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鬼面(72)
面具在靠近青珠時,在她的臉上罩出了一道黑影。她笑著把面具又放了下來,慢慢地走到李一鏟的身邊,把面具遞了過去:「帶上它。」李一鏟正摟著葉有德,一聽這話詫異之極,他狐疑地看著對面的青珠。
青珠聲音冷如冰:「聽不懂我說的話嗎?」
李一鏟笑了:「你就不怕我帶上面具之後,會變得很厲害嗎?」
青珠一腳踩在葉有德的身上:「你如果有半點歪心,我就殺了他。」李一鏟看著奄奄一息的葉有德,簡直是心急如焚,但表面上還淡淡地笑著:「我勸你還是不要讓葉有德死了的好。」青珠嘴一歪,嘲笑著:「我讓誰死,誰就的死。」李一鏟拿著鬼面,顛過來倒過去地看,口氣異常輕鬆:「哎,有些人真是不識好歹。這葉有德可是契丹王爺的後人,他既然能打開棺木,也肯定跟這個鬼面大有聯繫,他要是真死了,恐怕這個秘密也永遠被埋葬了。」
青珠聽到這話,臉上陰晴不定。李一鏟輕輕笑著:「為了這個破面具,有人啊,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可是呢,最後又功虧一簣。」青珠蹲下身子,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從中倒出兩粒止血的丹藥給葉有德喂下,又在傷口上撒了一把藥粉,拿布給纏上了。她冷冷地看著李一鏟:「要是我今天搞不明白這鬼面的秘密,你們都得死。」
李一鏟,看了看手裡的面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個女人明顯是要在自己身上做試驗。誰也不知道帶上這鬼面之後,到底會發生什麼事。不是大福,就是大禍,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大禍的可能性更大。
他拿起鬼面,慢慢地放在臉前,鬼面的邊緣在燈火的照耀下閃出了一道金邊,那金邊滑過面具的眼睛,眼神似乎活了一般。李一鏟心裡一愣,這還真是有些邪門。他看了看青珠,青珠用刀架在葉有德的脖子上,撅著小嘴十分可愛地看著他,只是眼睛里的目光冷的像冰一樣。
李一鏟閉上眼睛慢慢地帶上了鬼面。
那面具一接觸到皮膚,就好像活了一般,一股冰涼的感覺開始在李一鏟的臉上蔓延,彷彿要吞噬掉自己一樣。那股冰涼從皮膚直入進腦部,開始肆意橫行。李一鏟就感覺整個腦子像爆炸了一樣,裡面亂成了一鍋粥。眼睛開始失明,他使勁睜大了眼,可眼前依舊灰濛濛的一片。
李一鏟在這樣一片的黑暗之中,不斷地吼叫著,可是周圍一點反應沒有。他看不見自己的身體,只留下一點意識在這虛空中飄蕩。
突然眼前出現了變化,他看見自己正在一間黑暗狹小的屋子裡打鐵,旁邊的火爐子里燃燒著熊熊大火,爐子旁邊是一缸渾濁不堪的水,水裡漂浮著許多草藥。水面慢慢蕩漾著,映著那紅紅的火。李一鏟此時的感覺就像一個看客一樣,進入了別人的身體,藉助這個人的眼睛來看周圍的事物,這個人一定是個鐵匠,那雙粗糙的大手把已經燒得發紅的鐵鉗子伸進火爐里,夾出了一個黑色的面具,正是鬼面。
李一鏟感覺特別驚訝,這鬼面重量極輕,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是木質,現在居然能從火里拿出。那人夾住這面具浸在水裡,只看見「哧啦」的一聲水響,面具上冒著煙。草藥在熱浪中上下翻滾,邊緣很快就燒的卷了起來。
那人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掛在對面的銅鏡,李一鏟這才看清楚,自己附身的這個鐵匠居然金髮碧眼,和那皮特李倒有幾分相似之處,一看就是外國人。
他突然看見自己大口吐著血,翻身栽倒在地,眼前就開始發花,迷迷濛蒙之中一個高大的身影閃了進來,慢慢地拿起鬼面:「西域第一煉鐵高人鬼手,呵呵,謝謝你花了這麼多年為我打造的這個面具。」
李一鏟隨即就感覺這個鐵匠的喉頭陣陣發響,隨即自己眼前就是一黑,那迷濛蒙的黑暗又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他大口地喘著氣,腦子一片眩暈。
眼前逐漸有了光亮,他看見一雙手把一副黑色的面具慢慢地從臉上拿開。李一鏟暗想,這次又附到了哪個人的身上?看這雙手,厚重但極為細膩,估計是個達官貴人。那人直直地看著屋子裡的牆,半天沒有動。李一鏟好奇心上來了,這個人怎麼了?他這麼長時間視線定於一點,肯定在想什麼問題有了心事。
這時,屋門一開,走進來一個小個子軍尉,渾身甲胄,只是帽子都歪了,汗流浹背狼狽不堪:「王……王爺,不好了,老王爺耶律岩……他戰……死在幽州了。」
李一鏟就看見眼前場景上下顛倒,顯然那個被稱為王爺的人栽倒在了地上。軍尉趕忙扶起那人,眼淚都流出來了:「王……王爺,咱們趕緊跑吧,金兵馬上就要大兵壓境了。」
王爺長嘆一聲,顫巍巍地問:「我哥哥耶律大石呢?」
軍尉說:「跑了,領著一部分軍隊向北去了,估計被金兵趕進了大漠。王爺,現在已經國將不……國了,咱們還是走吧。」
王爺苦笑著:「往哪跑?」
軍尉聲音低沉:「王爺,我們往南下到雲南去。那裡群山峻岭,適合藏身。」
王爺長叫一聲,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李一鏟最後看見的是桌子上的鬼面。
眼前再次有了光亮的時候,是在一間竹屋裡。夜已經深了,月光下,屋子外隨風亂顫的竹葉上,流淌著異樣的金色。王爺坐在竹椅上靜靜地看著外面的山林,緩緩地說:「陳師傅,我的身後事就交給你了。」一個一身灰袍,只有一隻左手的中年漢子走到他的身邊:「王爺,你放心吧。」
王爺咳嗽一聲,緩緩地說:「陳師傅,你說人死後到底有沒有魂靈?」
那灰袍漢子笑了一下:「這個說不好。我只會下葬立墓。」
王爺顫巍巍地從身子下邊拿出鬼面,遞給那灰袍漢子:「陳師傅,每次我帶上它,都會有異樣的感覺,感覺自己在做一個夢,一個非常真實的夢。我變成了一個魂靈。」
附在王爺身上的李一鏟就是一驚,怎麼回事,和自己的感覺一樣?
灰袍漢子接過鬼面,很仔細地看著:「我聽說過這個面具。據說傳自西域。王爺如果放心,能否把這面具借給我看一晚上?」
王爺哈哈大笑,由於病入膏肓,氣很短,笑起來斷斷續續,可是依然能夠聽出裡面透著無盡的豪情:「陳師傅,我要是不相信你,就不會讓你來給我做穴下葬了。」
灰袍漢子淡淡一笑:「我給許多人處理過身後之事,能如此笑談生死的人還真是少有。王爺不愧是王爺。」
王爺長嘆一聲:「好心情,也是拿經歷磨出來的。見的多了,經歷的多了,什麼也都看淡了。」隨著王爺的一聲嘆息,李一鏟眼前又是一黑,黑暗像一張大嘴把自己整個給吞噬了。關於這鬼面的奇異之處,他似乎琢磨出一點味來,但具體是什麼,還是抓不住重點。
眼前再亮的時候,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鋪在一個長桌上有些發黃的麻紙,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楷體小字。紙張旁邊是一豆油燈之火,油燈的燈座上放著一隻毛筆,筆尖飽滿,顯然剛蘸上了墨。
李一鏟一眼就看見那個鬼面就扣在油燈旁,在昏黃的燈火下,鬼面的邊緣精光流轉,似乎要活了一樣。一隻手把鬼面拿了起來,鬼面之下露出了一本書,李一鏟借著燈光看見書上題著兩個紅字:墓訣。
李一鏟馬上就明白過來,自己現在附身的這個人就是剛才的陳師傅,而這個陳師傅必然和自己師父陳駝子大有關聯,說不定就是陳家的先人。想到這,李一鏟心裡就是一喜,師父陳駝子的身世之謎可能就這樣歪打正招的給解開了。
陳師傅拿著鬼面來回顛倒看著,慢慢地又放了回去,操起那隻毛筆,在麻紙上奮筆疾書。李一鏟異常興奮,很仔細地從頭開始看著:「唐元和元年,吾祖陳小孩拜楊均松為師,楊賜小孩《墓訣》一書……」但這裡筆跡很模糊,塗抹的很嚴重,似乎是猶豫地寫上去。李一鏟心下起疑,剛想往下看,這時候陳師傅翻頁了,又在新的空白紙頁上寫著:「鬼面者,直透人心。凡佩戴者,心中一切盡收於其中…
李一鏟心裡就是一動,隱隱地又有了一些想法,只是總是觸摸不到實質,心裡癢得厲害,想看看陳師傅怎麼往下寫的。這個時候眼前陡然又是一黑,他暗叫一聲,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