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從巧安認命地搬進赤焰總部開始,嚴羅便告訴她,若非必要,她不用再上醫院,去操那大大小小的刀了。
她跟他抗議、與他爭辯,他只是淡淡地說:「你現在已經不是F醫院的醫生了,而是赤焰門的專屬家庭醫師。」
「好,那身為赤焰門的專屬醫師,請問一下,我要做什麼?難道跟教授一樣,當醫院院長呀!」
「喔!若是你想,我也不反對,不過,你可能要先想辦法將陳叔給拉下台才行,畢竟一山不能容二虎嘛!」
開玩笑!陳文洋可是她的恩師耶!她才不會做這種欺師滅祖的事呢。
「那除了院長這個職務外,還要做什麼?」她張大圓滾滾的眼珠子看著他。
「做什麼?當然是做除了院長之外,家庭醫師都要做的事,你這麼聰明還要問我?」頓了頓,沒給她再開口的機會,他丟下一句:「這是你的職責,你好好想一想。」
接著他就領著虎、豹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在廳里,氣得吹鬍子瞪眼。
經過一個多禮拜的適應之後,在她終於有膽子踏出嚴羅的居所時,她撥了一通電話給自己的恩師。
經過了一番詳談,她滿意地從赤焰門許久不曾有人進去的醫療室里,找到了一個血壓計。
擦掉了上面的灰塵,巧安抱著它,決定嚴羅就是她第一個諮詢服務的對象。
興匆匆的她來到了書房門口,伸手輕敲了兩下,沒有多想,她推開木門,然後將頭探了進去。
「你在幹嘛?」
拋下了這句話後,她才看見書房裡不只有他一個人而已,瞬間,她覺得面頰滾燙不已。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你們在忙。」
「沒關係,我們已經開完會了,他們正要走。」
嚴羅起身來到門口,將巧安牽了進來,並將門拉的更開,示意那群仍黏在椅上的大燈泡們離開。
在主人的催趕下,他們只好快速的離開。
關上門,嚴羅伸手接過她手上的長形鐵盒,並低頭給了巧安一個熱情四射的法式長吻。
放開氣喘吁吁的小嘴,他憐愛地在她的額頭啄吻一下,擁著她坐入面對一整排書海的沙發。
「找我什麼事?」順順她的秀髮,他柔聲地開口。
還沉醉在他熱情中的巧安,一時回不了神的連眨了好幾次眼才恢復神志,驀然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
「我幫你量量血壓。」仰頭對他露出一抹諂媚的笑容,接著她動手打開了長形鐵盒,戴上聽診器。
這期間,嚴羅只在一開始知道她帶來的長形鐵盒是啥東西的時候,挑了挑眉,其餘時間,他有如最合作的病人,一隻手臂任她擺弄著。
須臾——
「你的血壓很正常。」她拿下聽診器,鬆開了他臂膀上的帶子,高興地說。
「所以——」他等著她的下文。
真是聰明!一點就知道她還有話要說!
露出一抹比先前更加諂媚燦爛的笑容,她輕聲細語的對他說:「我終於知道,身為赤焰門的專屬醫師,要做些什麼了。」
明明只是簡單清楚的一句話,為何嚴羅會有種快將赤焰的夥伴們,推入了麻煩之中的想法?
他幾乎、不……是根本不想問出他會後悔的問題,但一觸及她那雙殷殷祈盼的雙眸,他投降了。
「要做些什麼?」
「就是呀,我想……」巧安一點也看不出他的為難,興緻勃勃地說著她的計畫。
看來,只要是住在赤焰總部的人,都要自求多福了——
***
雅娜·克林簡直不敢相信,她來到赤焰總部已經有一個多星期了,這期間嚴羅的面她是一次也沒見著。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能佯裝出溫文優雅、儀態萬千的模樣,可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的淑女風範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差沒對所有前來傳訊的人張牙舞爪。
就在她的耐力只剩最後一滴滴時,終於傳來了嚴羅將與自己共進燭光晚餐的口訊。
心情在剎那間好得沒話說,她立即著好裝踏出了客房居,打算開車到市區的美容院走一遭。
她人才進入停車場,剛好一輛車緩緩的從她面前駛離。
車內的人一映入她的眼帘,她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她的視線定在後座一對舉止親密的璧人身上,直到車子消失在不遠的小路上,才收回了目光。
那個女人是誰?嚴羅為何對她如此的不同?難道……
甩甩頭,雅娜覺得自己真是好笑!剛剛雖只是驚鴻一瞥而已,但卻已足夠讓她知道,那女孩跟她沒得比,只要今天晚上她下足工夫,那赤焰門首領夫人這個位子,還輪得到那隻醜小鴨跟她搶嗎?哼!哼!
***
客房居座落在赤焰總部主屋西邊的一隅,約有十來棟,每一棟都是兩層樓,一樓有餐廳、客廳,及有來客時派遣過來的傭人所住的傭人房,而二樓則是一個主卧室、一個普通房間及一個小廳。
今晚,在某一棟房子里,燈光昏黃、音樂柔和,不知情的人都會以為是一對情侶在共進浪漫的夜晚。
但事實上——
小屋一樓的客廳內,雅娜坐在單人沙發上,雙眼貪婪地盯著一臉酷樣,顯然正神遊太虛的嚴羅。
從晚餐七點到現在,她纏著他已經整整三個鐘頭了,他卻只是陪陪她吃飯、喝酒,沒吭什麼聲,當然也沒什麼理她了。
終於,她受不了了,這算什麼歡迎嘛?簡直無聊的可以,她起身緩緩地靠近他。
「做什麼?」嚴羅手裡拿著一直沒碰過的酒杯,在她有明顯的移動時,他才勉強地由冥想中回過神。
喝口酒,瞄一瞄時間,老天!才分開短短三個多鐘頭,他就已經如此想念巧安了!
不知她上床了沒?也許待會他可以……
雅娜的玉腿一跨,坐在他強健的大腿上,扭腰擺臀地挑逗著他。
「嗯——羅——」這招果然有效,包裹在皮褲下的男性陽剛,明顯的堅硬起來,她興奮地更加扭動腰臀。
嚴羅啼笑皆非地看著眼前自作多情的女人,沒有加以阻止。
若非他剛好想到自己心儀的女人,她想要他有這種反應,可比登天還難了。
也罷!不是說要給這顆棋子一點甜頭嗎?就便宜她了。
雅娜全身火熱難耐,大膽地當著他的面,伸手覆上自己的胸部,揉捏愛撫著。
嚴羅眯起眼,審視著這個自我迷醉的女人。
不錯!雅娜·克林長得的確惹火,她那放浪的行為及嬌吟的叫床功夫,更能把一個男人徹底的逼瘋。
但是,並不包括他——嚴羅。
在還沒碰到巧安之前,也許他會有興緻跟她玩玩,畢竟是自動送上門的女人嘛。
但現在的他,只想回房去摟著那個躺在他床上,可能已經睡到不知幾重天的女人。
看看時間,覺得自己給的甜頭夠多了,他伸手按住她扭動個不停的腰,然後一個抱提,成功地將她緊黏在他大腿上的臀部拉開來,自己順道起身。
「很晚了,我該回去了。」說完,他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羅——」雅娜不敢相信地張大眼。
她不是成功的誘惑他了嗎?不甘心的她撲了過去,伸手從他背後環抱住他,整個身子緊緊地貼在他背後。
忍下甩開她的衝動,嚴羅只是伸手拉開她的雙手,敷衍地再丟下一句話:
「我真的很累了,晚安!」
接著,他一個大步,成功地將自己送出了門口——
為什麼會這樣?雅娜氣憤地瞪著嚴羅離去的背影,她明明就已經成功了,難道……真的是為了白天那個女人嗎?
明媚的雙眸瞬間染上了狠絕,看來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得先解決那個已經成為她阻礙的女人。
哼!等著吧!她雅娜·克林要的東西,絕不會讓別人搶走。
***
捧著一束海芋,巧安心情愉快的來到診療居,那是她目前唯一一個病患的房間。
「早安,海爺,你今天的精神看來不錯。」她笑著與他打招呼。
「都說了別叫我海爺,我會折壽的。」
開玩笑!回家沒幾天,嚴海就從一幫兄弟的口中知道,他那個親大哥有多麼寵幸眼前的小妮子了。
連把他搬來這個鬼地方養病的爛主意,都是她打的呢!害他這會是戒菸、戒酒又戒慾的。
照這樣的情形來看,他就快要有一個小嫂子了,所以,讓赤焰門的首領夫人喊聲「爺」,他何止折壽這麼簡單呀?
「折壽?你在說什麼啊?他們不是都這麼叫你的嗎?」她疑惑地問,坐在床邊伸手為他量血壓。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別混為一談。」他說完,轉頭看看已經被貶為醫師助理的阿勇及阿邦。
「是呀,海爺說得對,梁醫師,你跟我們是不同的。」接到主子求救的信號,阿勇立刻附和。
一旁提著一個類似保溫箱東西的阿邦,則負責點頭,表示夥伴說的沒錯。
「那有什麼不同,不都是為赤焰門做事的嗎?」她還是聽不懂。
「哎呀!反正就是不同。」嚴海沒轍地看著她。
怎麼大哥會看上這麼一個頭腦單純的女人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以大哥複雜的心思而言,眼前的小妮子的確非常適合他。
巧安莫名地還想再追問,一個沉穩的男性聲音比她快了一步——
「什麼東西就是不同?」門邊不知何時站著三個人。
「羅爺。」阿勇、阿邦恭敬地對踏進門、走在前頭的男子招呼道。
「你也來這看海爺呀,早知道的話,吃完早餐後,我們一起走就好了。」巧安起身迎了上去。
「怎麼?我們的梁醫師這麼盡責,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跑來刁難你唯一的病人呀?」嚴羅輕易地化解她迎過來時所附帶的衝力,愛憐地點點她的鼻頭。
「什麼刁難呀?我才不會做這種事呢,阿勇、阿邦,你們說是不是?」皺皺被他點的有些癢的鼻頭,她不服氣的詢問著她那兩位新助理。
所有人的視線,馬上都集中在被點到名的兩人身上。
阿勇及阿邦兩人苦著一張無辜的臉,對視了一眼。
如此為難的問題,一時還真教他們答不出話來。
最後阿邦才想到一個算是兩全其美的回答。
「梁醫師你有自己的說法,而羅爺亦有他自己的看法,那麼你們也一定不會反對我們有自己的想法吧!」
話才一說完,所有的男士皆笑出了聲,而巧安則瞪了他們一眼,似乎是在埋怨這兩個新助理,沒有為她站台似的。
「怎麼?這麼快就巴結起你們的女主子了?」嚴海戲謔的說。
「海爺您可別這麼說,有道是:順著哥情失嫂意,那以後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可就頭疼了。」阿勇急急的澄清,他們不是有意要巴結的。
「對呀,就像海爺,您不也是不希望梁醫師喚你一聲『爺』嗎?」阿邦為自己的說辭,找到了更有力的證明。
「爺?」嚴羅聽出了他們之前所爭論的事情了,「巧安,你叫嚴海什麼?」
「海爺嘍!阿勇他們不都是這麼叫的嗎?」巧安理所當然的回答。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你叫他阿海就行了。」嚴羅寵溺地對她笑了笑。
「可是……」她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他給打斷了。
「難道你也要叫我羅爺嗎?」
叫他「羅爺」?那多生疏,尤其他們現在又在一起,爺呀爺的叫,聽來挺奇怪地,想想後她堅定地對他搖搖頭,她才不要叫他羅爺呢。
「那不就對了。」要不是有這麼多人在,他真想好好的吻她。
點點頭,她轉向嚴海,笑著喊道:「阿海。」
「請多多指教。」嚴海亦笑著跟她點點頭。
解決稱謂的問題之後,巧安頓時想起自己前來這裡的真正原因了,她高興地再次開口:「啊!真是太好了,你們剛好都在這,那我就可以一次抽完,不用再到處找你們了。」
「抽完?抽什麼?」不只是嚴羅不明白她的意思,就連其他五位男士,亦不解她的話意。
「呵!當然是抽血呀,我還能抽什麼?抽冰箱呀!」她一副看到白痴似的翻翻白眼。
「抽血?」嚴羅懷疑自己聽錯了。
自從每天的早餐特訓後,巧安整個人開朗活潑多了,也較敢跟相熟的人開開小玩笑,這是嚴羅十分樂意見到的。
他喜歡她的變化,並暗自發誓,他絕對會將她緊緊地護在他的羽翼之下,任何人也別想傷了他這小心翼翼探出頭來看世界的寶貝。
不過,這會兒他不禁蹙起了眉頭,他倒寧願她真的是要抽冰箱。
「嗯,我決定替赤焰總部的每一個人做身體檢查,所以要抽血,每天六個,今天是第一天,我當然選你們六個做先鋒了。」說完,她接過阿邦一直提著的保溫箱,從裡頭一一拿出抽血所需要的行頭,放置在床邊的小桌上。
見到滿桌大部分都是針筒及一排針頭,眾男兒個個不安地吞吞口水,就連躺在床上的嚴海都想奪門而出。
可是他們不能,因為有一個人在他們動作之前就用凌利的眼神,將他們全部定在原位,動彈不得。
放好所有的東西,拿起第一個針筒,巧安轉身面對他們,笑著問:「好了,你們誰要先來?」
她此話一出,眾人馬上將眼光全放在那個棄兄弟不顧的多情人身上。
嚴羅皺起了眉頭。
見到他皺眉及其他人好像都瑟縮了一下,讓巧安會意地揚揚手上的針筒,安撫地說:「你們別擔心,我的技術很好的。」
見他們的臉色還是不太好,她思索了一下,決定道:「這樣好了,我先抽我的證明給大家看。」
坐在床沿,她拿起一條小塑膠管,要嚴羅幫她綁在臂上,接著她先輕輕拍一拍自己手肘內側,再用指腹摸尋著血管,擦上酒精,最後拿起針筒,隨著頭頂傳來的一個不明顯的吸氣聲,將針孔插入了血管——
「撐著點。」嚴海突然帶著笑意說道。
「不用撐,我的技術真的很好,不會痛的。」低著頭專心抽血的她,回答道。
「我說的不是你,是我大哥。」嚴海淡淡笑道,「再忍一下,她就快抽完了。」
「閉嘴,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話了。」嚴羅粗魯的說道。
如果今天以前他還不是很確定,那麼現在這一刻,光看他大哥心疼到慘白了一張臉的模樣,他就可以很肯定了。
他,真的要有一個小嫂子了。
將抽出來的血處理好之後,她才有時間抬頭看著臉色真的有些不對勁的嚴羅。
「你怕打針?」研究了一會,她說出心中的猜測。
一旁的人全都發出了壓抑的笑聲。
「這沒有什麼好笑的,很多人都怕的。」見別人笑他,巧安心裡不是很舒服,故說出來的語氣也不是很好。
雖然她會錯了嚴海的意思,但她為他的辯護動作,讓嚴羅感動在心,一抹柔情顯現於深邃的瞳眸之中。
在這令人悸動的時刻,他多想兩人獨處,不然至少也不是像現在這種狀況!
他目光轉為銳利的射向一群電燈泡,滿意地看著他們識時務地收斂起笑容,乖乖的緊閉著嘴。
接著,他伸出一隻手到佳人面前,然後緩緩柔柔的開口:「別理那些白痴,先抽我的吧。」
***
嚴羅站在面對大馬路的窗口,看著巧安拿著抽好的血坐入轎車,駛離赤焰門,前往F醫院。
「如何?」他沒有回身,開口詢問已經下床的嚴海。
嚴海走到大哥身邊說道:「沒事,亞當·克林變不出什麼把戲,現在的A&A,在黑道的地位已經岌岌可危,幾樁暗盤交易及一些正當生意,也都出了很大的麻煩,搞得現在財庫空虛,連他自身都難保了,目前應該不會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我不是問這個。」嚴羅捺著性子說道。
聞言,嚴海揚一揚眉,不解地看著身旁的哥哥。
「我問的是巧安。」轉頭面對兄弟,嚴羅將話挑明地問。
「巧安,不錯呀!夠資格當我大嫂,當赤焰門的當家主母,呵!你在煩惱什麼?」
忍住想揮拳將弟弟打回醫院的衝動,嚴羅冷聲的說:「巧安要嫁給我,要當赤焰門的當家主母,都不需要經過任何的資格審查,她就是、也一定是。」
他當然清楚大哥不是在徵求他的認可,只不過從未見過他如此在意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女人,所以身為弟弟的他,才會忍不住地想逗逗他。
忍住笑意,嚴海言歸正傳地分析:「依我看,只要你犧牲一下色相,讓克林他們那對父女認為,赤焰門的門主夫人位子,雅娜·克林是坐定了,那大嫂應該就不會有什麼事發生。」
「我不想讓巧安誤會。」正確地說,他捨不得她傷心難過。
聳聳肩,嚴海不意外聽到這種答案。
「那麼我想,到最後,所有矛頭一定會指向巧安身上,他們一定會認為,只要抓住你這個弱點,就可以讓赤焰門乖乖就範。」
嚴羅皺眉,他也是作如此想。
不過,老弟那一聲大嫂,聽起來還真是舒服!好像巧安已經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了。
打從心裡露出一個笑容,他從來不知道,擁有一個自己想要的女人,感覺是如此的好。
然而,巧安在他心中占的分量越重,越會成為他的致命弱點,這是無法否認的。
樹大招風,赤焰門的仇家確實不少,不過,身為首領的他豈是省油的燈,他不會讓他的寶貝受到一絲絲的傷害,光是想到有人企圖危害她,心中就已經氣得發抖。
嚴海知道他的想法,遂提議道:「老哥,要不要暫時把嫂子送到安全的地方,避避風頭。」
「不必,既然以後還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就讓她早點開始適應我的生活吧。」嚴羅連考慮都不考慮,就堅決的回答嚴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