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桌兩椅,一床雙枕。
撿飯兒看著眼前景象,不禁由頸子羞紅到了頭頂心,光潔的額頭也冒出了幾顆汗珠子來。
沒有辦法呀,在這非常時期能租到一間房,已經是老天爺給的好運道了……
傅隱睿見撿飯兒僵硬著身子,而且整張臉都燒紅了,不禁對她感到過意不去。
雖說行走在外一切從權,但再怎麼說她也是個未出嫁的黃花大閨女,就這麼與自己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總是太為難她了。
微咳幾聲清了清喉嚨后,傅隱睿對著撿飯兒說道:「撿飯兒,這間房就讓你住,二師兄再到樓下問店掌柜的,看看客棧里還有沒有地方可以過夜,只要能躲風擋露,即便是柴房、馬房都好。」
「這怎麼成?柴房那麼臟、馬房那麼臭,而且說不定還沒門沒窗的,不把人凍壞了才怪呢!」撿飯兒立即反對。
她知曉連著趕路幾天,傅隱睿和自己都已經是疲憊至極了,再不好好休息養神,恐怕都要累出大病來的。
「況且,咱們明兒個還得上鳳吹山莊去給公冶老爺子送賀禮,倘若人家大批人馬擺下了陣仗不肯聽我解釋,硬是要先打上一架的話,那咱們今晚不睡飽養足了精神,上了場面后怎麼應付得來呢?」
撿飯兒蹙眉憂心地望著傅隱睿。
「可……可是孤男寡女共寢一室,這對你往後的聲譽有極不佳的影響,實在是不甚妥當,我看我還是……」傅隱睿難得期期艾艾的說著話。
他必須為撿飯兒的名譽著想,雖然他極想在溫暖舒適的床榻上好好地睡上一覺。
「哎呀,師父說過的,江湖兒女是不應該拘泥於這種小節的嘛!」撿飯兒豪氣干雲地說著。
她覺得自己近來老是在說這句話,好像她對二師兄有些莫名其妙的企圖似的,害得她總是感到挺難為情的。
傅隱睿明白撿飯兒對於他們兩人即將上鳳吹山莊的顧慮是對的,明日或許是個他關生死的場面,他的確是不該、也不能因為在乎這些小節,而喪失了養精蓄銳的機會。他略微沉吟後點點頭開口說道:「在我到客棧里的大澡堂去梳洗之前,會讓店小二替你送浴桶和一些熱水上來。或者,你是要先吃晚膳?」
「下午進城前吃的麵餅到現在都還飽著呢,我不餓。」撿飯兒欣喜於傅隱睿的細心和體貼,胸房裡覺得既暖又甜。
傅隱睿看著撿飯兒面上喜孜孜的甜笑,不由自主地也彎了嘴角,推門走了出去。
「呵呵呵!你們未免也都太小心過了頭,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小丫頭,難不成還能讓咱們鳳吹山莊上上下下百來個壯猛護衛難看嗎?」
「自從上個月我接著了老友雲丫的警示鴿訊后,整個鳳吹山莊便像鍋燒開的沸水一樣翻騰個沒停,勞動全庄日夜加強數班侍衛輪哨不說,每個人見著了我便盡睜著一雙雙憂心仲仲的眼。
「若不是我發現得早,你們竟然還想勞師動眾去攔阻那丫頭,而且連翔鷲、翔鵑和羽鵡那幾個傻孩子,也全都-了渾水出庄去湊熱鬧。」
鳳吹山莊寬闊的廳堂上,公冶行鳴撫須笑斥圍繞在他身旁與他相交數十年,最為親近也最為忠心的左右護法。
公冶行鳴身形瘦長,面上顴骨高聳,膽鼻如鷹隼,雙眼深陷,目光也像鷹隼一樣的銳利,雖然臉上已經滿布皺紋,但他步履矯健如昔,仍然未見一絲老態。
「莊主,人云小心駛得萬年船,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頂著個大光頭、長相憨厚的右護法翁大祁,苦口婆心地繼續規勸著公治行鳴,手上還捧著一件可抵刀擋槍的武林至寶——龜嗆金絲甲,想說服他穿在外衣底下。
「莊主,右護法他說的是哪!您也快將這辟百毒的百善丸、長功力的血龍果給服下吧,我請教過京里請來的名醫,這兩劑合服功效可是倍增哪,凡事有個預防,總是較能高枕無憂。」深謀遠慮、蓄著山羊鬍的左護法趙百匯,一得到簡泛兒會上門尋仇的消息,馬上就動用鳳吹山莊所有的人力,重金購來數十種珍果益丹要公冶行鳴服用。
「老爺,你就聽左右護法他們這一回吧!聽說那簡泛兒為了復仇,不惜投身異地魔教,練成了歹毒至極的駭人魔功,所經之處,人畜皆是非死即傷。老爺的名望再盛、武功再高,還是得提防著點,就當是妾身求求你吧。」公冶夫人自從不經意聽見護衛們的交談討論后,便開始日日夜夜淚眼婆娑的苦苦哀求。
公冶行鳴苦笑地嘆口氣,終於屈服了。
「好吧、好吧!全拿過來吧!」
撿飯兒掏起水潑潑讓熱氣熏紅的臉頰,擰乾了浴巾拭去身子上的水珠,然後再取來披掛一旁的干布搓擦著垂在身後的長發。
撿飯兒一邊手腳俐落地穿上乾淨的衣裳,一邊看著地板發楞。倏地,一個念頭飛快地竄過她的腦海,使她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起來。
「等會兒,二師兄進房來會要睡在哪兒呢?
「依著二師兄的性子,他一定會說要隨便打個地鋪,但是這地上的濕氣這麼重,若著了涼怎麼得了?我索性佯裝不小心打翻浴桶弄濕了整片地,好讓二師兄斷了打地鋪睡的念頭。
「但是,二師兄他一定會接著說,他坐在椅子上趴著桌子將就睡一晚便罷了。那又怎麼行呢?明兒個醒來肯定筋骨酸疼的。我還是繼續假裝不經心跌了一跤,把桌椅也給撞爛好了。
「嘻嘻嘻,如此一來,二師兄就非得和我一同睡在暖呼呼的床榻上不可了,說不定哪,二師兄明早醒來會覺得對不住我,而要對我負起責任,然後就開口說要把我娶過門哩!」
低頭瞧瞧自己身上已經穿得整整齊齊的衣衫,撿飯兒扯扯袖子,繼續低語咕噥起來。
「早知道衣裳就別穿得這麼快,讓二師兄回來時不小心見到我衣衫不整的模樣,那二師兄豈非就得對我負起責任了嗎?嘻嘻,我好聰明哦……」
傻頭傻腦地竊笑了一會兒之後,撿飯兒好像突然又找回了理智一般,嘟著小嘴甩甩頭,自責地開口。
「哎呀!我的心眼怎麼這麼壞?不讓二師兄睡地板、趴桌上,是因為怕他會不小心著涼,擔心他腰骨會犯酸疼才對嘛!
「嘖!我究竟想到哪裡去了啦!怎麼自個兒東想西想就想歪了念頭、拿壞了主意呢?活像個想佔盡二師兄便宜的急色鬼。
「可……可是話又說回來,這算不算得上是個千載難逢的大好良機呢?如果我就這麼硬生生的糟蹋掉了,以後還會不會有這種機會呢?往後倘若看到二師兄先娶了別的姑娘進門時,我會不會哭著後悔呢?
「一路上遇見過那麼多姑娘家,她們都不時拿眼角偷瞟著二師兄,十分鐘意二師兄的樣子,就連鳳吹山莊的公冶小姐也好似愛慕二師兄愛慕得不得了,這我該怎麼辦才好呢?」
自言自語的同時,撿飯兒神情恍惚,雙臂似有自主意識般地將浴捅傾翻倒地,弄濕了房裡的地板;纖瘦的雙臂輕輕一掰,便讓紮實的圓桌木椅四分五裂,散落在濕地上……
原來這丫頭對他是這般心思。
傅隱睿並不是蓄意偷聽撿飯兒的自言自語,而是他自客棧的大澡堂梳洗沐浴完畢之後,擔心自己貿然地推門入房去,會冒犯到未著裝整齊的撿飯兒,所以他才稍微凝神注意聆聽房門內的動靜。
結果,所聽到的是讓他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的內容。
該哭的是,撿飯兒還真的將浴桶打翻潑濕了地面,也將桌椅全拆得支離破碎,而他一個堂堂男子漢,卻要像只待宰羔羊般落入動歪念頭的老虎口裡?
該笑的是,他竟然一點也不為撿飯兒的傻氣舉動感到氣憤或者是厭惡,反倒有股正中下懷的欣喜感。
其他姑娘們使來令他感到厭煩和無趣的拙劣小手段,撿飯兒使來卻讓他感到是種可愛的行為,這是因為他已經對她動了心的關係嗎?
環境造就成的堅強性子、讓師父給磨出的溫順性子、良善助人的慈悲性子,還有女兒家愛嬌的性子……總合起來真是教人無法不從心底去喜愛她。
哎!不過,撿飯兒那股奇怪的蠻勁,認真發揮出來倒也挺嚇人的就是了。
傅隱睿在打算推門前露齒笑了笑,想著:撿飯兒啊撿飯兒,你知道這麼做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你究竟是想要我早點歇息好養足精神,還是想要折磨我呢?
「二師兄,對……對不起,我……我不……不小心把浴桶打翻了,還……還不小心跌了跤,把……把桌椅給壓壞了……」
因不習慣說謊而心虛又心慌的撿飯兒,明明已經在心裡打好了草稿,但仍覺得自己這謊扯得是漏洞百出,教人難以信服——
這麼大又這麼重的浴桶會無緣無故的打翻?她這沒長三兩肉的身子能將桌椅給壓爛?
撿飯兒對自己的解釋一點兒信心也無,實在是擔心極了傅隱睿會追根究抵,她緊張地絞著手指頭,不住地在腦海裡頭練習應答之詞。
「哦。」傅隱睿以強大的自制力壓住幾乎要爆出嘴角的大笑,僅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直到此刻他才發覺自己真是有當戲子的天分。
「哦?」他只有這樣的反應而已?完全不問她是如何「不小心」的嗎?
撿飯兒已經默背得滾瓜爛熟的說詞一點兒都沒派上用場,這使得她鬆了一口氣,又有點失望。
「嗯。」徑自走向床榻,自在地脫去外衣、鞋襪,傅隱睿回頭向撿飯兒招呼道:「不是該早點睡?」
「啊?哦!對對對,要早點睡,是該早點睡。」
撿飯兒獃獃地依照著傅隱睿的舉動,也脫去外衣和鞋襪,端坐在床沿。
見到撿飯兒嬌憨惹人憐的神態,傅隱睿內心不禁起了一陣難以自持的悸動。
他垂下眼險,柔和了素來嚴峻的眼神以及唇角,伸臂攬住撿飯兒小小的肩頭,讓她斜倚在自己的懷裡。
傅隱睿這柔情親昵的舉動,使得撿飯兒一張小臉熱烘烘的紅了起來,胸房內的心兒也怦怦怦的跳著,腦袋瓜子霎時全糊成了一團。
「撿飯兒,明天到鳳吹山莊給公冶老爺子送完了壽禮,你就別回鐵猴山去了。」傅隱睿柔聲對撿飯兒說著。
「別回鐵猴山?那我要去哪兒?」撿飯兒微微掙開了迷霧,卻又陷入一片迷憫,她將肩頭離開傅隱睿溫熱的胸懷,有些驚愕地問著。
「跟二師兄回去可好?」他傾身讓自己的氣息完全籠罩住她,相對的也沉浸在她浴后的自然體香之中。
這樣的距離,這樣不合禮數的親近,撿飯兒應該是要感覺到不自在的。
但是她卻沒有那種「應該」的感覺,心房中反倒是有種被珍視的甜蜜欣喜。在情鍾心儀的先決條件之下,所有的「應該不自在」全都變成了「不應該不自在」
「好。」心神恍惚的撿飯兒脫口應允,隨即又發覺自己根本還沒問清楚是怎麼一回事。「跟二師兄回去?」她望著仍然輕摟住自己肩頭的傅隱睿,九宮鳥似的重複他之前的話語。
「嗯。」他含笑地看著她充滿訝異的小臉。
「跟二師兄回去哪裡?」她好似忽然變傻了,繼續獃獃問著。
「回二師兄的家。」
「回二師兄的家做什麼呢?」
「回二師兄家做二師兄的新娘子。」
「啊?做二師兄的新娘子?」
「嗯,不好嗎?」
撿飯兒眨巴著一雙圓眼睛,一時之間竟忘了該如何自喉嚨里發出聲音來說話。待她由傅隱睿滿布柔和笑意的眼瞳中看見自己呆楞的倒影之後,才漸漸尋回了神智。
「師……二師兄,你……你說這些話,不會覺得自己太衝動了一點嗎?」撿飯兒幾乎不能相信方才那番話是由傅隱睿口中說出來的。或許是一切太過於人意,反倒使她之前拋到九霄雲外的良心突然自動歸位進胸坎里,一開口說話便結巴了起來。
「衝動?怎麼說?」傅隱睿彎唇笑問著。
方才在門外聽到撿飯兒的一番自言自語,她明明勇於爭取自己想要的,怎麼在臨門一腳時又忽然退縮了?這樣心思矛盾的姑娘還真是有趣得緊,難不成這是她以退為進的招數?
「我的意思是,二師兄你是不是因為近來日日夜夜都和撿飯兒處在一塊兒,所以腦筋有點打結不靈光了,一不小心便以為撿飯兒是個難得的好姑娘,才迷迷糊糊地想把撿飯兒帶回家去做新娘子?」
「哦?難道撿飯兒不是個好姑娘?」瞧著撿飯兒漲紅了小臉,神情嚴肅正經的說,傅隱睿禁不住想逗她。
「當然不是!我很壞的,我肚子里藏有很多壞心眼,二師兄帶我回家做新娘子,往後可是會後悔的!」
「你哪裡壞?藏了些什麼壞心眼?往後我又會如何後悔?」
「這個……我……我……」撿飯兒怎麼也說不出口,她方才心裡是想對傅隱睿使出什麼樣的手段。
傅隱睿當然知道她所謂的壞心眼是在指些什麼,只不過他並不想說出口來讓她更加羞窘得無地自容。
「總之,撿飯兒長得沒有比其他姑娘好看,既沒有可以振興二師兄營當的豐厚嫁妝,又沒有高強的武功可以幫助二師兄稱霸武林,二師兄真要帶我回去當新娘子一定會吃虧的。」好像為了彌補稍早泯滅的良知,撿飯兒此刻竭盡所能的想要說服傅隱睿,好讓他打消娶自己的念頭。
「撿飯兒。」
「嗯,二師兄?」
「你沒聽說過嗎?」
「聽說過什麼?」
「吃虧就是佔便宜。」
夜風徐徐輕拍著窗根,室內一陣無語的沉默之後,撿飯兒終於開口。
「二師兄……你不用再考慮一下嗎?」她心中忐忑萬分。
「我已經考慮過了。」
「不後悔?」撿飯兒半垂著眼險,小心翼翼地偷觀著。
「不。」
「那……」她臉上一片靦赧。
「嗯?」
「那就請二師兄帶撿飯兒回去做新娘子。」即便是在路旁撿到了萬兩白銀,撿飯兒也不會展出像現在這麼有「賺到了」感覺的燦爛笑容。
傅隱睿嘴角輕揚。嘖!真是個傻丫頭!
寬了心之後,撿飯兒掩著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撿飯兒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心滿意足神情,放鬆了身子倒進床榻內側,美麗的唇畔還掛著一朵淺笑。
「二師兄,時候不早了,咱們不是說好要早點睡的嗎?那你還不快點上來躺平蓋好被子睡覺?」說著,她將原本縮在被窩裡的小手伸出一隻來,拍拍床榻示意傅隱睿快些躺好。
隨著她的動作,綺思遐想飛也似地竄進傅隱睿腦海中!
兩人剛剛在口頭上私訂了婚約,而他那個未過門的可愛娘子正躺在被窩裡喊著他去睡,此時就算是個糟老頭子聽著了也會胡思亂想,更何況他還是個熱血奔騰的健壯男子呢?
傅隱睿不語地照著她的要求動作——傾身躺進床榻,並蓋上兩人共用的一床棉被。
撿飯兒雖然眼皮子越來越沉重,耳里卻也清楚地聽聞到傅隱睿所傳來的粗重氣息聲。
眨眨眼,將濃濃睡意稍稍眨掉,她覺得不太對勁。隱睿二師兄是個長年習武的人,怎麼可能會有這麼粗重的氣息聲呢?
「二師兄,你怎麼了?是哪兒不舒服嗎?是不是不小心著涼了呢?」她睜開眼擔憂地問,同時伸出小手拂上他的額頭探試溫度。
這麼近,近得都能看見她粉微嫩小臉上的寒毛……傅隱睿將她關切的小手拉至自己胸前,極具自製輕聲地開口:「我沒事,你快睡吧。」
臉都紅了,額角還冒著汗,怎麼可能會沒事?
撿飯兒憂心忡忡地怞回小手,再探探傅隱睿頸子的溫度,摸摸他胸口的心跳,想要進一步確定他是不是真的犯了病。
緊閉起眼皺鎖了眉,傅隱睿痛苦得幾乎聲吟出聲。他的神情讓撿飯兒益發慌亂,著急的想要拉開他胸前的單衣。
「住手!」傅隱睿倏地抓住她的小手,他睜開泛著些微血絲的眸子直視著她,喘息更劇的問道:「你在做什麼?」
怞不回手繼續之前的動作,撿飯兒懊惱著傅隱睿的不肯合作,「二師兄,你冒了一身熱汗,趕快讓我幫你把身上的衣裳給脫了,好拿條布巾來替你拭乾身子呀。」
讓我幫你把身上的衣裳給脫了,好拿條布巾替你拭乾身子……
傅隱睿含糊地低咒了一聲,怎麼現在她所說的每一句話,聽起來都是那麼的誘惑人?他可不是什麼見鬼的柳下惠哪!
「我沒事,別碰我,你快睡!」他略微粗魯地將她推回她所睡卧的那側床榻。
好凶哦!
不是之前才剛說好要帶她回去當新娘子的嗎?怎麼訂了親事態度就馬上變了呢?該不會是這樣快就反悔了吧?這未免也快得離譜了些……
撿飯兒嘟著小嘴瞪視已經翻過身去背對著她的傅隱睿,細挺的鼻樑管子一酸,大大的眼眶子一澀,就開始輕輕地怞噎了起來。
「唉!怎麼哭了呢?」傅隱睿低嘆一聲,莫可奈何的翻過身來對著撿飯兒的淚眼。
他不出聲之前,她還以為她是能夠忍住怞泣聲的,但一聽見他軟化的聲調,淚珠子就管控不住的往眼眶外狠狠的竄冒。
「二師兄……你、你是不是後悔了?」她怞怞噎噎地問著。
「後悔?我後悔什麼?」傅隱睿強忍想瞪她一眼的衝動。
他是後悔,後悔不該讓她說服了共寢一室,後悔不該讓她翻倒浴水、拆壞桌椅,然後使得他在不該渴望著她的時機渴望著她,導致自己的身心皆疼痛難當。
「後悔說要帶我回去當新娘子呀。」她忍不住又滾出了兩串淚珠子。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這丫頭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不然方才怎會對我那麼凶……」撿飯兒嘟囔抱怨著,委屈的感覺一地湧上心房。
「那不是對你凶,而是為你好。」傅隱睿再度低嘆了一口氣。
「為我好?人家只是擔心你冒汗著涼要替你拭汗呀,這樣你就對我大聲說話,要我別碰你,而且還推人家……」面對疼惜自己的人,她愛嬌的口吻自然而然的流泄了出來。
傅隱睿低聲地咕睞著:「天殺的時間、地點都不對。」
「啊?什麼時間地點都不對?」兩人同卧一床,她當然把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瞅了她因哭泣而更顯粉潤嫩紅的朱唇一眼,他大有豁出去的覺悟,對她輕聲說著:「這個的時間、地點都不對!」
他急切且溫暖的薄唇,印上了她柔軟而微楞的櫻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