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四十二章 縱走
夜色深沉,即便是遼西首府這麼繁華的地方,也逃脫不了世俗的限制,白天的喧囂早以過去,只有那間或的狗叫聲來充實夜晚的內容。
當然,還有一部分人浪費了休息的機會,邁著整齊的步子圍著城市巡邏,這是他們的職守。
他們已經習慣於這樣,沒有自己的勞累,普通人恐怕睡覺都不安心。
生活是平淡的,可責任又這麼重。
有幾個是直接從戰場上面下來的,對他們來說,在原地轉圈子也許是一種浪費生命的行為,許久沒有聽說過大本營的消息了,他們甚至悲觀的認為,刺激的生活再也不會回來,已經被高層徹底拋棄了。
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威武的營寨,流水的士兵。
確認的高層遺忘,卻無可奈何,他們仍然老實的盡著自己軍人的本分。
今天的軍營內部一片歡騰,好象過年一樣的熱鬧,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其原因只不過是當值的參將接到了久違的巡撫小公子的一份手令,上面的內容還有點的莫名其妙。
但這樣並不能防礙他的好心情,幾乎以為這次就是出頭的契機。
人一激動,就特別藏不住秘密,何況那份手令說到底還是要由下面的人詳細去辦,於是一傳十,十傳百,憋壞的精壯漢子們終於等到了一個發泄的機會,也是一種希望,消息迅速的在整個軍營中散布開來,引起了無數的震動,紛紛打破頭想讓上面派自己去執行這個任務。
好不容易等的塵埃落地,慶幸著能接到任務的人無不是大眼瞪小眼,這,也太扯了吧。
可沒錯。主子的筆跡他們這些小兵都沒機會看過,可上面蓋的玉章卻是貨真價實,這可是公子從不離身地東西。
不管怎麼樣,主上的心思不是他們這些小兵可以腹誹的,相視嘆了一口氣后紛紛出發了。
軍營內部可以鬧翻天,可外面卻一點的動靜都沒有,這還是要歸功於特有的保密制度。戒嚴之下就算是一隻蒼蠅也別想輕易的飛出去。
不知不覺中,當夜準備出發的巡夜隊悄悄地調動著。
一切都看上去象是往常一樣,巡夜隊照樣戒備森嚴,不只過彷彿無意中漏出了一條道路,細微之處外人根本就發覺不了。就算是混了過去只會以為自己的運氣有點好罷了。
一隊人馬就這樣有驚無險的混出了城外,一路上也都是偷偷摸摸的,好象受了巨大驚嚇的小賊一般,完全不知道有人暗地裡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何況。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會去感謝地。
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的影子在觀察著,甚至有幾個性子稍微急上一點的。已經忍不住在詛咒他們為什麼走的如此之慢。
貌似是要逃跑的傢伙們,既然要跑了,怎麼還是這麼地膽子小。
可他們監視的地方也就在這一地區,到了城市外面就要由另一堂的兄弟們接手了。
那些人也不是很受上面地歡迎,早早的就把他們給打發到了一邊,只剩下一道淡淡的黑影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細心的感受著前面人的一舉一動。
漫長的一段行程,好不容易走過了遼西守備撒出的常規境界線。行人們不約而同地長出了一口氣,提心弔膽的日子終於結束了。
中途也遇見了幾隊似是大意的巡邏,用文件很容易就混了開去。
領先的那個女子停了下來,轉過頭仔細的打量著身後地這些人,彷彿是要將他們的面孔永遠記在內心地深處。淚光瑩瑩,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來。WWW.16K.CN沙啞的嗓音道:「好了,就到這裡吧!」儘管有點的變聲,可並不能防礙有心人的認出,正是青玉。
有人出了聲:「……格格?」
青玉下了馬來,擺了擺手,悲哀道:「別再叫這個稱呼了,自從當年下那個決定而起,就意味著我們拋棄了過去,再談這個也沒什麼意思,你們……走吧!」說完最後幾個字之後,就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要不是一隻手還搭在馬背上,幾乎就攤了下去。
那人的嘴唇動了動,終於嘆道:「丫頭,象你以前這麼高傲的性子,這些年來真的是苦了你了,都是怪我們太過無能,要不也不會累你如此。」
青玉:「不要再說了,只要你們不再恨我才好,那裡的防衛實在是太過森嚴,那人的戒心直到近來才算放鬆了一點,好不容易才獲得了一點信任,要不然也不會拖到今日。」
那些人相互看了看,氣氛沉重了起來,他們也都是曾經位高權重的男子,都明白一個女人想要獲取信任需要什麼辦法,昔日的爭鬥早就散去,現在都是一陣的內疚,這些年來說實話他們的日子過的還算不錯,有著特定的莊子,吃穿用度無一不缺,唯一的缺憾只是沒有自由,也曾多方打探了其他敵對勢力的下場,無不是肉體毀滅,相比之下待遇只能說是太好了。
見眾人仍然望向自己不動,青玉焦急道:「都還在這等著什麼,還不趕緊走,最近的幾天那人光去忙他的小女兒,沒時間顧及我,可說不準什麼時候又想起了,夜長夢多,我最近翻看他留下的文件,似是東面有個國家也大部落到了他的手中,現在正在移民開荒中,順便給你們辦了張通行證,一路應該平安,」頓了一頓,艱難道:「到那裡……還是安分守己……平靜生活吧。」
難言的沉默,不安的氣氛在涌動。
「我們已經沒有翻本的機會了,原本遼西境內族人居住區已經被徹底的劃分來,中間移民過去大批內地的人,他們的……生活十分的富足,是不會願意再回到顛沛流離,生命無障地日子,實際上。除了權柄,我們沒有失去多少,有了他印章的通行證,可以幾代都過著富足的生活。」吧?」眾人的眼睛中充滿了期盼,「你已經為我們做了這麼多,我們逃了之後。他一定會遷怒你的。」
青玉微微搖了搖頭,嘆道:「其實,這段日子也算是我過的最輕鬆的日子,沒有了勾心鬥角地勞累,一個平常女人的生活……」臉上有著一抹不易發現的嫣紅。
「也並不是貪戀這種感覺。可是……根本就不能動,我既然做出了,就必須去承擔這個後果,沒人能比我更了解他,實際上他已經將你們忘記的差不多。就這麼我去把事實擺在他面前,興許會不在意。」
「可我要是也離開了,那性質就不一樣。他痛恨背叛……特別是我現在的身份……無人能阻擋住他隱藏地狂暴,天涯海角都要追殺到底!」「讓他遺忘,總比痛恨來的要好。」痴痴的望著,似是要親眼看著希望的遠去。
剛才說地是胸有成竹,可心裏面一點的底子都沒有,說說只不過是想寬他們的心而已,那個人。是不好猜度地。
回頭后不知道會有怎麼樣的後果,這次可是自己擅自挑戰他的尊嚴,不禁打了個寒戰。
不離開比較好吧,心裡頭還有點的依戀。
漫天星光,皎潔月亮。撫不平她的憂慮。
這次自己的出格,難道是在報復最近以來他對自己的冷淡……失寵了哦。苦笑。
眼睛的餘光忽然發覺有點地怪異,那月亮照出來的淡淡影子,好象又複製了一個,變成了雙份,恐懼的馬上想回頭,可是不知道怎麼的,身體好象失去了控制,一陣的冰涼,感覺到生命力在逐漸遠去。
耳朵邊冷冷地嘲諷將她的錯覺趕走,大口地喘著氣。
「你站在這裡想看月亮么,還是想和他們一起走?」君劍彷彿鬼影子一樣出現在她的身邊。
青玉恐懼的跌坐於地,顫聲道:「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
看的君劍大大的皺起了眉頭,難道說本公子在這女人的眼中要比洪水猛獸更為可怕?冷冷道:「笨丫頭,你以為這樣子就能瞞的過我,還是拿了印章就萬事大吉了,蠢死!下去的命令多達三份,幾乎是每隔兩個時辰就互相印證,要不是我特定的安排,你連府第的門都出不去,刑堂的人早就等著拿你呢。」
「啊!」青玉捂住了嘴巴,強自的站起身,堅決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我也無話可說,只怪我們沒有活的命,我的族人行路的前面應該也有一隊軍隊在等著吧!你還不趕緊的下令讓他們擒拿?」
君劍詫異問道:「怎麼,你難道不想讓你的族人們快快樂樂的上路?」他可不知道說的這句話讓人聽的是多麼的錯意,當場身子就搖搖欲墜,臉色一片慘白,「既然如此,那就拜謝南宮公子的恩典了。」
失神間,沒注意到君劍嘴角狡猾的笑意。
興許,男人中也有幾個不是大肚量的,小小的報復一下並不為過。
佯作苦笑道:「剛才可是我僅有的幾次說實話的經歷,你怎麼就不信呢?」
「什麼?」青玉睜大了眼睛,這轉變也太快了點吧,讓她的思想有點的轉不過彎來。
看她現在的樣子,彷彿已經拋棄了一切,從此只剩下一個人,她這次留下來,應該抱著死在自己手中的覺悟吧。
也應該是死裡求生的一招,再也沒有人幫她,從此生命就掌握在自己的手裡,這樣的人,應該沒有威脅,這丫頭,怎麼連人的心思都摸的這麼清楚。
一把將她摟在了懷裡,都到了這個地步,實在是狠不下心來責罰她了,溫言道:「走就走了吧。也省了我不少事,要不以後還要花心思放他們……」
青玉陷入狂喜的激動中,卻將頭蒙在君劍的胸前放聲大哭起來,剛才雖然是短短的一瞬間,卻好象是在生死之間走了好幾個來回。
君劍揉揉她被風吹散了的長發,尷尬地四處望,還好。剛才把硬要跟在自己身後的幾個高手給打發了回去,佩服自己的先見之明,真的要讓他們親眼看了去,可不好收拾了。
「好了……我們回家……」君劍輕聲微笑,「你看看你。哭的就好象小花貓一樣,這可不是你這麼年紀應該干出來的事啊,你是一個成熟的女人,成熟地青玉啊……」
在青玉破涕為笑的小小掙扎中,攔腰將她抱起。快速的向來路飛身而去。
同一句話在兩個人內心處處激蕩,放下一切的感覺,真好。
二女已經哄著小女兒睡下了。君劍卻一個人悄悄披衣起身,打來了雕花窗戶,遙望南方,輕輕的心裏面嘆道,該來地還是要來的,怎麼也不會避免。在廣闊的海面上,水軍統領皺著眉頭將一副海圖打開,當著手下們的面前在上面指指點點。原來的圖紙範圍太過小了,眼前地這一張是搶了不知道多少艘海盜才湊齊的。
分配了任務之後看下面人都帶著喜色,他卻是在暗自苦笑,自己是有振興水軍的想法,卻沒想到最前做地卻是要將海盜事業做到頂峰。
看看自己帶的都是些什麼人啊。江湖上面稍微帶上點奇怪名號的都來了,剛剛接到名單的時候差點沒嚇的灘在地上。殺人不眨眼的此刻,溜門串巷的神偷,攔路打劫的強盜……等等,甚至連採花賊都上了船來,這可是到哪都會翻天地惡魔們啊,真的不知道他從哪搜刮出來這些人的。
在那清晰的海圖上,所有靠近海岸的國家全標了出來,所有地人都是眼冒金光,自己要是再不順著他們的話,恐怕這就可以把自己拋入海中。
回想起來當初在南宮公子地面前曾經提出了異議,卻被他幾句話給擋了回來。
記得當時他坐在太師椅上,悠悠的翹起了二郎腿,甚至還端起了香茶輕抿了一口,說出的話幾乎要嚇死人,「我的水軍大統領啊,你到底是明不明白海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啊?」這不是在明知故問么,當然是保衛海疆,他無時不刻在等著自己洗白的一天。
椅子上面的男子可惡的搖了搖手指:「理解錯誤啊……」
莫名其妙,不能理解,可還不能對他當場翻臉,畢竟,他現在是自己身家性命的主子,躬身道:「還請公子明示!」
「這個啊,」君劍還想多拖一會,可見他漸漸變了的臉色,不好再對這個梗直漢子多加刁難,開口道:「其實,水軍就是把海盜合法化,只要將海盜做到了頂點,那你就踏到了頂峰……」
略有所思,好象還有點的意思。
卻沒想到公子還又一句句的拋出,讓他冷汗淋漓。
「知道什麼是戰爭么,就是將殺人合法化……」
「所謂的刑法,就是打人合法化……」
「皇帝的三宮六院,就是一夫多妻的合法化……」
「……」這叫什麼理論么,幾乎昏厥,可眼前這個人仍然是笑眯眯的。
沉思很快就被打斷,下面的人已經為了要去那個地方而爭執了起來,從得到的情報來看,國與國也是有差別的,誰也不想上沒有油水的地方去。
這還是什麼軍營,就好象是菜市場一樣,統領忍不住勃然大怒,狠狠的呵斥了他們一番,要不是公子臨行讓自己負責全權,恐怕這些人還不服氣。
下令——抓鬮!
看著數百艘木製戰艦分批而去,不禁心頭服上了一絲驕傲,這些可就是遼西和其他某個方面傾盡全力打造出來的,他還是第一次指揮這麼大的艦隊呢,有成就感。
也許在製造工藝上還比上西方紅毛人,可這些人可不是水手……他們是商人,不帶本錢的商人,隨便找個地方上岸就行,陸地上。絕對是他們的天下。
聖京的警鐘凄厲的敲響,普通民眾紛紛亂做一亂,齊收拾細軟準備逃難,可到了城門口卻被士兵們擋住了,憤怒之下準備衝擊,這不是不給自己活路么,可有幾個機靈點的溜到城牆上一看。連逃跑地勁都沒有了,外面密密麻麻全是包圍的營寨。
消息傳出,下面頓時哭嚎聲一片。
朝議緊急召開,大臣們束手無策,那些駐軍早就被派到臨近那幾大勢力的邊界去了。離這裡最起碼也有三天的路程,也不知道下面的這批人馬是到底怎麼入境的,除了痛罵守軍將領的無能之外,都沒了其他地辦法。
瞧這動靜,附近的守軍最快也要三天才能趕到。城中只不過還有幾萬的禁衛軍,也不知道能不能擋的住。
三天,三天外面的那些人可以做很多事情。
大臣們無不焦急上臉。他們地家眷,他們的財富,還有他們的權勢,可全都在這京城之內,一破之後可就什麼都完了。
懷抱小皇帝坐在寶座上面的景陽又憔悴了不少,揮揮手便推了朝,留這些獃人在這裡是一點的辦法都沒有,她現在已經沒有力氣罵了。當初到底是哪個傢伙建議要讓軍隊分散駐守地,可恨自己對軍事一套是八竅通了七竅,只是那大臣說的是振振有辭,拒敵於未然,保護好轄境內的民心。自己一聽還算有道理便答應了,結果到現在便嘗到了苦果。
怎麼女人想做一點事。都這麼難吶!
和君念兩個人相對無語,默默地回到宮中。
念兒對政務也不怎麼了解,可是眼睛頗為銳利,想了半晌,終於下決定明言:「姐姐,我剛才看幾個大臣的表情有點不對勁,你要不要預防一下?」
景陽愕然,沒想到自己身邊的親信大臣中間也會出問題,仔細想一想后臉色鐵青道:「我知道他們打什麼主意了,投降了榮華富貴,照樣做他們的高官,守城失敗了就破家滅門,是人都知道怎麼選擇……」
景陽直直的看了念兒好大一會兒,忽然抱住她的肩痛哭起來,抽噎的道:「君念,現在聖京已經沒有了生路,你還是走吧,這個皇宮自從開始修建的時候起,便由皇家專門修建了一條逃生密道,除了核心地皇族之外再也無人知曉,在父皇臨終的時候將這個消息交給了我……君念……你本來與我們無關,就不拖累你了……」說著便到把寢宮的那個寶座上上一翻,頓時,一個黑乎乎的洞口便露了出來,「這地道有幾十里長,當年也不知道花費了多少的人力物力,出口應該能夠過了那些包圍圈之外……」聽起來好象是在交代後事,把念兒感動地一塌糊塗。
「景陽你怎麼不一起離開?」念兒淚眼朦朧。
景陽直起身來,悲傷道:「我不會走的,生在這裡,長在這裡,這就是我地家……對我們這些人來說,國也就是家,這一吃,王朝可能就要撐不下去了,我願意陪伴它到最後一刻……寶寶你就帶著走吧,長大之後不要告訴他任何的東西,」抱起了床上睡著的小皇帝親了又親,臉色木然。
念兒泣道:「不行,我不能讓你一個人留下,要走一起走,」看到景陽那堅決的臉色,便知道說服無望,腦筋迅速的轉著,彷彿是在尋找著記憶中最後一根救命的藥草。
「不對,你不要這樣,我們應該還有路的,是不是?」念兒拚命的搖著腦袋,「還有其他人……有的,」忽然象想起了什麼似的,慌忙在身上翻找了起來,半晌從腰下拿出了一個精緻的荷包,看起來粉紅可愛,可她現在卻沒有了往常寶貝的心思,瘋狂亂扯了起來。
這個古怪的荷包是那天進了皇城之後從行囊中發現的,一路上她正處在憤怒中,對這些細節都沒有注意,只知道自己的行囊中每過一段時間都會新出現一批食物,吃起來是蠻合口的。
荷包是用一匹白絹包起來了,上面還龍飛鳳舞寫著幾個大字,意思就是如果有緊急的事情,就把荷包給打開,當時她氣哼哼的把那白絹給扔了,用不著他來好心,不過這東西做的是實在精緻,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腹誹幾句就留下了。
現在恐怕就是派上用場的時候,但還不抱多大的希望,都到這個地步,就算是求援也來不及。
打開之後好象是一個地址,還是在聖京之內的,其他什麼辦法也沒有,念兒暗罵,這算什麼啊。
中心包著一個古怪的東西,看起來好象是過年用的煙花一般,奇怪,月份還早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