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很抱歉,孫先生,你只有一張票,不能攜伴入場。」演奏廳外的驗票小姐一臉為難。
「看吧!明明就只有一張票,你偏要當跟屁蟲。」嚴俊停回眸瞪他。
孫文麒望著嚴俊停不施脂粉卻仍明艷漂亮的臉龐,對她投注來的怨憤目光報以微笑,他轉頭對驗票小姐柔聲道「麻煩你通報一下安德森小姐,就說孫文麒再向她多要一張票。」
「這……」驗票小姐在他紳士的輕聲細語下紅了臉。
「你根本是在強人所難!」嚴俊停把驗票小姐的臉紅當成局促不安,她斥責他一句后,連忙堆滿笑安撫道:「小姐,沒關係,你不必理他,他沒有票就讓他站在外面吹風,你先讓我過去!」
「小姐……」驗票小姐臉上帶著奇怪的笑意。「不是孫先生沒有票,是……是你沒有票。」
「你在說什麼?」這門票又沒註明孫文麒三個字!嚴俊亭帶笑的唇角微微僵硬。「這是我的票!」
「那是孫先生一人的指定席。」驗票小姐又尷尬地笑了笑。
去——他的!嚴俊停蜜色的臉垮著,拳頭捏皺了門票,狠狠地連票帶拳猛捶身後男人的胸膛一下。「你的特別座,去聽吧你!」她咬牙切齒,轉身邁開著火的步伐。
「別急。」孫文麒伸長手臂攔住她的腰,忍俊不住。
「這位小姐,煩請你轉告安德森小姐,除非給我兩個位置,否則演奏廳將空無一人。」
「呃……是!」驗票小姐連忙交代另一名接待員,耳語幾句后,男接待員跑了開。
「誰要你幫忙。」嚴俊停嘴裡咕喊著,但心裡在大叫——萬歲!
「我沒幫你呀!」俊逸的臉龐帶著致命迷人的微笑,他輕聲說:「我是在幫我自己,我不習慣一個人買演奏票,反而是求你捨命陸君子。」
「君子?哼!」她嗤笑一聲。「你是君子嗎?」
「對某些人或在某些時候是。」在她面前他可不敢說是。
嚴俊停真慶幸自己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不然她今晚一定又被他刻意裝出來的翩翩風度要得團團轉。「說得也是,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哪有君子說話像你這樣誇張不實,說什麼你不進去演奏廳將空無一人,騙准?茱莉安德森才不缺你一個聽眾呢。」
「如果我說她很希罕我這個聽眾呢?」孫文麒壞心眼又起,斯文的笑臉不懷好意地瞅著她瞧。
想拐她!「我不跟小人打賭。」誰知道這個男人又要怎麼陷害她,她得防著點。
「呼!好聰明,看來今晚又是一人孤枕難眠。」溫涼的唇貼在她的軟耳上,狀似的愛語。
她就知道這個男人是標準的衣冠,外表裝得正正經經,其實滿腦子低級下流的思想,還好她夠聰明,不然怎麼都不知道。「那就安眠藥多吃幾顆,吞一罐也沒關係,保證你不再輾轉難眠,最好從此長眠不起。」
「在還沒解開密碼、還沒與你耳鬢廝磨前,我可捨不得死。」他低低懶懶的笑聲包含暗示,間的調笑羨煞住場的服務人員。
在她正要發作時,那名通報的男接待員匆匆走來。
「孫先生,安德森小姐答允你能攜伴入內。」
☆☆☆
天啊!嚴俊停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語,整個人呆若木雞地任孫文麒擁入座。
這……這不是真的吧!她柔了柔眼睛,難以置信地環顧四周。
趕忙把票很拿出來再猛瞧好幾眼,對啊!演奏會的目期明明就是今晚,她沒著錯時間呀!可是,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喂……茱莉安德森是不是臨時取消了演奏會?」她愣愣地撇頭問他。
男人爾雅迷人的笑著搖搖頭,交在雙腿,兩手環胸,側頭望著她莫名錯愕的棕色眼眸。
「那為什麼整個演奏廳只有我們兩個人?」她搖晃著他的肩,頗感不可思議的尖叫。
「所以我說安德森很希罕我這個聽眾嘛!」孫文麒輕笑這。
哦……原來如此!「對!我倒忘了你和她曾有一段露水姻緣。」嚴俊停古怪的回過頭,心頭竟有點悶悶澀澀的。
「露水早已被朝陽蒸融。」孫文麒眼神平靜地望向舞台,柔柔緩緩地說。
「愛上你的女人真的很可憐。」她訕訕地掀動唇角。
「噓……那個可憐的女人上台了!」他舉起右手食指輕輕點住她的唇瓣,掛在臉上的輕柔弧度教人心動不已。
她今晚的表演糟透了!
這是茱莉安德森有生以來最失敗的一場演奏會!
不是拉錯了音,就是跟不上伴奏的琴音,再不然就是哭得泣不成聲,劇烈抖動的左肩撐不住小提琴琴身……今晚,她徹底地崩潰!
和孫文麒邂逅在義大利,當時正逢維洛娜歌劇節,在市中心的羅馬圓形露天劇場,上演著維瓦地的阿依達。當時她負責阿依達在凱旋歸來時,澎湃激蕩的背景音樂中迴旋的小提琴樂音,感動了千萬人,也吸引了一名優雅斯文的東方男子的目光。
孫文麒是她見過最儒雅高貴的紳士,刀削似的俊容,深邃的黑眸,英國貴族般的氣質,舉手投足問的風雅威儀,皆令她深深著迷,尤其在他若有似無的追求后,她很快就不可自拔,整顆心全系在這名東方紳士身上。
她愛孫文麒,既瘋且狂!但是就在半年前,他竟提出了分手的要求,就在她以為快要抓住他時,他簡單的說了「我對你已沒有任何感覺」,在她的生命已經不能沒有他的時候,他毫不留戀地離開她!兩年的感情說斷就斷。
當時她失心發狂的想挽回,但是寄予孫文麒的信件,皆被他原封不動的退回;打給他的電話,也被其他陌生的聲音回絕,可見他從未給她最貼身的私人號碼。她無計可想,只有不顧一切來到台灣。上公司找他卻被秘書拒絕在門外,傷心失望之餘,她決定放手一博,她買下了整個演奏廳的門票,只為他一人演奏,但是,沒想到……
她從不知道那名眼神溫煦如朝陽、聲音柔滑如絲線、笑若春風的男子有這樣殘忍的一面,她寧願今晚他從未出現過,沒想到……他竟挽著一名女子前來欣賞她的醜態!
演奏會還進行不到一半,她已泣不成聲,哭倒在舞台中央,所有的工作人員皆慌忙地上前挽扶慰問。
「她演奏得差勁極了!」孫文麒坐在視野絕佳的位置,他不可能看不見茱莉-安德森淚流滿面的痛苦臉龐。
「你才差勁!」嚴俊停忿忿不平地站起身來,怒焰衝天地俯頭瞪現他不甚在意的平談表情,他讓她覺得自己好殘忍。「你要殺人,為什麼要拉我下水?」
她的咆哮聲引起台上所有人的注意,茱莉安德森抬起模糊的淚眼望向不遠處一站一坐的男女。
「我是在救她。」孫文麒的頭抬也不抬,用無關痛癢的語氣說話。
這個劊子手睜眼說瞎話!明明就是殺人犯,還自詡為救世主?那個女的也實在有夠沒用,被這個男人吃得死死的,丟光女人的臉。
「喂!茱莉安德森,不要哭了啦!」嚴俊停怒氣一來,以英文朝台上的人大吼,「在這種男人面前哭,連我都替你感到丟臉,是他混帳,你哭什麼哭?你越哭,就越滿足這個混球的虛榮心!男人再找就有了,你的條件又不差,人長得美又有氣質而且琴藝一流,不要再自貶身價把真心全放在這個敗類身上,他不值得你浪費淚水、浪費青春、浪費愛情!」
茱莉-安德森被她吼呆了,淚水在不知不覺中止住。
孫文麒朗笑出聲,「說得好!安德森,聽清楚了沒有,我不值得你浪費淚水、青春和愛情。」
安德森紅腫的眼睛睜得更大了,她從未見過孫文麒這麼隨性狂放過,他一直是最溫柔、最優雅的。但是現在……她怎麼覺得從前見著的孫文麒是刻意矯飾的紳士,他並不溫柔。他小心隱藏著狂放野性的自我,他很危險,而她從未察覺,一直被蒙在鼓裡。
這麼說……她還能認為自己曾進駐過他的心嗎?如果她曾佔據過他心底的某一個角落,她怎會連他是真實的一面也摸不到幾分?眼眶再次蓄滿淚水,茱莉-安德森哭倒在台上。
夠了!再待下去她真的會精神錯亂。嚴俊停決定把這煩人的一切拋到腦後,大步大步地離開。
孫文麒看也沒看台上落淚的女人一眼,他追了出去。
☆☆☆
她到底是把誰惹誰?最近老是諸事不順。」
一切禍害的淵源皆起於叔叔接下聯合國安理會委託的解碼案。
臭叔叔!她好不容易在普林斯敦熬出頭,叔叔就搞上這麼麻煩的爛攤子讓她收拾,她真是倒楣透頂、命運坎坷。
嚴俊停綳著一張臉走在紅磚道上,一臉的怒容嚇壞了好幾個擦肩而過的路人。
一輛旅車詭異地慢慢駛近地。
哼!孫文麒那種偽君子有什麼值得女入念念不忘嘛!
他是很有錢、很帥沒錯,但是稍微有點腦筋的女人也應該看得出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吧!更何況是茱莉安德森那種美貌與才華兼具的氣質美人,她會看不出他的表裡不一?嚴俊停邊走邊想,越想起氣。
突然,那輛旅車倏地停在她身邊,邊門一開,幾個中東人跳下車,一左一右地架住她,她還來不及開口喊救命,那些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推入車內。
紅色的旅車像火箭般在街道飛馳,卻忽略了身後一長串隱於黑夜的黑色轎車。
☆☆☆
紅色旅車來到關渡,最後駛進靠山的新落成社區。由於社區是剛完工,所以搬進來的人不多,嚴俊停被帶進其中一棟尚未鋪上地磚的屋內。
她的雙手被反綁在身後,雙腳皆被人用麻繩捆綁住,她頭冒冷汗地望著眼前膚色黃褐、五官粗噴的剽悍男人,背脊竄起寒意。
「你就是嚴俊停?」一名男人居高臨下的問話。
她仰起頭望著幾名圍在身前的男人,她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冷靜。「我是,你們沒有抓錯人。」
「嘴巴好利哪!」一個渾厚慵懶的女人聲音自男人們身後傳來。
幾個男人立刻左右排站開,嚴俊停看到一個著黑色緊身皮衣的女人,身材姣好,臉上還戴著黑色墨鏡。
「哼,我以為貴國女子應該是渾身被麻布包裹得密不通風,這位小姐真是與眾不同。」她是個孤兒,要就只有一條命,已沒有什麼害怕失去的,而且叔叔少了她也算少去個負擔,這個世界對她而言還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人事物。嚴俊停盯著女人呼之欲出的,無畏地嗤笑。
「我自然有辦法磨平你的尖牙利嘴!現在,我問你,密碼呢?」女人走向她,以很羞辱人的方式,用鞋尖挑起她的下顎。「還有,謝志遠人在哪裡?」
嚴俊停在黑色的鞋尖吐了一口唾液。
女人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恬乾淨!」一腳重重地踩在她背上,她居高臨下的命令。
很可惜,尊嚴這東西也許不算什麼,卻是她生命的全部。嚴俊停絲毫不屈服,竭力忍住背上的疼痛,她又啐了女人已然污穢的鞋尖一口口水。;
女入再賞了她一個耳光,蹲,拉扯她的頭髮。
「很有骨氣嘛!這麼有骨氣的女人,該用什麼方法才能真正的羞辱你呢?」
鼻血淚淚流出,嘴角也被打裂了,嚴俊停忍著頭皮的劇痛,倔強地瞪視皮笑肉不笑的女人,毫無懼意地再次朝她臉上唾一口飛沫。
女人摘下墨鏡,深不見底的黑眸燃燒團團怒烙,她忿忿地以手背拭去臉上的唾液,怞出靴里的鋒銳小刀,恨恨地往她胸前一劃。
嚴俊停咬牙不讓痛苦的哀號逸出唇齒,那一刀不止划裂了她的衣衫,也劃破了她的,腥紅的血液爬滿胸口,妖艷了她湖藍色的上衣。
「連哼也不哼一聲?」女人陰險地扯了扯嘴角,她轉頭往身後的四個男人望去。「你們看這有骨氣的小妞漂不漂亮?」
四個男人如狼似虎地盯著她被血漾紅的胸口,有志一同地點點頭。
嚴俊停聞言全身忍不住顫抖,她知道這個女入準備怎麼羞辱她了!
「我知道該如何挫辱你的骨氣。」女人陰狠的低笑,尖銳的指甲沿著那條斜划胸前的血痕滑行。
痛……痛啊!嚴俊停艱苦地合上眼,下唇已被她咬出了咸濕,一張俏臉宛如死人般的慘白。
女入勝利地直起身來,重新戴上墨鏡,她邪惡無比的笑道:「你們幾個慢慢享用吧,直到她肯交代密碼跟謝志遠的下落。」
她會咬舌自盡的,為了自身的尊嚴不被人踐踏。嚴俊停在心中道。
女人得意的笑聲回蕩在空洞洞的屋子裡,她轉身拉開了大門。
然後,數十把槍眼拿她當槍靶。
「啊!」女人慘呼一聲,刷白了臉色。她真不敢相信,她是受過嚴密訓練的特務,菁英中的菁英,竟然被那麼多人包圍而絲毫不自覺。
四個N國特務壓抑著滿腔沸騰的,聽聞長官的驚叫聲后,個個不明所以的回過頭來。只見女人一步步地向後倒退,而後有一群擁槍的男人逼進屋來。
嚴俊停痛苦地喘著氣,她縮在牆角打著哆嗦。
「抓住她!」女人張口大叫,命令那四個男人抓嚴俊停當人質。
「開槍!」溫和的男人聲音自一群舉槍的男人中傳出。
自消音手槍射出的子彈,沒有駭人的槍響,只有那四個N國特務的凄厲哀號聲,他們還沒有碰得到嚴俊停的腳踝,卻已中彈倒地。
嚴俊停望著眼前躺在血泊中掙扎的男人,忍耐許久的明水終於浮上眼眶。
一名白衣男子自持槍的男人後中走出來,他的腳步改以往的優閑,略顯倉猝地步向窩在角落打顫的女人。
滿盈的淚水奪眶而出,嚴俊停仰著頭凝望孫文麒,彷彿有一股莫名的魔力教她顫巍巍地伸出雙手。她覺得好冷。好疼、好脆弱,她只想有一個人緊緊地摟住她,讓她不必再悲觀的遺棄自己,渴望著被愛……的確如此,她不想再當個沒人愛的孩子,叔叔也不在她身邊,到底有誰能一愛她?
孫文麒蹲下,身緊緊地摟住她,他的心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被人狼狠地剮著他,他不敢相信一顆心可以怞痛到這種地步,到險些被撕碎的地步……
「痛……好痛……」嚴俊停哽咽的低喊。孫文麒摟得她快透不過氣來,卻也觸痛了她的傷口。
「你這個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倔強。」孫文麒急忙拉開她,低頭檢視帶血的胸口。他的感受不比她好到哪裡去,胸腔幾乎要被她那道帶血傷痕活生生地撕扯開來。他焦慮的神色揪疼了她的心,那是別於受創的痛苦,既酸且甜又帶一絲苦澀,嚴俊停只覺得一刻間好像遺忘了些什麼在他身上。「誰教你這麼晚才來。」
「我可不能跟得太近,免得被他們發現。對方是N國特務,而且人質又在他們手上,為了你的安全,我不能輕舉妄動。」N國特務信奉阿拉真主。他們已被訓練為神死如歸的死士,他必須小心翼翼,用強又怕他們會抓嚴俊停同歸於盡。「但是誰曉得小姐你這麼有個性,寧願挨刀也不願假屈服,現在可苦了自己。」他早在她身上放了竊聽器。
嚴俊停虛弱地扯出個笑容,軟軟地靠在他懷中,她突然有一種感覺,他的懷抱是全世界最溫暖、最安全、最堅實的堡壘,在這個非常時刻,她允許自己躲在他的羽翼下尋求保護,讓他替她遮擋風雨。
「把這五位異國佳賓請回日豹門作客!」孫文麒將嚴俊停攔腰抱起,他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充實感,莫名的滿足。
☆☆☆
孫文麟在包紮完畢后,招了待在門外煩躁踱步的吸煙男子進房來。
「大嫂沒啥大礙,幸好胸前的刀傷不是很深,傷口癒合后再抹些上好的膏藥,久了疤痕就不見了!」孫文麟現在已經很自然而然地把嚴俊停稱做大嫂了。
孫文麒捻熄香煙,坐在床沿,以溫柔無比的眼神凝視嚴俊停。
「大嫂上了麻醉藥昏睡過去,大約明早七、八點的時候才會醒過來。」孫文麟坐在大哥身邊,一顆小頭顱斜靠在兄長肩上。「大哥,你愛上她了吧!」
心底有根弦驚跳,孫文麒轉過頭來,拍拍小妹柔嫩的臉頰。「大哥交女朋友很正常吧!」
孫文麟側頭瞅他,「大哥,別用這種不痛不癢的口吻敷衍我,你掩飾的功夫很好,但我的聰明才智也不在你之下呀!這跟你以前交女朋友的心態完全不同,兩者心境有差。」
「也許……我真的多放了一些什麼。」他若有所思的凝望沉睡中的女人。「但我目前還不想采究。」
「大哥,如果有那個意思就早點跟大嫂說,大嫂看起來雖然很獨立自主,但是她給我的商覺好滄桑、好孤獨,讓人心疼。」
孫文麒每聽一個字心就驚跳一下,聽到最後,他憶起曾經私下調查嚴俊停的個人資料,她是個孤兒。「我自有主張。」
「我要去睡覺了,你也快回房歇息吧!」孫文麟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拍拍兄長的肩,出了門去。
孫文麒伸手撫摸床上女人失去血色的臉龐,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但是滿腔的鬱悶依然存在。今晚,似乎有那麼一點不一樣的異樣情德滋生,那是令他陌生的悸動。
☆☆☆
陽光自百葉窗的縫隙灑充滿室,嚴俊停感覺到陽光的熱度,她想伸手覆在眼皮上以這擋陽光,但是它好像被什麼拉住了。
她掙扎了一會兒,不情願地撐開眼皮,轉頭一望……
老天爺!嚴俊停大吃一驚地坐起身來。
孫文麒感覺到掌中的手被硬生生地怞走,淺眠的他立即醒轉過來,原本枕在床畔的頭顱驚愕地抬起來,他又是焦急又是開心的矛盾情緒在俊臉上交錯。「你醒了!」
「你待在這裡多久了?」她感覺到鼻中一陣嗆人的酸澀。
「傷口很疼嗎?」孫文麒以輕柔無比的語氣問道。
他不想回答她的問題,因為他從未這樣失態過,竟然忘情地守在一個女人身邊一整晚。
他可能還不曉得她的個性是打破沙鍋問到底,叔叔常對她的固執感到頭疼。「你該不會守了我一整晚吧?」
「我為什麼要守在你身邊一整晚?」孫文麒眨眨酸澀疲憊的眼,他獃獃地盯視著她的睡臉一整晚,一直到凌晨五點多才昏昏人睡,但是一顆心始終七上八下,所以他睡得不熟,這還是他生乎頭一次為了一個女人提心吊瞻,睡的頗不安穩。
「我也希望你不要。」這樣她一定會愛上他!嚴俊停逼回淚水,方才一睜眼乍見他握著她的手半枕在床邊,不可否認的,她的心防幾乎要崩潰,是的,他幾乎要奪走她的心。
孫文麒低頭笑了笑。說實話,他也好希望自己不要這樣,但是……他該死的控制不住自己!
「昨晚文麟替你上藥,傷口會不會很疼?」他坐在床沿,柔了柔發麻的雙腿。
他好溫柔,又在假裝了嗎?嚴俊停搖搖頭,抿唇不語。這樣的溫柔多麼致命,這樣的溫柔多麼危險,她簡直要陷落在其中,無法自拔了。
清脆的敲門聲響起。然後,一張甜美可人的臉孔探進門來。「早安,大嫂,呃……大哥,你怎麼還在這裡?」
孫文麒尷尬地清咳幾聲,而嚴俊停蜜色的臉龐恢復血色,兩腮高溫燃燒。
哈!她最沉穩的大哥竟也有尷尬無措的時候,好好玩!孫文麟拎著醫藥箱踏進門內,她的腦袋瓜閃過一個更好玩的鬼點子。
「大嫂,換藥的時問到了!」孫文麟笑地走近他們,她笑得很甜蜜,但是這朵甜美的笑靨後面暗藏著詭計。
「別……別再叫我大嫂了!」嚴俊好不自在地苦笑。
「習慣了,改不掉。」哪用改呀!反正遲早都要這麼叫的。孫文麟撒嬌地吐了吐舌頭。
「我回房了!」幸好今天是星期日,否則上班早已遲到。孫文麒站起身,連伸懶腰的動作也是那麼優雅。
「回房?」孫文麟一臉「你別開玩笑了」的表示,她笑得賊賊的,把醫藥箱塞進他懷中。「大哥,你得替大嫂換藥,今天我要去醫院值班。」才怪!她今天閑得很,哈哈!等一下就打電話約天鷹去看電影,耶!
孫文麒一眼就看穿。「換完葯再去醫院。」
「大哥,我相信依你的聰明才智,換個葯絕對難不倒你。」孫文麟作勢瞄了一眼腕錶,誇張的嬌聲叫嚷,「哎呀!上班快運到了,我是急診室的醫師,不能掂的!拜拜-!」她說完話,就一溜煙地跑出門外。
「文麟!」孫文麒追至門外,如她的背影喊叫。
孫文麟動作非常迅捷倒落地溜下樓去。「大哥,你一定要幫大嫂換藥,不然傷口會發炎哦!」只有幾句話飄上樓,人早已不見蹤影。
實在太胡鬧了!孫文麒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他緩緩地走進房間。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嚴俊停紅著臉,心怦跳得好快。
孫文麒反手將門上鎖,拎著醫藥箱,穩健地朝她走去,「把衣服脫下。」
「我說我自己來就行了!」她不是沒替又已上過葯,爸媽死後她被叔叔領養,但是兩人一直是聚少離多,叔叔供她念住宿學校,兩人是靠寫信或電話來聯繫感倩,所以她一直是孤獨一人的,做任何事都要自己來,她也堅強的面對一切,不依賴任何人,嚴俊停搶過他手中的醫藥箱,她知道他守了她一晚,這樣的認知很危險,她不想讓他靠近她,她怕自己陷下去。
「你別再逞強。」他討厭她的逞強,他希望她如昨晚一般地依賴他。「逞強容易短命。」
「你錯了,逞強才能讓人活得下去。」嚴俊停打開醫藥箱,頭也不抬的回話。「現在我要換藥,請你出去。」
孫文麒逕自坐在她面前,強硬地抬高她的下顎,伸手解開睡衣的第一顆鈕扣。「逞強會讓人活得很辛苦,豈能長命。」他心疼她的辛苦,莫名其妙的心疼。
「我不想長命不行嗎?」嚴俊停扯開他的手,雙頰緋紅的嚷叫。逞強的確是讓人活得很辛苦,所以她根本就不求長命百歲,一個人活得逍遙自在就好,衣食無憂,平淡度日,她只求如此,不求長壽。
「有時候故作堅強是一種自虐。」孫文麒用力扳開她緊護胸前的手,他解下了第二顆鈕扣。很少人不想長命,除了對人生傷心失望的人!他突然好不舍她曾遭遇過的巨創,胸口泛起一股憂鬱的酸楚。
「你以為我喜歡折磨我自己?我哪裡來的依靠?我沒有依靠!我找不到依靠!」淚水在剎那間湧出眼眶,一串串瘋狂地墜落「所以我只有堅強,我只能自虐,否則我早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她止不住來得狂又急的淚水,扯開喉嚨大吼,「誰是我的依靠?誰能當我的依靠?你是個天之驕子,你擁有最美好的一切,別在我面前高談闊論,沒有受過苦難的人怎了解吃苦的滋味?你命好,我沒你好命,所以請你停止一切自以為是的高談闊論,在我耳里那是最惡毒的諷刺!最最惡毒的諷刺!」
孫文麒看著她,定定地看著她,在她失聲吶喊的同時,一股強烈的愛意在他胸口爆炸。「我當你的依靠。」
他堅定、誠懇、不容人否決地說。
「你瘋了!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如來佛祖?咯哈……」她又哭又笑,奔流的淚水泛濫在凄楚的笑靨上。
「我是你的依靠。」從沒有女人如她這般緊緊揪住他的心,孫文麒捧著她淚如雨下的臉龐,滿眼是不容人懷疑的赤誠,他被她抓住了!真的被她抓住了!
「你自以為高人一等嗎?你以為你是慈善家嗎?」她掙脫他的手掌,緊捏的拳頭推開他的胸膛。「我最痛恨人家的同情,我不需要你的施捨,你很行。你很棒,我承認你真的很厲害,這樣可以了吧?孫文麒,我求你放過我吧!」激動之間,傷口又被撕扯開來,呼應內心的劇痛。
人「我不會放過你。」孫文麒解開她所有的鈕扣,他蹙眉盯著她胸前泛血的紗布。
這就是愛嗎?看著她痛苦,他便會痛不欲生,寧願她把所有的苦楚轉嫁到他身上,由他代她挨痛受苦,只要她不再傷心,他願意不計一切換取她的笑容,這就是愛吧!
她又累又疼地不再多作掙扎,任由他解開胸前的繃帶,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她的身體。「你這個有自大狂的神經病。」她搖頭低喃。
「我本來就不太正常。」孫文麒專心的上率,自嘲地笑了笑。
在這個瘋狂的世界,人本來就不該活得太正常,所以他喜歡戴上面具掩飾豺狼的本性,以君子的面孔行賄。他本來就不正常,他也不想活得太正常。
「像我這樣不正常的人,會比一般正常人更能依靠,因為我會不顧一切、不惜代價、不擇手段保護著依靠我的人,瘋狂的守候她到死。」孫文麒動作極輕柔地塗抹膏藥,但他的眼神卻是極度猖狂的。
「你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他狂野的神態肆虐著她的呼吸和心跳。「誰會像飛蛾撲火般的依靠一個偏執狂,一輩子也擺脫不了你這個邪肄狂徒。」她不是那隻笨蛾!
「恭喜,你雀屏中選了!」他停止了上藥的動作,避開傷口,把手貼在她鼓動的心口。
「我不想和一個瘋子一輩子糾纏不清。」
「很可惜,你沒有選擇的餘地,因為我已經愛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