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蓮子,去看看是男還是女。」王十全道。
少年太監一怔,遲疑地領命。皇上十分看重東方非,如果裡頭真是女子,就算他是太監,這樣看了……必會遭到東方非的報復,但皇上下令,他不得不從,只得走到紙窗前,舔了舔口水,要戳一個小洞看分明。
「等等!」王十全突然叫住他,看向長廊另一頭走來的親隨。如果他沒記錯,此人叫唯謹,也是縣太爺的親隨之一。
與其由跟隨他的太監去看,不如嫁禍給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他立時使個眼色,小蓮子暗鬆口氣,上前道:
「這是唯謹爺兒嗎?」
唯謹執起燈籠,一看是下午來的貴客,忍氣吞聲道:
「二位有事嗎?是缺傘呢,還是要叫轎進屋,在下都可幫忙。」一夕之間,自京師來的貴人,全都看中那個貪污的懷真,縣府上下競相巴結,哼。
「這種小事,都有隨從去做。是我急著回府,煩請兄台進去轉告懷真一聲。」
京師來的人,都是動口不動手的貴族。唯謹沒說什麼,推門而入,看見屏風后正在換衣的人,喊道:「懷真,王公子要回府了!」語畢,又走出來,對王十全問道:「還有事嗎?」
王十全瞇眼,立問:「懷真是男還是女?」
唯謹一頭霧水,答道:「是男的啊!」
「男的?屏風后的身子是男的?」
「當然是男人!就算懷真是前任首輔的男寵,也還是個男人,有問題嗎?」亂七八糟的。
王十全等他離去后,沉聲喚道:「小蓮子。」
「是,奴才馬上看。」少年太監瞇起眼,從紙窗小縫裡看去。
衣物掛在屏風上頭,看不清人臉,但有人正在換衣衫。這人轉了一圈,前胸平坦,正在解褲頭,他臉一紅,立刻退後。
「啟稟皇上,懷真是男的。」他小聲說道。
王十全瞇眼。這怎麼可能?明明怎麼看都像個姑娘家啊!尤其下午與她共處,她行事有男兒的豪邁,但膚細如女,眼如秋水,骨纖柔美,脫不了女兒家的本質。
他想直接入房,但最後一道疑心始終未褪,萬一是女人,他看見她裸露嬌軀,君臣恐怕真會有心結了。尋思片刻,他以耳語的聲量道:
「小蓮子,立即起程,請大夫到鳳宅去。」
「是。」
屋內--
「……我還要脫褲子嗎?」
「不用不用。程七,你的臉真紅。」她從床底下爬出來,笑道。
程七惱,無言地瞪著她,而後只能暗怨自己遇人不淑,當初跟錯了人!
她抱拳,正色道:
「這次多謝你了。」一郎哥膚白,懷寧膚黑,實在找不出與她相像的膚色。
程七迅速拉好褲頭,穿上衣物,道:「不算什麼,我只是照做一郎的計策。」
「一郎哥真聰明,是不?程七,幸虧你來,不然這回我可真要完蛋了。」
程七抿嘴,並未答話。他自鄰縣趕來,是為了初五那天祭拜戰死兄弟,他完全不知她身陷危機。與其說他來救她,不如說,冥冥中兄弟們在保佑她這個阮侍郎,但這種話他不會說,以免她感傷。
「懷真,妳不惱皇上這樣對妳嗎?」只管她是男是女,卻無視她浴血殺敵的汗馬功勞。
她聞言,柔聲道:
「有點惱兒,但惱都惱過了,現在我只希望他能儘早回京。國不能一日無主,他現在在民間,實在太浪費了。」而她,也等著應付完這個執意要分她男女的皇上,就能繼續做她的親隨了。
思及此,她嘆了口氣,還得趕回家完成她跟一郎哥合謀的詭計呢。
一回到鳳宅,她猛打噴嚏。
「咦,王兄,你怎麼來了?」她訝道。
王十全起身笑道:
「下午妳有輕微的風寒癥狀,我怕這場大雨讓妳病情加重,特地請了縣內名大夫過來為妳看診。」
她吃了一驚,直覺看向鳳一郎。
「我家義兄懂得幾分醫術,用不著麻煩了。」語畢又咳了好幾聲。
王十全連連避開,神色有點厭惡道:
「正因只懂幾分,才怕診錯病情。大夫都請來了,懷真你就讓他看看吧……」後頭的話又被她的噴嚏給打斷了。
鳳一郎見她小臉異樣通紅,明顯風寒加重。他不太贊同地道:
「妳又淋雨回來了嗎?」
「沒有,一郎哥,我連衣物都換了才回來。是夜裡風冷,我老想發抖呢。」
「唉,妳先回房,我去煮碗熱水,妳喝下后,就請大夫來看,至於王兄……」
「我十分關心懷真,不如就在……」本想說她房內,但又怕她病情影響到他的龍體,遂答道:「就在門口看看,我才安心。」
「這也好。」鳳一郎扶她走進房內。
從門口到床上,不過十步距離,王十全親眼盯著她疲累地爬上床。
鳳一郎將床幔放下一半,遮住她的臉,同時為她蓋好棉被,道:
「我怕她見風,請王公子見諒。」
「當然不會。我也希望懷真病情好轉,改天再與我討論那些案例。」他道,同時使個眼色,讓小蓮子搬過凳子,讓大夫坐在床邊,不讓她有絲毫的逃避。
「王公子能與我家小弟討論案例,她一定十分快活。」鳳一郎意味深長地說,疼惜地看著她微笑的小臉。
「是啊,我很開心,一郎哥,真的。王兄懂得許多,有時我不用說,他便已料到結果,由此可見,王兄對這些案例早有些經驗了。」
這個時候了,她還在高興皇上頗為聖明嗎?鳳一郎暗自氣惱。她這樣的性子,一定會比誰都先走!
床幔之後,伸出白皙結實的手臂。大夫認真地把起脈來。
王十全試探地說:
「懷真,妳要有空,這幾日將它寫完,我請東方想辦法付梓,分發給各縣縣令,從此辦案也方便點。」他是隨口說著,視線不離床上的人兒。棉被下的身體未動,他也一直盯著,絕不可能有機會偷天換日。
她一喜,叫道:「好啊!一喜既出,駟馬難追!」
鳳一郎瞪著她。
她立刻扮個鬼臉,又咳了幾聲。
「駟馬難追!」確定床幔后的是懷真,王十全揚眉看向大夫。「老大夫?懷真病況很嚴重嗎?」
「不算嚴重。這陣子氣候變化甚遽,有不少人都受此風寒,老夫開個藥方,喝個幾天就沒事了。」
「多謝大夫。」阮冬故笑道。
王十全瞇眼,耐心等著老大夫寫完藥方,交給鳳一郎后,他命令:
「小蓮子,送老大夫出門。」
小蓮子領命行事。
王十全見鳳一郎要關上房門,掀起床幔讓他倆聊天。他深怕感染,立刻道:
「我也要走了,懷真,改天再來看妳。」
「王兄不必多禮,過兩天我一定將案例一個也不漏的交給你。」她提醒道。
王十全應了幾聲,走出鳳宅。小蓮子早拿著傘在門口等著。
「如何?」
小蓮子垂著臉,小聲道:
「老大夫說,是名男性,練過武,只是近日被風寒感染,體虛了點。」
「好!你捅出的好樓子!」
小蓮子立即跪地。「皇上聖明,是小蓮子多嘴,是小蓮子井底之蛙,這世上真有這麼像姑娘的男子!請皇上饒命!」
王十全哼了一聲,不理會他的求饒,尋思道:
「難怪東方胸有成竹,不怕我掀他的底。這懷真果然是個男孩,只是……斷指未免太過巧合,即使不是女扮男裝,不表示懷真不是阮東潛。」既然不是女子,阮東潛為何詐死?
想了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如果能證實懷真是阮東潛,那麼棄官潛逃的罪,也是重罪一條。
黃公公看過阮侍郎,如果找他認人,便可真相大白,只是往返兩地,最快得花一個多月,他不可能在這種地方待這麼久。
既然如此,反正兩人定是同一人……略施小計,捏個假證據出來也行啊。
屋內--
鳳一郎嘴裡道:「懷寧?」
門外的聲音冷靜地響起:「都走光了。」
鳳一郎掀起床幔,盯著她異紅的雙頰,再移向她身後,緊靠在床牆上的青衣。
「麻煩青衣兄了。」他十分感激。
青衣略為尷尬地下床,施禮道:
「方才冒犯小姐,請勿見怪。」
「哪兒的話,還多虧青衣兄的幫忙呢。」她道。連夜大雨,不如再次先下手為強,以定時大雨打造一個時機,正逢青衣跟她受風寒,可冒險一試--這正是一郎哥大膽的想法。說起來,她覺得一郎哥真是大材小用,將才智都浪費在她身上了。
鳳一郎坐在大夫先前坐的凳子上,親自為她把脈。
他眉頭緊鎖,過了會兒,接過懷寧的紙筆,沉默地寫下藥方。
「那大夫看的是青衣。青衣兄的風寒不重,照大夫的藥方服用,不出兩天,必能康復;冬故病情較重……」他真惱,瞪了她一眼。「五臟六腑都有影響,妳好好喝葯,如果十天之內沒有見效,就得請假在家。」
「是是,我一定乖乖喝葯。」語畢,她又咳了好幾聲。
「外加喝豆腐湯才行。」懷寧道,惹來她的瞪視。
鳳一郎搖頭苦笑,讓她躺回床上。轉身對青衣問道:
「你家主人現在被軟禁了嗎?」
「不算軟禁,但出入都有人暗地監視。」
「多虧冬故在皇上攤牌前,曾夜找東方非過。東方非既然把性別之事,丟給鳳某,那麼,想必他對冬故是否是阮東潛一事,已有打算了?」
「是。我家主人吩咐,如果不將此事一併處理,恐怕不須數日,皇上必會假造證據,證實阮東潛就是小姐。」
鳳一郎沉吟道:
「東方非跟皇上接觸最多,如果他這麼說,那麼皇上必定會這麼做。皇上捏造的假證據……是要找人來認冬故嗎?」
「這一點,請鳳公子不必擔心,我家主人自有辦法。」
一聲嘆息,自床上傳來。鳳一郎聞聲,坐在床緣,柔聲道:
「冬故,這點小事,妳何必煩心?我說過,這種小事由我來就好。」
阮冬故看著他,微笑道:
「一郎哥,你跟東方兄雙劍合璧,一定打遍天下無敵手吧。」
「妳在胡說什麼,真是。」鳳一郎摸了摸她發燙的額面,道:「妳先睡覺,等拿葯回來再叫醒妳。」
「可是……」她有點為難。
鳳一郎早看穿她的苦惱,淺笑道:
「寫案例的事就交給我,我一下筆就能千字連篇。我熬幾個夜,遠勝妳十幾天的工程。」
她聞言,有點喜,而後又搖頭:「一郎哥,你也是沒法熬夜的啊。」
「那就我來吧。」
一個躺在床上,一個坐在床緣,一致地轉向同一方向。
「懷寧?」她瞪大眼,難以置信。
「當年妳辦案,鳳一郎出策,我在旁看著,我怎會寫不出來。」懷寧平聲道。
「……這個,懷寧,你行嗎?」小時候他跟她一樣懶得讀書,他醉心武學,而她則步上為官之路,不是她瞧輕他,而是如果她半斤,她想,懷寧就是八兩……
懷寧跟她大眼瞪小眼的,良久,他才沉聲說道:
「現在,該是我證明,我跟妳一直不是同一種腦袋的時候了。」
七天葯,讓她升級為半龍半蟲,輕咳偶有鼻水,但已經是她近日最好狀況了。
這日,程七先行上山祭拜,她打算將懷寧跟一郎哥分批寫完的案例交給皇上,再去跟戰死的弟兄報告這個好消息。
大街上,有頂華麗的轎子從她眼前過去。轎簾被風掀起,她瞄到若隱若形的身形,有點眼熟,但一時之間記不起來。
走過大街,她抬眸往樂天酒樓看去。
王十全正站在二樓護欄旁,密切注意著她。她笑道:「王兄!」舉步走進相約的地方,那店小二一看是她,上前笑道:
「懷真,好久不見,你瞧起來瘦了點呢。」
「哈哈,前兩天我得了風寒,等我吃上幾口飯,保證生龍活虎。不跟你多聊,我有朋友在等呢。」
「是是。」店小二壓低聲音:「最近京師來的貴客還真多,說不得將來咱們樂知縣不再是仿縣,而是京師第二了呢。」
她笑著點頭稱是。上了二樓,發現二樓雅座全被王十全包下了。
她直接走到王十全面前坐下。「王兄,你沒被我感染吧?」
「當然沒有。懷真,你氣色不錯,想來大夫開的藥方起功效了,今天就當我請客吧。小蓮子,去吩咐店小二上菜。」
「那小弟就不客氣了。」她笑瞇瞇的,很開心地遞上厚厚一迭案例。「請王兄幫忙了。」
王十全一愣,但還是接過,一目十行地翻了一回,遇有特別難的案例,他才停下細讀幾次。總算看完后,他抬頭,道:
「這裡頭筆跡至少有三人,懷真,想必你是勞動你家義兄了吧?」
「是啊,我也不知道王兄會在這裡待多久,能早點完成是最好不過的了。」
王十全注視著她,語氣略疑道:
「你只是縣太爺的小跟班,為何老專註在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你大可在家好好養病啊。」
她認真想了下,含笑道:
「以前我家總管也曾問過我同樣的問題。我跟她說,我的夢想是看見人人都能夠安居樂業。如果是為了完成自己的夢想,我想,這並不辛苦的。」
「你不赴京應試太可惜了。」
她笑出聲:「王兄,你看,我像是能應試的料嗎?」
不怎麼像。她直爽無心眼,談起官場上的事,可以分析頭頭是道,但要她寫八股文,可能連一篇文章都沒有辦法完成,而阮東潛是科舉出身的優秀人才,這兩人要是同一人,實在……
可是,懷真的斷指又令人起疑,難以釋懷。
他看她真心期待案例付梓,忽然有所感慨道:
「這科舉,雖能讓各方賢士為朝廷效忠,但畢竟不能將天下名士一網打盡。懷真,你心在皇朝,卻因胸無點墨,只能在這種小縣做跟班,這真是太可惜了。」
「那有什麼關係?有人志在官場,有人志在民間,不管在哪兒,只要有心為百姓,又何必計較有無官職在身呢?」她毫不介意地笑著。
飯菜來了,暫時打斷他們的交談。她不等王十全動筷,正要挖飯吃,就見小蓮子瞪著她看,她搔搔頭,只好把盛好的飯先遞給王十全。
「王兄,你請先用吧。」
「這裡的菜色不算好,也虧得東方非能夠忍受了。」王十全不甚滿意地說。
「其實東方兄很能隨遇而安的,這幾天沒見到他,還真想念他呢。」她大口大口扒飯吃。
在旁的小蓮子,頭垂得更低了。這種人要是姑娘家,那才見鬼了呢。
「懷真,外頭說你是東方非的男寵,繪聲繪影的,你不否認嗎?」
「我跟東方兄是互有情意,外人要這樣說,我也沒有辦法。」阮冬故笑道,覷到面前的聖明之君流露出怨恨的眸光,她不由得暗自嘆息。
東方非這個內閣首輔當得真威風,連官辭了,皇上也不放過他,她忖道。
店小二又送上菜來,熱心道:「這是懷真他家豆腐,懷真,這幾天鳳老闆總算又開張,這真是太好了,這裡路過的商人都很愛吃這道豆腐菜呢。」
「真的嗎?」她笑逐顏開:「我就說我一郎哥的鋪子遲早出名。他是照著古書上的食譜做的,小二哥,這都仗你推薦啊!」
「原來鳳老闆是自己學做豆腐的,這真是了不起!既然鳳老闆有天份,怎麼不做其他雜糧饅頭什麼的?」店小二好奇地問。
她淺笑:「這說來話長。我少年時期,義兄弟三人曾經苦到沒飯吃,當時,隔壁是賣豆腐的老伯,天天將剩下的豆腐轉送給我們。」她看向王十全,神色柔和道:「足足兩年,全仗他救濟直到他去世,至今我不敢忘記他。王兄,你瞧,皇朝百姓本性多可愛,我這個小親隨,可以說是由這樣的百姓所造就的,只要我一想到,我多努力點,就有像老伯的百姓能受惠,我心頭熱血就涌了出來呢。」
「……當時,你們三人沒有工作嗎?」他的語氣緩了下來。
「有啊,可惜入不敷出。」她笑嘆。當年她剛冒充阮東潛為主簿,三人苦哈哈,就算她討厭吃豆腐,也得咬牙吞吞吞,這段回憶她永遠不會忘記。
王十全起身,不發一語地走到護欄邊,指著街上往來百姓。
「現在的你,應該不再入不敷出。聽說你這個親隨,收入紅包,方為人辦事,雖然這是縣府陋規常例,但你也可以選擇不收,你這種人,是敗壞皇朝法綱,迫害百姓。皇朝百姓多可愛,這話由你嘴裡說出來,實在是令人備感諷刺。」
她聞言,也跟著起身,走到他的身邊。略有病容的小臉十分嚴肅,她注視著街上百姓一陣,下定決心,改而直視他,道:
「王兄,官字兩個口,上口奉承,下口貪錢,你覺得如何?」
「胡說八道!」
「我以前也覺得胡說八道,後來經歷一些事,才明白官員之中,十有八九一定貪。」她視而不見他的狂怒,繼續說道:「當親隨之後,我第一個想幫的,是鐵匠鋪的婆婆,她塞給我一點銀子,我不肯收,結果她找上其他人幫忙,全數家當就這樣消失在其他官員的嘴裡,而那件案子無所終。」
「你想說什麼?」
「因為我不肯收,婆婆就以為我騙她。從此我開始收賄,我不收,百姓不信我會做事,王兄你說,到底是誰讓百姓有這樣的錯覺?讓百姓認定官員無所不貪?」
王十全瞇眼。「那是先皇傳下來的惡習,當今聖上必將這種陋習連根拔起!」
她杏眸無比晶亮,對東方的皇城作一長揖,認真說道:
「倘若真有那麼一天,懷真願意等!等到皇上聖明,終於將這樣的陋規常例觀念徹底消滅,那麼,就算把我這貪污的親隨一塊拔除,我都心甘情願!」
她小臉正氣凜然。他不由得心頭一跳,納悶為何她會跟東方非兜在一塊?
東方非處事偏邪,當年如果不是東方非獻計,他要坐上龍椅,恐怕難上加難。他即位之後,疑他害死先皇的朝官,他都不動聲色除掉了,哪來像她的人敢直言?
如果在朝中,有人能對他這樣直言……
「公子……」小蓮子上前附耳:「已買通鄰縣官員了。」
王十全回神,差點忘了阮東潛一事。他點頭,別有用意地笑道:
「懷真,過兩日我便要起程回京,到時要再見很難了,不如一塊上東方府,找東方兄聊聊吧。」
「好啊。」她也爽快地說。
「小蓮子,你跟轎子先回去,我跟懷真一路走回去吧。」
小蓮子一怔,連忙說道:「公子貴體,怎能……」
「我跟懷真,還有許多話要聊,你在一旁令我生煩,去吧。」
「王兄想聊什麼?我寫的案例嗎?」
王十全笑道:「那些案例我都看過了,對我而言不算難讀。你認為小小樂知縣,有什麼可以介紹的?」
她眼一亮,略為激動道:
「樂知縣雖小,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民情。王兄,你遠在京師,難得來此一趟,懷真將此地民情,細說給你聽,好嗎?」
他揚眉:「有何不可呢?」
她聞言,大喜。皇上願聽民情,是她畢生所求,也許此生就這麼一回,只要皇上能聽進幾分,就算被認出是阮東潛,她也無怨無悔--這個想法剎那閃過她的心頭,隨即隱沒。
不行,她背後還有一郎哥、懷寧、東方非,怎能因她一人而累及大家?
思及此,她穩下激動的心情,陪著皇上定出酒樓。正思索該如何起頭時,忽見皇上要拉住她的手,她巧妙地曲臂,讓他握住腕袖。
這種避嫌行為,她似乎習慣了。以前還不是人家未婚妻時,她行為舉止像男孩子,現在她也開始懂得男女之別了,這算不算是東方非帶出她的女孩味兒?
她偷覷王十全一眼。當今皇上,長相端正,也算是英俊男子,但她還是覺得東方非順眼親切許多……難道,在她這個情人眼裡,西施快要出現了?
「懷真,你這手指,到底是怎麼斷的?」王十全有意無意問道。
她聞言,內心長嘆了口氣。
當今聖上,也許會有番作為,但為人太過猜忌,這畢竟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