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夢境中的孩子
出現在高天心眼前的，是一片全然混亂無序的世界。
天空大地山川河流混雜，彷彿世間的一切都被分解成無數的碎片，彼此再對其他進行秩序的侵襲，同時承受著種種不規則的改造……
他甚至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身體不自主地跟隨著一股詭異的氣流沿著扭曲軌跡莫測穿梭，目睹一個個空間在不斷的跳躍，一個個時間節點在混亂奔流。
須臾之間，他就與高天行的距離無限拉大，斷浪和托尼更是不知道被甩入了哪裡。
「這是迷失域，無盡的原始潛意識聚集地，大雜燴……而構成這裡的潛意識，似乎來自於輪迴者？！」
真正讓他確認此處來歷的還是那一個個意識碎片，裡面閃爍著無數生靈的經歷回憶，正因為思維的交錯，想象的碰撞，才能形成這麼一個無比古怪的地域來。
盜夢空間的世界觀中，一共有六層世界，最上層就是現實世界，然後往下有最多四層的夢境，最後就是迷失域。
這個辭彙來源自基督教術語，原指地獄邊緣的中間地帶，來到這裡的靈魂既不能入天國也不能下地獄，只能遊盪著等待救世主拯救。
在盜夢空間，迷失域獨立於任何夢層和現實之外的潛意識邊緣，卻還能依舊保持一個基本邏輯，但這裡卻出現了種種非現實的因素……
那一幕幕諸天萬族、輪迴競殺、時光圓環、守關挑戰，不正是空間里才會出現的獨特記憶嗎？
如此看來，第一層幕布阻攔的是空間的超常能力不能進入地球，這第二層幕布阻攔的則是輪迴者有意無意發散的精神思維。
正因為這樣，古時地球上諸神還有「顯聖」的可能，但是到了近代，卻全部淪為了愚昧的古人對自然崇拜導致的封建迷信或更加盲目的宗教信仰……
高天心悠悠嘆了口氣，取出無雙輪迴翻了翻，果不其然無法動用了。
這本書從根本上來說是空間之書的一個延伸，由於空間之書是整個空間誕生的根基。因此空間內部托尼和斷浪的能力才能附於幕布中的兩個投影體內。
現在別說作為能力載體的托尼和斷浪不知去了哪裡，即便在，高天心也借不來空間的力量。因為他並沒有任何夢境之旅的經歷，應付不了這個場面。
「禁忌之子，你布置下的這最終後手真是完美啊，幾乎可以遏制一切變數！」
高天心喃喃低語著。在虛空中漫步起來，開始尋找脫離迷失域的穩妥辦法。
電影原劇情從夢中醒來，或者從更深層次的夢回到前一層有兩種方法，第一種是重力下墜的衝擊，第二種就是直接被殺死。
但身處這個詭異莫測的盜夢「空間」，他可不敢學電影中主角柯布等人動不動就來個自殺。十之八九脫離規則已經改變。自殺真的就是自殺了。
不過此時沒有高天行牽制，單憑環境想要困住他似乎不太現實。
果不其然，下一刻，由無數斑斕碎片構成的天空陡然出現一隻大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幾下，凝在高天心身上。
「唔！」
他悶哼一聲，只覺得這眼珠內透出一股難以形容的可怕力量，要將他的身軀與神魂分裂開來，而且那目光似乎深深地映刻在了心中。冷冷地保持凝視。
在這種狀態下，他根本無法尋找通往上一層的節點。
「厲害，不過最強即是最弱，賭一賭！」
高天心朗笑一聲，劍眉微斜，雙目淡然，透著一股冰冷刺骨的冷氣和決然，人劍合一，化作軒轅劍型，直衝天宇。向著那恐怖的眼球無限逼近，霎那間就投了進去。
換做常人避之不及的未知存在，高天心卻反其道而行，這不僅是藝高人膽大，更是對於敵人的理解。
禁忌之子高天行想要覆滅空間，卻遲遲不動手，欠缺的已經不是時機，而是時間，因此絕對不能在此拖延，讓對方得逞。
電光火石之間，高天心便已穿梭濕雲低壓，躍過寒霧迷漫，經歷陰風刺骨，踏遍人間鬼蜮，種種環境閃過，最終腳踏實地，已經來到了又一方天地。
準確的說，是一處室內。
他環視四周，發現這裡像是廢棄待拆的大樓一樓，四周是一根一根的黑色樑柱，周圍沒有牆壁，室內跟室外相通。
地上鋪滿沙土和碎石，除了一些勉強可以辨認出來的桌椅碎片，沒有其他東西，雖然從樑柱間可以看到外面，但室外一片迷濛，就像被薄霧所遮蔽一樣。
「電梯？呵，真是盜夢空間的特色啊！」
高天心回頭，發現一個熟悉的老式電梯，拉開銹跡斑斑的門，探頭進去一瞧，那按鈕卻是損壞了，不管如何按動，電梯也無法啟動。
看來必須滿足一定的條件……
如此下去，又是大量的時間被浪費啊！
「沒辦法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高天心直接飛身而下，來到街上，就見寬敞的馬路上空無一人，兩旁儘是一間間空房子，有些樓房乾脆塌了大半，磚塊鋼筋都暴露在空氣中，就像歪斜的枯枝，從廢墟中生長出來。
從場景來看，與原劇情里男女主角一起創造的城市倒真有幾分相像，只不過面積擴大了無數倍，高天心在這無比單調的鬼地方轉圈，饒是他御劍速度風馳電掣，飛了整整一天，也根本看不到頭。
這樣下去只是白費力氣，高天心無奈之下，只有原路回歸，希望能從那破舊的電梯中找尋線索。
然而這一回，他卻有了另一個不可思議的收穫。
在那棟比鬼屋還要滲人幾分的大樓中，居然傳出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有活物？
由於夢境不同於真實世界，原力在這裡也感觸不到什麼，直到循聲而至，高天心才啞然地發現，一個小孩居然蹲在掉落中，在挖掘著什麼。
仔細觀察，他發現這孩子站的地方頗為不同，牆壁上凸出著管狀物。既像血管又像樹根，而這些扭曲連綿的管子並非在外部生長，而是全部埋在牆壁里。一體成型，恍如青筋冒現的皮膚。
這個孩子就在用一把鏟子將這些血管挖出來。
高天心好奇，卻也不上前，而是隱身在旁。默默旁觀著。
足足挖了半個小時，這孩子才將短短的一小截挖下來，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端詳片刻，似乎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過身。露出一張清秀的小臉。
高天心微微皺起眉頭。隱約覺得這孩子似乎在哪裡見過。
以他的記憶，是絕對不可能遺忘任何事情的，見過就是見過，沒見過就是沒見過，因此這種感覺本身就極為詭異，引起他的極大重視。
靜觀其變，接下來這孩子一溜煙地跑出了樓外，走過一條街道，來到一座雕塑前。
這座夢境之城中。零星分佈著一些雕塑，大部分都是一人高大，少部分超出兩米，形狀很不規則，乍一看上去有點像珊瑚，擁有彎曲的輪廓和凹凹凸凸的表面，顏色灰白，陰暗慘淡。
高天心之前重點檢視過，卻沒有任何發現，只能作罷。但是這一回，他終於明白這些雕像是怎麼回事了……
只見這孩子來到一座一米四五米高的雕像前，努力踮起腳跟，將剛剛挖出來的管子湊到雕像的嘴邊，奇詭的一幕發生了，那管子居然逐漸變小，就像是雕像在吞吃一樣。
當管子消失得乾乾淨淨，雕像灰白的色澤已經附上了一層瑩瑩光澤，旋即開始融化！
滴滴答答。
當粘稠的汁液順著雕像的身軀向下流淌，不多時就蓄滿了一灘水后，那外表極不規則的雕像竟然顯出了人類的形狀，只不過沒有五官，緩緩抬起只有四根手指的右手，輕輕撫摸著孩子的腦袋，
「你在做什麼？他是被封印在雕像里的人類？這裡是什麼地方？」看到這裡，高天心突然現身，冷不防地連聲發問道。
任何人遇到這種神出鬼沒的驚訝，都會駭得一跳，膽子小的恐怕抽過去都有可能，不料這個孩子就跟聾子一樣，渾身上下連顫抖都沒有。
他眯起眼睛，享受這一刻的溫存，直到那些地上的汁液猶如時光回溯一樣，重新回歸雕像體表，將其重新便會不規則的珊瑚狀，才轉過頭，冷漠地望了高天心一眼，就要離開。
高天心卻探手一把提起他的領子，歉然地道：「你如果不回答我的問題，我是不會讓你走的，你是目前唯一的線索，我要你幫我離開這裡！」
孩子開口了，清脆的童音中沒有半點起伏，機械地回答：「我不知道。」
高天心微笑著溫和地道：「沒關係，你將你知道的告訴我就行了，比如你叫什麼名字？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孩子眼中似乎閃過一縷冷笑：「夢境都是突然出現，你怎麼努力回憶，都不會想起是怎麼來的，所以不要白費力氣了。還有，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也清楚這裡是夢境？」高天心提著他的領子晃了晃，將他放了下來，「這裡是個有趣的地方，你更是個有趣的孩子！」
這份評價終於讓孩子臉上有了明顯的波瀾：「你不害怕嗎？」
「害怕，呵呵，連你這小孩子都不害怕，我有什麼好怕的！」高天心指著雕像道，「怕那些怪物嗎？只要它們敢出現，我一隻手就能將它們捏成碎片！」
「不，他們不是怪物！」此言一出，孩子突然激動起來，「沒有他們，我早就迷失了，最終也會變成這樣，所以他們是好人，擁有神奇力量的好人！」
「神奇力量？」高天心目光閃了閃，伸手一招，原力衝擊將遠處的一座三層樓房猛然轟成廢墟，「是像這樣嗎？」
孩子看得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地感嘆道：「好厲害……」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不能示弱，孩子氣地鼓起胸膛：「但是……還是沒最厲害的那個伯伯厲害，他可是能將迷失域都毀掉的強人呢！」
難道盜夢空間內的雕像都是輪迴者？其中還有神魔級的強者！
看起來我不是第一個流落到這裡的？
這個念頭閃過，高天心繼續誘導：「哦，那麼那位最厲害的伯伯在哪裡呀，你用那些挖出來的東西能夠將他喚醒嗎？」
「不行啊，他再也變不回來了……」孩子喪氣地搖了搖頭，旋即又警覺地道，「而且我也不能帶你去。」
高天心挑了挑眉頭：「哦，你在害怕什麼？我沒必要傷害他們啊！」
孩子開始冷笑，不答了。
高天心對於哄孩子還是有一定經驗的，以退為進，主動轉移話題了：「那麼牆壁內的根莖是什麼東西總可以告訴我吧？」
孩子垂著頭，悶悶地道：「那些是潛意識聚合后形成的夢輪，對於他們而言，就是『營養』。你曉得了也沒用，你吸收不了它們，對於沒有變成雕像的人，夢輪是最劇毒的東西！」
「原來如此！」高天心若有所思，「好吧，看來你其他的確實不知道了，那麼我還是去尋找其他的線索吧，挖下那些融於牆壁內的夢輪去餵養雕像對吧，我也能做到啊！」
孩子一聽頓時急了：「喂，你別亂來，如果操作不當，你會被他們吞下，墜回迷失域的！」
高天心怡然不懼地笑道：「那又怎麼樣，我就是從迷失域來到這裡的！」
「你千萬不能亂來，每一回墮入迷失域，記憶都會有一定程度的遺忘。」孩子見他真要走，馬上攔住，急急地道，「最可怕的是，到了最後你將對迷失域的定義這個關鍵信息遺忘掉，連遺忘的這個事實本身都會被遺忘掉……」
「最終恍恍惚惚，再無回歸現實的可能，直至思緒停止，變成雕像？」高天心接了下去，目光沉凝，「這不是你自己說的話，是誰告訴你的？」
孩子一愣，低下了頭。
半響后，他才下定某種決心：「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