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

主官上任，副手出於禮貌，無論如何都要有所表示。

市中級法院院長陶勝卡著胡驕進辦公室的時間出現，胡驕迎上去，抓著對方的手使勁搖搖，「陶院長！歡迎歡迎！您過來也不先打個電話？」

陶勝年近六十，額頭隱現老人斑，花白的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帶著溫和的笑意，說話相當客氣，「胡書記好。昨天就該過來跟您彙報工作的，又擔心給您添亂，想來想去，只好推遲一下，千萬別見怪呦。」

「哪能啊！我還說明天去看望您，來來，這邊坐。」胡驕引著入座，親自起身泡茶，江一帆剛剛聽說陶勝來了，急忙趕過來，剛巧搶過胡驕的活計。

陶勝看了看，擺擺手謙讓，「胡書記不用忙活。」

江一帆一邊泡茶一邊笑著，「陶書記，您還是老風格，單獨出行，不聲不響，微服私訪啊。」

陶勝假意板起臉，「亂說！我來跟胡書記彙報工作，哪用得著敲鑼打鼓的？倒是你這小猴子，跟了胡書記，大有長進啊。」

江一帆嘿嘿發笑，「知道您老喜歡輕車簡從，咱們隆通的陶青天嘛……來，您老嘗嘗貢品茶葉？」

胡驕接過江一帆遞來的茶杯，對江一帆點點頭，後者不等陶勝發話，「陶書記，你們聊，我先過去。」

「小猴子，有空到家去坐坐，沁沁過兩天回來，你們這幫小子得多聚聚了。」

胡驕聽得心下一動，五年前趙小雄，陶沁等人都在上高中，現在應該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了。江一帆比他們大不了幾歲，知不知道那件案子？

江一帆禮貌地點頭答應，離開后輕輕地關上辦公室房。

人的年紀大了，難免會變得啰嗦，零碎地談著法院的工作，中途又會叉kai話題，情不自禁地開始回憶當初的輝煌，某某殺人案，某某搶卻案，特別是陶*官親手審理的大案要案，一件件擺出來。

說者眉飛色舞，聽者連連驚嘆。

兩位書記的第一次會面，看起來相當愉快，講的人神清氣爽，聽的人表情生動。

茶過五味，換了兩開，差不多到下班時間，江一帆進來才打斷陶勝的談興。

開飯時間，在胡驕的強烈邀請下，陶勝只好勉為其難留下吃飯。

席間不喝酒，以茶代酒，陶勝談興不減，這次有江一帆在旁邊查漏補缺，說得那個痛快啊！

送走老院長后，江一帆似笑非笑地偷偷瞄著胡驕，陶勝這兩年是出了名的啰嗦人，當然他並不是逢人話多，恰恰相當，平時這位大院長沉默寡言，很少說話。

只有碰到市委領導，政法系統領導的時候，才會打開話匣子，聊起來沒完沒了。

胡驕看了看江一帆，微微地嘆口氣，「可憐天下父母心。」

江一帆臉色猛變，滿臉驚疑地看著胡驕。

不給江一帆任何發問的餘地，胡驕轉身，施施然地回到辦公室。

過了十幾分鐘，江一帆輕手輕腳地進來，不斷打探著胡驕的表情，看起來小心翼翼。

胡驕也不搭理他，拿著林上雲遞上來的資料，慢慢地翻看，一直晾了江一帆十幾分鐘，這才慢慢地放下文件，眼光掃向對方。

「那個……書記，我首先要向您檢討！我的工作沒做到位，思想不夠集中，存在著……自私自利的負面因素，計較個人得失，就這些吧……」

江一帆邊說邊觀察胡驕的反應，結果讓他很失望，胡驕面無表情，也沒對他作的檢討發表看法。

「書記？您知道我是土生土長的隆通人，生於此，長於此，而且父親身在其位，很多關係盤根錯節，其中利益糾葛，實在是讓人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稍一不慎，即有可能粉身碎骨，個人生死事小，就怕……犧牲得毫無價值！」

胡驕搖搖手，「下去準備好明天出行的事情，以後認真工作，別的事情不用考慮太多。就這樣吧。」

江一帆心裡有些失落，他是打算向胡驕全麵攤牌的，把所知道的事情統統倒出來，結果胡驕不給他這個機會，也不打算過問。

他敢肯定胡驕已經了解隆通過去幾年發生的一些事情，在之前他在心裡經過鬥爭，通過之前的觀察，他相信胡驕絕對是富有正義感的領導。

也許胡書記有他自己的想法吧。

江一帆只能如此自我安慰，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確實，不論誰換到胡驕的位置，都要萬分謹慎，誰知道一步踏出，究竟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

等江一帆走後，胡驕有些頭疼，剛剛為什麼嘴賤呢？這才露了丁點口風，江一帆馬上興沖沖地跑來作檢討。

看來林上雲悄悄遞交報告的事情，肯定是江一帆出的主意。

到了市廳級領導的層次，誰背後沒有靠山？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在局勢不明朗的情況下，胡驕抱定不動不問不查不看的態度，人人都想隔山打牛，個個都巴不得躲在背後打黑槍，胡驕現在隱隱有些明白了。

隆通的事情，省上不是沒有聽到風聲，估計還掌握了一定的證據，只是相互牽制，彼此顧忌，這才遲遲沒有動手，如今他這位帶有深厚背景的外人插入進來，使得一部分人開始有了想法和打算。

所以胡驕政法委書記的任命，怕不像外表那樣簡單吶。

胡驕心裡冷笑，真以為我是愣頭青？看過我在三梅的作為，看起來挺鋒利，人人想當刀使？也不想想，在三梅，那是幫自家人，榮辱與共，休戚相關。

胡驕接下來要作的只有四個字：難得糊塗！

林上雲和江一帆只不過是某些人的前哨兵，估計接下來還會出現攔路喊冤，私下彙報，提供各種各樣似是而非的證人證言，一步步牽著胡驕的鼻子引進他們預伏下來的圈子。

林上雲前來彙報明天的行程，第一站不出胡驕所料，檢查院，還特別挑了和雲縣作為視察點，好像那個來自農村的高中生，正是和雲縣的？

等林上雲走後，胡驕翻開通訊本，主動給副書記梁玉傑打電話。

關機？

看來也是一隻鼻子很靈的老狐狸。

算了，既然人家都能看透，我為什麼看不透？

給李鵑打了個電話，詢問父母的身體，順便關心下兒子的情況。

放下電話，胡驕眼珠子轉轉，嘿嘿笑起來，撥通趙明方的電話，「趙書記，我是胡驕，是這樣的，您看我來隆通這麼久，也沒時間回去看看，最近我母親的病情有些反覆，兒子的情況也不太好，我打算請幾天假，回去看看。」

趙明方果然沒有為難，讓胡驕多關心家人，工作的事情慢慢來，政法這邊有他幫忙盯著，不會出什麼亂子。

當天晚上，胡驕給江一帆打了個電話，取消明天的安排，他要回老家幾天，有事找梁副書記，如果梁副書記不在，直接找趙書記。

不等江一帆回話，胡驕掛斷關機，叫上司機老李，連夜奔赴省城，趕第二天早上的飛機回家。

老李的帶領下，胡驕選擇了糧油賓館，這是隆通市簽約的酒店，吃過飯，洗過澡，胡驕正躺在床上休息，房間內的電話響起。

胡驕扭頭看看，心想又是什麼按摩娛樂之類的電話，可鈴聲相當執著，一次長鈴響完，第二次又響起來。

胡驕被吵得心煩，只好抄起電話，儘快打發吧。

誰知電話才接通，傳來的聲音卻噎住了胡驕，「是隆通的胡書記嗎？」

「我是胡驕。」

「我是省委辦公廳秋泉，是這樣的胡書記，陳書記臨時有事找您商量，經過幾次打聽，終於找到了您，不知道您現在有沒有時間？」

胡驕苦笑，早知道聽老李的勸，住銀行賓館的。打電話的是省內頭號大秘，省委書記陳潤生的秘書。

「您說地點，我馬上趕過去。」

「嗯，十五分鐘后，陳書記在省委二號樓等您。」

放下電話后，胡驕響響老李的房間，沒辦法，他對市內的交通不熟，打計程車又怕被帶著兜圈子，錢是小事，遲到了始終不好。

畢竟省委一號老大相召，初次見面，第一印象十分重要。

老李不愧是老師傅，對省委的分佈情況相當熟悉，估計秋泉也計算過時間，從賓館過去，只用了十分鐘。

示意老李在外邊車裡等著，胡驕輕輕地走進二號樓。

獨門獨院，林蔭相間，聽老李介紹，這兒總共有二十四號小樓，專門供省部級領導使用，有時也用來接待國家領導人。

一號樓里住著西南省的老革命王長征，從西南解放后，一直從事主要領導工作，擔任過西南的黨政軍三方一把手的老領導，有人私底下稱這位老革命是西南王。

每年的中央老幹部新春茶話會受到邀請的重點人物，不管哪一屆領導人到西南后，必定第一個來看望這位老爺子。

秋泉親自出迎，胡驕遠遠地伸出手，「秋哥，怎麼好意思麻煩您啊。」

秋泉很客氣，緊緊地握住手，「胡書記來了，不好意思，領導臨時有事，不得不打擾啊。」

胡驕搖搖頭，「哪裡哪裡，感謝秋哥！」

換個人的話，秋泉完全可以聲稱找不到人，或者按隆通市委的說法，請假回家了。

相信陳書記不可能怪罪他。

可秋泉沒有，一直把電話追到胡驕臨時落腳的賓館，也從這方面看出秋泉不簡單，能這麼快地打聽到隆通指定的招待所。

所以胡驕的感謝不是沒來由的。

秋泉笑笑，不再客套，有些話點到為止，他明白鬍驕懂得了他做這些的意義，胡驕通過一句感謝回應了這個人情。

進屋后，秋泉示意直接上二樓，「陳書記在書房等你。」

走到門口，胡驕停下腳步，側開身子，示意秋泉先行請示，他也在省委干過一號秘書，當然清楚其中的規矩。

一分鐘不到，秋泉打開門，做了個邀請的姿式，讓進胡驕后，又緊跟著關門。

陳潤生五十八歲，長順人，之前一直在長順工作，參加工作后，在某機械廠當技術員，相繼任該廠的青年團書記，車間主任，車間黨支部書記，副廠長，後來轉到某縣任書記，一路高歌，經過三十多年，成為長順省長。

今年調到西南擔任省委書記。

陳潤生跟時下很多省委一號不同，他學的是理工科，最開始也是搞機械工作的，後來才慢慢轉到黨政上，從履歷看，此人長於規劃建設，作風嚴謹，思想開放，大局觀強，善於掌控工農業經濟發展，熟悉黨內工作，有較強的領導能力，敢於大膽任用人才，思路活躍，開拓進取，是黨內少見的優秀的高級領導幹部。

這是中組部對陳潤生的評價，胡驕記得一字不差。

其中最讓胡驕注意的一句評語是「敢於大膽任用人才」，這樣的評語很少，一般都是用「知人善任、重視人才」等評語。從這點可以看出陳潤生使用人才，不像一般幹部那樣，而是非常大膽，頂得住各方壓力。

所以胡驕在來的路上，腦子裡不停迴旋，自己這個政法委書記的任命，跟這位陳大膽書記有沒有關係？

陳潤生保養得很好，雖然五十八歲了，但看不出什麼老態，跟陶勝相比，起碼年輕十歲，眉梢很長，臉上洋溢著笑意，頭髮明顯染黑過，梳得很整潔，襯衫沒有扎進腰帶，很隨意地卷著袖子。

給人的感覺相當隨和、親切，還有一種慈祥長者的風範。

陳潤生也在打量這位「驕子」，從印象分上來說，胡驕的外表和書卷氣度，很容易給人留下好感。

起碼第一印象讓陳潤生頓生好感，拋開其它雜七雜八的關係來說，單單幹部形象這點，胡驕無疑在同行中佔有絕對優勢。

安排坐下，秋泉親自動手泡茶，陳潤生等秋泉走後，嘮家常似地問候起胡驕的父母，以及舅舅。

「在隆通工作怎麼樣？」

胡驕此時已經放鬆下來，「我來的時間不長，剛開始的時候，主要分管科教文衛，前段時間，騰良縣一中發生了一些事情，幸好市委領導措施果斷，處置得力，之後更是通過了教改方案。最近，省委讓我負責政法工作，剛剛上任，挂念家裡的老人孩子，還沒來得及詳細了解情況。」

陳潤生點點頭，「這次關於你的任命，是由組織部義夫同志建議的，隆通是西南的貧困地區，工業薄弱，經濟發展滯后，省委早有想法，準備大力扶持，可是地理環境、財政困難等因素制約，有心無力啊。我始終認為，治地先治人，治人先治心，下一步，隆通將是全省的發展重點，你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要有全面的工作思路，還要有相當的工作魄力，我把你從南詔調過來，正是看中你的能力哦。」

胡驕矜持地笑著，「感謝陳書記提拔，接下來，我一定全身心投入工作，聽從省委安排，努力完成任務。」

嘴上說得甜，其實心裡在陣陣發苦，什麼治地先治人，治人先治心，還有什麼思想準備，工作思路，工作魄力……看來，是這位省委一號要動隆通。

胡驕不是沒信心橫掃隆通官場，有省委一號支持，再大的土皇帝，也給你專政了。

胡驕主要是擔心自己的名聲，走到哪兒掃到哪兒，在南詔已經有了胡閻羅的風傳，再來這麼一出，那還成了掃把星？到哪哪倒霉。

陳潤生點點頭，「我已經讓小秋幫你取消了機票，工作要緊，也擔誤不了多長時間，把該乾的幹完了，我放你一個月長假，怎麼樣？」

能怎麼樣？你都這麼說了還能讓人反對不成。胡驕心頭暗恨，可嘴上還得表忠心，「沒問題！堅決從服從組織安排。」

「說說看，有什麼要求？」

陳潤生眼含笑意，牛不喝水強按頭，對小輩不厚道也沒辦法了。

現在打了一棍子，該給顆糖哄哄不是？

胡驕沒辦法，現在不趕緊提要求，過了完不成任務少不得挨批呀。

「那個……還是領導關心我呀！現在問題不少，困難也多，我在隆通無根無底的，很多工作沒辦法開展。」

陳潤生點點頭，「具體說說。」

「從公安開始吧，現在的公安局長可以外出學習深造一段時間，我的副職好像要調走，陳書記能不能給我派個搭檔？另外，想請省公安廳支援點人手？」

陳潤生閉上眼，胡驕反倒平靜下來了，他現在抱定一條，不給個分擔壓力的人物，他是死皮活賴也不幹的。

「秋泉怎麼樣啊？」

胡驕瞪起雙眼，秋泉，派出省委頭號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