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0節:第七百一十一章 萬世
陳子龍所在的地方是拔出來專門做試驗的農莊,附屬於農學院,也是農學院的學子們做課堂試驗的地方。
在這些用度上張守仁向來大方,撥給了這塊緊鄰方家集的臨水地塊,搬遷了三個小莊子,集中了這千五百畝地出來。
有鄰水的水田,也有旱地,各種水利設施十分齊全,溝渠田壟縱橫,各色作物碧綠青翠,巨大的風車在河流邊不停的轉動著,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伴隨著這聲響的就是風車用皮帶帶動的水車,流水嘩啦啦的流淌不停,滋潤著大片的臨河土地。
「大人這風車之法,真是怎麼想的出來?」
陳子龍在此時也不能免俗,一臉的敬佩,看著風車,由衷贊道:「這真是天人一般的奇迹,太保大人這一生哪怕別無建樹,推廣這風車之後,也夠資格名垂青史了。」[
這樣的讚美還不如不說話,最少張守仁身邊的軍人們已經開始怒目以視了……大將軍重創東虜,再剿流賊,都是立下的不世之功,在這廝嘴裡,還不如幾座風車給勁……真是叫人感覺很欠抽啊。
當然大家也知道風車的要緊和重要性,不光是水利這裡,還有磨面的和將作處使用的風車,都是十分重要。
很多人都是奇怪,這玩意在技術上沒有什麼難題,而浮山這邊和威海等地近海地方,海風不停,所以對風力的利用是十分充足,以往大家只是被海風吹的煩燥,卻是從來沒有想過,這風如此凌厲,為什麼不善加利用?
「這就是生而知之者,大將軍就是星辰下凡!」
第一批風車落成投入使用,和大水車配合取水時,很多人就是這麼斷言的。
「呵呵,卧子過獎了。」
番薯田就在前頭不遠,已經到了收穫的時候,田壟已經隱約可見,還能看到有夜巡的兵丁……這是陸巡營的人,在各地都能看到他們的身影,陸巡官兵和治安警一樣,每隔數里遠就劃定巡邏範圍,不過陸巡營偏重於浮山的重要軍政目標,而治安亭就專註於管理村寨集鎮,負責民事刑事案件的立案和偵破……這兩者相互起著良好的作用,最少以治安來說,不要說整個大明,就算全天下所有的國家都算上,登萊這裡也該是最好的了。
張守仁在登萊獲得的良好聲譽和沒有保留的敬愛愛戴,真的不是容易得來的啊……
「是太保大人。」
守備的陸巡營兵遠遠就看到了張守仁的高大身影,所有人都是又驚又喜,急忙迎接過來。
整個番薯田並不大,也就二三十畝地這樣,不過緊臨雞場和豬場,又是張守仁親自督管的試驗田,所以有巡兵在此,並不足奇。
張守仁對士兵有一種天然的吸引力,主要還是有名將光環在,普通的士兵在經過浮山系統的教育之後……其實也算是一種洗腦教育之後,對張守仁的敬慕愛戴那可是一點兒不摻假的,比起文吏和普通的百姓,浮山的軍隊系統算是張守仁最放心,忠誠度也是最高的。
這裡的是一個什的巡兵,什長一人,傳令旗鼓手一人,除這兩人佩長刀之外,其餘八人全部手持火銃,而什長又佩帶著短火銃,也就是比馬銃還短小的手銃。
內地陸巡營,除了一些沒換裝的,基本上在登萊兩府已經沒有使用冷兵器的陸巡士兵了。
「給大將軍敬禮!」
在張守仁的微笑致意下,這一個什的士兵排成整齊的一排隊列,挺起胸膛,高舉火銃,行了一個漂亮的持械軍禮。
「大家辛苦了。」
張守仁舉手致意,笑道:「我的番薯長的怎麼樣,你們在此值守,想必早看過了。」
「大將軍,長的實在是太好了!」[
什長是個矮墩墩的壯漢,雖然身量不高,但渾身全是結實的筋肉,看著十分壯實,這會子這個軍漢高興的滿臉放光,挺著胸膛對張守仁答道:「個個都有小半斤重,一畝地長著好幾百個,俺們估算了一下,最少得有三四百斤的產量啊……他們一個個看著眼饞,說是這東西鮮甜,著實好吃,俺是按著不給他們亂嘗,不然的話,這些傢伙監守自盜,非吃光了不可……四周的百姓也想來嘗,都是俺們看著,不然也吃的七七八八了……」
張守仁聽著啞然失笑,怪不得田裡站著這麼一群士兵,自己還以為是大驚小怪,下頭的人亂逢迎,看來這守備還真的是有其必要,不然的話,自己這會子帶著陳子龍來算產量,對著被吃的空蕩蕩的廢田,豈不是臉都丟光了?
陳子龍卻是白他一眼,沒好氣的道:「這邊的事早就傳遍登萊,不過大將軍不來,我也不好過來看罷了。」
張守仁這才醒悟,原來陳子龍這廝早就知道了,怪不得一副認輸的模樣。
當下打了個哈哈,把自己忽略農事的過節揭過不提,蹲下身子,打量起那些番薯來。
果然是如那軍士長所說,番薯都是長的紅潤可愛,提起一個來,在手中掂了幾下,感覺到十分重手,這一個是撿著大的拿,怕不快有一斤重了。
「大,真大啊。」
陳子龍也早蹲下來了,也是挑了一個大的,在手中掂量著,越是掂量,越是感覺到手心沉重,那股子歡喜之情,也是難以遏制。
張德齊是已經過來看過幾次的人了,他含笑站在一邊,而隨行人員,包括向來不苟言笑的李灼然在內,都是蹲下身子,各人都拿起一個番薯來觀看著。
「大伙兒開吃!」
張守仁欣喜之餘,也顧不得什麼形象,再者說這裡全是他最忠誠的部下,也就無所謂形象了。當下挑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叫人拿布來擦拭乾凈,便是張口咬了下去。
「很脆……很甜……真好啊。」
「可是真好吃!」
「雖不及瓜好吃,也不多汁,不過這東西好象是頂餓啊,剛剛我餓的肚子咕咕直叫,吃了這麼一個番薯,似乎肚子沉甸甸的,一點兒也不覺著餓了!」
「說對嘍!」
張守仁大笑道:「連日辛苦,大家都累了,自然也易餓。不過這東西,一兩個下肚之後,你想吃東西也難……它真的頂餓,要是烤著吃,味道更佳!」
番薯這東西,其實在北地已經有不少人開始種值,包括河北和內蒙遼東等地都有人種。
不過和很多新進來的南美作物一樣,需要一個漸漸推廣的過程,也是到順治康熙年間,番薯才漸漸推廣開來,成為南北通通種值的絕佳作物。
倒不是說這東西比米和面更好吃更頂事,番薯的價值肯定不如麥子和稻米高,但以當時的種值條件,土地肥力,還有南北水利上的差異等等,種值番薯肯定是最保值最合算的選擇。田間地頭,一些犄角地方,種值糧食很難,種植番薯卻是又能養地力,還能高產豐收,豐年它是輔佐,災年它可就是救命的東西,隨便不拘什麼地,種一點就能收穫不少,就是全家保命的法寶。
不需要肥力,不挑地塊,成熟期快,這樣的作物,真的是上天賜給的寶物。
東西雖好,卻有一個過程,和南方的辣椒一樣,推廣過程中也有很多的問題。最大的問題當然就是低產。
這會子北方種值的人們對新的作物都不大了解,從種值到高產有一百來年的歷史……當然,出了張守仁之後,歷史自然是與以往的走向大為不同了。[
「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
「是啊,太保說說看吧。」
不只是陳子龍一臉的鬱悶,就是張德齊等人也是十分渴待答案。
要說陳子龍的鬱悶也不是白來的,他和徐光啟在北京時,爺兒倆就鼓搗過這個番薯。當時的士大夫中也不是沒有能人和明白人,番薯這種隨便種種就能成活,還能收穫的好東西,正好可以解北方旱災的困局,可惜就是產量太低,徐老爺子和陳子龍拚命鼓搗,反正能使的招也都使了,就是成效不大。
為著這事,徐光啟在自己的農書裡頭還記述著,心情當然是十分鬱悶。
身為他的關門弟子,陳子龍對這事當然也是十分上心,此時提著諾大的番薯,看到田裡頭茂密的番薯葉……這東西餵魚餵雞餵豬都是好東西,喂馬也成,他一臉鬱悶的向張守仁道:「大將軍弄出這東□□,已經成就萬世不移之基業了,將來史書有傳,不僅是殺戮征伐之事,這農政之事,也必定是值得大書特書的,學生能跟隨驥尾,實在是有無上榮光。」
能叫這麼一個大名鼎鼎的名士當著這麼多人說這樣的話,也就是說,陳子龍在當眾表□□跡了。
從此以後,他就端浮山飯碗,跟著張守仁大將軍混飯吃了……
「卧子……」張守仁握住這個自己唯一看的上眼的大明名士的雙手,十分誠摯的道:「斷不會叫老兄失望!」
「但願如此。」陳子龍對這件事是最沒有信心的,他只微微點頭,道:「大將軍在目前為止,以蒼生為念,望十年之後,仍如今日這樣,滿懷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