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3)
「你鑰匙真敢出去找那個女人!就再也不要回來!」身後,謝華菱聲嘶力竭地喊著!
一輛加寬加長的黑色賓利被撐著傘的司機拉開車門,放下斜坡,越瑄的輪椅緩緩行駛進去,謝浦也跟著鑽了進去。
「越璨!那是你的親弟弟!你就這麼眼看著他走?!他這樣的身體狀況!這麼大的雨!你連攔都不攔?!你的那些人呢!」眼見著黑色賓利消失在漫天雨霧中,謝華菱把怒氣全部發泄在越璨身上,對著他厲聲大吼,「你這個沒有人性的野種!你就想看著瑄兒去死,是不是!」
「伯母!」
實在聽不下去,森明美擋在越璨身前。
像是根本沒有聽見謝華菱在喊什麼,越璨面無表情地走進停在外面的銀白色蓮花跑車裡,同樣消失在白茫茫傾盆的暴雨中。
深夜。
電閃雷鳴,漫天大雨無休無止地下著,地面已經滿是積水,空蕩蕩漆黑的道路上沒有車輛,也沒有行人。計程車的頂部亮著燈,停在大雨滂沱的路邊,司機收完錢,沖著那正拉開車門的白衣女郎擔心地喊了幾句。車門「砰」地被關上,白衣女郎撐著一把黑色的傘,背對著計程車,在滂沱的大雨中,她拖著那隻巨大的行李箱,漸行漸遠。
狂風一陣陣吹過。
雨水從四面八方漫過來。
死死抓住濕滑的傘柄,葉嬰手中的黑傘被吹得東搖西晃,臉上滿是冰冷的雨水,迷濛得她的眼鏡無法看清道路。又是一陣夾著雨水的劇烈的風,呼地一聲,撕扯著黑傘向後捲去!傘面猛地翻卷過去,變成一隻灌滿了風的風箏般,那力量如此之大,呼嘯著,頃刻間從她手中被扯走!
瓢潑的大雨中。
她急忙回頭伸手去抓,狂風卷著那把傘已跌跌撞撞消失在白茫茫的雨霧深處。她獃獃地站在那裡,冰冷的雨水瘋狂地打濕她,衣服濕冷地貼在她的身上,她冷得如同在冰窖中。
在大雨中站了很久很久。
白茫茫的雨水將世界變成一片混沌,睫毛上是冰冷的雨水,長發上是冰冷的雨水,左手依舊握著行李箱的拉杆,她木然地站在大雨里,任由雨水沖刷著,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不知道還有哪裡可去。
一切都進行得是那麼順利。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她的計劃進行,甚至更加順遂,於是她以為可以一直順利下去。越走越高,越走越高,直至走到高高的舞台上,才發現,自己不過是被人放上去的玩偶,而戲台一抽,她就跌了下來。
手中空空。
什麼都沒有。
一道閃電照亮她空洞的眼鏡。
轟轟的雷聲在夜幕炸響。
大雨無休無止地下著。
拖著巨大的行李箱,她木然走在雨中,兩旁的道路在茫茫的雨霧裡影影綽綽,行李箱的輪子濺起一片片水花,裙擺早已濕透,小腿上也已滿是泥濘的污垢。
…………
……
「你錯了,我不是在向你宣戰。」森明美冷冷望著她,「像你這種從監獄里被放出來的垃圾,根本不配成為我的對手,也不配跟我公平競爭!我只用一根手指,就可以碾死你。」
……
越璨咬牙切齒地說:
「是——!我不在乎你是死是活,我只在意,你來到這裡,把這裡攪得不得安寧!我還是那句話,不管你有怎麼樣滔天的仇恨,也用不著把謝家當作跳板!越瑄不欠你!明美不欠你!謝家也不欠你!」
……
「滾——!!」
謝華菱指著門口大聲喊:
「你立刻滾出謝家!再也不許出現!」
……
…………
滂沱的大雨中,她漫無目的地走在空蕩蕩的街道,濕漉漉的長發一縷一縷黏在她滿是雨水的面頰上。衣衫濕透,冰冷刺骨地貼在她的肌膚,卻令她感到無比清醒。
原來,她全部依仗著的,不過是越瑄而已。
而徹底耍了她的人——
也正是越瑄。
…………
……
「就在爺爺的壽宴那晚,瑄拉住了我的手,他說,他願意娶我。」夏夜的花園,森明美憐憫地望著她,「你不會真的以為,瑄是喜歡你的吧。」
……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你是誰!他是像冰山一樣清冷
寡慾的人,你以為,憑你那些可以接近的招數,就能夠吸引得到他?是因為他早就知道
我跟你之間的關係,才會將計就計,把你帶進謝家!你出車禍的那天,在醫院裡,他已
經對我親口承認了,他早就知道你是誰!」
越璨沉痛地低喊:
「你好好想想,這麼長的時間,他有沒有真正幫過你一次!沒有,一次也沒有!你只是他用來威脅我的手段而已!他準備隨時揭發我跟你以前的關係,好讓我對森明美收手!」
……
…………
冰冷的大雨中,想起那些再也沒有被他接通的電話,她閉了閉眼鏡,雨水順著睫毛滑下臉龐。走在空蕩蕩漆黑的街道中,她漫無目的地走著,唇角淡淡浮出一個嘲弄的笑容。
黑色賓利急駛在暴雨中!
雨水瘋狂地沖打在車窗上,即使車內開著暖氣,那令人不適的潮濕感依舊沁了進來。越瑄緊闔著眼睛,雙手死死握住輪椅的扶手,棉毯下的雙腿難以控制地抽搐著,一陣陣疼痛向他襲來。蜷起手掌,他喑啞著咳嗽著,手指痛楚地掐進掌心。
手機響起——
越瑄霎時睜開眼睛!
「唔,明白,」聽了幾句,謝浦保持著接通狀態,對越瑄說,「謝平已經找到葉小姐了,問需不需要把她帶來見你。」自從葉嬰車禍后,二少將謝平抽走,全天候保護她的安全。只是見今晚葉嬰來到謝宅,謝平也去順便處理積攢下的其他事務,才沒有及時跟上被趕出去的她。
「她在哪裡?」越瑄凝神問。
謝浦說出一個地名。
「……」越瑄沉默了下,望著車窗外茫茫的雨色,「拐過下一條街就到了。」
夜幕中依舊雷聲滾滾。
雨勢似乎小了些。
黑色行李箱倒放在雨地的泥濘里,背後是冰冷的照壁,雨水彷彿連綿的細密珠簾,從窄窄的瓦檐上滾落,葉嬰用雙臂環抱住濕透的自己,漠然望著前面那片凋落的緋紅野薔薇。
這麼多年過去。
這座街心花園竟彷彿沒有任何變化。
而她……
竟然還會走回這裡。
茫茫的雨霧,她久久地呆坐著,腦中一片空白。她什麼都沒有去想,雨水沖洗著野薔薇,那些曾經緋紅色的花早已過了花期,只剩下幽綠的葉子在雨中瑟瑟發抖。
花叢下空蕩蕩的。
沒有滿臉傷痕的狂野少年躺在那裡,只有泥土被雨水沖刷出一個個漩渦。
兩道刺目的車燈燈光打來!
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她木然地迎望向那光線。紛紛的雨霧中,黑色賓利的車門打開,緩緩放下一個斜坡,一輛輪椅從裡面駛出,那蒼白清峻的年輕男人膝上蓋著棉毯,一手撐著一把寬大的雨傘,一手吃力地控制著輪椅,自泥濘的雨地里,緩緩向她行來。
行到她的身前。
咳嗽著,他蒼白著面容將雨傘撐過來——
遮住她頭頂的雨絲。
寬大的雨傘將世界隔成只有他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