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
寇克·考拉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眼中的光芒卻加深了:「我無法理解你們的想法,對於我來說,柯瑪加得羅大人是至高無上的存在,是我們永遠不可背叛的神,這麼多年來身邊忠於大人的夥伴一點點減少,我卻從來沒有動搖過——」
派普西輕輕地哼了一聲。
「現在你願意重新幫助大人嗎?」寇克·考拉滿懷希望地看著派普西,飛低了一點:「很明顯現在你已經不可能再和那個叛徒在一起了——」
派普西這次不哼了,小眼中紅光閃動,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真羨慕你。」
良久之後,它突兀地對等待著的寇克·考拉說了這麼一句,讓後者一怔。
然而寇克·考拉還沒來得及詢問,慕龍泉就走了過來,遲疑了一瞬之後,還是嘆口氣走到派普西的身邊:「黑球,」他說著,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我一直是把你當作導師看待的,我也不要求你說什麼秘密。你只要告訴我,怎麼樣才能安全地躲過他們、過完我的日子就行了——你不是也不想讓那個什麼人蘇醒么?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我也不想。」
「大人!」
聽見這話的寇克·考拉小眼中藍色的光芒驟然暴漲,然而慕龍泉微笑著示意它稍安毋躁,轉過頭去,靜靜地期待著派普西的回答。
黑球的三角小眼中紅色的光芒漸漸地變得亮起來,望著慕龍泉的眼神卻極其複雜,片刻之後,它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失望地嘆息了一聲,慕龍泉也搖了搖頭,緩緩地站起身來。
「——如果你想過現在的生活,記住,只要始終和它在一起就可以……但是不可以聽從它的任何建議,特別是不可以去往任何地方——就在他轉身準備走開的剎那,慕龍泉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了派普西極低地聲音,幾乎比它用那虛弱的身體實際發出來的聲音還要低:「記住我不會害你——我會懷念我們在一起的日子的……」
慕龍泉的身體只微微頓了一下,就繼續邁開步子離開了派普西的身邊,後者勉強昂起一點腦袋,用僅存的一隻眼睛看著他的背影,紅色光芒微微地閃爍起來。而與此同時,寇克·考拉的眼中光芒也在不斷閃爍,片刻之後漸漸平息,眉頭卻皺了起來。
派普西嘴角露出一絲極細微的笑容,快速地掃了它一眼,眼中的紅芒也不再閃爍了。
「大人,難道您不想復仇么?」
寇克·考拉閃動翅膀跟了過去,低聲說。它的眉頭依舊是皺著的,回頭看了動彈不得地派普西一眼,藍芒閃動:「如果您是顧慮實力的問題,那完全不必擔心!我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大人您那強橫的身體就被封印在它的身體中,只要把它徹底地破壞掉、您的靈魂就可以回到足夠承載它的身體中了,那個時候所有的封印都將被那強橫的力量破壞掉,您將再次擁有令整個宇宙震顫的威力——」
「是嗎?……」
慕龍泉淡淡地微笑了一下,令寇克·考拉的表情更加凝重:「如果我不想呢?」
「……」
寇克·考拉頓了一下,小眼中藍色的光芒急速地閃爍起來,似乎在作著激烈的思想鬥爭,片刻之後它一咬牙,深深地彎下腰去:「——如果這是大人您真正的意願。我會服從您的命令,守護您這一次轉生直到結束!」
這個答案倒是讓慕龍泉愣了一下,轉過頭來看了它一眼,良久之後,簡短地說了一聲『謝謝』。
但是現在該怎麼辦?
慕龍泉更加苦惱了。派普西的神神秘秘、寇克·考拉的忠誠表現讓他開始有些煩躁,不知該如何選擇,然而邢寶璽此時突然拋來的一句話,卻令他暫時把這些全都拋到了腦後——
「如果你陷入了什麼麻煩……」
室外靜靜地佇立著地邢寶璽突然開口,清澈的雙目看了過來:「我建議你最好先把和你有關係的人都安排好,如果讓愛著你的人流淚、受傷,那麼即使最後得到了你想要的,你也會陷入很久的悔恨之中……」
是的,家人!
慕龍泉驟然清醒過來,精神一下子變的非常集中,猛地深吸了一口氣——自己人類的容貌已經暴露,而現在事情已經擺上了檯面,恐怕有人真的會對他們不利——至少也會向他們逼問自己的行蹤!
「不用著急,我可以為你安排。」
邢寶璽溫和的聲音靠近,對寇克·考拉和派普西都視如不見:「我們有專業的人員,可以非常乾淨地抹去一切痕迹,讓你的家人安全地消失。」
「謝謝。」
慕龍泉沖他點點頭,依舊是嚴肅的表情,「還是我和你們一起去吧,有些事情,需要我『獨自』處理,它們兩個就請你暫時照顧一下——呃,它們是我的——」
「我會安排的。」
邢寶璽微笑著打斷了他的解釋,似乎沒有絲毫的好奇心。
「……謝謝。」
慕龍泉雙手合十,對他行了個佛禮。遲疑一瞬之後,目光往派普西和寇克·考拉那邊示意了一下,輕輕地說了一句:「小心點。」
邢寶璽含笑點頭,目光從派普西和寇克·考拉的身上掠過,意味深長地開口:「你完全不必擔心你的那兩個『朋友』在這裡的事情,即使是大師親自來也沒問題地,它們是你宿命的結,而你又是我們的宿命的結……只要是你自己認為是對的事情。就去作吧。」
「……多謝忠告。」慕龍泉表情依舊嚴肅,現在就算他不想把這令個人丟在這裡也不行——總不能讓他們跟著自己去安置家人吧——「希望一切都能按照我的安排來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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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放心,公司這樣作也是鍛煉我,給我一個機會,以後升職也有個說法的。」慕龍泉用力握著母親得手,臉上拚命地微笑:「你看門外公司這個車,這一輛就要好幾十萬,到了那邊也給我配這個車,還有大房子——澳大利亞你們也不是沒去過。有什麼不放心的……」
「大龍。你有出息,媽不能攔著你……媽只是放心不下……」
母親也緊緊地握著乍然出現的愛子的手,皺紋掩沒的雙眼之中淚花閃爍。嘴唇都在哆嗦著。兒子突然風塵僕僕地帶著一大幫人回來,第一句話卻是說自己要被公司派出國好幾年,聽起來是好事,她卻不知為何一陣陣地心悸,抓著兒子的手怎麼也不想鬆開,卻又說不出不讓他去的話來:「……搬家的事情就算了吧,我們在這裡住的習慣,換了生地方一個人都不認識,恐怕會悶出病來……」
「不行啊,媽。」慕龍泉溫言勸說。「我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到時候會有很多人陪著你說話解悶,你放心——再說這次搬家主要是為了弟弟妹妹考慮,他們現在都到了關鍵時刻了,咱們這裡教育質量不行啊,這樣下去會耽誤他們的!」
母親的嘴角又動了動,兒子的這些話卻讓她無法再拒絕——是啊,自己老兩口無所謂,大兒子有出息了。也該為後面的孩子們著想了……
「好吧。」
她的臉上露出了樸實的微笑,終於點了點頭:「你一個人在外面,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放心吧媽,說不定我還給你找一個洋媳婦回來呢!」
慕龍泉開著玩笑,心裡卻彷彿針扎的一樣疼,把幾個看起來樸實無華的玉制佛像挨個給家人掛上:「這幾年我不能照顧你們,就讓它代替吧,記得要時時刻刻帶在身邊啊!」
這些表面上看是沒有什麼價值的廉價工藝品,然而實際上那是慕龍泉根據自己腦海中的那些彷彿電影一樣的悠遠記憶所製作的魔法器具,並不複雜但很實用,主要就是為了防止被追蹤——不管是人類還是其他的什麼——自己的家人體內沒有什麼特殊力量,在它的保護下就很難有誰能特意搜索到他們了。
「慕經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還有很多得手續要辦,再不啟程的話,恐怕會誤了明天的飛機。」
扮成自己下屬的一名年輕男子禮貌地靠了上來提醒,而這其實卻是周圍已經清理乾淨、可以開始轉移的暗號。
「好的,那這裡就交給你們處理了。」
慕龍泉似模似樣地點點頭,轉身給了雙親一個緊緊的擁抱:「爸、媽,我走了……我跟公司借的車,事情還挺多的,你們收拾一下就搬了吧,那邊什麼也不缺,這邊就先托著鄰居照顧著,要不下次就沒這麼方便的條件了……」
他很自然地說著自己的借口,心裡一陣一陣地發酸。從此之後,自己究竟將過著怎樣地生活都無法預知,能否活下來也是個未知數,今日一別,不知道是否會有再相見的日子,偏偏又不能停留太久以免讓家人生疑,其中滋味,完全無法形容。
「爸、媽,我走了!小弟小妹,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要好好照顧爸媽!」
慕龍泉強笑著。鑽進了車內,深墨色的車窗玻璃徐徐合上,遮擋住了母親眼角淚花的反光,卻讓他的眼睛一陣陣地發熱。「走吧。」
他用異常低沉的嗓音開口,汽車應聲啟動,很快就在顛簸之中,將身後的幾個熟悉的身影從他的視野中抹去。
「先生,直升飛機還在原地待命。我們直接回去嗎?」
坐在副駕駛座位、假扮自己下屬的那名男子問道。
「不,我還要去另外兩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