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殺手又

第二十二章 殺手又

第二十二章殺手,又見殺手

南宮世家?「南宮十八槍」?白無邪臉色狐疑而迷惑,向秦孝儀投去詢問的目光。

「早在四百多年以前,武林中就有四大世家之說,分踞東方杭州、南方嶺南、西方西域、北方蓬萊四地,統稱『東方西門,南宮北海』。這四大武林世家幾乎統治了當時的江湖天下,尤其是各自的祖傳絕技令人側目,少有匹敵之人。隨著蜀中唐家堡和江南飛龍堡的悄然崛起,這四大世家逐漸從輝煌走向衰落,直至湮沒,時至今日,江南四大武林世家已完全取代了昔日四大世家的地位,牢牢控制住了武林的半壁江山,『東方西門,南宮北海』也自此完全消失無蹤,名望、實力皆不復在,他們的門下弟子也都流落江湖,自立門戶。」

「這個使槍的漢子,就是南宮的門人?」不知為何,白無邪那雙略帶憂鬱而又迷濛的眼睛里,似乎充滿了莫名其妙的感傷,也不知是為了悼念昔日四大世家曾經的輝煌,還是被這段塵封已久的武林往事勾起了心底蟄伏的某些記憶?

對於白無邪的身世來歷,始終是一個謎,秦孝儀對他一無所知。

最初的相遇,是在數年前的西子湖畔,斷橋邊,垂柳下。那一天,夕陽如血,晚霞滿天,整片天空彷彿剛剛被一個哭泣過的少女用鮮血染紅了一般,是那麼的憂傷,那麼的凄涼。

秦孝儀生性淡泊名利,以遊山玩水、指點江山為樂,以廣交朋友、行俠仗義為趣,每一次遠行,都使他斬獲頗豐,最大的收穫就是遇見了白無邪。那個時候的白無邪還是個少年,一副失魂落魄、行屍走肉的模樣,蓬頭褸衣,渾身骯髒,就像是個無家可歸的可憐小乞丐。出於俠義之心,又或是某種難以解釋的原因,秦孝儀收留了他。此後秦孝儀又發現白無邪天賦異稟,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學武奇,遂又起了愛才之意,曾經發誓不再授徒的他終於破例收白無邪為關門弟子,傾盡自己畢生所學一一傳授,他相信,白無邪絕對不會是一個池中之物,假以時日,必能成就一番空前絕後的事業。

自始至終,白無邪都沒有說出自己的來歷,秦孝儀也沒有追問,他知道,白無邪不願提起過去,一定有他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或許,他的過往,是段刻骨銘心、永世難忘的不尋常記憶。

總而言之,白無邪必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嗯!」秦孝儀點頭肯定地道,「南宮世家雖已沒落,『南宮十八槍』也早已絕跡江湖,但我終日遊盪於江湖,走遍大江南北,曾經有幸見識過這路槍法。那位前輩曾經說過,自從南宮世家沒落之後,這路槍法就不再傳授外姓弟子,習此槍法者,必定是南宮後裔。我這才敢加以斷定,這個人,一定就是南宮世家的後人。『南宮十八槍』每一槍都含有八種變化,加起來就是一百四十四式,可是此人的槍法來來去去也不過只有三種變化,看來這路槍法真的快要失傳了!」

白無邪若有所思,彷彿心事重重,沒有說話。

秦孝儀不經意地瞧了他一眼,昂首發出一聲長嘆,搖頭苦笑著又道:「造化弄人,昔日世家子弟,今日竟然沉淪至此,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天意?實在令人不能不扼腕嘆息,罷了,罷了!」

白無邪沒有說話,似是又被勾起了某些不願想起的記憶,本極迷茫的目光越發遊離不定,俊臉上的肌肉泛起一陣不易察覺的抽搐,一時之間,竟似已經呆了!木然許久,他的目光緩緩飄向了遠方。

此際,秋風正往西吹,在那個方向,是否曾經裝載著他的思念和夢想?

秦孝儀的猜測並沒有錯,那個使槍的中年漢子的確就是南宮世家的後人,單名一個「簡」字。

自從唐家堡和飛龍堡等諸多勢力、財力和實力都非同尋常的門派相繼崛起之後,「東方西門,南宮北海」四大世家由於門戶之見,不願將祖傳絕學流傳出外,固步自封,始終不能擴大門庭,一代不如一代,在一百多年之前就已名存實亡。如此又苦苦支撐了數十年,名望與榮譽終於如一堵殘垣斷壁轟然坍塌,自此便一蹶不振,慢慢走向了衰敗直至沒落。今日之日,或許還會有一些老一輩的江湖人物說起四大世家曾經的過往,而明日之日,當那些老人都已經化為一捧黃土,江湖上記得四大世家的又還有幾人?

昨日黃花已凋落,又豈有紅顏因難捨它曾經的美麗,而重又拈起別上衣襟徒惹哀傷與憂愁?

曾經人才輩出的武林世家,如今已是人丁稀薄,僅餘一脈,而這一脈中所剩無幾的南宮子弟,在江湖上早已是無足輕重的人物,祖傳絕學「南宮十八槍」也因此大部分失傳,就連南宮簡的祖父輩也未學全,最多也只不過是十槍而已!對於祖傳槍法,南宮簡只學會了九招,每一招也都只有三個變化,縱然如此,他已是受益無窮。

羅、王二人以二敵一,刀劍合擊,一攻一守,進退相宜,與昔日素有霸王之稱的「南宮十八槍」對抗,居然絲毫不落下風,鬥了個勢均力敵。南宮簡槍法九路皆已用盡,仍被二人糾纏住一時難以脫身,萬不得已,只得將槍法從頭再使一遍,與二人斗得難分難解,小半個時辰之內,勝負難料。

數十名捕快一擁而上,以多敵少,穩佔上風,迎親隊伍雖然竭盡全力迎戰,卻都被捕快們如潮水般涌流不斷的圍攻逼得節節敗退,圈子越縮越小,不出小半個時辰,必然無法抵擋水泄不通的攻擊。

「呼」地一聲,混亂的廝殺中,一個壯年捕快覷准一個空隙,飛手甩出手中長長的鐵鏈,隨即「噼嚦叭啦」一陣亂響,彩轎右邊的木板被擊得四分五裂,木屑紛飛。

安柔依然身披紅裳,頭頂鳳冠,端端正正坐在轎中,臉上卻已倏然變了顏色,溫柔的眼神充滿了駭人的殺意。但她沒有動,甚至連手都沒有抬起。現在還不是危急的最後關頭,還不是她出手的時候,她的任務是保護躺在木櫃中的燕重衣的安全,一旦她離開了轎子,敵人就有機可乘。燕重衣生命垂危,只有一線生機,這個機會,決不可以讓別人奪去。

「我倒要看看這個假扮的親娘子有多漂亮。」那個擊穿轎子的捕快臉上露出一絲猥瑣的狎笑,縱身撲出。

這人剛剛撲入彩轎之中,只聽「啪」、「啪」兩聲清脆的響聲幾乎是在同時傳出,這人突然又倒飛了出去,整個身軀都砸在一個捕快身上,一齊摔倒。

「這假新娘子也是個會家子,大家小心!」那名捕快伸手撫摸著又紅又腫的臉頰,向同僚們示警道。

這時迎親隊伍中有數人倒了下去,圈子出現了缺口,七、八個捕快趁虛而入,沖向轎子。

安柔貝齒狠狠一咬紅唇,彷彿下了很大決心,猛然掀掉了頭上鳳冠,從轎子里一躍而下,守在那個破洞之前。她決定出手了,她絕不能讓燕重衣受到任何傷害,雖然秦孝儀師徒二人就在當前,自己一出手,就等於暴露了自己多年來苦苦隱藏的武功,但現在已到迫不得已的時刻,她絕對不能再等了!

「咦!」白無邪瞧著身手矯健的安柔,口中發出一聲驚嘆,說道:「師父,這位假新娘子不就是金陵天涯海閣的安二當家嗎?」

「唔,正是她。」秦孝儀若有所思地點頭道,「想不到安二當家也是懂得武功的,天涯海閣果然不簡單。」

就在這時,從遠處迅速掠來一道白色的人影,速度之快,竟令人無法瞧出他的容貌。白影如流光般飛過激烈的戰團,彷彿一片鵝毛般輕飄飄地落在安柔身前。

「是他!」站在遠處的白無邪臉上突然露出種非常複雜、莫名其妙的表情,「他終於來了!」

「他一定會來的。」秦孝儀臉上卻露出一絲奇特的微笑,慢悠悠道,「燕重衣出了這麼大的事,處境如同危卵,岌岌可危,他豈能袖手旁觀,棄兄弟而不顧?」

白衣人站在轎前,如淵亭岳峙般一動不動,左手負在身後,顯得如此從容而鎮靜,但他的身上卻隱隱散發出種孤獨的冷漠,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意!

七、八個捕快似是被他那種獨一無二的氣勢所懾,動作出現了瞬間的停頓,隨即又一起撲了過來。

「退出去!」白衣人口中輕叱,也不見他有何動作,不過是右手袍袖不經意地隨便一拂,一股剛儔無比的勁風便不帶有絲毫的聲響,宛如浪潮般湧起,在他面前形成一堵氣牆,阻擋住了捕快們的攻勢。

這堵氣牆,無疑就是銅牆鐵壁,捕快們竟然全都不得其門而入,稍進半步,便覺面紅氣喘,呼吸不暢,不由得全都退出了數尺。

「這是什麼人?武功竟然如此怪異?」捕快們全都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瞅著眼前這人。

這人身上一襲白衣潔凈而明亮,衣袂飄飄,隨風而舞,烏黑的長發雖然略嫌凌亂,從中卻透出種高高在上的味道,站在那裡,顯得風神俊朗,卓爾不群,是那麼的瀟洒飄逸,又是那麼的孤獨冷酷。

「你沒事吧?」白衣人慢慢迴轉了頭,瞧著安柔柔聲問道。

安柔長吁一口氣,搖了搖頭,似怒還嗔地道:「你就不能早一些趕到?」

白衣人輕嘆口氣,苦笑道:「我接到秦大俠的飛鴿傳書,當即就趕來了,還好,總算來得還不太遲。」他眉頭微擰,又問道:「燕大哥現在情況怎樣?」

安柔黯然嘆道:「他受傷極重,又中了無名劇毒,出城之前就已昏迷不醒,再也不能拖延了!梅君先生和醉妃夫人現在哪裡,可有請他們前來?」

白衣人道:「歐陽情與他們隨後就到。」

「你是什麼人?」捕快中有人忍不住大聲喝叱道,「竟敢阻礙公差辦案,你可知道這是犯了要殺頭的死罪?」

「葉逸秋!」白衣人慢慢轉過頭去,犀利如刀的眼神望向眾人,臉上又恢復了冷漠的顏色。

江湖上早有傳聞,「鐵手生花」秦步的拳頭是江湖第一鐵拳,數十年前乃至數十年後,絕對獨領風騷,無人能出其右。鐵全拿手上功夫已浸淫三十多年,極為自負,但在此刻,一出手就鎩羽而歸,不由得意味索然。

秦步已隱退江湖幾近十年,是什麼原因讓他重出江湖,甘心為燕重衣樂於奔命?鐵全拿懷著這樣的疑問,拱手說道:「原來閣下就是號稱天下第一鐵拳的秦大俠,鐵某當真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

秦步淡然一笑,緘口不語。

「秦大俠與燕重衣可是舊識?」鐵全拿試探著問道。

秦步搖頭道:「我與他雖非朋友,卻有一段極深的淵源。」

「既然如此,秦大俠為何不遺餘力地保護一個殺人兇手?這一點鐵某實在想不通。」

秦步緊緊閉上了嘴,有些事根本沒有必要解釋。

「燕重衣身背三十一條人命,屬於重大血案,此事已上報朝廷,朝廷對此案極為重視,勒令鐵某速速捉拿兇手,就地正法。」鐵全拿話中有話道,「秦大俠如閑雲野鶴,快意江湖,那是何等的自在,想必不會為了一個亡命殺手而毀了自己的生活。」

秦步笑而不語,未置可否。

「秦大俠若能退出這趟渾手,鐵某感激不盡。」鐵全拿繼續誠懇地說道。

「若要在下袖手旁觀,那是絕不可能之事。」秦步沉聲道,「鐵總捕頭不必多言,要想捉拿燕重衣,除非是從在下屍體上踏過去。」

一言不合,場中氣氛立即變得嚴峻而尷尬起來,充滿一股劍拔弩張,山雨欲來的氣味。

「看來秦步心意已決,說什麼也不會改變主意了,今日一戰,勢必在所難免。」鐵全拿心中暗暗苦笑,明知自己決非秦步的對手,但職責所在,縱然不敵,也惟有全力以赴。他輕嘆一聲,臉色陰鬱道:「如此在下就得罪了!」話音未落,他已一拳擊出。

「呼!」拳風如浪潮排山倒海般湧出,隱隱夾雜著呼嘯之聲,盪起秦步身上紫袍衣襟。這一拳並沒有特別之處,毫無花俏、巧妙的招式,只是拳法中的最為普通的一招「直搗黃龍」而已,惟其之快,之穩,之狠,是絕對無可比擬的,決非江湖上一流的拳師可比。

就在一刻之前,拳頭對拳頭,雖然只是一招的較量,秦步卻已看出鐵全拿拳頭上的造詣委實爐火純青,登峰造極,足有三十年的火候。此刻,秦步絲毫不敢心存大意,運勁於臂,貫力於拳,也「呼」地一聲一拳擊出。

「砰!」雙拳相擊,發出一種沉重的響聲,二人同時身形一晃,各自退出兩小步。以真實功力而論,鐵全拿自然略遜秦步,只是秦步並不想得罪六扇門,出手屬於迫不得已,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等待葉逸秋的出現而已,所以並未出盡全力。而鐵全拿誓拿燕重衣歸案,又知秦步的武功遠勝於己,一出手就使用了十成功力,這一次拳頭的較量,方才不分勝負。

鐵全拿本非不知進退之人,奈何職責所在,只能硬著頭皮死纏到底。他將鐵尺重又交回右手,「呼」地一聲揮出,立即平空颳起一陣剛儔無比的勁風。

鐵尺如刀,向秦步當頭劈落。

這把鐵尺乃是至純至鋼的玄鐵所鑄,長一尺八寸,卻重逾十一斤零八兩,是一種非常罕見的外門兵器。鐵全拿對武學博學精深,在鐵尺一路招式上加入了諸多變化,劈可作刀,刺則如劍,招數繁雜怪異,往往令人防不勝防,也不知曾經有過多少強敵鎩羽在其尺之下。

秦步在鐵手練就之後的第五年,就已淡出江湖,從此極少與人交手。數年前,歐陽情創辦「天涯海閣」,暗中組織「青衣樓」行俠仗義,「鐵狼銀狐」夫婦唯恐她小小一個女子,江湖閱歷淺薄,不易成就大業,親自委託「鐵手生花」秦步加以保護。秦步本不願再涉足江湖,無奈故人所託不便推辭,這才自貶身份,扮作歐陽情的私人車夫。這數年來,他極盡所能隱藏自己的武功,被迫出手僅只二次,第一次擊斃了呂千秋「追風二十四騎」中的一匹駿馬,第二次就是今日與鐵全拿的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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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本色(寒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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