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拿著一枝水彩筆,筆上沾滿顏料,盡情的揮灑著色彩,眼中射出一股朝氣與活力,將她年輕美麗的臉孔注入一股生氣,她努力的試著把眼前美麗的一景一物畫入四方形空白的畫布中。
筆才歇,她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作品,眼裡卻布滿了憂慮和哀愁,她貝齒輕咬著下唇。
她差點剋制不了想毀了眼前這幅畫的衝動。
沒錯,她所描繪的與眼前的景色一模一樣,可是問題是筆法給予人的感覺,非但感覺不到森林的那股活力和氣息,她所描繪出來的作品反倒有種蒼涼的感覺。
游魅不由得輕嘆息,是和她的心境有關吧。她的肩膀頹廢地垮著,輕扯著嘴角,露出苦澀的笑容。
她收起畫架,將水彩筆和帶來的報紙扔進塑膠袋裡。她右手拿起畫好的畫,左手提著畫架和塑膠袋開始往山下走。
她的家就在半山腰,但走下去至少也要花上一個小時左右,而她沒有任何的交通工具,況且這種長滿青苔和布滿石頭的崎嶇山路也不適合,所以她幾乎每天都走上山、再走下山。
好不容易她終於快到家門口,此時,太陽已經高掛在半空中,散發它的熱力。游魅抹著從額頭上滑下來的汗珠,走了一段山路,此時的她已經汗流浹背,喉嚨十分乾渴。
可是還未步近家門口,她就老遠的看到她家門前停了一輛吉普車。那部車她相當的熟悉,她還因此眉頭輕攢了起來,嘴角不悅地輕抿著。
她的家是她花錢仿造美國的度假小木屋所建成的,若問她為何年紀輕輕卻有能力建造一幢小木屋,主要原因是因為她能畫畫,而顧客們也喜歡她的畫,她甚至一度被比喻為畫壇的明星,不過那一些都已經是陳年往事了。
現在的她只想住在山裡頭,她不在乎什麼名與利,她只想與人群老死不相往來,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就像是現在。
一名穿著時髦的女子守在她家門前,看樣子像是在等她的樣子,游魅看都不看一眼的,直接走到門前把手上所有東西放下,也不和身旁的人打聲招呼,掏出衣服口袋裡的鑰匙開門,提起東西走了進去。
然而,那名時髦女子也不在意她的冷漠態度,要是她在乎的話,她早在八百年前就不站在這了。
她也沒有經過屋主的同意,就大搖大擺的登門而入。
游魅把東西放在一旁。她知道她走了進來,但卻沒有制止,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就轉身往廚房走了進去,她用茶壺倒了杯水,但水是給她自己喝的,而不是給客人,因為她喉嚨乾渴得要命。
那名時髦女子見她根本不搭理她,她聳了聳肩,乾脆走到她才剛畫好的風景畫前,仔細的審核一番,最後露出一抹滿足的笑靨。
「果然我這次來的沒錯。」
游魅像是聽懂她的意思,眉頭一皺,用手背抹去嘴角的水漬,帶著警告的語氣道:「你想也別想。」
「為什麼?」那名時髦女子挑挑眉,旋過身子問道。
「因為那幅畫我不滿意。」
「會嗎?」她仔細審查了一次。「我覺得你這次畫得不錯,不管是顏色,還是意境都表達的相當蒼冷。」
游魅臉色一沉,冷言冷語道:
「問題是我表達的不是蒼冷而是森林的活力。」
「啊?!」她微啟著紅唇,愣了愣,最後乾笑道:「不管你想表達什麼,可是在我眼中看來這幅畫是幅好畫,如何?有打算把它交給我嗎?」
「不,我情願把它丟到火里當柴燒也不會給你的。」只見游魅一臉慎重道。
「把它丟到火里,那多浪費啊!」何雨蓉尖叫道,開始對著游魅口沫橫飛的企圖說服。「相信我,我一定有辦法把這幅畫以高價賣出去的。」
「不賣。」她毫不猶豫的回絕。
「為什麼不賣?」何雨蓉雙手環抱著胸前,不悅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有多久沒交作品了,再這樣下去的話,你就要喝西北風了。」
「我情願喝西北風,也不願把我不滿意的作品交出去。」游魅依然固執道。就算她不是超有名氣的畫家,但她也擁有自己的志氣。
何雨蓉知道再怎麼浪費口舌也沒有用,眼珠子轉了轉,頓時想到一個好計劃。
「這樣吧,我相當喜歡這幅畫,你就當作送給我這個好朋友好不好?」
「你是真的喜歡?!還是……」游魅遞給她一記懷疑的眼光。「你該不會把它拿去賣了?」
「我保證。」何雨蓉舉起右手,裝作一臉的誠懇。
「這……」
游魅臉上還是閃過一絲遲疑,最後看她雙手合十,低頭拚命請求的模樣,看來她應該是十分喜歡這幅畫才對。想到這,她的表情軟化了下來。
「好吧,如果你喜歡不嫌棄的話,這幅畫就給你吧。不過我再三的聲明,若你把這幅畫賣掉的話,我們的友誼就到此為止。」
「沒那麼嚴重吧。」何雨蓉聞言乾笑道,可是看她認真無比的表情就知道她可不是打誑語。
「有沒有那麼嚴重,你自己評量。」游魅揮揮手道。「若沒事的話,請回吧。」
「我屁股還沒坐下來,你就要趕人啦?」何雨蓉抱怨道。「我真搞不懂你,花樣年華卻甘願待在深山裡,深入簡出,你不怕放到生霉嗎?」
「生霉?!你說我嗎?」游魅嘴角清淡的上揚了幾分。「我情願待在深山裡,不願去理會紅塵俗世,就算生霉也好,也強過在愛恨慾望間糾纏來得好。」她的眼神變得深遠,像是想起了什麼,眼中閃過一抹傷痛。
該死的,她為何又想起她不願想起的往事!游魅貝齒緊咬著下唇,右手掌支撐著額頭,心中的怨氣無處可發;那是她不願輕易碰觸的傷口,只怕輕輕一觸,她內心深處表面上看似完好的傷口,又會因為受到刺激而流出鮮紅的血。
她曾經一度以為自己忘得了,可惜她發現,她在欺騙自己,她一輩子都沒辦法忘了那個背信忘義的人。
愛他也恨他,就像一把兩面刀,將她的心割得傷痕纍纍;即使事過境遷,時間過得再長久,她也無法忘懷。
所以她將自己隱藏在深山中,她不想接觸熟悉的事物和別人同情的眼光,否則遲早有一天她會先瘋了,殺了他再了斷自己。
「游魅,你沒事吧?」何雨蓉一臉擔心道。
剛才從游魅眼中射出一股強烈的恨意震撼了她,她不曾看過游魅這麼忿恨的表情,一副想哭卻又哭不出來、怨恨的臉孔卻夾帶著一絲的愛意。
游魅猛然從強烈的恨意中回過神來,看著何雨蓉替她擔心的表情,臉上緊繃的肌肉鬆懈了下來,她笑著搖頭。
「我沒事。」
「可是我剛剛看你……」何雨蓉欲言又止。
「你放心吧,我真的沒事。剛才我只是想到某一件讓我心情不好的事。」她輕描淡寫地帶過。
何止心情不好,看你的表情簡直想殺人。何雨蓉在心裡頭咕噥著,也明白游魅不想要她繼續追問下去,只好見風轉舵轉移話題。
「我這次上來還有一件case想要拜託你。」
「什麼樣的case?」游魅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有一個顧客找上門來,指明要你幫他畫肖像。」
「為何是我?」游魅挑起一道眉峰。「不是還有其他人可以幫他畫嗎?為何他選上的人是我?」
當游魅懷疑的眼光睨向何雨蓉時,她連忙搖頭揮手說不。
「這完全不是我的意思,真的是他指名要你的,而且……」到最後她的聲音愈說愈軟弱。「我已經先替你答應了……」
「什麼?!」
游魅整個人從沙發上彈跳了起來。
「你竟然不問過我的意見就先替我答應?」她在客廳來回的踱步走著,她簡直不敢相信。「你馬上回去把它給推掉。」
「為什麼?」何雨蓉眉頭隨即一緊。「你知不知道這次的客人很大方,一出手至少六位數以上。」
如果把這次生意推掉的話,她恐怕會心疼一陣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從來不幫人畫肖像畫。」
「那你為什麼不畫?」何雨蓉感到很好奇,從她交給她的作品中,除了風景畫外就是動物的畫,在她的畫中不曾有過人物。
「我不想畫。」
她的答案讓何雨蓉差一點昏倒。
「意思是說你不是不會畫,而是不想畫而已。」
「沒錯。」
「為什麼?」不曾畫過還有話可講,但是以不想畫的藉口推掉的話,說什麼她也不甘心。想想若游魅答應的話,她少說也有一成傭金可以抽,另外還有紅包可以拿,她說什麼也非要她答應不可。
「沒有為什麼。」游魅一臉不耐煩。「你不要追問下去了好不好?」
「要我不追問下去,很簡單,只要你答應接下這件case,我馬上消失在你面前。」何雨蓉雙手反插著,環繞著胸前道。
游魅臉色一沉,硬聲道:
「那是段不愉快的過去,所以我不想提。」
「可是不管愉不愉快,都與你的工作無關,我想你是個敬業的人,你不會因為這樣說不做就不做吧。」
這個卑鄙小人!游魅在心中暗罵,她這樣根本就是軟硬兼施嘛,要她不答應也不行,但她還是做最後的掙扎。
「我根本沒有答應過,是你替我亂作決定的。」
「是沒錯,可是你不想讓我做言而無信的小人吧。」何雨蓉眨眨眼,扮作一臉無辜。
「該死的。」游魅心知推拒不了,只能咒罵一聲,雙肩挫敗的垮了下來。「我答應你就是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游魅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何雨蓉一高興就抱住游魅,手舞足蹈。
「不過我先警告你,絕對沒有下一次。」
「我知道、我知道。」何雨蓉迭聲道。「我保證沒有再下一次了好不好?只要你答應幫忙我這一次就夠了。」
然而,何雨蓉心想著卻是那一疊疊花花綠綠的鈔票。
???
「她答應了嗎?」一名身材修長的男子面對著落地窗,居高臨下看著腳底下的車水馬龍,語氣緊繃道。
何雨蓉勾起紅艷的唇角,自信滿滿道:「只要我出馬,沒有任何能夠難得倒我的事。」
「你的意思是……」男子回過頭。
他有一種天生不可侵犯的王者氣息,他有著剛毅的下巴搭配著薄利的兩片唇,一雙濃黑的眉毛下有著一雙威風凜冽的銳利眼眸,整體搭配起來,他是個足以讓眾多女人瘋狂的男人。
何雨蓉承認自己也對他心動了,可惜他的目標不是她,而是游魅。
她不知道他是從什麼管道得知她認識游魅,當他找上門時開口就是要她幫忙牽線。
牽什麼線?當時的她是一頭霧水,但當他提出遊魅的名字時,她臉上馬上露出難為之色。
他想見游魅,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游魅深居在深山中,就是不想與其他人打交道,要她乖乖主動現身,根本是難上加難。
但當他提出至少五十萬塊錢當作酬勞時,她心動了。
她在錢的誘惑下答應了他,並且允諾眼前這名男子五天後給他消息,最後果真沒有讓他失望。
他臉上像似鬆了口氣的表情,露出了一絲釋懷的笑容,眼底泄漏出無限的深情和懷念。
「我有一件事一直很想問你。」何雨蓉小心翼翼地提出她的問題。
「什麼事?」唐震天猛然回過神來。
「你是不是之前就認識游魅了?」這個疑問從那天開始她就擺在心中,可是她又不好意思開口,到今天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唐震天變得沉默,久到讓何雨蓉以為他不想回答,可是看他一副莫測高深的臉孔又不像在生氣,她的心情變得忐忑不安了起來。
終於,他開口了。
「是的。」他簡短地道。
何雨蓉瞪大眼睛,她還以為他不會回答她的問題,沒想到他竟然開口說是,說真的,她有點被嚇到。
「你們是朋友?」她繼續追問下去。
唐震天點了點頭。
「那為什麼你不去找她?我想以你雄厚的實力,就算不需要我的幫忙也可以找到游魅才對,但為什麼要透過我這個第三者?」這個問題她一直想不透,也困擾她到現在。
唐震天露出苦澀的笑容。「我也是巴不得能馬上見到她,但是我相信她只要一看到我,馬上避不見面。」
從他眼中,何雨蓉看到一股深沉的哀傷,但他又迅速武裝了起來,眼眸覆蓋上一層冰冷。
何雨蓉忍不住自己的好奇,輕聲問道:「你們之間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沒有回答。
「是與游魅躲在深山裡不願下山的原因有關?」何雨蓉又繼續追問下去。
唐震天的身子猛然一震,他臉上閃過一抹狼狽的神情。「不要問了,這並不關你的事。你的任務既然已經達成,就請回吧,我答應給你的款項明天會匯入你的戶頭。」
何雨蓉聳聳肩,知道眼前這名男子已經惱羞成怒了,如果再繼續追問下去的話,說不定他二話不說馬上派警衛把她踢出去。
「那你自己好自為之,別惹她哭泣。」何雨蓉走之前對他警告道。
就她對游魅的認識,游魅可是外表看似冷漠,內在卻是個柔弱的女孩子,她不希望因為她的好管閑事而惹來她的傷心,這樣的話,她可是會良心不安……但錢還是照拿不誤。
說她出賣朋友也好,惡質也罷,她是看不出來這兩個男女之間出了什麼問題,但她相信總要給彼此一次機會,她這也是做善事。何雨蓉替自己出賣朋友的行為做了個解釋,剎那間愧疚感全部跑得無影無蹤。
想到明天銀行里就有五十萬塊錢,她笑得簡直是合不攏嘴,這可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不拿白不拿。
何雨蓉走後,留下一室的清冷,看著窗外火紅的夕陽,他內心的情緒不由得激動了起來。幾年了?快要六年的時間。唐震天閉上了眼睛,腦子裡浮現的儘是她的身影。
她一直很氣他也很恨他吧。
他眼中閃過一抹痛苦。是他害得她跌進萬劫不復的地獄,而他正打算用他的下半輩子來彌補他的罪過。
只要她還愛著他……
可是他根本想都不敢想,因為他知道游魅一定恨不得拿把刀殺了他,不過即使見到她時她真打算這麼做,他也毫無怨言,因為這是他欠她的,也是欠他們的孩子。
想到那個未成形的孩子,唐震天心痛得幾乎不能呼吸。是他造的孽,卻讓他的孩子來承受,而他總是在午夜夢回時不停的自責。
每每夜裡夢到自己的雙手上沾滿了血腥,那是他和游魅的孩子……
當唐震天沉浸在深沉的哀傷時,門外響起了兩聲敲門聲,他收斂起臉上的悲慟,馬上恢復他在公事上一向冷靜自持的表情。
「進來。」
沒想到推門而入的是去而復返的何雨蓉,但她這次手上還拿著一幅畫。她辛辛苦苦的把畫搬到沙發上放了下來,連自己也跌進沙發椅上猛喘息著,抱怨道:
「真是的,好久沒運動,竟然搬這個東西就累得慘兮兮。」
「你怎麼又回來了?」唐震天冷眼睨向她。
「也不是我愛回來,只是我想到我有一樣東西忘記交到你手上。」何雨蓉聳聳肩道。
開玩笑,他以為她愛來嗎?要不是有東西忘了給他,她才不要辛辛苦苦的搬個這麼重的東西上二十樓,即使有電梯可搭也一樣。
「什麼東西?」
「東西在這,你自己看吧。」何雨蓉指指身旁向游魅要的那幅畫。
唐震天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這畫是出自於誰手筆,他眼睛為之一亮,雙手顫巍巍的接觸畫面。她使用深綠來表達森林的蒼綠,除此之外還有各種不同的綠,表達出來的卻是蒼冷寂寞。
他的情緒不由得激動了起來。是他,是他害得她變得如此孤單寂寞,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不在她身邊陪伴她。
若她肯答應讓他留下來陪在她身邊,他發誓今生今世絕不會讓她再一次嘗到那種孤單寂寞的滋味和背叛的痛苦。
「你這幅畫要賣多少?我買下來。」唐震天壓抑道,他的這句話根本不是在質詢,而是在命令。
何雨蓉眼珠子轉了轉。
「老實說,這幅畫我不能賣給你。」
「為何?」唐震天眉頭皺了起來,給她一記不悅的眼光,眼中寫滿了堅決,他非要得到這幅畫不可,不論付出多大代價。
「因為這幅畫是我向游魅硬要來的,而且我還跟她保證過我絕不能賣了它,我不能言而無信。」她義正嚴詞道。
唐震天用莫測高深的眼神凝視她一會,良久后開口道:「說吧,你要什麼?」
「我要什麼?我想想……」何雨蓉想了想,銳利的眸光從眼底一閃而過。「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你就買個十克拉的鑽石給我吧。」
「沒問題。」
唐震天連猶豫也不猶豫的點頭答應,讓何雨蓉感到扼腕,要是早知道他那麼好說話的話,她應該向他要再貴一點的東西。
唐震天像看穿她心中的想法,低聲警告她:「別太貪心,我給你的是你應得的價碼,若再高我也不會給的。」
何雨蓉臉上露出乾笑容。
「那就這麼說定吧。那我把這幅畫擺在你這。」
「游魅不是不允許你賣掉這幅畫嗎?」唐震天看著她的背影,諷刺道。
何雨蓉原本走向門口的身子猛然轉了過來,向他搖搖食指道:「我可不是把這幅畫賣給你,而是我把畫擺在這,再說咱們可沒白紙黑字證明這幅畫是我賣給你的。」
「那我豈不是吃虧?若哪一天你要把這幅畫要回去的話,我豈不是財物兩失?」
何雨蓉腳步停了下來,想了想。
「是沒錯,但你要賭,賭看看我是不是那種卑鄙無恥的小人。」她向他揮揮手。「再見,若有進一步的消息,我再跟你聯絡吧。」
臨走時,她拋給他一記飛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唐震天的嘴角緊抿著。老實說他並不知道這個女人是否可信,但他也真的只能依她所言的賭一把了。
他的眼光移向擺在沙發上的那幅畫,夕陽的余暈照在上面,將畫染成一片橘紅,他眼神變得黝黯,心中相當清楚任何東西也比不上這幅畫的重要性。他幽幽嘆了口氣。就算損失也值得。
???
外面的風聲吹過了樹梢,樹枝間發出沙沙的聲音,或許在別人耳里聽起來有如鬼魅的哀號,但在她的耳里聽起來卻有如一首美妙的旋律。她閉上了眼睛凝聽著樹枝隨著風擺動交錯拍打的聲音。
她手上捧著一杯熱咖啡,夜風從敞開的窗戶吹了進來,使她的長發隨風飄逸。她靠在泛黃的沙發椅上,晚風薰得她有點睡意。
她秀氣的打了個呵欠,揉揉眼睛,頭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夢鄉中,接著她開始做夢。
夢中,風和日麗,徐徐的熱風吹著掛在窗戶上的風鈴,她看到自己手中抱著一個小嬰兒。
此時的她一臉幸福地哼著小調,手裡輕搖晃著,嬰兒那張熟悉的臉孔讓她有種身為母親的榮譽感,這應該是一個很幸福美滿的美夢,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的夢開始變了調。
夢境迅速轉變成一片黑暗,原來的太陽和光影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的,當她幸福的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她的美夢已經變成一個惡夢。
她看著她手中的嬰兒變成了一塊血淋淋的血塊,更恐怖的是那塊血塊竟然有著一雙憤怒的眼睛,它發出了詭異的聲音向她控訴:「媽媽,為什麼不要我?!」
游魅徹底崩潰了。
「對不起,孩子,媽不是故意的,媽真的不是故意不要你的。」她多想向她的孩子懺悔。
可是她的孩子竟慢慢的化成一灘血水,從她手中流逝,即使她哭喊著不要,仍是挽救不了它從她手中溜走。她發出野獸般哀號的悲泣聲。
就此,游魅從夢中驚醒了過來。
她喘息著,額頭冒著豆大的汗珠。她直覺的看向掛在牆上的時鐘,她到底睡了多久?四、五個鐘頭……還是四、五分鐘?!
她手緊握著此時已變得冰冷的咖啡,不管變得多苦澀,仍是一口灌了進去。
苦澀的咖啡就如她苦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