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T城最熱鬧的PUB,連空氣都是糜爛的。
到處都是吞雲吐霧、醉生夢死的城市男女,嘈雜的喧嘩聲,男人們的口哨聲,象蛇一向扭轉鋼管的火辣女子,調逗著每個男人敏感的神經。
他不適合這裡,他卻來了這裡。
原來,他依然不適合墮落,他學不會墮落。
他不該來的。
今天,是他負責的實習生陳少華的生日,他是他恩師的獨苗,托恩師的幫助與提點,這三年來他才從一個實習醫生迅速破格提升到主任醫生,帶著感恩的心,他不免對陳少華多加照顧,年紀只有三歲之差的他們也有了亦師亦友的感情。他實在無法想象,原來這個帶點靦腆與膽小的年輕人,喜歡「熱鬧」的生活,起碼,他那些不請自來的朋友,他真的不敢苟同。
那是群典型的不學無術的浪蕩子弟,他們恣意的濫用藥丸,在座位上瘋狂的搖擺著頭部,發出一陣陣**的笑聲。
齊寬的眉越皺越緊。
有良好身世,出生醫學世家的陳少華怎麼會和這樣一群人廝混?怪不得,他的導師,慎重的將兒子交給他,一付難以啟齒的樣子,只是不斷拜託,希望他在生活上也對陳少華多多指導與照應。
他怎麼指導?他做不到正義凜然的站起來,大聲斥責這群年輕人,他一向對別人的生活方式比較漠然,他認為每個人都必須對自己負責,誰也無法成為誰的責任。
但是,今晚,陳少華卻是他的責任,起碼在他溫和疏離的目光下,陳少華數次膽怯的望著他,推卻了朋友遞過來的藥丸。
這就是他必須留下的理由。
「……好熱……。」一個年紀很輕的衣著火辣的少女,搖搖晃晃跌坐在他們的沙發上。
「美女耶!」那群浪蕩子弟象飢餓的狼群見到迷途的小羊羔一樣,恣意的圍攻少女,上下其手。
「美女,我們玩玩……」
「走開,醜八怪!」少女嬌喘著,又似抗拒又似迎合。
「來嘛,美女……。我們一定讓你爽到家………」
「就憑你們這群醜八怪?!哈哈……。本姑娘沒興趣……。」少女放蕩的大笑,用力甩開身上的魔手,掙扎著起身。
「別,一起玩嘛。」
少女輕佻的擺擺手,媚態恣生,逗得一群浪蕩子弟慾火焚身。
齊寬事不關己的給自己倒了一點紅酒,也不輕嘗也不一飲而盡,就是這樣,端在手裡,漠然搖晃把玩著杯中的液體。
無聊透底的生活!
他的低調反而引起了少女的注意。
無疑,俊雅的齊寬外貌、身材都屬於極品,他的漠然及帶著儒雅的氣質,在PUB里更顯的格格不入的獨特。
他輕易勾起了少女征服的**。
少女一個絢麗的旋轉,如翩翩的蝴蝶,糾纏在齊寬的身畔。
「你——我喜歡,我要了!」少女嫵媚的笑著,用食指輕畫齊寬襯衫下結實的胸肌。
旁邊一陣抽吸聲,空氣中有男人們明顯壓抑的**的氣味。
齊寬漠然的將手裡的紅酒放置在旁邊,輕易撩開隔著襯衫布料撫摩著他胸脯的小手,他扣住少女牢牢圈著他腰部的另一隻手,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的掰開。
「滾。」一個斬釘截鐵的字,從他的唇不容置疑的吐出。
「這位小姐……。可不可以不要打擾我的老師?………我的老師和他們………我們不同……」陳少華戰戰兢兢的上前,企圖制止有人挑起老師的怒火。
少女揚眉,不屑的望著眼前膽小的獃頭鵝,很快的,她繼續轉過身,用更媚更嬌的聲音說,「原來你喜歡制服誘惑,討厭,早說嘛,今晚…。我會好好的扮演『乖學生』,包準你體會到無窮的樂趣……」
少女緊貼著齊寬的身體,嫵媚的氣息似有似無的在他頸間流轉,一隻小手已經靈巧的滑過上身,準備探到他的胯下。
齊寬迅速的抓住那隻企圖作惡的小手,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幾分,少女的臉頓時因為疼痛而有點變形,齊寬的帶點淺棕色眼瞳更暗了幾分,這是他發怒的徵兆。
「不要讓我再說一次,滾!」他用力摔開少女的手。
少女徹底被他的無情怔楞住,彷彿酒醒了幾分。
「小艷!你怎麼在這裡?!快跟姐姐回去!」一個溫婉帶點慌亂的聲音,及時插入了他們僵持的局面。
齊寬暗暗鬆了口氣,今晚,終於聽到一個正常一點的聲音了。
「我不回去!我還沒玩夠!」少女咬著艷麗的嘴唇,倔強的扭過臉。
「小艷,聽姐姐的話,別讓姐姐擔心。」那個溫婉的聲音此時帶著濃重的哀求。
「你別管我!別管我!」少女有點竭嘶底里的叫嚷。
傳來一陣有節奏的高跟鞋的聲音,一個優雅帶著文靜的聲音傳來,「小艷,別傷你姐姐的心,跟我們回去吧。」
黑暗中的齊寬聽到那聲音后,整個人僵硬住,不由自主的,他身體朝黑暗裡更閃了點進去。
「小艷,跟我們走。」柔柔的聲音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堅定。
「笑陽姐……。」少女聲音帶著濃重的無奈。
「小艷,我們走!」笑陽微笑著,一步一步向小艷平靜的走近。
齊寬扭過臉,只能更往黑暗裡躲,他的手,被醫學界稱之心血管疾病手術最完美的手,此時,竟有點輕輕發顫。
為什麼,八年前,他面對不了她,從那幢華麗的別墅負傷逃跑,八年後,他還是面對不了她?
他該死的面對不了!
命運象一隻喜好翻雲覆雨的黑手,不管他再怎麼努力,他始終掙脫不了。
「這妞長得更正,美女,一起玩吧,有酒有丸,保你樂!」一隻淫穢的手,就要抓向一步步走向小艷的笑陽,而眼裡只有小艷的笑陽渾然未覺。
「他媽的!放開你的臟手!」一個箭步,齊寬已經從黑暗裡矯捷的閃出,用力一甩,那隻手的主人,頓時一陣哀號。
「你他媽的瘋拉!」那群浪蕩子弟叫囂著。
現場氣氛一陣緊張。
「老師!」陳少華吃驚的站起來,與其說為了這一片混亂,不如說,讓他吃驚的是一向如死水般波瀾不起的老師的失控。
髒話?!他老師居然會說髒話!這讓多少醫院裡仰慕他的少女夢碎的事實啊!
齊寬將笑陽和小艷牢牢護在身後。
現場的氣氛已經緊繃到了極點,一觸即發。
一個晚上原本任他們擺布的書獃子陳少華居然只看他的臉色,害他們玩得索然無味,連相中的辣妹,也被他裝得酷樣勾住,害得他們只能有「風度」的流口水,現在又來了一個妞,居然又搶!這團火,他們怎麼忍得住?!!
齊寬連眼眸都是冰的,他不動聲色的解開手腕的鈕扣,準備大幹一場。
有多久沒為她打過架了?久得他都已經忘卻上次打架是多少年前,他只依稀記得,少年的自己好象很能打,打起來不要命的狠,被他牢牢護在身後的她,每次都因為擔心,不停的哭。
這一次,她卻沒有哭。
她只是冷靜的望著那群浪蕩子弟,反手輕拍安慰著躲在她懷裡的小艷。
她變了好多好多,不再是張惶失措的小女孩,不再是任性調皮的少女,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比任何人都來的深刻,那來自改變。一種陌生的、必然的,改變。
「你朋友?」她冷淡的問,帶點嘲諷,「這幾年交友的眼光差了很多。」
他想解釋,張了張口,卻不知從何說起。
他將注意力集中在前方,刻意去忽略心裡不斷湧現的詫異及寒冷。
「啊——啊——」一陣尖銳的尖叫聲,奪去了大家的注意力,也及時的緩解了緊張的氣氛。
「小晴!」笑陽三步化作二步,及時托住了小晴崩潰下滑的身體,「我和小艷都沒事,別緊張。」笑陽柔聲安慰著。
「不!笑陽,聽我說,我們快走!這是群魔鬼,魔鬼!」小晴彷彿陷入了某一個旁人觸及不到的深淵,痛苦著,崩潰著。
「你怎麼?小晴,別嚇我!」笑陽環抱住痛哭失聲的小晴,帶點慌亂。
「笑陽,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小晴瘋狂的抓著笑陽的手臂,她的指甲深深的陷入笑陽的皮膚而不自知。
疼痛,只讓笑陽微微一攥眉頭。
這淡淡的血痕,看在齊寬眼裡,卻是觸目心驚的紅。
他不由自主的邁前一步,卻招來小晴更加瘋狂的崩潰,「別靠近我!走開!魔鬼!」
她把笑陽的手臂拽的更緊了,齊寬不敢再輕易向前邁。
「姐!你是不是認出了誰?!」小艷狂亂的拉起崩潰在笑陽懷裡的小晴,「告訴我!哪個混蛋!我殺了他!」
「不!不!別!別!永遠別和魔鬼鬥爭!」小晴痛哭失聲。
查覺到了什麼,笑陽溫柔的輕拍小晴的背部,慢慢的安撫她失控的情緒,許久后,她才輕聲問,「小晴,告訴我,是哪個混蛋,把他指出來。」
「笑陽!」小晴剛有點鬆懈的情緒又綳的很緊。
笑陽堅定的點頭,給她勇氣與力量。
「是他!」小晴的手指不偏不倚,指向早因為模糊回憶而呆楞住的陳少華,「他唑骨揚灰,我也記得!是他!是他先強暴我的!還有……他………他……他……他們都有份,逐個**我……」她的手指在浪蕩子弟之間逐個逐個點出。
冷抽聲四起。
「姐姐!我的姐姐!」小艷早已經抱住她姐姐,姐妹倆哭成一團。
「禽獸!」笑陽咬牙切齒。
「少血口噴人!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據我們**?!」浪蕩子弟們逐個狂囂著。
「幾個娘們,少給我們放屁!」
「信不信老子揍你們!」
……。
只有陳少華,象受了很大刺激一樣,瞪著雙眼,象一具化石一樣。
「少華,是真的嗎?」齊寬少有的嚴厲,凌厲的目光象一把利刃,「做的出來,就該敢認!」
「……。」陳少華吸了一口氣,乞求庇護的眼神在對上齊寬犀利的目光后,一片死灰,他彷彿鼓起了最大的勇氣,「有!我有強暴她!」
周圍一陣不可思議的冷抽聲。
「媽的,陳少華,你要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我們可沒幹過!」
「媽的,你這膽小鬼,老子就知道,總有一天我們會被你連累死!你敢胡說什麼,老子找人砍死你!」
……。
浪蕩子弟們罵罵咧咧,個個灰溜溜的帶著憤然而去。
齊寬嘆了口氣,走向笑陽她們三人,伸出自己的手,「我先送你們回去吧。」
笑陽冷冷的揮開他的溫熱的大手,「等著接我們的律師信吧!」
「小艷,小晴,我們走!」笑陽扶起她們,堅定的向外走去。
「……笑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齊寬輕輕的在唇邊輕喚,午夜夢回糾纏不放的名字。
彷彿聽到了呼喚,笑陽止住了腳步,她沒有回頭,卻冷冷的,一字一頓,清晰無比的說,「任齊寬,如果你再和這群禽獸在一起,你也不過是個斯文敗類!」
沒有聽任何解釋,沒有停駐半分半秒,笑陽踏著毫無倦戀的腳步而去。
沒有回頭…。沒有任何倦顧………連半分溫暖也沒有……
這就是八年後的相逢……
齊寬感覺一股寒,由腳底徹底凍到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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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相逢,她的反應彷彿好象已經演習了好幾年一樣,那樣漠然,毫無重逢的鎮驚或百感交織。
斷不掉的,忘不掉的,只有他,只有他……
……斯文敗類……她連曾經那麼焦急,那麼氣憤,那麼親昵的喚過他,也忘了……
★……★……★……
「齊寬!住手!你想打死他們嗎?」笑陽焦急的按住他狠狠的高高揚起的拳頭,地上的兩個少年早已經被他打的失去意識。
「他們……竟敢調戲你……還………摸你!我殺了他們!」齊寬眉宇間全是陰鬱的狂怒。
「任齊寬,拜託!你重新帶上你的假面具吧!笑~我喜歡斯文有禮的任齊寬!」笑陽安撫著他,生怕他再一個不樂,又狠揍地上的兩個不良少年。
齊寬不甘心的狠瞪早已經失去意識的不良少年,不甘願的被笑陽拉著走了幾步,他掙脫了笑陽的手,又狠狠的踢了對方一腳。
對方意識模糊的哀哼了一聲。
「任齊寬!你這斯文敗類!我生氣了!」笑陽憤怒的大喊,蹬蹬腳,氣憤的獨自跑掉。
「笑笑,等等我,別跑這麼快!」
夕陽下,一個滿身是傷的少年狼狽的追逐著少女。
★……★……★……
「任齊寬!你好逗,頭髮束起來,象個大猩猩一樣!」
「別煩我!我還沒睡夠!」少年拿被子蒙住自己的臉不理睬少女。
「來拉,起床拉!難得人家今天起的這麼早,陪人家去晨運拉!」
「別煩我!」少年的聲音從被窩裡悶悶的傳來。
「任大哥!任兄!任大俠!」少女有堅忍不拔的纏功,「起床拉!起床拉!」
「媽的!」少年不甘不願,從被窩裡掙扎的爬起來。
「任齊寬,你又說髒話!你這社會的敗類!」
「我就敗類,你拿我怎麼招?!」少年起床氣大,火氣更大。
「噗嗤!」少女歡快一笑,「大家都說你任齊寬儒雅斯文,照我說,你才是徹頭徹尾的斯文敗類,帶著斯文面具的敗類,哈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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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新的一天,不斷重複的新的一天。
「任醫生好!」
「你好!」
「任醫生這麼早啊!」
「是的,睡不著,就早點過來了。」
齊寬溫和微笑著,和每一個路過的病人及同仁們打著招呼。
「任醫生今天又帥了一點點哦!」
「是嗎?哈,今天你也又漂亮了一點點哦!」
「真的嗎?」驚喜聲。
……
終於順利回到了辦公室,齊寬疲憊的鬆了松領帶,好累!
原來笑容比什麼都累。他不想笑,真的,非常,不想笑!
「叩、叩!」
「請進。」淡淡的,迅速他武裝了起自己。
「任醫生,你的早餐。」一個笑容甜美穿著護士服的女孩提著熱騰騰的早餐,笑著進了他的辦公室。
「你又替我準備早餐?葉桑,我真的真的不習慣早上吃東西。」他搞不懂,為什麼這個女孩子總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你當醫生的,怎麼不明白不吃早餐是多危害身體健康的壞習慣,任醫生,你不乖哦!」
望著眼前笑得很甜美很璀璨的女孩,他恍惚間,彷彿聽到多年前有個聲音在說,「任齊寬,你不乖哦,要打屁股哦,給我乖乖的,把早飯吞下去!」
不由自主的,他輕聲的順從的說,「好。」
他意外的配合,反而讓葉桑楞了一下,她獃獃的舉高雙手,把早餐放在他桌上,潮紅一點點如紅霞般漫上她清秀的面龐。
一個飯糰,簡單的,觸在手間,卻很溫暖的早餐。
齊寬低著頭,沉默的咬了一口,一股暖潮由喉間下滑到他的體內。
終於,有一點點暖了。
從昨晚到現在,他的身體一直如置冰窯。
「謝謝………很好吃的早餐……」
葉桑的臉更紅了,「那………那你慢慢吃,我先出去工作了。」
她轉身就小跑到門邊,拉開他辦公室的門。
「等等……葉桑………謝謝你……謝謝你從來沒有……放棄我。」低沉的聲音有點淡淡的嘶啞。
葉桑沒有回頭,迅速的帶上房門。
她長噓了一口氣,靠在門外的長廊上,按捺著自己這顆快要雀躍而起的心。
他吃了早餐,第一次,吃了她為他準備的早餐。
是不是代表,他終於把她這三年來的愛慕看在了眼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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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麼了?一個平凡無奇的早餐,而且是365日,日日準時報到的早餐,輕易的,毫無預警的打動了他。
他是怎麼了?
「叩、叩!」
他正色,又是葉桑?不,他不想見她,今天的他,脆弱的隨時能讓別人輕易攻下他的心房。
「請進。」淡淡的疏離的聲音。
望清推門而入的人,他趕緊恭敬的起身迎向有點灰白頭髮的老人,「教授,你怎麼來了?」
「我都聽說了。」老人嚴肅的面龐帶著止不住的蒼涼,「我們陳家怎麼出了這種兒子?真是造孽啊!」
「教授……」他一向口拙,不懂得怎樣去安慰別人。
「聽說你認識那個受害人的朋友?齊寬,幫幫老師!幫幫老師,好嗎?」一向高高在上,在學術界享譽盛名的教授,此時此刻,只是個為了獨子而走投無路的老人。
他沉默著,他知道,如果他點頭,就代表,八年前,他親手斬斷的交叉線,又會重新糾纏。
他和她早已經是兩條各自平靜生活的平行線,沒有必要再纏繞一起。
沒有必要……
「齊寬,老師求求你了!我就這一個兒子,怎麼能忍心讓他身敗名裂?!」
他僵硬著,沉默著。
「齊寬,老師給你跪下了!」
他回過神,托住準備下跪恩師的身體,「教授,別這樣,我答應就是了!」
命運總歸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點。
「我應該怎麼做?」好疲憊,好疲憊。
「齊寬,你幫我勸勸受害人吧,她要多少錢都可以,只要不要把事情鬧大,我們陳家一向是書香世家,丟不起這個臉啊!」老人老淚縱橫,「沒想到,出了個畜生,我臨老晚節不保啊!」
「教授,先別激動,先讓我見見少華吧,他今天好象沒來。」本來昨天就應該和陳少華談談,了解一下情況,但是實在沒有這個心情。
「他在外面,我叫他進來!」老人激動的從門口拽進陳少華。
陳少華忐忑不安的垂著肩膀,連臉也不敢輕易抬起,象個犯了嚴重過失的小學生。
「可以告訴我,當年是怎麼發生這件事情的嗎?」他溫和的開口問,和少華相處了將近一年,他很了解,這個膽小的男孩,也一顆脆弱的心。
陳少華咬了咬嘴唇,倔強的別過臉。
老人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個巴掌重重的扇過去,「你這畜生!問你話呢!畜生!」
陳少華白皙的臉出現明顯的掌痕,眼鏡被打落在地,鏡片出現了碎點,搖搖欲裂,如同人心。
「說話啊!」老人一個巴掌又準備扇下去。
「教授。」齊寬急忙制止了老人,「如果你信任我的話,我和少華單獨談談吧。」
「這……」老人猶豫的望向他。
「教授,相信我,暴力解決不了問題。」齊寬溫和而堅定的說。
「好」。老人選擇相信畢生最得意的門生,轉身走向門外。
「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齊寬微笑著走近陳少華,「你希望我怎麼幫你?」
「老師……」
「你選擇告訴教授這件事,應該就是希望我幫你,那麼,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幫你?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吧!」
「老師,我是不是很墮落?我是不是沒救了?」陳少華絕望的問。
「你結交了不該結交的朋友。」他平靜的闡述。
「可是怎麼辦?只有和他們在一起,我才能感覺到很輕鬆,不會每時每刻有透不過氣,快窒息的感覺。」
「但是,他們讓你犯了很大的錯誤,一個彌補不了的錯誤。」
「5年前那天也是我的生日,他們說送我一份生日禮物,就把那個女孩子推進來,那個女孩好小,大概只有16或17歲,他們說那個女孩是賣春的,讓我不要客氣……」
「她有掙扎嗎?」從那天那個女孩崩潰的樣子,根本不可能是賣春的。
「有……」陳小華小聲的承認,「當時他們讓我喝了鹿鞭酒,我全身上下象著了火一樣,他們對我說,她只是欲擒故縱,她不斷的求我,不斷的掙扎,我還是…強暴…了她…」
「接著呢?」齊寬感覺太陽穴不斷的抽痛。
「那時候……我才知道……她還是處女……我後悔了,我叫他們別碰她………可是………我不敢……我眼睜睜的看著她被他們四個人**……。他們後來就這樣走了,她一直哭,一直哭……」陳少華臉色蒼白,寫滿了懊悔,「我才知道,他們是騙她來做鐘點工的,她只是一個第一天剛踏入這個城市的打工妹,我掏光身上的錢,也只有一百多,我回家去拿錢,再過去出租房,她已經不在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你還能和他們再混在一起?!我說你什麼好呢!!」齊寬重重的嘆息。
「這幾年,我很少和他們一起了,昨天是個意外。」
冥冥之中好象都有了註定。
「老師,你知道嗎?我從來就沒有過父愛,我總是在爸爸不斷的打罵下長大,我達不到他的要求,他只會不斷的罵我,打我,老師,我真的很累很累……」
齊寬一陣失神,沒想到陳少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他能體會那種心情,因為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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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笑,我真的很累很累,為什麼爸爸總是連正眼也不看我一下?任何事情,我都努力做到最好,為什麼,他總是對我這麼不耐煩?」少年傷痕纍纍的倒在少女的懷裡。
「任爸爸怎麼可以又打你呢?怎麼可以呢!!」少女的眼淚象斷線的珍珠一樣,痛心的撫摩著少年的遍體鱗傷的身體,「齊寬,你這個傻瓜,你不是打架冠軍嗎?你為什麼不反抗!」
「笑笑,我怕傷了他……他是我爸爸,我怎麼能回手?為什麼,他一點都不疼我?笑笑,我好累,好難過……」
「齊寬,你這個傻瓜,他不疼你,我會疼你,他不愛你,我會愛你。」
「笑笑,…………幸好我的身邊一直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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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城最豪華的五星級大酒店,陽光假日大酒店。
「您好,我想見韓笑陽小姐,應該上幾樓?」齊寬文質彬彬的問總機小姐。
「您好,韓小姐的辦公室在22樓。」
「謝謝。」
電梯一格一格的在往上跳,他的心卻七上八下。
「叮咚」一聲,22樓到了。
客房服務部辦公室。
和整幢大樓如同兩個世界。
「喂,您好,客房部,1102房對嗎?房內燈不亮?好,馬上處理。」
「您好,1505房馬桶堵塞?好,馬上派人處理。」
……。
忙碌而嘈雜。
「先生,您有什麼事情嗎?」馬上有人注意到他。
「我想找韓笑陽小姐。」他溫和的微笑著說。
「請問您是……。?」
「朋友。」
「您等一下。」接待員拿起電話,「小晴,韓經理有訪客,她現在方便見客人嗎?」
「好。」接待員放下電話,「先生,韓經理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我帶您過去吧。」
「謝謝。」
看來,她很忙碌,天真的小丫頭,變成了女強人。
見到笑陽的秘書後,彼此僵硬了一下。
是小晴,那個受害人。
齊寬溫暖的笑笑,點了一下頭,「我自己進去吧。」在心裡嘆了口氣,在別人的地盤談論別人的是非,真是個不智的選擇。
敲了一門,聽到裡面的應聲,他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嗨!又見面了。」他只能假裝鎮定。
「是你?」笑陽皺了一下眉頭,放下手中的筆,「找我有事嗎?」
他好象很不受歡迎,她的冷淡顯而意見,這樣也好,這是他們最安全的距離。
「我想和你談談我學生的事情,就是昨天晚上那個男孩。」
「任齊寬,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她不可抑制的拔高喉嚨,「你來告訴我,你要幫一個強姦犯嗎?你是不是吃錯什麼葯了?你的神智還清醒的嗎?」
她激動的樣子居然和17歲時沒有什麼變化。
他笑笑,連眉宇都有點柔和起來,「他是我的學生,我想和你們談談有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什麼解決方法?」她的神情象一隻隨時備戰的刺蝟。
「比如………金錢補償……」他小心翼翼的提議。
她冷抽一口氣,不敢置信的瞪著他。
一秒、二秒、三秒……十秒……。
齊寬認命的閉上眼睛。
果然………
「任齊寬!你怎麼不去當精神科醫生?!我看你真的要去查查腦袋是不是裝了稻草!你這幾年怎麼混的?混的這麼銅臭味!」
努力連耳朵也閉上。
「錢?錢是什麼!錢能解決一切嗎?有錢了不起嗎?不是什麼事情拿錢都可以彌補的!」她失控的幾乎用吼。
最後,她冷哼,「任齊寬,你真帶種!」
結束了嗎?這次有點短。
齊寬重新睜開眼睛,面對她的衝天的怒火。
果然,她依然很用力很用力的在瞪他。
他想笑,很想笑……
「HI,晴美人,笑陽在嗎?」熟悉的輕挑的男聲傳來。
是瀟亦然。
「小晴,你怎麼了?哭什麼?」富有磁性的聲音難得的正常。
「小晴………別哭………誰欺負你了?笑陽對你發脾氣了?是嗎?別哭,她不是有心的。」難得的有點慌亂。
辦公室里的兩個人,一個已經無心發火,一個已經沒有想笑的心情了。
笑陽拉開辦公室的門,她走到小晴身邊,沉默的看著她,「小晴,別哭了。」她遞上紙巾,「先回家休息吧。」
小晴默默的點了點頭。
「亦然,幫我送送小晴好嗎?我在辦公室里等你。」她溫柔的對瀟亦然說。
「好。」
回到辦公室,彷彿全身的力氣已經用光,她癱在辦公椅上。
「我不該這麼大聲的叫嚷的。」她苦笑,「她就象我的姐妹一樣,我只是太氣憤了。」
「都是我的錯。」他好想好想撫平她眉宇間的苦澀,他暗暗的握緊拳頭,直到泛白。
這樣難受的她,讓他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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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寬……弟弟不見了!……。以軒會去哪裡呢?他這麼小……。什麼都不懂……」一向開朗的笑陽哭的快要崩潰。
他記得以軒沒有出世時,這個傻丫頭還一直不開心的追問他,「齊寬,你說有了弟弟,爸爸媽媽會不會不再愛不再疼我了?」
以軒出世以後,笑陽卻比誰都要疼愛他,總是弟弟長弟弟短,齊寬從第一的位置,馬上被踢了下來。
齊寬,弟弟讓我陪他。所以,他活該被放鴿子。
齊寬,你怎麼什麼都往我弟弟嘴裡塞?所以,他活該被她惡扁。
齊寬,我弟弟要騎馬馬!所以,他活該成為了那匹馬。
齊寬,我弟弟要……
所以到了最後,吃味的人反而變成了他,和小傢伙獨處時,他恨不得掐死小傢伙,獨霸她的關愛。
但是,這麼可愛的小孩,估計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會捨得傷害他。
他有一雙比誰都還閃亮的大眼睛,他有一隻稱之為神童小畫家的手。
他的手,完美到了極點,他的思維,活躍的如同天馬行空。
四歲的以軒,已經能用他那隻小手畫滿整層樓的走廊,他的畫,連大師級別的人也眼前一亮,個個國畫家,爭當他的師傅。
他是韓家的奇迹。
然而,這樣的一個奇迹,卻在一個午後消失在韓家的別墅。
笑陽十六歲,以軒五歲。
韓以軒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