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祖墳(73)
陳師傅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把鬼面放進了棺材里。剛剛死去的老王爺臉上的威嚴還沒有褪去。
他慢慢地走出了靈堂,對軍尉說:「找人看護靈堂,我怕有賊。」軍尉匆匆地下去安排了。陳師傅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看著自己在厚厚的麻紙上寫的家史,沉默不語。他在想什麼?好像心事很重的樣子。
陳師傅抬起自己的右手,那隻右手天生的殘疾,五個手指全部畸形張不開。他喃喃自語著:「真的是天譴啊。」隨即,他好像決定了什麼事,重新把麻紙給鋪開,從第一行開始塗抹修改,涓涓的小揩躍然紙上。
這時,門外腳步聲響,竹簾一挑,剛才那軍尉走了進來,顯得很慌張:「陳……陳師傅,來了個人偷入靈堂,偷盜王爺的面具,很……邪門。」陳師傅合上麻紙,站起身來,跟著軍尉走了出去。
脖子上刺著青龍配菊花的邪降族降頭師被許多拿著武器的契丹武士團團圍住,他手裡拎著鬼面,臉上帶著笑容,視這些人為無物。眾武士只是緊緊地圍著他,但誰也不敢靠前,降頭師的身邊爬滿了毒蛇,一大群扇著近乎透明的翅膀的蜈蚣在周圍盤旋。契丹武士們來到雲南時間也不短了,都知道這些東西是碰不得的。
大家都在互相叫喊著,手裡的火把在夜空下熊熊地燃燒著。這時,人群分開了一條路,陳師傅走了進來,看了看那降頭師,平靜地說:「放下鬼面,讓你走。」
降頭師嘿嘿笑著:「聽說這鬼面能給人帶來奇異的力量。這次我既然來了,就不能空手而歸。」
陳師傅一笑:「這樣吧,你現在戴上,我就把鬼面讓給你。要是不敢戴,那你也沒資格要這個鬼面。」
降頭師心跳得厲害,他低頭看看鬼面,面具邊緣在火光下閃出一道金色的邊緣,彷彿有強大的力量召喚他一樣。降頭師舔了舔嘴唇:「此話可當真?」陳師傅叫過軍尉,讓眾人閃出一條路來,對那降頭師說:「我陳某人向來說話算話。」
降頭師也是鬼迷了心竅,還真就把面具給戴在臉上。李一鏟在旁邊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面具緊緊地扣在那降頭師的臉上,他那散亂的長發披在鬼面之上,還真是詭異之極。
過了不知多長時間,那降頭師突然一身大吼,面具「噗」的一聲從臉上掉了下來,他臉色緋紅,眼睛瞪得大大的,渾身顫抖。他到底看見了什麼?
李一鏟的眼前又模糊了起來,再次清晰的時候,發現自己站在山頂之上。這次他看見了自己的身體,一個真實的身體,而不是一團意識。他不禁疑惑起來,我是在鬼面里,還是在真實的世界里?
這時,他聽見輕輕的腳步聲響,回頭一看,一個穿著紅色小襖扎著一對小辮子的女孩正站在他的身後。女孩尖尖的下巴,兩隻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自己,臉上的笑容足以融化一切。李一鏟一把抓住她肩膀,嘴唇顫得厲害:「苗……苗花。」
田苗花手裡拿著許多的野花,她把花遞給李一鏟,臉紅紅的:「一鏟,你這個死胖子,我找了你好久。」李一鏟眼淚奪眶而出,一把把她抱在懷裡:「苗花,你還沒死。我太……太高興了。」田苗花柔柔地笑著:「傻胖子,你把我抱得太緊了,你想勒死我啊?」
李一鏟鬆開手,嘴唇顫顫地看著她:「苗……苗花,我……我這是做夢嗎?」田苗花笑著拉住他的手:「你的手這麼熱,怎麼會是做夢呢?」李一鏟緊緊地把女孩的手握在手心裡:「就算是做夢,那我也要一輩子不醒。」
兩個人手拉手從山上走了下來,山風徐徐地吹著,吹在人臉上,暖暖的,痒痒的。翠綠的枝葉在山風中瑟瑟響動,李一鏟還摟著個美人,整個人都高興地快飛起來了。
來到山腳下的時候,可以看見遠處滾滾的綠浪,無盡的稻田,一行大雁在天上滑過,一派生機盎然。兩個人走到一片空地前,令人不舒服的是,在這片空地中間,不知誰蓋了個墳,發黃的墓碑上寫著兩個紅色的大字:天墓。
「轟隆」一聲巨響,墓門陡然大開,一股強風從裡面颳了出來,吹的兩人站立不穩,眼睛迷得厲害。李一鏟緊緊抓住田苗花的手,眼前什麼也看不清。突然手裡一滑,田苗花的手一下掙脫了出去,在迷亂的大風中,李一鏟就聽見田苗花的一聲驚呼:「一鏟!」隨即聲音變的異常慘烈,在風中久久不絕:「一鏟,救我。」
風勢稍小,李一鏟眼前逐漸清晰起來,他看見田苗花整個身子都被抽進天墓里,只有一雙手把在墓門上,他看見苗花一雙俏眼滿是淚水:「一鏟,救我。」
李一鏟剛要跑過去,田苗花一聲驚叫,突的不見了。
墓門重重地關上。
李一鏟跪在天墓旁哭的特別傷心,沖著天一聲長喊:「為什麼?」
自己肩頭突然被人重重一拍:「一鏟,你怎麼了?」李一鏟抬起頭看見自己師父陳駝子正微笑看看自己。李一鏟緊緊握住他的手:「師父,你沒事吧?」
陳駝子哈哈大笑:「傻孩子,我能有什麼事?你怎麼了?」李一鏟哭著說:「苗花被困在天墓里了。」陳駝子眼眉一挑:「天墓何在?」
李一鏟四下看著,周圍空空蕩蕩,根本就沒什麼墓地。他心裡陡然一震,難道自己還在鬼面之中,看到的都是幻象?他問陳駝子:「師父,你知道鬼面嗎?」陳駝子愣住了,輕輕地搖搖頭:「好了,一鏟,最近你總是精神恍惚的,我們馬上就要去陵山尋找養屍之所,你這樣可不行。」
李一鏟一把抓住他的手:「師父,千萬不能去陵山。你會……」陳駝子皺著眉看著他:「我會怎樣?」李一鏟最後的「死」字卡在嗓子眼裡就是吐不出來。陳駝子輕輕地拍拍他的肩:「一鏟,是不是身上的屍毒發作了?」
李一鏟緊緊地把住他的手:「師父,總而言之不能去。」
陳駝子一笑:「我們現在不就在陵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