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禪明不要死
羅新那代人搬出去很久了,古堡里空蕩蕩的。不過,今天有新人要來,我特別期待。因為我知道小妖會在其中,其他人會是誰呢?我們列隊在前院歡迎,遠方兩個人沿著蜿蜒的道路向這裡走來。小妖就不多做介紹,另一個是一個較年長的女子。一般的個頭,神情很嚴肅。她們來到了我們面前,我去尋找小妖的目光時,卻發現小妖正惡狠狠地盯著禪明。我們彼此做了介紹,她叫仕女,是新族長的老師,也是我們和羅新的聯繫人。寒暄幾句后,她們便先去休息。小妖的態度淡淡的,我心裡在笑,是誰又招惹這隻妖精了。我們組織了一個很盛大的歡迎儀式,墨涵讓仕女講講她的經歷。「我不會回答這種問題,我這是來履行我的職務的。」我問:「麻煩您問問羅新眉鎖的身世。」「我已經知道了,」她喝了一小口水,「上任族長是雲掃,她因愛上幸福村的人觸犯族規。她只要放棄那份愛情就可以保全自己,可是她在一個漫天白雲的晴朗天氣,用她最擅長的雲解功自殺了。她死的時候,白色的雲變成了最美麗的火燒雲,她消失在空中。最奇怪的是,一個被雲朵包裹的嬰孩降落在羅新手中。因為她眉頭緊鎖,所以起名眉鎖。雲掃有孩子嗎,那個孩子是雲掃的嗎,沒有人知道。但是,雲掃不是羅新害死的或逼死的,當年的他們就是現在的你們。」眉鎖很警惕:「你說的是真的嗎?」「仕女說謊是觸犯族規的。」眉鎖感到不舒服,戀夕要陪她回去,眉鎖應該會從復仇的陰影走出來了。小妖不知又中了什麽邪,突地站起身指著禪明問:「是你殺死了白羽!」禪明只是平靜地看著小妖,並不回答。我感到很煩,一場本來充滿歡樂的儀式竟然變成了審訊會。小妖往下說,「當初,禪明讓我把桔子從人間帶回,我照著做了。等我回來,就再也沒了白羽的音訊,有人看見白羽最後和禪明在一起離開第二學區。」我說:「小妖,你開玩笑嗎?白羽是禪明的朋友,你又不是不了解禪明。白羽不見了,不一定是死了;如果真被暗算,也不會是禪明乾的。」「他是你哥哥,我就知道你會向著他。」仕女下達了她的命令,「禪明疑點很大,應該接受審判,但不是現在。小妖你已經是這裡的一員,不能那麽說話。」意料之外的開始,糊裡糊塗的結束,接下來才是真正的暴風雨。我去看小妖,她還在生我的氣,我越解釋她的脾氣就越大。我就去看禪明,讓他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爽快地承認白羽最後是和他在一起,然後就什麽也不說。我第一次沖他嚷:「你能不能嚴肅點,到底怎麽了?」他卻只是微笑,夾在好朋友與哥哥之間,讓我很無奈,很心煩。我去找仕女,求她問問羅新,白羽為什麽不見。這個神秘的女人好象無所不知,「真的,白羽最後的記錄是和禪明在一起。」我很崩潰,話也難聽起來。「你也許沒撒謊,但你隱瞞了很重要的事。別總是什麽都知道,你不是羅新,你只是聯繫人。」那時,我忘了她還是我的老師,求人不如求己,自己去弄清真相。白羽一直生活在第二學區,有誰對那兒的事最清楚呢?子清哥。在他離開的時候,我和墨涵擔當起他的衛生員,我很喜歡清理他的書桌。那是一間簡單而舒服的屋子,我每次都是先進去再敲門,子清哥都裝出一副很無奈的樣子。子清哥正在看一本冊子,封面上寫著「第二學區學生進度規劃書」。「桔子,是為禪明來的?」我點點頭,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全說出來,還轉述了小妖、禪明和仕女的話。子清哥臉色凝重,「他是有動機的。」我真是不感相信我的耳朵。「你是族長,可有些事你還不知道。魔族歷來會從第二學區挑選人才,為此設置了一些精英班。他們學了一些我們本不願告訴的知識,一旦落選就會被血祭或是送到幸福城,總之,是悲慘的結局。本來寒珀被選中,小妖因為和白羽的關係而落選。禪明就是知道你那麽喜歡小妖,所以他不得以讓白羽消失。至於白羽在哪裡,我不知道,但肯定不在第二學區。」「也就是說,為了我,禪明可能殺害白羽。」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也不全是,也有禪明的心結吧。你知道他也是那被選中的,他那個班只有他現在還有自我。你聽說過禪娟嗎?」「從來沒有。」「那還是讓禪明告訴你吧。」我對這個名字很好奇,又跑回去問禪明。「她也是我妹妹啊。」「那你怎麽從來也沒說過。」我心裡有點酸,這不太公平,我只有他一個哥哥,他卻不只有一個妹妹。「她去世很久了啊。」禪明的聲音輕輕的。「哥,對不起。」「沒事,我倆小時侯從沒分開過。雖然不知道是否有血緣關係,可我倆把彼此看作親人。一天,我被帶到古堡,幾年後,我再回到第二學區她就不見了。我知道她死了。」我的心一沉,「『禪』也是一個姓嗎?」「不是,我們都沒有姓。她原來叫嬋娟,可是她說『一家人怎麽能有倆個姓呢』,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作『禪娟』。我當時還笑話她,呵。」「她一定很可愛。」「是啊。花好常賞不長姿,蝶戀花嘆痴,人間覓得幾回愛,但願禪娟在。」「哥,你到底怎麽了白羽,告訴我啊!你不會殺他的。」「我只是讓他在小妖面前永遠消失。」禪明的微笑一如從前,一點未變,可我的心真是很亂。禪明要接受審判,那「永遠消失」足以將所有希望打破,不如一直保持沉默。按族規,未得族長允許殺人者死。老天都不能給我一個撒謊說我允許的機會,因為當時我在人間。審判會上,我在問我自己,禪明為了小妖有一個更好的未來毀了另一個人和他自己,這樣值不值呢。也許沒有值不值,只有做不做。為了別人,他犧牲了自己。我一直認為小妖最吸引人的就是她的直率、真性情、伶牙俐齒,可現在怎麽讓我這麽討厭啊!「你是最後和白羽在一起的,你殺了他?你在哪下手的?」禪明沒回答他,除了那句「是我乾的」就沒多說一個字。我不知道小妖是否明白禪明的良苦用心,白羽在她的心中很重要,但她就能這麽殘酷地對待我們嗎?我有些恍惚,好不容易熬到結束了,回到自己的房間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下,精神支出太大了!可剛一睡著,小妖就把我搖醒了。「桔子,族長,你怎麽還在睡啊!大家都在等你呢。」我跟著她,急急忙忙跑到一個我沒來過的大禮堂。天啊,禪明怎麽被光束綁在中心的牆上!!!周圍圍了一圈人,只是悲傷地站著。我生氣了,「是誰把禪明禁錮的?剛才只是審判,沒有確鑿的證據,沒有下最後的定論,是誰這麽乾的!!」我怒不可遏,其實是想掩飾內心的無助。禪明開口了,聽到他的聲音我立刻就軟了,眼淚就毫無徵兆地流下來。「桔子,是我要這樣。你是族長,不管是否願意,有些事你必須面對,這是你的責任。」「哥,你在說什麽啊?如果我不當族長,你就可以活下去嗎?」我去看周圍的人,可沒有人迎接我的目光。「桔子,你是我的一筆財富,真希望永遠聽你叫我哥哥,你的眼睛里有我過去熟悉的東西。答應我一件事吧。」在禪明的鎮定面前,我是傷心與軟弱。「我不,你不答應我活下去,我憑什麽答應你?」「小桔子,答應哥哥,一直快樂堅強地生活吧。」一生有你,夫復何求。我不會讓禪明死的,我想揉揉他那被灼傷的手腕腳腕,可我的指甲剛一碰觸到他,他就開始死亡了。是我殺了禪明嗎?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聲音與色彩,禪明一直在笑著,是我第一次遇見他時那樣的微笑,我靜止在那,腦子裡是他的點點滴滴。很突然,禪明不見了。我還是保持著指甲剛碰觸到他時的姿勢,我不相信這是事實。一個激靈,我從夢中驚醒。原來,從禪明那回來后,我在房間里睡著了。我頓時輕鬆了不少,幸虧那只是一個夢,一個很逼真很恐怖的夢。我就這樣想起棄愛還回戒指時的那一閃念,「她得走,否則會害死她哥哥」,這是誰的記憶?棄愛的?我的?禪娟的?棄愛是禪娟?我是禪娟?我是我?我和這究竟還有多少瓜葛?誰來告訴我那不知來源的話是杜撰的抑或是真的?總之,我不會讓夢境成現實。也許我是懦弱,因為我選擇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