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天之後，墨邵風又約文小嫻去pub。

這家pub燈光調得有點暗，但是氣氛很好。一個坐在吧台前的女人，背對著他們，她的背部，這樣的燈光讓她顯得極了。

現場安排了樂團表演，主唱的女子，唱腔迷幻而動感，歌聲中透著微醺的慵懶氣息。

雖然整體的感覺很棒，但是pub內吞雲吐霧的人太多了，過濃的煙味，讓文小嫻有一點不舒服。

「可以接受嗎？」墨邵風問道。

文小嫻看著他，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雖然她有點想走，不過一想到這是靠近墨邵風的機會，她就決定留下來了。

她笑笑地說：「我很好奇大人的墮落世界。」

他一臉正經地說：「嗯，也對，我是你老師，似乎不該帶你來這裡。」

她盈盈一笑。「所以你應該帶我去孔廟，而不是來pub嘍。」

他也笑了出來，不自覺地柔了柔她的頭皮。

她的心跳一快，臉頰泛著紅暈，她喜歡這種親昵，然後有點甜蜜曖昧的感覺。

「放縱吧。」他笑著，聲音低魅而好聽。

她抬眸看著他，他黝黑的眸色像是漆黑的夜，神秘、危險，但就是能吸引人。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輕一笑。「你以前常常陪我打球，那時候覺得你是個陽光男孩。」

「是啊。」他-笑。「沒想到我現在變成不良中年了。」

他的話逗得她笑了出來。

說著，他拿出了一根煙。「人生真是滄桑。」

他把煙遞向她，好玩似地問：「小姐怞煙嗎？」

她為難地皺了眉頭，不會真要她怞吧？

他一笑，柔了柔她的眉心。

他只是逗她的，她看來如此純凈甜美，他總能在她身上嗅到一些青春的氣息。某種程度上，這讓他迷戀。

「小姐，喝酒嗎？」他又問她。

她翻看他一眼。「你放心，我不會在這裡點烏龍茶。」

他笑了，捏著她秀氣的鼻子。「如果你喝醉的話，我就送你獎品。」

她雙手搗著耳朵，搖了搖頭。「好難想象，有一天你竟然會跟我說這種話。」

他笑著。「那是因為你長大了。」

她低瞄著他的笑容，她知道他在哄她，可是依然因為這樣而竊喜著。突然間，她有種不顧一切的念頭，墮落也好、放縱也無所謂，只要跟在他後面就好了。

她的臉微微紅了，嘴角有一抹傻氣的笑意。

他喜歡她那張什麼情緒都藏不住的臉。這樣的她，單純極了，相處起來很簡單愉快。他又逗她，故意輕蔑地勾了下嘴角。「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說完后，還把她丟在後頭。

她睨覷著他，吐著舌頭，然後邁開大步伐，跟在他背後。

他的身高有一百八十，而她還不到一百六十，雖然不像小時候差得這麼多，但他一直是她仰望的對象。跟在他後面，她不但放大了膽子，甚至覺得新鮮而興奮。

他坐定后，她跟著坐在他後面。他替她點了一杯雞尾酒，她注意到他的身體，跟著音樂放鬆，她也隨著音樂搖擺起舞。

坐到吧台之後，會覺得音樂聲有點大。

「你都來這裡做什麼？」她問。

他不想提高音量和她說話，所似身子自然地傾靠著她。

兩個人靠得很近，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溫暖的氣息，如果不是煙味太濃，她想她聞得到他的味道，那種奇妙的親昵感，讓她覺得有小小的幸福。

他說道：「喝酒、聽音樂、跳舞……」然後他一笑，不說話了。

她嘟著嘴。「還有把美眉嘍。」

他又是一笑，她的視線有點不滿地別過去。

主唱換了一首嫵媚的情歌，男男女女湧入舞池之中。他的手肘輕碰著她，她轉回視線，兩個人對看，她看到他有些討好的目光，噗哧地笑了出來。

他說道：「今天既然跟著小美女來，我怎麼可以丟下小美女。」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小美女」。她高興著，希望他已經把她當成小女人看待。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已經長大了一樣，她特地喝了一口酒。「丟下我一個人沒關係啊，反正我又不是找不到人陪。」

她的兩頰酡紅，眼眸轉呀轉，清純中又有幾分的嫵媚。

他仔細地看著她，她化了精巧的淡妝，頭微微偏著的時候，柔順的長發讓人忍不住想要探手撫摸。

他凝看著她，眸色逐漸轉暗。

他看待她的目光，無法再只是看待一個小女孩而已了。

「我說過，不要！」一個女人揚高的聲音，讓墨邵風和文小嫻同時轉過頭。

那個女人就是文小嫻剛剛一進來就注意到的女人，文小嫻一開始只看到她的背部，就已經覺得她很。

看到她轉過來的臉，更是讓人驚艷。

雖然燈光有些昏暗，但還是看得出來她應該是混血兒，五官立體深邃，身材高姚、曲線玲瓏。

被她一把推開的是個年輕男子，年輕男子有些悻幸然，說了極難聽的話。「穿這麼蚤，不就是在找男人，裝什麼清高。」

男人的話，引來更多人的側目。

這個女人倒是很有個性，二話不說，抓了酒杯，就往男人身上砸。

砰的一聲，一下子惹得所有人尖叫，音樂戛然而止，男人雖然閃躲還是被碎裂的玻璃傷到，男人大叫，也去尋找攻擊的東西。

這時候吧台的酒保趕緊出面，架住男人。「先生，抱歉請你離場。」

另一個經理也緊急讓人清理場面，出來打圓場。「沒事了、沒事了，大家繼續。一他一方面派人清理，另一方面則是讓歌手繼續唱歌。

沒一會兒，混亂的場面就控制住了。

歌手開始唱歌，跳舞的跳舞，喝酒的喝酒，而那個女人也重新點了一杯酒，放在吧台上。

不過仍然有不少人，將好奇的目光放在女人身上。

墨邵風反倒是背過身和文小嫻說道：「他們危機處理能力不錯。」

文小嫻還在偷偷地瞄著那女人。「奇怪，怎麼沒趕那女人走呢？」

墨邵風一笑。「這我也不曉得，可能他們對美女有所優待吧。」

文小嫻的目光還沒從女人身上轉移，就看到那個女人往他們這裡走來。

文小嫻嚇得唰地轉頭，看她奇怪的大動作，墨邵風稍微轉了一下頭，才看到那美女走過來。

墨邵風忍不住為了她可愛的小動作而輕笑。「你幹麼，還怕她過來罵你嗎？」

「我也不知道我在緊張什麼？」文小嫻雖然這麼說，但還是緊張得灌了一大口的雞尾酒。

那個女人倒是落落大方地坐了下來。「請問我可以坐這裡嗎？」

女人有點微醺的風情，但是並沒有什麼濃厚的酒味。

她之所以會過來，是因為墨邵風和文小嫻的互動。通常女人看到她，對她都有濃濃的敵意，而男人如果有女伴在旁邊，通常都是一副想看她又不好意思看她的樣子。

墨邵風倒是不一樣，從頭到尾都從容優雅地背對她，所以她才會好奇地走過來，她想看看墨邵風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當然可以了。」墨邵風輕鬆地一笑。「不過我可能要請酒保幫你換個不鏽鋼的杯子，希望你不要嫌丑。」

女人偏頭看著墨邵風，勾起一抹笑。

墨邵風竟然拿剛剛那件事情說笑，這種態度成功地引起她的興趣。

她故意說道：「我一定會嫌棄的。」

墨邵風一笑。「那把我的杯子換成不鏽鋼的好了。有誰冒犯你的話，我可以替你服務的。我練過棒球，我想應該不會讓你嫌棄。」

墨邵風的話，惹得女人格格地笑了。

文小嫻看他們一來一往地說笑，有些不是滋味，低頭悶悶地喝著雞尾酒。

女人認真地說道：「你看起來很面熟。」

墨邵風一笑。「小姐，這種聽起來像是搭訕的話，應該留給我說。」

女人哧地一聲發出嬌笑，她滿意地看了看墨邵風，伸出細膩白嫩的玉手。「你好。我叫Sherry，是這裡的老闆。」

文小嫻終於知道為什麼Sherry沒有被趕出去了，她又忍不住偷覷著美艷而風情萬千的Sherry。

墨邵風伸出手和Sherry一握。「恭喜，你們的危機處理能力不錯。」

Sherry嫣然一笑。「我總不能都等著英雄救美。」

文小嫻偷偷地看了看他們。心裡酸到一個不行的地步，男的帥，女的美，男的有事業，女的有歷練，根本就是天造地設。

Sherry目光對上文小嫻，突然話鋒一轉。「你旁邊這個小美女，是你的女朋友嗎？」

墨邵風一笑。「不是。」

雖然墨邵風這句話說的是實話，但是文小嫻心口還是因為這句話而悶縮一下。墨邵風繼續說道：「她是我今天的女伴。」

文小嫻酸澀地咬了一下嘴唇。是啊，墨邵風每天都有不同的女伴，而她也不過就是其中一個。他也會去逗別的女人開心，載她們去吃東西，跟她們去喝酒跳舞……

她正在想的時候，sherry突然近靠著她。「請問我可以帶走你的男伴嗎？」

墨邵風說道：「抱歉，我今天只能陪我女伴。」

聽他這麼說，文小嫻並沒有窩心的感覺，反而生起一股莫名的賭氣，她勾起嘴唇，有點面無表情地說：「我有規定嗎？」

墨邵風有點詫異地看了文小嫻一眼。

他突然覺得她的話語中，好像有濃濃的酸味。他的手指優雅地交叉著，嘴角帶著一抹興味。

通常他不喜歡女人吃醋，不過她為他吃醋，這件事情竟然讓他意外地覺得有趣及愉快。

其實文小嫻誤會了。在他感覺里，Sherry是個特別的女人。沒有男人會拒絕和Sherry聊天，但他也就只是想跟她說上這麼幾句而已。

他更想做的事情，是看文小嫻喝酒喝到臉頰通紅、口齒不清，是看著她有點-氣的笑著，是跟她跳一支舞。

他想象她扭起來的可愛姿態，笨拙中帶著一點，不由得笑了。

她卻扁了扁嘴，一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Sherry小姐，如果你願意給五折的優惠，你就把他帶走吧。」

他馬上抗議。「你這是在賣我嗎？」

她咧嘴。「這個價錢你滿意嗎？」她的眼神中，其實蓄著壓抑的怒火。

她在鬧彆扭！誰讓他跟Sherry聊得這麼高興。

他搖頭，還沒說話的時候，Sherry已經開口。「今天兩位是我的貴賓，由我招待。」

「謝謝啊。」文小嫻扯了一抹僵硬的笑，然後把墨邵風推了出去。「帶走吧。」

墨邵風被她推了一下，覺得又好笑又好氣。

他把頭轉回去對著文小嫻。「你真的要我走？」他的語氣中隱含著一股得意，彷彿看穿了文小嫻的賭氣。

「當然嘍。」文小嫻因為心虛與倔強，特地揚起不在乎的笑容。

「好。」他站了起來，拉起了sherry，作勢要走，要走之前還特地看了文小婀一眼。

文小嫻兩手緊握，嘴角咧得很大。「慢走。」

墨邵風下巴微抬。他看得出來文小嫻還在ㄍㄧㄥ，本來得意的心情，突然之間，不知道為什麼，竟然也有點小小地賭氣了。

他親昵地拉著Sherry往舞池中間走。

文小嫻的視線一路跟著他們，Sherry大方地把身子半靠著墨邵風，文小嫻的雙頰不自覺地鼓起來。

挑情的歌聲中，Sherry穿著超短的迷你裙，凹凸有致的身子地扭擺著。迷幻的燈光下，她的長發甩擺，姿態妖嬈嫵媚，火辣，一雙修長的美腿，有時候甚至有意無意地蹭靠著墨邵風。

文小嫻呆張著嘴巴，她光是這樣看著都心跳加速了，她想墨邵風應該會感到呼吸困難了吧。

各色燈光一閃一閃，其實她看不大清楚墨邵風的表情，不過他的肢體也盡情地擺動著，與Sherry竟然像是有默契一樣。

燈光閃爍，文小嫻覺得刺眼，她眨了眨眼睛，紅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跟酒保要了一杯烈酒，一大口地灌了下去。辣的酒味嗆了回來，她的喉嚨和胸口像是被燒過了一樣，咳了兩聲，她整個臉紅通通地熱了起來。

她的眼眶紅得更厲害，可是她竟然覺得有種被虐待的痛快。

「我還要一杯酒。」她跟酒保說道。

酒保有點遲疑地看著她。

她扁了扁嘴。「怎麼樣，你們老闆不是說要請客，是不爽請喔。」

她眼白翻了出來，低落的情緒，以及洶湧灌上來的酒意，讓她含糊的語氣很不客氣。

酒保再給了她一杯酒，她一個人在-悶酒的時候，一個人的手搭上她的肩膀，那個人身上的酒味比她濃，文小嫻不悅地皺了皺眉頭。

她轉過身，那人歪歪地咧了嘴。「小姐……」

文小嫻嫌惡地皺緊眉頭，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那個人突然惡了一聲，然後撲到文小嫻身上，唏哩嘩啦地吐了一陣。

酒保叫了出來，文小嫻卻是一愣，噁心的酸臭味整個沖了出來，旁邊的人尖叫，跳了起來。

直到這一刻，文小嫻才整個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胃中一陣酸涌，本能地把男人推了出去。

男人搖搖晃晃。「對……」

男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衝過去的墨邵風一拳打在地上，墨邵風的臉色凝重而難看。

Sherry跟了上來，雙手環在胸前，看著墨邵風。

墨邵風蓄著怒意的表情和之前談笑風生，或是自在跳舞的模樣差太多了。那種悍然保護的樣子，很嚇人，但是也很吸引人。

Sherry羨慕地看了文小嫻一眼，然後走向墨邵風。「抱歉，讓你的女伴受到驚嚇。」

墨邵風看著文小嫻因慌亂無措而嚇白了一張臉，心疼地走了過去，並沒有回應Sherry的話。

Sherry轉身向客人說道：「很抱歉，今天一再打擾大家的玩興，今天所有的消費，我們全部七折優待。」

她說完之後，客人隨即鼓掌。經理也隨即出面處理混亂的場面，酒保則是趕緊拿塊乾淨的布出來。

墨邵風接過布，毫不介意文小嫻那一身髒亂狼藉，幫她擦拭著。文小嫻一副嚇到的樣子，一句話都不說，只是巴巴地看著墨邵風。

Sherry再度靠近墨邵風和文小嫻，輕聲溫柔地說：「我去弄一件衣服給你的女伴好了。」

墨邵風終於有了點回應。「不用了，謝謝。」雖然他還是沒有笑容，但是至少已經沒有那麼嚇人的怒火了。

雖然如此，Sherry還是安安靜靜地離開。她看得出來，墨邵風和文小嫻之間，並沒有她插手的地方，如果她再繼續待下去，只是自討沒趣。

文小嫻看著墨邵風，然後又看著Sherry，她突然覺得很難過。

嗚嗚，為什麼墨邵風可以心情愉快地跟美女跳舞，她卻在心情不好的時候，被酒鬼吐了一身？

文小嫻眨了眨眼，突然眼淚掉了下來。「都是你的錯啦！」

酒精讓她頭暈，酸惡的味道讓她想吐，一切都糟到不能再糟了，而話說完后，她馬上就後悔了。

她彎著身子，開始乾嘔。

她整個人醺臭的味道，讓旁邊的人本能地想避開。

他卻溫柔地靠近她。「上次看星星下雨是我的錯，這次來pub被吐了一身，也是我的錯。」

她的眼淚已經撲簌簌地掉了下來，可是他的話又惹得她噗哧地笑了出來。

她又哭又笑，一身髒兮兮，眼睛卻是水汪汪的，當她看著他的時候，他笑了，還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

也許她不是最獨立、最美麗、最有個性的女人。但她就是能自然地挑起他想保護她，想好好呵疼她的。

只有她能勾起他年少時想照顧人的單純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