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上九華
蟬鳴窸窣,星空燦爛。
一彎殘月靜靜的躺在夜空,大地鍍著一層淡淡的清輝,不遠處的山邊樹影婆娑,風聲漸起。
雖是夏夜,但微風過處卻還是有一絲涼意,一條坑坑窪窪的田間小道上,兩個少年不自禁的裹了裹身上的破爛單衣。
「咱們來三里屯偷鳥蛋的事千萬別讓爹知道。爹一向只讓你讀書識字,不讓你跟我們學野了,要是讓爹知道我半夜裡帶你出來我可又要挨板子了。小川,知道了嗎?」說話的人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生的結結實實,原本便有些黝黑的皮膚幾乎與周圍融為一體,只露出一排白色的牙齒,一臉的老實樣子。
那個叫做小川的少年相比瘦弱了許多,十五六歲模樣,雙眼精光熠熠,鼻樑高挺,倒是長的挺拔英俊,只是與身上的破衣頗不相符。
瘦弱少年顯得很是興奮,連連點頭,雙眼不停的左右張望著,彷彿從沒到過山野之間一般。
不過說來也是,這名喚「小川」的少年並非那粗壯少年親生兄弟,全名叫做陸曉川。陸曉川在長壽村生活已有十多個年頭,不過眾人只知道十多年前有人抱著還在襁褓中的陸曉川,托於長壽村中一戶喬姓農戶撫養,找個先生教孩子一些詩書,留下一些玉石細軟囑咐農戶夫婦賣些銀兩便不知去向。除此之外,便沒有關於他的任何消息了。長壽村雖然地處偏遠小縣,民風倒是淳樸,收了錢財自然盡心撫養,視如己出。不想農戶剛拿了玉石前往城中準備典當,半路就遇官府派來的稅官,那稅官名喚周二,是河陽縣縣官的表外甥,眾人都管他叫周二爺,乃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無賴。那周二眼見喬氏夫婦帶了錢財,貪念大起,仗著官府威勢將喬氏夫婦全身上下被搶了個一乾二淨。長壽村人都義憤填膺,將這周二告到了河陽縣縣衙,不料那縣官竟是反打了喬氏夫婦50大板,眾人無奈,只得抬了喬家夫婦會村。幸好這戶人家老實忠厚,錢財雖被劫走還因此被打了板子,看陸曉川孤苦無依,還是收留了下來,依舊盡心儘力,在村中找了個識字的老相師,平日里送些自家產的水果蔬菜,倒也讓陸曉川學的小有所成。於是便不讓陸曉川碰農家的雜物,專心念書,盼這他將來學成了能考個功名或者到外地縣衙做個師爺之流,這對這個小小的長壽村來說都快算得上光宗耀祖的事了。
「大柱哥,這麼多年了,我還從來沒進過大山呢,聽說這牛頭山產的三尾翎羽雀的蛋可好吃了。」大柱指的自然就是那戶農戶的親生兒子,與他同來的那個粗壯少年了。
「可不是,不過那玩意兒太凶,我們兩個可不敢去偷它的蛋,今天我們去弄一窩鵪鶉蛋就好。」
「嗯!」
兩個少年邊說邊向村外不遠的牛頭山走去。
牛頭山為九華山脈分支,九華山綿延800餘里,鍾靈奇秀,怪石嶙峋,奇峰兀立,主峰仙華峰更是直亘天際,飛瀑奇岩,珍禽異獸,數不勝數。據說常有一些進山尋葯的村民見到有仙人御劍飛行,每到年前,村民往往前往山邊上香祈願。長壽村邊的牛頭山只是九華山脈的一座小山峰,因形似牛頭而得名,高約200餘丈,卻也常見一些珍品異種。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牛頭山下,陸曉川凝神望去,只見林濤起伏,碧影流轉,山石幽險奇峻。山風陣陣,吹的樹葉簌簌作響,散落繽紛。
大柱又轉過頭低聲囑咐了一陣,才拉著陸曉川摸上一條山間小道。說是小道,其實也不過就是附近村民上山砍柴尋葯留下的一些踏痕而已。月黑風高,兩人花了一個多時辰才堪堪爬到山腰,在樹下找了一塊大石休息。大柱還好,平時已干慣了農活。陸曉川卻是早已累的精疲力竭,四肢酸疼。好在他平時少有機會出玩,看著奇峰怪石,山岩瀑布,倒也不至半途而廢。
正休息間,忽聽得草叢間窸窣一聲,跳出一隻四眼虎紋兔,身長3尺,全身圈圈棕黃虎紋,頭頂四隻大眼如螢石般晶瑩剔透,轉過頭來似是發現什麼一般,疑惑地緊緊盯住兩人,不時還抽動一下豎立的長耳。兩人一驚,也是四隻眼睛齊齊的看向這隻兔子。八目相對,山風拂過,四周寂靜無聲,誰也弄不清什麼情況。過了片刻,大柱最先反應過來。湊到陸小川耳邊低聲道:「這四眼兔子長的頗有些古怪,咱們還是小心為好。」
陸小川點點頭,當下屏住聲息,隨大柱悄悄往後退去。
不想那兔子竟似有意跟著兩人般,兩人往後退一步,兔子便往前跳一跳,四隻眼睛明亮如洗,印著彎月,散發出悠悠熒光,身上皮毛和著斑斕虎紋微微蠕動,說不出的詭異,彷彿便要將人的神識勾去一般。
兩人向前跑出幾步,但那四眼兔子卻是速度奇快,不依不饒地跟在兩人身後三尺處。大柱心中有氣,難得帶小弟出來遊玩,不想卻被一隻兔子逼得如此窘迫,以後還怎麼在二蛋面前當大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搶身一挺擋在陸曉川身前,從地上拾起一塊巴掌大的石頭,一張憨憨的臉上強憋出一絲怒意,舉著石頭作勢欲扔。
那隻四眼虎紋兔絲毫不為所動,似是對此毫無所覺,依舊盯著兩人,兩隻長耳一齊向後彎了彎,彷彿在向大柱挑釁。
大柱一看更是大怒,手上使勁,石頭便要向兔子飛去。
「慢著」便在此時,身後急急傳來一聲叫喊。
大柱轉頭看去,喊話之人正是陸曉川。
只見陸曉川若有所思,似是在想著什麼又不敢肯定。
大柱等了半晌,忍不住問道:「怎麼了?瞧這兔子似是有意與我們過不去,反正也沒有什麼辦法,不如讓我試一試,興許還能烤兔肉吃。」
陸曉川沉默半晌,猶豫道:「這兔子虎紋四眼,倒像是教我識字的老相師說起過的獅虎兔,若果真如此,那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了。」也不管大柱是否明白,徑自走到兔子身前,將手放在兔身之上輕輕撫摸。大柱想要喊住陸曉川,卻是沒有來得及。眼見陸曉川無事,方才鬆了一口氣,反倒是那隻兔子眯著眼睛,彷彿陸曉川的撫摸很受用似得。
停頓片刻,陸曉川似乎有些猶豫,遲疑了一下還是輕輕翻開了兔子雙耳,大柱不知所以,湊上前來看個究竟,只見這兔子雙耳之下各有一個銅錢般大小的圓形紅斑,殷紅似血,皮膚下脈絡清晰,可以看到絲絲血液急速流過。獅虎兔似是知道面前之人不會傷害自己,亦或是知道面前之人傷害不了自己,見陸曉川近前也不躲閃,反倒伸出舌頭扭頭舔舐陸曉川手掌。弄的陸曉川麻癢陣陣,咯咯直笑。
陸曉川這才鬆了一口氣:「看來這就是老相師說的獅虎兔了,傳說這種兔子為九華珍品,迅捷無比,聰明好動,常為仙人或者妖魔養作寵物,平時卻是不傷人的。只是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座小山之中。莫非真有什麼神仙鬼怪在這附近么?」心中頓時來了精神。
這獅虎兔極通靈性,只片刻便已和陸曉川打的火熱,上躥下跳,親昵無比,只是對大柱似是極為不屑。大柱眼見陸曉川與獅虎兔如此親昵,又知道它是天下罕見的異獸,心中羨慕,有心想要親近,只是大柱每次一走近,獅虎兔總是甩甩長耳扭頭跑到陸曉川懷裡。弄的大柱忿忿然道:「什麼九華珍品,不過就是一隻模樣古怪的兔子而已,不知好歹,誰稀罕。」言下雖是這麼說,眼睛卻還是忍不住向獅虎兔望去,滿是羨慕之意,忍不住又要伸手去摸,只見那獅虎兔四隻大眼朝天一翻,扭頭作勢又要跳開,大柱無可奈何,又低低罵了一句:「畜生,要是被我逮到你,看我不把你烤了吃了。」說完轉頭向樹林看去,不再理它,滿臉忿然,甚是憨厚滑稽。
陸曉川看看大柱的模樣不禁莞爾,知道他這人向來刀子嘴豆腐心,何況這哥哥向來時時護著自己,這隻四眼兔子與自己這麼投緣,且不說大柱是否抓的著,便是抓著了,多半也不會當真如何。正休息間,忽聽轟隆一聲巨響,一道閃電瞬間打在山林深處,只照得天地盡碧,風雲激蕩。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原本星光爛漫的夜空此刻已是烏雲翻湧,電閃雷鳴,狂風肆虐。獅虎兔突然渾身一抖,似乎極為不安,雙耳警惕地豎起,四隻眼睛不住地朝閃電落處張望。
大柱一看天色驚呼不妙,急忙拉著陸曉川往山下跑去。沒跑出兩步,腳下一絆,卻是獅虎兔跳到大柱身前用長耳絆倒大柱。眼見大柱摔倒,獅虎兔似是幸災樂禍般歡跳兩下,回過頭用長耳捲住陸曉川的手往前拽著便往山林深處跑去。
陸曉川本就是十五六歲的孩童,又是第一次來到此山之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爬到此處,對山中諸多奇花異草,珍禽走獸好奇喜愛,若是此時回去,不知何時方才能夠再來,眼見大柱並無大礙,心中又已確信此為難得一見的靈獸,說不定還能遇見傳說中的仙人,心中一動,下了決心。回頭朝大柱喊了道:「大柱哥你先回去,我一會就回來!」便依著獅虎兔拖拽往林中跑去。
大柱起身想要去追,但那獅虎兔迅捷無比,帶著陸曉川不一時便消失在前方林中,看看天氣,雖是滿心擔憂卻也無可奈何,只得朝陸曉川跑去的方向喊道:「山中多毒蛇猛獸,你儘早回來!我在山下等你,不然明天爹知道了非打的我七葷八素不可。」
前方林中不時有驚鳥飛起,卻哪裡還有什麼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