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重量級局長

周聲令眉頭緊鎖，前面的人事任免還好，書記會上已經通過氣，最後這個教育局長人選，在書記會上卡殼，到了常委會還是卡殼。

烏金山唱的是哪出？

趙明方適時接話，「那烏副市長的意見呢？」

烏金山清清嗓門，「我補充一下組織部的考察意見，劉濼同志是扶風師範畢業生，後邊的大學文憑是工作后再上的。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可能是組織部的同志粗心大意，劉濼同志曾經在隆慶區教委工作過兩年。」

江愛華皺皺眉頭，「嗯，回頭我會詳查！」組織部內部有人做手腳。

趙明方臉色陡然嚴肅起來，涉及到幹部人事工作，竟然有人耍小動作，黨管人事，在這方面趙明方絕不容忍別人染指，哪怕是很不起眼的個人履歷。

「江部長，散會後儘快找出原因，涉及到幹部的政治前途，怎麼能出現這種紕漏？」

姚啟聖慢吞吞地發言，「我來說幾句，看來這個教育局長的人選，在座的意見分歧很大，照這樣扯下去也不是辦法，這樣吧，正式任命先不討論了，臨時抽人去主持一段時間工作。我提議，由劉濼同志先去代理一段時間？」

趙明方不說話，周聲令大有深意看向姚啟聖，會場頓時安靜下來，抽煙的抽煙，喝茶的喝茶，反正沒人表態。

這時李紅看了看趙明方，然後慢慢地開口，「這樣吧，今天組織部提出的三位人選，都不用去了。政府副秘書長王海星同志去吧，在中毒事件調查和教改方案起草期間，王海星的表現有目共睹，協調能力強，工作紮實，還有相當的領導水平。」

李紅剛說完，一直不發言的宣傳部長鄧雲靜馬上附合，「我同意。」

副書記杜晨也點點頭，「王胖子不錯！可以考慮。」

劉夢傑跟上，「我也同意。」

江愛華還沒來得及說話，胡驕已經失聲笑出來，「這個……胡秘書長剛來，我先介紹下王海星吧？」

胡維良卻笑稱，「不用，不用，我見過他，是跟你一起來隆通的。我沒意見，讓他先試試吧。」

胡驕有點犯愣，今天這事兒透著玄機吶，誰知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周市長也點頭，「我看行，趙書記，你的意思呢？」

趙明方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咱們這是歪打正著，我也沒意見，看來咱們前邊都在做無用功啊，老江，先擬定王海星同志代理教育局長職務，政府副書長也讓他兼著，胡書記暫時離不開他吧。」

嘿，今天這常委會有意思，正規軍沒趕上趟，土八路反而殺出了重圍。

難道王胖子真是個福將？

再次看向趙明方，對方善意地還以笑容，胡驕豁然開朗，媽的，原來是老狐狸送人情，繞了這麼大個圈子，這是招安自己的好處啊。

姚啟聖一臉古怪，看看胡驕，又看看周聲令，抬起茶杯輕輕地呷一口。

就這樣，王海星從三梅跟來隆通，不到三個月，實現了三級跳，不過別人大多是副職享受正職待遇，他是正職享受副職待遇。

正式的任命文件上這樣寫著，經市委常委會研究決定：王海星同志代理隆通市教育局長（副處級）。

所以王海星的正式職務是隆通市教育局代理局長兼隆通市政府副秘副書長。

當天散會後，胖子得到消息，屁顛顛地跑到胡驕辦公室，調動滿臉的肥肉，搓著肥嘟嘟的胖手，一直衝胡驕傻笑，「書記，怎麼才能表達我的心情呢？我要是女兒身多好哇。」

胡驕忍不住泛嘔，「我說胖子，當初喊你來，不情不願的，來了也在偷奸耍滑，現在嘗到甜頭了？人家都說胖子厚道，實誠，心眼好。我怎麼沒在你身上發現這些優良品格呢？從來沒見過你這樣市儈的胖子。」

「哪能呢？胡哥，這話從何說起呀。我一向光明磊落，自打跟你來隆通后，一顆紅星向太陽，你就是太陽，可憐我近來瘦了整整兩斤！胡哥，你想象一下，兩斤肥肉堆在桌上得有多少？」

看著王海星滿身油油的白肉，胡驕咬牙強忍，「你確實一顆紅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還有兩手準備。你說瘦了是吧？我還真不知道兩斤肉割下來有多少，來來，割下來看看！」

「別呀，中午飯還沒著落呢……」

眼見胡驕發飈，王海星飛快地扭身衝出去。

死胖子得了便宜還賣乖，不過，這正是王海星的聰明之處，裝憨扮傻，在胡驕面前看似夾纏不清，其實比鬼還精。

誰要跟胡驕說胖人缺心眼，他指定跟人急。

王海星的處世為官之道，來源於其父，古語云，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用在幹部間的交往上，正合適。

水在杯里里，形如杯子，在盆子里，形如盆子，在瓶子里，形如瓶子。滲進土裡，水便是土。

人在什麼位置，當然要做出什麼樣的姿態。但又不能為了適應環境而順波逐流，要知道滴水也能穿石，意思是說同樣能改變周遭的環境。

水因勢而起，看似柔弱無害，一旦爆發起來，其破壞力完全可以山崩地裂。

還有歷史上有名的唐太宗的言論，水能載舟，赤能覆舟。

本身弱小時，順勢而動，隨意變化。待時機一到，趁勢而起，一泄千里。

那王海星的勢是什麼呢？

胡驕。

這是離開三梅前，王父再三叮囑的，從此後緊緊跟隨胡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三個月時間，已經完全印證了老父親的觀點，對此，王海星深深折服。

他在三梅初遇胡驕時，任政研究副主任，副科級，其後提為正科級，跟著胡驕來到隆通，很自然地解決了副處待遇。

要知道正科升副處當成中考的話，那副處提正處無異於千軍萬馬趕高考。

如今雖說還沒有完全解決正處待遇，但是代理教育局長的職務，只要不出什麼意外，最多代理一年後，應該能順利晉陞。

對此王海星自信的同時，也如履薄冰，小心駛得萬年船，這次常委會上，教育局長一職，在三大派系中所謂爭得頭破血流，你死我活。

原本連提名也沒有的王海星異軍突起，看起來他是市委趙書記擺弄的一顆棋子，一為打擊周市長系和姚書記系，二為拉攏新晉常委的胡驕。

暫不說這邊王海星被天上落包子，打了個眉開眼笑，那邊市公安局長找到趙明方彙報工作。

名為彙報工作，實則是想不通，心裡有怨氣，來找老領導撒氣。

「書記，我跟你十幾年了，不說別的，在公安這塊，我當了六年局長，雖說沒什麼大的建樹，但也從來沒捅出什麼漏子，始終跟隨在市委的步子，服務大局。」全德有心裡有火氣，但在趙明方面前，他還不敢放肆。

趙明方點點頭，「德有，你的工作很紮實，這些年來，我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公安這塊全靠你啊，有你坐鎮，市委很放心。五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次常委班子調整，不是沒考慮到你，實在是有些突發情況。」

全德有眼裡溢滿了委屈和不甘，「書記，你了解我這人，從不搞嘴上功夫，工作不是靠吹出來的，是扎紮實實幹出來的，我只是想不通，胡驕這樣一個毛都沒長齊的，有什麼資格……」

全德有猛地停住話頭，趙明方眼神嚴厲地看向他，見全德有不敢再說下去，他冷冷地問，「怎麼不繼續說啊？全局長，有情緒我能理解，有意見也可以提，胡書記現在是市委領導，什麼毛都沒長齊，這話是你該說的嗎？不說他現在是你的直接領導，單說他副市長的身份，也輪不到你來潑髒水！」

全德有急忙認錯，「書記批評得是！我剛才說錯了。可是……你說我這以後還怎麼開展工作，政法這塊，我不是懷疑胡書記的領導水平，他是法學博士。那實際工作經驗呢？趙書記，您是知道的，隆通這幾年雖說表面上風平浪靜，整體上過得去，但是問題不少啊。」

趙明方點點頭，「今天你不來，我也要請你來。我跟你交交心，十幾年的老朋友。我不能眼睜睜看你犯錯誤。這麼說吧，德有，你現在四十齣頭，不要計較一時得失。跟胡驕書記處好關係，遠遠強過我們之間的友情。」

說完趙明方靜靜地觀察著全德有的反應，如果還反應不過來，他接下去的話不想再說。

全德有眯眯眼，認真地思考著，趙明方是老省委書記的秘書出身，現在跟省委副書記李民主，以及組織部長沈義夫關係很好。

趙書記說，跟緊胡驕完全強過他，這是什麼意思？

「書記，你的意思是說，胡書記上頭有人？難道是陳書記？」

趙明方不置可否，嘴角隱藏著笑意，「你自己去了解吧。我跟你交第二個底，希望你以後，全心全意配合胡驕書記的工作，千萬不要陰奉陽違，搞什麼兩面三刀的事情，一旦出事，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全德有震驚不已，看向趙明方的眼神中，有迷茫，有驚懼，還有傷感。

趙明方搖搖頭，「德有啊，有些事情，你不到相應的層次，是無法看得清的。剛開始你也說了，咱們認識十幾年……十三年吧？一直以來，從來沒有紅過臉，我很珍惜。」

全德有緩緩地點頭，「謝謝書記！謝謝您對我指示！要不是您的一番批評，我之前還真在心裡打定主意，打算給胡驕書記使點絆子。我今年四十二歲，承蒙您看重、提攜，如今當了幾年局長，確實滋生了驕傲自滿的情緒，我需要檢討之前的錯誤，並且向您保證，一定服從胡書記的領導，全力配合工作。」

趙明方點點頭，「德有，你有這樣的覺悟，我很高興啊，也很理解你的感受！每個人都希望不斷進步，黨培養幹部，選拔幹部，資歷、能力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個人品質。上層領導要有胸懷，中層幹部要有眼界，低層幹部要有能力。你呀，有能力，可惜還缺乏眼界，至於胸懷，慢慢來吧，多學習，多思考，德有啊，你是我寄予厚望的人啊。」

全德有離開書記辦公室后，背後的冷汗還沒幹，忍不住連續打了幾個機靈，幸好啊，今天雖說冒冒失失跑來找趙書記訴苦，但效果無疑大於期望。

他現在滿門心思考慮胡驕的來歷，到底是什麼人，以向來鐵腕的趙明方也為之忌憚？從趙明方的表現看，不僅僅是忌憚，還有欣賞。

這是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全德有突然間，腦子裡靈光一閃，培養接班人！

難道胡驕的背景強大到這種提前布局的地步？可惜趙明方口風太嚴，半點不露。

全德有打定主意，他絲毫不懷疑趙明方的意思，雖說他是公安局長，可在趙明方眼裡，要收拾他的話，根本不用客氣，也用傷腦筋。

既然開誠布公地交待，那就表明趙明方絕無害他之意。

沒有害他，又隱隱指明什麼，還順著他的話提及兩人間十三年的交往時間。

於是全德有上車后，馬上打定主意，聽趙書記的！從此後緊跟胡驕。

聽到江一帆請示，公安局長全德有要來彙報工作，胡驕當時愣了愣，自從宣布成為常委，政法委書記后，胡驕沒有搬離原來的副市長辦公室。

而是待在市政府，打算靜靜地觀察，看看公檢法三家的一把手，以何種姿態面對他這位新任的政法委書記。

萬萬沒想到第一個來彙報工作的竟然是權勢最重的公安局長。

在胡驕的預料中，觀望一段時間后，第一個來彙報工作的應該是司法局長吳立信。對於吳立信，胡驕從江一帆的口中初步了解了一番。

學者型幹部，從政前與他妻子同在隆通教育學院從教，十一年前，吳立信轉入檢察院工作，之後歷任區檢察院副科級檢察官，反貪局副局長、局長，副檢察長，之後調入市公安局，歷任副局長，黨委副書記，五年前與全德有競爭局長失利，轉調到司法局至今。

吳立信是隆通政法系統出名的才子，西南政法大學畢業，工作后，拿下了硯士文憑，當年在檢察院號稱紀檢先鋒。很是操辦了幾件轟動一時的大案要案。

可惜，自從調到司法局后，由於工作範圍與內容變更，他把精力分散到了司法宣傳以及普法等事情上，近年來，更是注重家庭關係，漸漸地淡出了人們的關注視線。

在司法口，公安是最重要的部門，而全德有這位土生土長的幹部，身上早印刻了趙明方的牌子。

這樣一個重量級的局長，竟然在宣布第二天跑來彙報工作，胡驕有點忐忑不安，他從來沒有臭美到自己人格魅力足以改變其他人對他的態度。

江一帆彙報完后，見胡驕皺眉沉思，輕聲出言提醒，「胡書記，聽說早上全局長去了市委找趙書記彙報過工作。」

胡驕點點頭，如果是這樣，那倒能說過去，趙明方近來的親近，已經說明老狐狸掌握了自己的情況，這種主動示好，也在情理之中。

在心裡嘆息，走出南詔，還是走不出舅舅的圈子啊。

「嗯，請全局長進來吧。」

江一帆看看時間，「書記，快到飯點了，要不要訂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