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三十九章 宮女

第四部 第三十九章 宮女

巍峨宮禁,暮色朦朧。

一直以來死氣沉沉的皇宮在這一天前所未有的忙碌起來,數不清的宮女進進出出,臉中卻都是一片喜色,少了這麼多的主子,雖然沒人再指使這些可憐的宮女做任何事,無形的壓力卻無一刻不在籠罩著她們,幾乎都透不過氣來。

這段時間來沒人不會小心翼翼,以防瘋狂的皇帝拿她們出氣。

她們不明白的事情太多,比如說為什麼太子妃的寢宮警戒的如此森嚴,除了特定的幾個人外,其他人根本就別想進入一步。

也許,今天是到日子了吧,不見皇帝陛下嚴令她們跪天企求,為未來的皇子祈禱。

皇帝陛下這時刻沒來打擾,一個人在太廟向祖宗稟告。

一聲尖銳的嬰兒從太子妃的寢宮傳出,外面黑壓壓跪著一片的宮女們大喘了一口氣,欣喜的互相對望著,總算有機會生存下來了,皇帝曾經說了,如果她們不誠心企求,萬一太子妃出了什麼事情,可叫她們通通陪葬。

與外面的熱烈氣氛不同,寢宮中的太醫和接生的女官們只覺得冷汗一滴滴的向下滴,無力的順著衣襟流,他們先前怎麼也不會想到事實居然是這樣。

來的時候還有一點點的奇怪,太子妃的臉上居然蒙了一片絹巾,看不清楚面容,據身邊一直侍侯的貼身宮女所說,太子妃進來可能感染了風寒。

這說法根本就騙不了那些把脈的太醫們,不安的預感開始在他們的心頭浮現。

在皇宮中生存的法則,知道的越少就活的越長,這已經在以往地幾千年印證了好多次了。

不敢問個徹底,大家開始悶聲的忙碌。

生產還算順利,當孩子出來一半的時候,無人不提心弔膽。

也許真的是上天保佑。是一位皇子的降生。

太醫和女官們欣慰的互相對望,這下應該沒什麼事情了吧,皇帝陛下一高興,還不大筆的封賞自己。

巧不巧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女官以為太子妃累壞了,順手就將那片絹巾給揭了去,剛才一直在眾人身邊地名為青荷的宮女正巧出去向外面報喜訊。根本就沒辦法阻止。

揭絹的那位宮女一聲尖叫,大驚失色。

殿內諸位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了過去,頓時人人面上慘白。

哪裡是什麼太子妃,明明是臉色蒼白如紙地公主殿下,一時間眾人的腿腳發軟。再也站立不住。

孰不知,剛才那女官的尖叫讓外面起了軒然大波,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時間議論紛紛。

「皇帝陛下駕到!」接到消息的皇帝連忙趕來,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每個人的眼睛都巴巴地看著他,真的出了什麼事情的話,不要遷怒給自己好不好?

皇帝推開了殿門。身後地侍衛隨之掩上。

一進門就看見眾人太醫和女官們無不跪在地上,身子發抖,頓時大驚,以為景陽出了什麼事情,快步趕去,仔細的檢查一番,才放下心來,也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昏迷中的景陽已經恢復了少許神志。對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無力的一嘆,迎著父皇憐惜的眼睛對身邊那個名為青荷的女子輕輕指了指。

皇帝點點頭,冷冷的在地上跪著的那些人面孔上掃視了一番,怒道:「來人哪!」

求饒聲中。外面如狼似虎地侍衛們沖了進來。

次日,朝廷下詔。皇太孫降生,天下大赦,太子妃血崩不治,所有在場太醫和女官們,全部殉葬。

若大的寢宮中只剩下少數的幾個人,最近發生的事情讓宮中的人都嚇壞了,一般地人再也不敢在附近探頭探腦,無比的冷清,沒人想在這個時候來觸霉頭。

景陽安心地睡著,潔白如於的臉上出現了一層淡淡的母性光輝,彷彿就在這一刻成熟起來。

青荷小心翼翼的踮起腳尖,在寢宮裡面到處晃著,對著僅存的幾個宮女打了個手勢讓她們退出去,宮女們並無異議,青荷這段時間已經是公主殿下的貼心人,有她在可以好好的照顧,依次走了出去。

青荷臉色複雜的嘆了口氣,走到了景陽的床前,獃獃的望著。

良久。

景陽的眼角逐漸晶瑩,慢慢的凝成一顆閃亮的珍珠,在玉上滾動著。

青荷仍然痴痴的看著,一顆顆珍珠串聯。

半晌,終於有了動作,伸出手在臉上摸索著什麼,掩著半邊面孔的繃帶一條條的解下,落到地上。

顫抖著手去承接那片晶瑩,彷彿就是生命中的一切。

景陽的睫毛抖動著,慢慢的張開,與她對視著。

漫無生氣的自嘲道:「看來,我是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青荷無語,只是看著眼睛漸漸失去焦點的景陽。

「我是不是很傻?」景陽的聲音低沉,「我從小就長在宮禁,身份尊貴有怎麼樣,作為一個女孩子總有自己的夢,只能在那些無聊的書籍中打發時間,我夢想著,夢想著真的能有一天,我可以見到構想中的如意郎君……」

青荷的眼中蒙上了一層霧氣,默默的聽著景陽無意識的訴說。

「有一天,在我危險的時候,有一個偏偏佳公子,騎上一匹神俊白馬來到我的面前……在眾目睽睽下將我撈上馬背,帶著我笑傲江湖……」

「他偉岸,英俊,有著過人的武功能保護我的安全,過人的學識,無所不能的本事……」

青荷的眼中濕潤。

景陽仍然喃喃道:「他溫柔,疼我,可以為我做任何事情。最喜歡的事就是依偎在他的懷裡,聽他訴說過去地事情……也許上天真的聽到了我的祈禱,終於有了那麼一天,我逃了出去,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自由,我知道,我不屬於外面的世界。終有一天我不得不回來,期望著,期望著夢想的實現……哪怕只有一天,我今生也就滿足了……」

眼中朦朧,「他聽到了我的呼喚。就那麼出現在了我地面前,風流倜儻,是所有女孩子的夢……」

「接下來真的就和我一直以來期待的一樣……那是我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對著青荷展顏一笑,「你說是么?」

青荷無言,淚流滿面。

「……就這麼地過去了。我也知道夢無論如何都會醒的,當我孤獨的回到宮中的時候,我的心中並沒有悲傷。因為,我知道外面有一個人和我一樣,也在痴痴地等我……」

「我寧願做一個傻女孩……平平淡淡的過上一輩子……」

「可畢竟是一個俗人,用一點點不切實際的幻想,有一天,能再到他,哪怕就是一面也好……」

青荷已經是泣不成聲,連聲道:「對不起。真地對不起……」

景陽微笑道:「不用說對不起,是我自己傻。」對她招招手,道:「你去把那片布幔給拉開。」

青荷疑惑的看了看她。

景陽道:「沒事的,不過是前段時間我一不小心畫的兩幅畫而已……」笑容中卻隱藏著莫名的悲哀。

青荷這才放心的走開幾步,一來開。整個人就彷彿雷擊,呆在了那裡。

景陽根本就沒去看她的表現。溫柔的看向那兩幅畫中間地一個,「看到沒有,這個就是我的夫君,很帥,是吧?」

青荷說不出話來。

景陽仍然繼續的笑著,「我這個夫君啊,有時候又是頑皮的過分,身為他的妻子,呵呵,我也不是很老實,總是要滿足他地願望不是?所以啊,有那麼的一天,我就想啊,要是我們在一起過日子地話,那一定會有很多的樂趣,也許有那麼的一天,我們互相看膩了,我就提議,我當老公,他當老婆,那一定會很有意思……」

「你別動,對,就站在那裡,恩,靠那幅畫近一點,對了,還要把頭髮給挽起來,看看吧……怎麼樣,扮相還是挺成功的不是?我見猶憐啊。」

青荷顫聲道:「景陽……」

「噓……別說話……」迷離道:「你看看,我有的時候也是很聰明的不是……咳咳……」話還沒有說完,便劇烈的咳嗽起來。

青荷快步上前,憐惜的拍著她的脊背。

景陽掙扎著,繼續道:「可是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扮相是如此的美麗,怎麼會和你這般的相象?」緩緩的收回目光,愣愣的看著青荷的臉,猛然從床上半起了身子,對她又錘又掐,咬牙切齒的,可青荷一動不動,任由她發泄怨氣。

好容易,景陽打累了,一頭散發的將腦袋埋在青荷的懷裡,抽噎起來。

慢慢的聲音越來越大,終於號啕大哭起來,彷彿要把這麼長時間積累下來的委屈一股腦的全倒在眼前人的身上。

外面侯著的宮女們摸不清頭腦,可也無可奈何,這事不是她們能摻和的,還是裝聾作啞比較識時務。

好長的一段時間,青荷,也就是念兒,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景陽痛哭,卻沒有一點的辦法,其實也知道這樣子哭出來,總比把什麼都壓在內心的深處比較好。

好象哭累了,景陽伏在她的懷裡睡著了,軟軟的枕頭好舒服。

青荷輕攬著她,心中一片寧靜,也許,只有在夢中,她才能露出幸福的微笑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景陽終於睡夠了,秀氣的睫毛上揚,頓時一愕,朦朧正是夢中見過多少次的臉蛋,一衝動就想攬住他的脖子,眼睛清楚了些,才回想起來事先發生的一切,絕望一嘆。仰面無力的躺到了床上。

青荷欲言又止,看她的這麼模樣連道歉的話都說不出來。

倒是氣喘地景陽先一步挑起了話題,「你的真名叫什麼?」

愣了愣,青荷苦著臉,不會吧,就這麼一會兒,就把腦子給燒壞了。連自己的名字都失去了記憶,這下子自己的罪過可就大了,小心的道:「玉君念啊,你不會真的想不起來了吧?」

景陽沒明白她的意思,自嘲道:「看樣子在你心裡還是有點地地位。沒有告訴我假名字。」

「景陽……我真的不是有意……」

景陽公主打斷了他的話:「這樣吧,我看以前的那個名字就不要再出現了,最起碼在我的面前……君念,是在幸福中陪伴我地人,是我的男子。而你,不是!」

說到最後,語氣已經是非常的重。

青荷黯然。「那你還是叫我青荷吧,你早就人出來我了吧?」

景陽縷了縷柔順的長發,譏諷道:「看樣子你也是個沒出過遠門的大小姐,江湖上面三教九流地本領根本就沒學會多少,看看你那個易容,只要不是瞎子,誰都能看的出來,在你包頭的第二天我就發覺不對了。要不你以為我當時急忙地換下一批人是為了什麼,要不然你早就漏餡了,就等著侍衛們一窩蜂的來砍你吧。」

青荷嚇了一大跳,「那她們?」本以為是天衣無縫的計劃,怎麼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幾乎被別人當作傻子耍。

「放心,沒殺了她們。只是狠狠的警告了幾句,便給換到另一宮了。」

青荷幽幽道:「早就知道是我,怎麼不早告訴我?」

景陽哀傷道:「儘管理智告訴我你就在身邊,可我還是抱著那麼一點點的希望,希望你們是兩個人,也害怕一旦戳穿了你的把戲,你又會再一次的離開,連解釋都不想解釋,讓我一輩子都生活地謊言中……我在等,等你主動交代的一天……現在看來,活在謊言中也未必不是一種幸福……」

青荷小聲道:「那你……原諒我了?」心中忐忑,畢竟自己也做的太過分了點,幾乎讓景陽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景陽嘆道:「我誰都不怪,只怪自己有眼無珠……少了個丈夫,反而多了一個姐姐,真的不知道是禍還是福。」

青荷驚喜道:「你還願意叫我姐姐?」儘管心中覺得有點的不對頭,事情哪裡有這麼地簡單,可就是那點懷疑也馬上被興奮打斷,真的是虧了這個妹妹良多,以後應該好好地補償她才是,卻沒有看到景陽嘴角一閃而逝的得意微笑。

景陽最近已經在學習怎麼治理一個國家,在她看來一個和遼西南宮君劍關係不青不楚的君念,在某些時刻可能會起到未知的作用,當下對她回了個大大的笑臉,以示自己心無忌憚,開口道:「姐姐扶我起來,我們一起去看看小寶寶。」

以青荷的功夫,扶著她自然是輕而一舉,看她實在不便行動,索性一手插到她的腿彎中,將她抱了起來。

景陽渾身一顫,恍惚中又好象當日在君念的懷中一樣,不禁心中一盪,暗自罵了自己好幾句,怎麼會有這個心思。一邊趕緊的轉移心思,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姐姐你怎麼過來了,呵呵,我知道姐姐關心我,可剛來的那幾天,我經常看到你一個人對著窗戶外的星空發獃,別告訴我你真的沒別的心思?」

青荷完全沒了戒心,覺得把事情給自己的貼心姐妹說說也沒什麼,或許她還可以幫自己解去心結,憤聲道:「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啦,我娘,就是武林盟現在的當家……」

「停!」景陽驚訝的張大了眼睛,「你娘是……」心潮澎湃,怎麼也沒想到眼前人居然有這麼大家世,也是,看她的功夫不低,一個人就可以在江湖上橫行無忌,除了一些特別優秀的家族,怎麼能教的出來。

看樣子剛才這一步就走對了,這丫頭居然可以和現在最大的兩大勢力同時拉上關係,照前段時間在他們內部的表現看來,搞不好就是兩大勢力同盟的紐帶,只要把這丫頭給攥在手裡,哼哼。

小女人的八卦心思也混合在裡面。能多打聽些內部的消息也好,「你剛才說地,你娘她怎麼了,冤枉你罵你還是錯打了你一頓?」

「我娘她……」景陽回想起來心中的委屈,好容易有了個可以訴說的人,悲從心來,大把的淚珠滴在了景陽的身上。抽噎道:「我娘,我娘她不要我了。」

景陽肚子裡面一陣的快意,小樣,你也有被拋棄的一天,裝作驚訝道:「怎麼會。俗話說是母女連心,怎麼也不可能不再問你地事啊?」

青荷辯道:「愛情更會讓人沖昏頭腦!」她這話本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在訴說那天看到的母親的狀況,哼,自己的娘居然快要被那小子挖牆角了。卻沒想到這句話對景陽也是一樣地有效,回過神來兩個人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

青荷強笑道:「還是說我的事吧,」走到了孩子床前。孩子仍然在沉睡,小心的把他放到景陽的懷中,兩個人依偎在一起抱著,繼續訴說那一天地事情,「知道我那個師兄吧,居然就那麼的和我娘抱在一起,親熱的不得了,娘她衣服都褪了一半。興奮……」輕呸了一聲,「沒羞!」

簡單用震撼還形容景陽現在地感受遠遠不夠,幾乎是呆住了,做夢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南宮君劍現在應該和君念而年紀差不多吧。那念兒她娘現在最保守的估計,也得三十好幾。他們兩個怎麼會走到一起?

這個世界太荒誕了,自己分不清楚男女,鬧了個大笑話,可也是無心之過,那他們算什麼。

細細一想,給他們分析出了個理由,看到君念那鬱悶的樣子,心中一轉念,想到當時她也和南宮君劍親熱在一起,難道她喜歡了那小子不成,還要出一次母女爭夫的戲碼,暗暗道,才怪,你個黃毛丫頭能有多少的吸引力,就算得到了你,雙方聯盟還不說破就破,只有把她母親拉入陣營,那才算徹底的吞併了武林盟的勢力,想到現在遼西地野心,不禁一陣的心寒。

青荷道:「我當時轉身就跑,呵呵,那小子居然跟了我一路,哼,就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姐姐你怎麼說?」

景陽現在第一個念頭就是鼓動君念,怎麼也得去把他們的關係給搞一搞,這可是難得的就,當下就道:「當初見了南宮那個小子就覺得不是好東西,我看啊,或許他見了我們是一句真話也沒有,全然就是沖著你地母親去的。」

青荷重重地點點頭,兩個人慢慢的分析著南宮君劍的可惡之處,漸漸的,各種十惡不赦的名號已經灌到了他的頭上,讓兩個人一起咬牙切齒。

一起凝視著睡的甜甜的寶寶,別說是景陽,就是青荷也湧上了一股母性,慢慢的撫摩著他小小的臉蛋,紅撲撲的。

青荷無意識的道:「好可愛……不過和你像的不多……」話出口才醒悟出來自己說了什麼,後悔的恨不得狠狠的抽上自己幾耳光。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先前景陽裝傻不願意提起,清荷也是樂的輕鬆,以為她真的忘卻了,儘管也知道這種幾率非常的小,可仍然妄想著。

吶吶道:「這個……這個……不說好不好?」

景陽嚴肅的搖搖頭,恨聲道:「你到底是說出來啊,我倒要看看是哪個王八蛋佔了我的便宜!」

事不可避免,青荷垂頭喪氣的低下了頭,小聲道:「其實姐姐也很熟的……」

景陽臉色發白,牙齒咬的吱吱響,恨聲道:「原來是他,我早就應該想到的……」一想起來這些天那讓人臉紅心跳的夢境,主人公居然是自己極為討厭的人,將心中的那點甜蜜強為下壓,怒火熊熊。

青荷驚訝的看著她,結巴道:「當時你逼的我太狠,我沒辦法,正好那天師兄他不知道怎麼心情不好,喝的爛醉,所以我就……」

景陽怒氣沖沖的看著她,「所以你就順便廢物利用了不成,怎麼,現在那傢伙傷害了我們這麼多次,你還要為他解釋?」沒想到這關口一切的罪魁禍首居然是自己,讓她有點的接受不了,一想到那時候自己拚命逼迫君念和自己同房,忍不住一陣的臉紅。

青荷低頭認錯道:「知道了,要不,我現在就趕回去將我娘從惡魔手裡救出,遲了就危險了。」

景陽嘆了口氣,她有何嘗不想,可現在的情勢不妙,宮廷內外危機重重,缺不了她這個貼心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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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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