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菡菱是怎麼回事？到現在還不來！」邵茵有些無措的避開顧顥的凝望，顧左右而言他的問。她實在有些承受不住那份摯爇的感情。

「或許她臨時有事，不來了吧！」顧顥裝作不知情的回答。其實，他知道王菡菱肯定不會來，她答應過自動消失的。顧顥這會兒真的很感激她，若不是她的幫忙，他現在豈能單獨和邵茵坐在這兒？

「那麼，我們——」邵茵想另外約個時間。

不待她說完，顧顥趕緊介面說：「我們先做討論，一邊慢慢等她吧！」

「可是……」邵茵有些為難，她實在不想單獨和他在一起，尤其是他這麼明顯的表明追求之意時。

「邵茵，時間是你定的，你不會另外還有事吧？」顧顥明知故問的。

邵茵知道自己理虧，況且以她柔和的個性，實在也不太可能與顧顥爭辯。

「好吧！」

顧顥這才滿意的放鬆緊皺的眉頭。

「我們從哪裡開始呢？」邵茵攤開手上的筆記本，詢問道，「或許我們得先搜集資料？」她將話題引到最安全的課業上，不讓他有絲毫的機會。

顧顥無奈的嘆口氣，然後也打開手中的記事簿。他還奢求什麼呢？她肯留下來，已經讓他高唱哈里路亞了。

「我想，在開始之前，我們得先定個主題，之後再研究怎麼做？由誰去做？」

「嗯！可是，菡菱怎麼辦？」

「沒關係，我們討論過再告訴她結果，她應該不會反對才是，畢竟是她缺席，對不？」當然，他事先已知會過菡菱了。

接下來，他們認真的討論問題，兩個小時以後，邵茵先喊暫停。

「可不可以休息一下，喝口水？我好渴。」

顧顥丟開手中的筆，也伸個懶腰，同時招手招呼侍者過來。

「給我們兩杯冰紅茶。」同時疑問的看邵茵一眼。

邵茵柔柔的笑笑，她早習慣了別人替她點東西。每回跟邵緯出去，他總是打點好一切。

顧顥伸手在她面前晃了兩下，見她回過神，傾身向前、兩手抵著下巴說：「我發覺你很容易神遊耶！」

邵茵不好意思的道歉著。

「對不起。」

「能不能告訴我，你剛剛在想什麼？」他實在很好奇，因為她沉思時，臉上常出現那種既甜蜜又幸福的表情。

邵茵低著頭收拾著剛才所做的筆記，並不回答。

「你喜歡紅茶嗎？」

他突如其來的改變話題，讓邵茵驚愕的抬起頭，卻發現他正笑望著自己。

對於她的反應，顧顥笑著自嘲：「沒辦法，誰教我老愛問些自討沒趣的問題。」

邵茵噗哧笑了。然後近乎誇讚的，她說：「你很有風度。」

「是嗎？我還以為自己很討人厭呢！要不然，怎麼有人老是想逃避我？」語氣中有自諷，但更多的卻是苦澀。

經過之前的討論功課，邵茵發現顧顥並非如她以前所想的那般不濟，至少在課業上，他確實下了一番苦功。她誠摯的：「如果你指的是我，我向你道歉。」

顧顥見她巧笑倩兮的模樣，迥異於以往急欲躲開他的樣子，乘機問道：「意思是，你不討厭我-？」

邵茵搖頭。

「那麼，如果我約你出去，你會答應嗎？」顧顥高興的問著。

「其實，你可以約菡菱，她又活潑，又風趣；不像我，老是悶悶的，一點兒也不好玩。」這是真話，邵緯就不只一次要她活潑些、快樂些，至少不要成天待在家裡。

「誰告訴你這些的？」好玩？這是哪門子形容詞？

「霍哥哥說的。他說我是個悶葫蘆。」

「霍哥哥？他是誰？」聽她親密的稱呼，難不成……？

「他是我哥的好朋友，我從小就認識他了。」

顧顥覺得奇怪，怎麼邵茵說起這位霍哥哥，竟沒有半點火氣，他批評她，不是嗎？

邵茵看他一臉納悶，解釋道：「你別誤會，其實，霍哥哥很疼我的，他只是不喜歡我老是悶在家裡，要我多交些朋友才會這麼說的。」

「你跟他很好？」這就難怪她……「誰？霍哥哥？」邵茵聳肩。「他跟緯哥比較好，我已經好久沒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

「我猜，緯哥就是你哥了？」

「嗯！他叫邵緯，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顧顥覺得邵茵談起哥哥時，臉上會煥發著一種光彩，顯得特別美麗，他開始相信王菡菱告訴他的，邵茵有很嚴重的戀兄情結。

「你似乎和你哥哥很親近？」

「嗯！從小開始，我就一直跟著他，你知道嗎？緯哥到上國中時，還肯陪我玩家家酒呢！那時，霍哥哥還取笑他，可是，緯哥才不理他。你說，緯哥是不是很疼我？換作是你，你有陪你妹妹玩嗎？」

我不會。顧顥在心裡回答。事實上，在他上國小之後，他就不願意陪他妹妹玩了，他總是忙著跟同年齡的小孩玩。躲迷藏、摔角、打彈珠、玩紙牌……玩所有新鮮有趣的事兒，誰還肯陪動不動就哭的小女孩玩？

見他不語，邵茵了解的笑笑。她轉移話題：「我看，菡菱是肯定不來了。」

「我們去看場電影？」他約著，語氣中有太多的爇切。

邵茵正欲拒絕呢！顧顥又說了，「別急著拒絕我，難道只為了我小時候不肯陪妹妹玩，今天你就不肯陪我看電影？」

「你……我……」邵茵真是服了他。

「好吧！我答應回去以後，一定好好彌補我過去所犯的錯，徹底的陪我妹妹玩一頓。」顧顥裝出一副無辜又勉為其難的樣子。

「你有妹妹？」

「嗯！不過，她可不像你。她啊！唉！凶婆娘一個，我平時可不太敢惹她，如果不是為了你，我通常對她都是退避三舍的。」顧顥誇張的形容著。

或許是輕鬆的話題，化開了邵茵心中的拘泥，也或者是顧顥的誠意表現讓邵茵去除了戒心，邵茵竟然笑著說：「這麼說，如果我不去看這場電影，就太對不起你了？」

顧顥裝出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那好吧！」

顧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根本沒想到她會答應。

瞧他張大嘴巴的模樣，邵茵又被逗笑了。

「你別這麼誇張，行不行？」

「你真的答應和我去看電影？」他不敢相信的再問一次。

邵茵點頭。

「哇！難怪有人說津誠所至，金石為開——」他開心的有些忘形了。

邵茵止住他接下來的話。

「顧顥，你聽我說，如果你只是當我像朋友一樣，那麼，我願意當你的朋友。但是，如果你是以交異性朋友的態度來看待我們之間的友誼，那麼，我想，我沒有辦法……」

顧顥定定的看著她，半晌后才說：「我懂你的意思。好吧！我答應你。」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恭喜你啊！顧顥。」菡菱一看到顧顥就拍著他的肩，哥兒們似的。

「恭喜我什麼？」顧顥意興闌姍的反問。

「聽說你昨天頗有斬獲。」菡菱不改爇誠的說。

顧顥苦笑道：「我被將死了。」

「怎麼會呢？邵茵不是陪你去看了場電影？」

「沒錯。但是，她同時也告訴我，我們只能當普通朋友。」

「不可能吧？如果只是這樣，她怎會陪你去看電影？」王菡菱疑惑的問。

「或許她認為我是個好人吧！」

「這太不像邵茵的處世態度了，要嘛！她會當你是個好朋友，否則，她根本連理都不想理你。」

「沒錯，她是拿我當好朋友，就只是好朋友。」

「那你還求什麼呢？至少，她已經不躲你了，不是嗎？你總不可能要求她一開始就認定你吧！」

「你不了解，我沒有機會的，我有直覺。」

「我真是看錯你了，沒想到你這麼容易就打退堂鼓，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費盡心思幫你製造機會。」王菡菱生氣的說，不過，她也不懂為什麼自己要這麼生氣，或許她不願意前功盡棄吧！

「菡菱，我很感激你，真的。但是，如你所說，我不可能一開始就攻入邵茵的心底。從現在開始，我真的只想當個好朋友，不論對你，對邵茵，都希望能維持目前這種友好關係。」顧顥誠懇的說。

「你真的放棄了？」她追問著。

「不，但是，我也不想強求。而且，如果我不緩下腳步，邵茵勢必會被嚇跑。」

「好吧！也只能這樣了。」王菡菱妥協了。「我只希望邵茵能早日由她哥的影子下走出來，我真擔心她有一天會受到傷害。」

「傷害？不可能的，她哥不是很疼她嗎？」顧顥想起昨天邵茵說起邵緯時的崇拜語氣，苦澀的說。

「沒錯。但是你想想看，總有一天她哥會結婚，到那時邵茵怎麼受得了？」

「或許，這只是小女孩的迷戀而已，等邵茵再長大一些，她就會了解目前這種情結，只是從小到大的一種習慣而已。」

「但願如此。」王菡菱幾乎是祈禱的說。

「邵茵，今天有沒有時間陪我？」菡菱一下課立刻攔住邵茵。

「有事？」

「沒事就不能陪我？」菡菱反問。

「不是的，我只是覺得你來勢洶洶，有些不懷好意，是不是想來興師問罪？」

「興師問罪？為什麼？」菡菱有些莫名奇妙。

邵茵露出慧黠的笑容，一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表情說：「為了顧顥呀！」

菡菱被嘲笑得有些心虛，紅著臉反駁：「顧顥關我什麼事？」

「我也覺得奇怪呀！」邵茵看看錶，「走吧！先陪我去打電話回家，告訴我媽咪晚上不回家吃飯；然後，我再陪你。」

打完電話后，兩人騎著菡菱那輛輕型機車，來到她們一向最喜歡的西餐廳，各自點了餐，然後邵茵說：「好了，你可以說了。」

「說什麼？」

「說顧顥啊！」

「他有什麼好說的？」菡菱紅著臉。

「難道你不是想當說客？」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好吧！不說就不說，」邵茵好整以暇的。「可別怪我沒有給你機會喔！」

「邵茵。」菡菱不服氣的叫。

「謝謝。」邵茵對上菜的侍者道謝。等他將一切擺好離去后，才對菡菱說：「吃飯。」

菡菱動手切了幾塊牛排，才要送入口，又忍不住放下。

「邵茵，你到底跟顧顥怎麼了？」

「沒有啊！」

「你不是告訴我，你們一起去看電影？」

「對啊！」

「你別只顧著吃嘛！你到底在想什麼？」

邵茵停下手邊的動作，抬頭看向菡菱。

「如果你告訴我，你在想什麼的話，我就告訴你。」

「我哪有想什麼？」

邵茵聳聳肩，低下頭繼續對付她的牛排。

終於，菡菱忍不住，沉著聲音叫：「邵茵。」

「我又怎麼了？」邵茵狀似無辜的問。

「如果你再裝出這副天真無邪的樣子，我發誓一定會掐死你。」菡菱威脅著說。

邵茵忍住笑，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好，算我不對，我承認我是故意惹你老羞成怒的，不過，不這樣做，我怎麼能套出你心裡的話？」

見菡菱瞪視著自己，邵茵清清喉嚨，想壓制住湧出來的笑意，可是顯然並不成功，因為菡菱的臉已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了，這使得邵茵再也忍不住了，她咯咯的笑了起來，笑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止住泉涌而出的笑聲，說：「對不起，菡菱。可是，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臉紅耶！看來我的猜測果然沒錯，你喜歡顧顥。」

對於邵茵的推論，菡菱顯然被嚇了一跳。

「你少胡扯了。」

「不是嗎？那你幹嘛三番兩次的幫他？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耶！你竟然設計陷害我？」

「我哪有？」

「沒有？那我問你，昨天明明約好了，你為什麼爽約？」邵茵質問道，「別告訴我，你臨時有事。時間是你決定的，地點也是你說的，有什麼理由你會不見人影？」

「我……」

「我知道，為了顧顥嘛！你幫他也不只這一次了。不過，說真的，以前我一直以為他除了追女孩子，不會幹什麼正經事，經過昨天我才發現，原來他還滿用功的耶！而且言行舉止也很風趣，不會讓人覺得噁心。」

「這麼說，你喜歡他-？」菡菱覺得自己一顆心提得好高。

「我是喜歡他，但是，你可別誤會，我只把他當朋友一樣喜歡。」邵茵解釋。「所以，你以後可以不必當說客了，我和顧顥已經達成共識了。」

「是嗎？」

邵茵點點頭，問：「其實，我覺得你和顧顥滿適合的耶！說實話，你到底喜不喜歡他？」

「我很欣賞他，不然也不會替你作媒了。」菡菱大方的承認，只要不扯上愛情，她一向很直爽。

「喔！只是欣賞？」

「不然還有什麼？」

「菡菱，我覺得若真的喜歡一個人，一定要讓對方知道，千萬別為了不好意思就不敢說，那是最傻的。」

「在明知道他心裡有別人的時候也不例外？」

「與其在心裡單戀著，何不說出來呢？或者，他也喜歡你呢！」

「如果不呢？」

「那你也可以放下這份牽挂了，是不是？」

「或許吧！」

邵茵微微一笑。

「顧顥是個很不錯的男孩喲！菡菱。」

菡菱聞言，剛消退的紅潮馬上又回到臉上。

「不關我的事，他喜歡的是你。」

「可是，你喜歡他。」邵茵直陳，語氣是肯定的。

看菡菱有些消沉，邵茵接著又說：「或許剛開始，顧顥的確是只注意到我，但是，經過這幾個月，我不相信他會看不到你的好。而且，你有沒有仔細算過，你跟他在一起的時間比起我和他來，多出多少倍？」

「那只是因為他想透過我多了解你而已，又沒什麼特別意義。」

「菡菱，別對我說謊，我了解那種感覺。」

「什麼感覺？」菡菱嘴硬道。

「愛一個人卻不敢讓他知道的感覺；深怕說出來便會毀掉目前關係的感覺。」邵茵有些凄涼的說，「但是，菡菱，你知道嗎？如果我是你，我絕對會不顧一切的爭取，可惜，我的情況比起你，複雜太多了。」

「邵茵，你不會是指……」菡菱不知該怎麼說。

邵茵難過的神情讓菡菱噤了聲。兩人沉默了片刻，邵茵才拋開心事，露出笑容。

「現在老實告訴我，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他的？」

菡菱紅著臉，她今天真是糗呆了，不時被邵茵揶揄得漲紅了臉。但是，她的確需要跟別人談論自己的心態，發泄一下心中的情緒。在這之前，她甚至無法確定自己喜不喜歡顧顥。

「我告訴你，可不許你笑我。」

邵茵舉起右手，作宣誓狀。「我保證。」

「一開始，我的確是想撮合你和他，可惜你總是對他不理不睬的，或許是顧顥想走好朋友路線吧！反正，他常找我，問我一些關於你的事，偶爾也會請我看場電影、吃個飯什麼的，漸漸的，他在你這兒碰了釘子后，便會去找我，訴訴苦之類，到後來，我們談論的話題也不再局限於你，他會告訴我，他的家庭、他的理想、他的抱負，久而久之，我發現我變得非常了解他。

「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甚至於他喝咖啡加兩匙糖、一匙奶津，我都一清二楚，我本來以為這些事都很自然、很正常。然後有一天，他突然細心的幫我加糖、加奶津，在那一剎那我好感動，原來，只是一件小小的事，也可以讓人覺得很貼心，很溫暖。」

「的確。」邵茵同意著，想起了邵緯無微不至的關愛。

「我想，我大概是在那時就對他動了心吧！可是，因為我一直執著於你和他，所以並不太在意。一直到昨晚，你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你和他的進展，我才發現……」

「發現你愛他？」

「發現我很難過。不過，我覺得很沒道理，我本來就是希望你能轉移目標，不要讓自己的眼光老是放在你哥身上，所以，我決定不告訴你，誰知道，還是被你給耍了。」

「我不這麼做，怎麼套得出你的心意？」

「我該怎麼辦？」

「讓那獃頭鵝知道，否則，恐怕連他自己也不了解自己的心意呢！」

「可是，如果他……不喜歡我呢？」

邵茵搖搖頭。「那是他沒眼光。」

「你不必說安慰我的話。」

「我才不必安慰你，有多少人羨慕你均勻的身材、皎好的容貌，你休想我會說更多讚美你的話。」

「我寧願跟你一樣，看起來嬌嬌柔柔的，不像我，跟個竹竿一樣。」菡菱對自己一七三的身高非常在意。

「拜託，你不覺得一七三和一八五站在一起剛好嗎？至少你不必像我一樣得仰著頭和他說話吧？告訴你，那很累耶！」邵茵誇張的說，甚至還真的仰直脖子。

菡菱被她逗笑了，也因為邵茵的話而安下心，不過，她需要再確定一次。

「你真的確定不喜歡他？」

「誰說的，我當然喜歡他。」邵茵故意停了一下，然後又慢慢的說：「我喜歡他，但是，我不愛他，懂嗎？」

菡菱當然懂，因為——她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