第十章 .平靜
江微岸依舊跪在地上,太夫人仍是沉默。
駱老夫人派人來府里探望,即便來的只是個老媽子,文江侯心裡仍是欣慰的,他認為這或許是兩家情誼延續的轉折點,所以才一開口便將珍藏多年的御賜人蔘送出去,而現在卻要將送出去的禮物收回來。
或許在文江侯的心裡,收回的不僅僅是人蔘,而是文駱兩家多年的交情。
太夫人重重的嘆了口氣,眼角的皺紋重重疊在一起,畫滿了無奈,「微岸,人蔘真能治好瀾兒的病么?」
江微岸重重點下頭,「母親,若不是為了瀾兒,我不會讓您這麼為難的。」
太夫人扯了扯嘴角,擠出一絲勉強的笑,「既如此,你先拿去給瀾兒煎藥去吧。」
江微岸心底酸楚,胸口猶如被堵上了一塊大石頭,他早就料到太夫人一定會答應他的,但當太夫人真這麼做的時候,他心裡竟無半絲歡欣,反而更沉更沉,「母親,孩兒給您磕頭了。」
他鬆開太夫人的胳膊,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個頭。
太夫人顫巍巍的伸出手在他肩頭拍了拍,輕聲道,「微岸,即使你要母親的命,我也會給你的。」
江微岸跪伏在地上的身子微微一僵,整顆心都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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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微岸離開暖香院半個時辰后,大夫人丘氏已親手將人蔘做了藥引子煎了葯。
到了傍晚,二姑娘江意瀾便醒了,所有的人都在驚嘆千年人蔘的效用,一時間,人蔘成了府里議論的神物。
用過晚飯後,江意瀾懶懶的坐在椅上伸著懶腰打著哈欠。
「姑娘累了,早點上床歇息吧。」月籠小心翼翼的輕聲道。
江意瀾眉頭微皺,月籠雖然在她跟前已伺候了一個月,但仍是同剛進屋時一樣小心,唯恐說錯話辦錯事,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這樣的人怎放心讓她去辦事?「月籠,你來府里幾年了?」
月籠沒想到姑娘會問這些,愣了下才恭恭敬敬回道,「三年了。」
江意瀾哦了一聲便沒了下文,月籠摸不清姑娘的意思,只安靜站在一旁,一個字也不敢說了。
門口吱呀一聲響,朱顏從外頭進來,兩手搓著呵了口氣,「外頭很冷了。」抬頭瞧瞧江意瀾又瞧瞧月籠,「月籠,你先回去吧,我陪著姑娘。」
月籠抬頭看看江意瀾,看到江意瀾點了頭才敢退出去,將門帶上。
朱顏湊近江意瀾,低聲道,「姑娘,暖香院里一陣子噼里啪啦摔盤子聲后,老侯爺便去了別處。」
江意瀾滿意的微微一笑,文江侯只是在暖香院里發了陣子火就走了,他誰也沒叫誰也沒罰,這說明他已經將所有的錯都算在太夫人身上,不會再追著江微岸夫婦逼問下去了。
朱顏卻有些擔心,眉角微皺,「姑娘,您裝病的事……」
江意瀾收起笑容,沉聲道,「你說的什麼?我在暖香院里發的病,又喝了千年人蔘做藥引子的葯才好過來的,難道你不知道么?」
朱顏怔了下,立時會意,點著頭道,「姑娘說的是,還是大夫人親手喂的姑娘呢。」
江意瀾又笑了,「我的命是祖母救回來的,這輩子都要感激祖母的。」
朱顏接著也道,「奴婢也會感激太夫人一輩子的。」
江意瀾伸手在朱顏額頭上點了點,「感激是真心實意的,莫要鸚鵡學舌。」
朱顏便咯咯笑起來,姑娘竟也會說笑了,笑了一陣,猛的想起來,「姑娘,那丫頭從咱們這裡走了后便去了四姑娘那裡,我打聽了打聽,她近日同四姑娘院里的暮雪走的很近。」
暮雪是四姑娘江意婉的貼身大丫頭,江意婉房裡的所有事幾乎都仰仗了這位八面玲瓏的大丫頭。
江意瀾眼皮微動,眼珠子緩緩滾動一圈,江意婉?難道是她?這事跟她昨日的表現倒有幾分相像,她是很有可能做出這種事的,不過,她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呢?她們之間有什麼過節么?
朱顏見姑娘低頭沉思,低聲提醒道,「姑娘,這府里的事,以後,咱們還是小心謹慎的好。」
江意瀾回過神,點點頭,笑了笑,「朱顏,有你在,我就很放心了。」
朱顏心頭一熱,差點落下淚來,往日為姑娘所做的種種,在聽到這句話后都值得了,她的姑娘終於體會到她的良苦用心了。
第二日,江意瀾聽說文江侯親自帶禮物去了武駱侯府,而太夫人則悶在屋裡一整天都沒出門,也沒見任何人。
在屋裡悶了幾日,江意瀾終於躺不住了,決定下床活動活動筋骨,她先在床上舒展幾下腿腳,照著前世記憶里的瑜伽做了幾個動作,身上微熱,然後才下床出門。
院子被打掃的乾乾淨淨,一片落葉也沒有,月籠見她出來,忙扔下手裡的活計奔過來,「姑娘,您怎麼起來了?」
江意瀾半仰著頭伸個懶腰,「月籠,你該忙什麼忙什麼,我走動走動。」
月籠卻不願意,「姑娘,讓奴婢扶著您。」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動走動,你剛才在幹什麼,還接著幹什麼。」江意瀾聲音稍高了高。
月籠身子一顫,嚇得愣在原地,半張著嘴,半天才囁喏道,「奴婢去叫朱顏姐姐來伺候姑娘。」
江意瀾微嘆口氣,柔聲道,「月籠,我不讓你扶並不是你做的不好,而是我確實想自己走走,如果我需要的話,我會叫你的,你明白么?」
月籠瞪著一雙大眼,點了點頭,卻不敢接話,其實她很不明白,為什麼姑娘看著明明要發火了,卻始終安安靜靜的,而她為什麼不需要人在跟前伺候呢?姑娘們不是都喜歡丫頭緊緊跟在身邊使喚的么?而她為什麼又要給她解釋這些話呢?
江意瀾看她迷茫的瞪著眼愣在那裡,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再也不看她,兀自在院子里來來回回走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