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隻小黃鶯，梅花枝上鳴
葉月，稻穗隨風翻動，宛若金黃海浪捲起。正是八月桂花香的好天氣。
三河國，岡崎城御館。
秋蟬聲聲，有氣無力的，就如同松平殿下的心情一樣低落。
松平次郎三郎家康最近的確很是煩悶，家臣裡面相繼有幾個人舍他而去，毅然加入一向一揆作亂的隊伍之中，掀起了反叛的大旗。
以東三河眾筆頭石川家為例，石川家分為兩處，家督石川康正和弟弟石川家康加入了一向一揆，親子數正繼續為松平氏效力。這未嘗沒有投機取巧的意味在裡面。但是縱然松平家康心裡明白此事，表面上也不得不厚待石川數正，以免落人口實，遭人詬病。
這世上總是明白人少，糊塗蛋多。
並非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松平家康經歷坎坷，心思細密，知道此事不宜追究，寧願爛在肚子里，不足為外人道。
「但凡部下過失，一概故作不知，不予追究。只要唯才是用，即可成為股肱之臣，立不朽功勛！」乃祖松平清康的遺訓家康不敢一時或忘。
松平家康以乃祖清康之後為傲，心中立志要一振家聲！怎奈義元死後貌似孱弱的今川氏就如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與松平氏領地與今川氏大佬掛川城主朝比奈泰朝、長筱城主鵜殿長照，曳馬城主飯尾連龍等猛將之封地接壤，這些勇悍之將皆不是松平氏單獨可以應對得了的！無奈之下，剛擺脫了今川氏掌控的松平氏又與清洲織田氏結盟，還未因此在身為今川義元養女而看不起他的夫人築山殿面前掙回面子，就又攤上了這時刻家臣團幾欲崩潰，佛門信眾出奔而去的危機局面！
根據伊賀上忍三家服部、百地、藤林之中的服部忍來報，尾張清洲城下町半年之內非正常死亡及失蹤十三人，職業涉及妓女、賭徒、商人、能劇師以及刺青師。其中，服部半藏正成特別圈畫出經常往返東西諸國的商人、穿堂入舍的能劇師，這兩類人共有五人死亡，值得深究。
相反，松平竹千代比較感興趣的反而是那個唯一的刺青師！熟讀明國典籍的家康看過一冊書卷，上面介紹了一種攜帶密信的傳遞手法。即信使頭髮剃光，在頭皮上紋刺上密信內容，待頭髮長長之後再前赴目的地，沿途縱使受到盤查也不會出問題。
思慮及此，松平家康心頭一寒，倒吸了一口冷氣！
織田上總介殿下不會是想要虛耗三河國力，免卻後顧之憂吧！
松平竹千代凝眉沉思，心中思前想後，總覺得還有些未想明白，驚疑不定。要說織田氏與一向宗一揆暗通款曲的話，未免有些兒戲了。據服部忍者從尾張發回的訊息闡述，此次前來支援三河的秦元浩另一個身份乃是初代目明王組組頭，此人與寺社勢力結怨較深，將凈土真言宗得罪的太狠了。按照佛門弟子睚眥必報的個性，石山本願寺應該派駐怒目金剛前往尾張搗騰的天翻地覆才是啊！由此類推，石山本願寺應該對尾張織田氏懷有很深的戒心才對啊！
表面上最合理的往往就是最不合理的！
松平竹千代伸手使勁揉了揉眼睛，艱澀的眨了眨眼。太辛苦了！整日疲於奔命，四處派人撲滅國境內的一揆，搞得覺也睡不好，飯也吃不好，松平家康壯健的身體也有些頂不住了。
不管如何，此次一向宗一揆，獲利最大的就是尾張織田殿下！松平家康心內作了如此評斷！
「群鳥爭啼我自靜，只待時來霸林音！」松平家康二十二歲的容顏有些執拗的輕聲吐字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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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法主大人，您為何會應允尾張殿下的請求呢？難道您忘了在那裡我們的巨大傷損嗎？尾張一地，折損了我本願寺六十名大小僧眾啊！」
本願寺的坊官下間仲孝言辭激烈的詢問著城主本願寺第十一代法主，本願寺光佐顯如上師！
下間仲孝乃是真言宗高僧賴照之子，是以剛好元服之齡便位列坊官之顯爵高位！
顯如雍容的搖頭不語，站在環廊處拈花微笑。
同為坊官的下間賴廉接過話頭，輕輕嘀咕了一句：「京都的時局，已經惡劣到了如此地步了么？」
下間仲孝張著嘴，像是離水的鯉魚，說不出一句話來，徹底啞口無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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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張北疆，小牧山城。
處處都是忙碌疾走的家臣足輕，一副戰前緊張的備戰氣氛。
濃姬錦衣華服站在房內，詢問匆匆趕來的丈夫道：「夫君大人，這是要開戰了么？一定要贏啊！」神情興奮。
信長眉稍輕揚，濃姬還真不愧是蝮的女兒啊！渾不似一般亂世女子的嬌柔做作。
二人閑話幾句，濃姬優雅的欠身說道：「臣妾就回去了。靜侯夫君大人大勝凱旋之佳音！」
「你挑唆三河之亂，難道都不怕三河殿下反目！？」臨出門前，濃姬突然小聲對身後的夫君低語一句，言罷匆匆離去。
信長一愣，呆在那裡。等他回過神來，濃姬的牛車和護衛隊伍已經離開小牧山，回返清洲主城去了。
松平竹千代啊……
織田上總介信長陷入沉思。如果說年幼的竹千代尚需委曲求全的話，長大之後的他也依然如此行事，不就是期許韜光養晦，學習那部明國兵書《三國演義》里的梟雄司馬懿么！信長對這種懦弱拙笨的策略向來是嗤之以鼻的！征戰天下，從來都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松平竹千代不會，也不敢反叛背盟！更何況，有秦元浩四百五十人隊停留在那邊，明暗相輔，陰陽輪轉。萬一有變，也可以刺殺重臣，劫掠人質，據城死守至援軍到來！只要松平竹千代敢露出一點異樣心思，信長自是不吝降之以雷霆覆滅之！并吞三河同北進美濃在本質上並無不同！信長心裡飛快地籌算了一次，確認並無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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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無人私語。
乙川之畔，康生町南。
秦元浩伸展著懶腰，舒服的吁了口氣。
唧唧喳喳！夜裡份外清脆的一聲清脆黃鶯啼聲響起！秦元浩神情微動！
甲斐黃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