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無常,死有命
一個星期之後蘭文川上完課回家,在巷口推著自行車,在自家巷口見到三個人。準確地說是兩個很怪異地人架著一個老頭準備走。左邊的一個,一身黑衣,鬍子拉碴,皮膚黝黑,一手拿著破蒲扇,一手拿著黑鐵鎖鏈。另一人,頭戴白高帽,身穿白衣,臉色煞白,猩紅的舌頭拖到了下巴處,一手拿賬簿,一手拿哭喪棒。
能見到鬼物,說明蘭文川靈眼已開,可以查探精神體,已是修鍊的初級階段。
見到二人蘭文川愣住了,死死地看著眼前的人。而兩人看到蘭文川也是愣了一下,中間那老頭則是昏昏沉沉的模樣。兩人愣了片刻,相視而笑,繼續向前走,身體竟然穿過了蘭文川與他的自行車。蘭文川只覺得身邊吹過一陣陰風而已。蘭文川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接著迅速把自行車往牆上一靠,回頭大叫道,「站住!」
按說蘭文川本來見到人家陰差是不應該妨礙他們辦事的,雖說人都有好奇心,可是蘭文川還不想那麼快見識陰間的情況。可是現在的情況是被黑白無常帶走的老頭不是別人,而是蘭文川的爺爺。蘭文川的爺爺一年前患了老年痴呆症,沒想到現在被黑白無常給抓走了。蘭文川跑到兩位陰差面前,又一次喊道,「站住!」
黑白無常愣了片刻,那黑無常便說道,「小子,你想幹嘛?!」
蘭文川說道,「你們知道你們抓的是誰嗎?是我爺爺!」
黑無常鄙夷道,「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仗著自己有些邪門本事便妨害我們政府工作人員辦公。你還真的以為隨便畫個符念段咒就能打發我們嗎?再敢阻撓我們公事,小心把你也抓下去。滾!」
這個時候金箍棒從蘭文川口袋裡跑出來,變作穿金戴銀的精瘦道士模樣。金箍棒對著黑白無常大怒道,「你們兩個滾蛋反了不成!敢叫我主人滾?!信不信大爺我讓你們魂飛魄散!」
見到金箍棒,黑白無常全身戰慄,一來他們雖然已可以歸入低級鬼仙一列,但畢竟是鬼物。而金箍棒乃是至剛至陽的兇器,先天就能震懾鬼物,而後天修為又在黑白無常之上,故而黑白無常怕他。蘭文川只是初窺門徑的境界,故而黑白無常並不怕他。
黑無常稽首道,「這位道爺,不是小的為難道爺,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金箍棒道,「什麼道理?大爺我讓你們把這老頭兒還陽,聽到沒有?」
黑無常點頭道,「我們兩個說的不算,這事得找城隍老爺去。」
蘭文川驚異道,「城隍?你們不是閻王的手下嗎?」
黑無常很勉強地笑道,「這位小爺有所不知,閻王爺公務繁忙,一天中死這麼多人,如果都讓閻王爺辦,縱使閻王爺神通廣大也辦不到。所以,咱們這小城負責勾魂的都是城隍爺的手下,有些地方還是土地爺的手下哩!」
「那快帶我們去見城隍!這老頭先放他還陽。」金箍棒急沖沖地說道。
黑白無常見到金箍棒這不講理的主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只好照辦。
城隍見了金箍棒與蘭文川,眉頭一皺,只得擠出笑容道,「兩位道友光臨鄙府,不知有何貴幹?」身為城隍,相當於一個縣的縣長,也是一地的父母官了。可是鬼仙一族能力本來就薄弱,身為領導級別的神仙卻經常要伺候一些平民級別的道人,實在憋屈。最可怕的遇見胡攪蠻纏的人,非要讓自己長生不老,結果擾亂他們的正常公務,連門都出不去,最後只好向上級陰司求援。
城隍道,「活無常,你先回去吧,死有命,你過來跟我說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白無常稽首拜過城隍便消失不見。原來這白無常又稱活無常,並非鬼仙,而是由活人走魂擔任。平日里白無常也是普通人,只有陰司當差時才靈魂出竅變作無常鬼的模樣。白無常之所以拖著一條長長地舌頭,並非因為他是弔死鬼,只是因為他原本是活人,有人世間的事務有些因緣,陰司怕他說話無意沾染過多因緣這才將其舌頭變長,使其不能說話。當然,必須說的是「生無常、死有命」或者「白無常、黑無常」並非單指兩個人,而是指陰司的兩個職務,生無常即活人走陰當差的鬼卒,死有命則是陰間猛鬼擔任的鬼卒。
黑無常對城隍說道,「城隍老爺,我們去拿蘭禮燈的生魄的時候被這位小哥阻撓,因為蘭禮燈是他祖父。他怕我們拿了他爺爺的魂。」蘭文川家字輩排行按「忠孝禮義,文成武德」算,所以他爺爺叫蘭禮燈,他爸爸叫蘭義山。
城隍笑道,「原來是禮燈的孫子,薛判官,去叫蘭禮燈過來。」
城隍背後站著一個身穿青衫的青面書生,聽了城隍的話,青面書生道,「城隍老爺,我這就去叫蘭禮燈過來。」
金箍棒把手叉在胸前,道,「怎麼他又在這裡了?生死簿在哪裡?把名字消掉!」
城隍很勉強地笑道,「這位道兄,現在我們陰司用的已經不是生死簿了。」
「那你們用的是什麼?」金箍棒瞪得眼睛問道。
城隍道,「現在我們的記錄都是聯網的,伺服器在東華帝君陛下那裡。所以道兄得去找東華帝君處理這件事情。」
金箍棒聽到東華帝君語氣一下子軟下來,別說是東華帝君了,就是閻羅王他也干不過啊。「那個什麼的我也不是很懂。那就這樣吧。」
這個時候青面書生帶著一個精神矍鑠的老頭走了過來,那老頭確實是蘭禮燈無疑,只是看起來精神好了很多。蘭禮燈看到蘭文川,便說道,「生死有命,這種事情勉強不來的。」
城隍爺說道,「禮燈他肉身壽命已盡,在我這陰司中當文書也已經一年了。這次他陽壽已盡,我們便是想將他留在人世間肉身中的七魄也拘過來,只有三魂七魄合成鬼魂他才能修鍊鬼仙。否則就算我們不拿他的七魄,讓他的肉身存活,也只能使他的七魄慢慢消散而已。世上死的人很多,但是時候能成為鬼的卻不多,只有壽終的人才能成為陰間的鬼魂。其他天災**而亡的我們多半也會去收取魂魄,但是意外死亡三個小時之後的魂魄卻一般都是魂飛魄散,當然也有的因為環境特殊可以駐留人間。」
蘭禮燈道,「城隍老爺說的是,陰間雖然清苦單調些,但是卻也不愁吃穿。天地之間靈氣充沛,我們只要吸收一點便不會覺得餓了。而衣服方面,鬼物自然會顯化出各自的衣物,而且也沒有寒冷炎熱的感覺。其實比做人來還更舒服。」
蘭文川點頭道,「既然爺爺你自己是這個意思,那便這樣好了。唉,當鬼也是活著的一種方式吧。」
城隍笑道,「其實增加壽元的東西還是很多的。」
「哦?都有什麼東西啊?」金箍棒興奮地問道。他自己沒有死亡的煩惱,但是卻怕蘭文川那一天突然掛了,那麼自己便又要一直孤單了。蘭文川即使真的時候以鬼的方式存在,可是鬼物卻是不能駕馭它這種至剛至陽之物。
城隍說道,「增加壽元的東西有很多,比如昆崙山西王母的蟠桃,鎮元大仙的人蔘果,太上老君的金丹還有南極仙翁的交梨火棗。」
金箍棒搖頭苦笑道,「城隍兄弟說的倒是輕鬆,這幾樣東西實在不好找。」
城隍笑道,「人死後的出路很多。一個就是如蘭燈這樣留在陰司當差的,其實這也是不錯的。與天災**受不了魂導致魂飛魄散的要好很多。」
蘭文川疑惑地問道,「城隍爺,人死了又很多出路么?」
城隍點頭道,「確實如此。第一個自然是沒人收魂,其靈魂多半是要飛飛湮滅,保存地好一些的可以成為遊魂,但是這些孤魂野鬼卻是不能修成鬼仙正果了。還有一種情況是人死後靈魂沒有完全消散,但卻轉變成怨氣,就只能危害人間了。壽終之後被收魂的鬼,最糟糕的情況是生前造孽太多,或是篤信邪教,比如那些篤信基督邪神的人,死後是要下地獄的。地獄有一十八層,按鬼魂生前罪過不同有不一樣的刑罰,上刀山下火海,割鼻子拔舌頭那都是有的。」
「完全不信神而生前德行不錯的人會有事嗎?」蘭文川問。
城隍道,「生前德行不錯而又不信邪教的人即便不信鬼神,我們也不會送他進地獄的。陰間並非只有地獄,實際上很多地方同人間一樣,也有城市,也有鄉村。一般人死後被收魂后都會去這裡,那些犯了罪的鬼魂受過地獄的刑罰之後也可以選擇在陰間正常生活或者投胎轉世。當然,信邪教的人,比如對基督邪教篤信不已的人永遠沒有去陰間正常生活的機會,也沒有投胎的機會。要嘛繼續受苦,要嘛就魂飛魄散。」
蘭文川咂舌道,「還真是可怕。」
城隍點頭道,「之所以這樣懲罰他們,並非因為他們不信我們的天道,而是因為他們誹謗我們的天道。所以,寧可完全不信神,也不可輕信邪神。」
「可是你們這樣對待他們的教徒,不怕他們的上帝耶和華找你們麻煩嗎?」蘭文川問道。
城隍點頭道,「雖然他們在人世間勢力很大,但是其實根本沒有這麼一個神存在。他們只不過是一個騙子宗教而已。他們所宣揚的神,是不存在的,他們所宣揚的聖人,都是些騙子。好了,不談他們。其實我們陰間也一直在考慮這項政策是否有些偏激。只是因為那些人的鬼魂被抓到地獄之後都要大罵陰司的工作人員是惡魔,惹惱了東華大帝、地藏王、十殿閻羅等領導人。就算是佛,常年累月受那些被邪教蒙蔽的人的責罵,也會有火了。因此那些執迷不悟的鬼魂一直以來都是受到嚴厲懲罰的。對於凡人而言,最好的出路有兩條,一條是佛教徒死後雖然尚未修成正果卻可以往生佛國凈土,那裡的生活比人間還要好。另一條則是往生道德天勝境,這個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蘭文川點頭道,「受教了。」
城隍笑道,「文燈啊,如果你們想相見呢,就來這個城隍廟吧。人嘛,本來對生死都看得很重的,可是既然對靈魂的存在已經沒有了疑問,那麼便應當認為鬼魂也是人生活的另一種方式。我以前也不願意自己死掉,可是當了城隍之後感覺比做人的時候還要充實。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