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我並沒有真的嫁給董浩,因為我們並沒有拜堂,就在他發現新娘是我時,當即翻臉,跟他母親大吵之後離家而去,直到他娶到碧籮才回家。」

他看著她,臉上出現了笑容,可她寧願他不要笑,因為那邪惡的笑容讓她只想遠遠地逃離他。

「為何笑?」

「因為你是個蹩腳的說謊者。」

「我沒有說謊!」他的指控讓她很想狠狠打他一頓,但同時也明白這幾年他所受的痛苦打擊太深重,要他突然接受事實並不容易。如果當年不是她先背棄他們的盟誓,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離開,他怎麼會變得這樣無情?對人這麼缺乏信任?

撇開心頭的失望和憤怒,她懷著內疚的心情對他說:「這幾年,我一直很後悔當初為了爹娘和柳家辜負了你,致使你背井離鄉,吃盡苦頭。如今爹娘已歿,我再無顧慮,只要你相信我對你的愛沒有改變,我們還是會有美好的未來。」

「美好的未來?噢!你真能異想天開。」他發出陰冷的笑聲。「我蘇木楠雖然愚笨,但還有雙能識玉鑒寶的眼睛,有瑕疵的東西永遠不是我的選擇!」

真心告白換來無情取笑,這對柳青兒來說是怎樣的一個難堪?

「你怎能如此誤會我?」他充滿蔑視的暗示,令她感到又羞又氣。

他身子猛然一挺,冷笑道:「你做了三年的『董少夫人』是誤會嗎?你在他的床上待了三年是誤會嗎?哼!別告訴我你純潔如初——」他犀利的目光往她身上輕蔑地掃過。「會打鳴的母雞沒有,會偷腥的貓兒遍地都是,你想讓我相信你仍是完璧之身?相信董浩與你清白無染?得了吧!我不是三歲的傻瓜!」

這是她聽過最邪惡、最無情的指控,她悲哀地發現她那麼多掏心剖肺的解釋,對他來說都如同秋風中的細塵,根本進不了他的耳。

強烈的失落感籠罩著她,絕望中她憤怒地指責他:「你這個既愚蠢又剛愎自負的男人,難道因為你自己愛偷腥,就斷定天下沒有好男人了嗎?難道你身邊都是一些風流浪女,就以為天下女人都是水性楊花的嗎?」

她的話一針見血地觸到了他的痛腳,他眼中閃過兩道冰冷的火光,她預感到即將見識他最冷酷的一面。

蘇木楠被氣炸了,背叛他、玩弄他的蕩婦竟敢擺出貞潔淑女的樣子嘲諷他、教訓他,這簡直是荒謬之極!在一聲壓抑的咒罵后,他逼近她。「我是愚蠢,愚蠢得被你玩弄,可現在我不會再犯那樣的錯。」

他的呼吸急促,充滿蠱惑人心的力量,柳青兒不由得往後退去,卻被他猛地抓住手腕,沙啞的嗓音嘲諷地說:「我不否認我確實有不少女人,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把她們的姓名、喜好全都告訴你,還可以讓你認識她們。瞧!與你相比,我可是坦率多了,絕對不會敢做不敢當。」

柳青兒彷佛冰凍了似地,沒有言語能形容她在聽到他這番「坦率表白」時的心情,她想對他的冷酷絕情尖叫,對他自鳴得意的俊臉揮拳,然而,她只是僵硬地站著,承受著內心翻湧不去的苦澀和穿透全身的痛苦。

她清楚這幾個月來,秦淮河的船舫烏篷到處留下他的足跡,他的名字總是與冷血、無情、放縱及邪惡連在一起。

儘管每一次目睹都讓她心如刀割,但她仍願意相信他那樣做是為了發泄痛苦和憤怒,為此她既心痛他的苦,又恨他的無情與墮落,只要他肯對她展開雙臂,她會義無反顧地投入其中,跟隨他到天涯海角。

為了追求真愛,她願意放棄自尊,可是他偏要用最殘忍的手段折磨她,如今,她開始懷疑,自己如此卑微地懇求他的寬恕和原諒是否做錯了?他也許從來就不曾真心愛過她。

他看到她放置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卻不知那尖銳的指甲早已深深扎入她的手心,但那疼痛感甚至不及她心痛的千分之一。

「你愛她們嗎?」她驚訝自己居然還能如此平靜地提問。

他的瞳孔變得更加黝黑,似乎她的冷靜同樣讓他吃了一驚,但隨即那張世故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為什麼不?她們既溫柔又體貼……」

「當然,船舫歌妓、望春樓的姑娘怎能不溫柔體貼?」無法聽他得意地渲染他的風流史,她憤然打斷他的話。「真奇怪,你怎麼沒有爛死在溫柔鄉里?」

他先是一愣,隨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警告道:「我的私事你無權過問。還有,我說話時,不許打斷我!」

「是的,蘇爺。」他凌厲的目光直刺她的心窩,雖然她早已習慣那樣的疼痛,但極度的痛苦后,她同樣需要將滿腹的酸楚和憤怒傾泄出來,於是她模仿著他常用的譏誚口氣反諷道:「誰想過問你的風流爛事?怪只怪京城大街小巷處處流傳著蘇大公子的花名,要想不聽都難。也許,我該恭喜你得了京城第一風流大少之名?」

她模仿得維妙維肖,卻讓他覺得尷尬和生氣,在他們的關係里,他才是受傷害的一方,她有什麼理由表現得像個受虐待的小女人?

她應該繼續像前不久那樣,懷著懺悔的心情來找他,懇求他的寬恕,而不是狂妄地嘲笑他的私生活,無禮地模仿他的說話方式,更何況,他今天這樣放浪形骸,說到底都是她的錯!

他握緊她的胳膊。「停止你的冷嘲熱諷,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我今天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根本不了解我這三年來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如果你對我的『風流爛事』感興趣,我可以把全部有趣的細節都講給你聽,還是,你更喜歡我做給你看?」說著,他再次抓過她,雙手在她身上不規矩的亂碰,這可嚇壞了她。

「放開我,我不是你喜歡的那些浪女!」她拍開他的手,抗拒他的侵犯。

雖然真心愛他,但她絕對不容許他把自己當成那些女人,更不會讓自己成為他發泄的對象。

可是他抓得好緊,她無法移動也不想移動。這種感覺就好像行走在一片漆黑之中,突然看到一束光亮,誘使著夜行者奔向它,與此同時,他黑夜般的表情警告著她離得愈遠愈好,但他眼中的光芒卻呼喚著她向他靠近。

兩人間熱情的氣氛在對抗中增加、緊繃,他猛力一帶,她撞進了他的懷裡,柔軟的身子被擁進他堅硬的胸前。

「你會是最完美的浪女,只要我想……」他低聲說著低下頭,他的嘴唇以狂猛而霸道的姿勢覆蓋了她的,而他的另一隻手則捧住她的臉,強迫她接受他的吻。

她悶哼一聲,雙手頂在他胸前想全力反抗他,因為她不想變成他口中的「浪女」,更不想在他的戲弄中喪失尊嚴,或事後再次忍受他的羞辱。

可是當她的反抗加劇時,卻發現忽然之間施於她嘴上的壓力減輕了,她的身子被他不緊不松地禁錮在她渴望的地方——他的懷抱。

他的唇帶著讓她眩目的溫柔,堅定而持續地愛撫著她,他的舌尖輕舔過那些灼熱而敏感的表面,彷佛試探,又像請求般地尋求著入口。

她的抗拒心被這份溫柔和熱情瓦解,那是她不熟悉的親吻方式,遠比她記憶中那淺淺、甜甜的吻和剛才那懲罰性的吻熱烈和熟練。

然而,當想到他是從什麼地方練就了這樣的功夫時,她心裡充滿了怨氣,她想推開他,告訴他帶著他該死的欲/望去找他數不清的歌女蕩婦索吻去。

彷佛感覺到她的推拒,他的吻愈加深入而細膩,充滿誘惑和承諾,她的意識變得模糊,恍若回到當年他們在清竹溪相會時甜蜜的時光,現實與過去轉眼間融進熟悉的吻中,開啟了她心中愛的閘門,她的心裡只有對他的愛,怨恨和憤怒就像清晨盤繞桑林的霧,當太陽出來時,便變得稀薄、並悄然散去。

她放棄抗拒,放鬆緊閉的唇,閉上眼睛發出一聲幽幽的嘆息。

他一定聽到、或者感覺到了她的嘆息,他急躁的唇舌一頓。但很快又繼續那已經開始的探索之路,沿著她開啟的唇沿慢慢前進,尋求更深更動人的甜蜜與溫柔。

「木楠,我是如此想你……」在不得不換氣的空隙里,她依偎在他懷裡發出一聲夢囈似地低嘆。

他身子僵住,記起那是她的聲音,那折騰他一千多個無眠之夜的聲音,那幾乎令他死於絕望的負心人的聲音!老天,他在幹什麼?難道激/情沖昏了他的頭腦,他真的再次把她像珍寶似地抱在懷裡,再次將自己的心奉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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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貞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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