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五章
秦須要去找的人不是旁的,正是才率兵趕回來的尉遲決。
本以為他最少還需一日才能抵京,誰曾想城外急報,尉遲決及麾下兵馬,竟在入夜之前便到了離帝京只有十里的大營。
衛凌聽聞此消息,不敢再在宮中為亂,即時便放了秦須出宮,又解了寧太后的禁。
帝京城內的衛守之兵一聽尉遲決人已回來,當下便是蠢蠢欲動,沒有幾個再願意聽從那衛凌的差遣。
城防頓時鬆懈,朝臣們中已有悄聲言語,道晉王之位不正,當扶燕王登基為帝才是。
秦須留了尉遲紫菀在府中照看安可洛,自去騎馬奔赴帝京外城北門,迎尉遲決歸來。
人剛至外城,便見城外火光耀天,兵馬長列蜿蜒如龍,尉遲決那黑甲白纓在這夜火之中,尤為亮目。
城門開,尉遲決一騎當先,率先入城,隨他而來的五萬將士,只帶了這五千人一道入城,其餘四萬五千名,盡數駐紮在帝京北面十里處,以備它患。
秦須一見尉遲決,胸口忽地騰起一股熱氣,心中五味俱雜百感交集,誰都體會不到那過去的一個月,他是在何種心境下過來的,他最擔心的,便是尉遲決不會回來…
尉遲決命人帶兵入城駐防,自己與秦須避至一側。
秦須搖頭低聲笑道:「竟是從來沒有比此時見到將軍,更讓人高興的了。」
尉遲決臉上滿是陰騭之色,良久都不發一言,最終才啞著聲音低聲問秦須道:「她…人呢?」
秦須怔了一下,又馬上反應過來,原來尉遲決心中此時惦記的,不是那朝庭上的風雲變幻,而是安可洛的安危。
秦須斂眉笑道:「將軍放心,安姑娘此時在我府上。並不大礙。」
尉遲決臉色稍霽,卻又皺眉。「你府上?」
秦須忙道:「將軍且別誤會,此事說來話長。」
尉遲決伸手一扯馬韁,「帶我去。」
秦須急忙向前趕了兩步,將他攔下,緩緩道:「將軍晝夜不停,奔襲千里回京,難道不知自己是為了什麼?眼下大局仍是未定,將軍竟也不問問燕王殿下是否安好…」
尉遲決手緊緊攥了把馬韁,抿緊了唇,才將心頭那股念想狠狠壓了下去。轉過頭看向秦須:「燕王他一切安好?」
秦須眸子淺眯,搖了搖頭,「我自宮中出來不久。心思全撲在朝中老臣身上,燕王人在何處我竟不知。不過依我想來,燕王妃是個極聰明的人,應當不會有差。」
尉遲決點了點頭,轉身看了眼城門處整齊劃一的隊伍,又對秦須道:「你說的在理,我先回府上一趟,見過老爺子與大哥,再做打算。」
說罷,也不等秦須再言語。便自顧自地掉了馬頭,朝內城中飛馳而去。
秦須望著尉遲決滿是殺氣的背影,心底晃過一陣寒意。
幸好他那時將安可洛救下,要不然,還不知尉遲決此時會做出什麼瘋狂之事來…
秦須直直地立在馬上。直等尉遲決地背影都瞧不見了,才低頭收韁,踢了踢馬肚,朝天音樓方向行去。下。又命人做了幾樣清淡小菜和小米粥,自己陪著安可洛一道吃了點。
安可洛口中無味。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尉遲紫菀瞧著她這樣子,心裡多少有些瞭然。
秦須之前回來地時候同她說了,也不知是出了什麼事兒,去將軍府上之時,正好撞見安可洛想要服毒自盡。
尉遲紫菀左思右想,也知這事兒定於二哥有關,可對著一副失魂落魄模樣的安可洛,她連尉遲決的名字都不敢提,連尉遲決已然抵京這件事都不敢告訴安可洛,深怕一句話說不好,又讓安可洛傷了心。
待吃了些東西,安可洛臉色才略微好轉,人看著也像那麼回事兒了,尉遲紫菀讓人將碗碟子都收拾了,又自去一旁取了首飾盒來,打開來安可洛看,一面又笑道:「這是前些日子才打的幾樣,你瞧瞧看,這做工如何?」
安可洛心裡明白,尉遲紫菀這是想找法子讓她開心,她自是不能駁了人的一片好意,就算心思並不在此,也擠出些笑意,依了尉遲紫菀之言,去細細瞧那些首飾。
兩人正說著話兒,門外就有了些響動,然後聽見院里小丫頭道:「大人回來了。」
尉遲紫菀眼中一亮,忙急急地起身迎了出去,見真是秦須回來了,一張小臉頓時笑開了花,也不顧旁人,一頭扎進他懷中,小聲問他道:「二哥可都安好?」
秦須點點頭,笑著輕拍她的背,尉遲紫菀這才放心,一揚頭,卻看見秦須身後還站著一個女人,不禁愣住了。
秦須放開她,走進屋內,看了眼安可洛,淡淡嘆了口氣,「安姑娘,有什麼想不開的,竟能忍心對自己下次毒手?倘若我當時沒去將軍府找你,那你…」
安可洛咬咬嘴唇,眼眶又有些紅,那些事情,哪一件是她能開口對秦須及尉遲紫菀說得的?就算是爛,也是要爛在自己肚子裡面。
秦須一見她這樣,不禁皺眉,原先想勸解一番的話也不必說了,直接讓開了身子,低聲道:「只怕我說什麼也都無用,但我請了位人來,不知你見了她,是不是能心裏面好過些。」
安可洛抬眼朝門外望過去,就見楚沐憐正站在那裡,目光籠著她,眼裡俱是心疼之意。
秦須本是想楚沐憐與安可洛情同母女,此時由她來開慰,是最好不過的了;哪裡能想到安可洛此時最不願見地兩個人,一個是尉遲決,另一個便是楚沐憐了。
秦須側身讓楚沐憐進來,稍揚下巴,使了個眼色,便自己掩了門出去,摟過尉遲紫菀,去一旁的屋子裡了,獨留了楚沐憐在這屋中,與安可洛為伴。
楚沐憐拉了拉身上的外袍,快快往裡走了兩步,一開口,便是哭音,「洛兒,你怎麼…」
安可洛聽見這聲音,愈發忍不住了,眼淚直往下砸,一扭頭,不願看她,口中嘆了一聲道:「都到這份上了,你還來做什麼。」
那一日還在晉王府時,衛凌特意將楚沐憐叫了來,與他對質,說出安可洛當年地身世確是如他所說那般。
楚沐憐急急上前,手輕輕搭上安可洛的肩側,哽咽不已,「要是知道你後面會想不開,如此為難自己,我當日就算是在晉王府,也該全對你說了才對!」
安可洛身子不動,心裡一陣一陣發涼,「你那一日,可不正是全對我說了么?晉王將我交至你手中,你養了我十六年,明知我的父母是誰,卻從未對我提起過…」
楚沐憐眼淚掉下來,「洛
聽見她哭,安可洛心口一痛,不禁抬頭去看。
十六年的恩情親情,早就深深浸入骨髓中,縱是自己被傷得體無完膚,此時見到楚沐憐落淚,她也做不到無動於衷。
「楚娘,你別哭…」安可洛開口,聲音低低的,卻不知後面還能再說什麼。
楚沐憐使勁搖了搖頭,「當日我在晉王府對你所說之言的確不假,可是…可是當日晉王在場,我心裏面還有好多別的話,沒有對你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