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諾千金
第二十四章一諾千金
龍七與鐵全拿二人踏著滿地凄涼,快步走回到人群之中。
鐵全拿用最簡單明了的話語向秦孝儀轉達了龍七的意思。
「龍七先生想要親自偵查陳士期慘遭滅門血案?」秦孝儀一雙眼睛半翕半張,莫測高深的目光瞧著龍七的臉,「事實俱在,無論人證還是物證,無不證明燕重衣就是殺人兇手,這一點,鐵總捕頭也極為認同,難道龍七先生對此事另有看法?」
龍七一臉正色道:「事發當時,晚輩不在現場,不敢以『想當然耳』的理由妄下定論,其中內情究竟如何,只有當局者才能夠解釋,所以晚輩覺得,如果我們能讓燕重衣親口說出事情的過程,或許就能分析個所以然來。」
秦孝儀陰沉著一張老臉,緘口不語。
「秦大俠,能否給燕重衣一個機會?」龍七追問道。
「可是又有誰能給陳士期重生的機會?」秦孝儀一臉沉痛,沙啞著聲音憤憤道,「陳府上下,那可是三十一條人命啊!燕重衣曾經給過他們機會了嗎?」
龍七嘆了口氣道:「秦大俠,晚輩能夠體會你的心情,但在目前,燕重衣是否真是兇手,誰都不能妄自猜測,只有真相才能讓人信服。如果兇手的確就是燕重衣,晚輩向你保證,絕不再為他求情開脫,依法處置。」
「萬一燕重衣傷勢痊癒之後畏罪潛逃,那又該當如何?」秦孝儀冷笑道。
「那麼一切後果皆由晚輩承擔。」龍七胸膛一挺,慨而言道。
「還有我。」葉逸秋跨前一步,大聲道,「如果燕大哥果真是兇手而又畏罪潛逃的話,我必誓誅此人,決不留情。」
「如果秦大俠覺得這樣還不夠,那麼小女子也願意擔保。」歐陽情蓮步款款,站在葉逸秋的身邊,毅然決然道。
秦孝儀目光流轉,從三人臉上掃過來又掃過去,臉色瞬間發生了數種變化。過了半晌,他輕輕嘆了口氣,目光凝視著葉逸秋,聲音終於變得柔和起來:「老夫想聽聽你的看法,如果合情合理,或許可以給燕重衣一個機會。」
「『九龍堂』有一個永不改變的原則,每接一樁生意,都必然會去了解關於自己的目標所有情況,其中包括對方的身份、來歷、家族,和對方的武功種種,若是正道、清白之人,絕不濫殺。」葉逸秋目光深沉而冰冷,「燕大哥自從出道以來,從未錯殺過一個好人,屠殺『君子劍』陳士期滿門一事,依我之見,這不是一件簡單的案件。」
「那麼葉少俠有何高見?」秦孝儀一臉深沉,淡然問道。
「陷害。」葉逸秋字字擲地有聲,斬釘截鐵地道,「這件事肯定是有人在暗中策劃的,其用意別有居心,意圖陷害燕大哥。」
「那麼又是什麼人想要陷害燕重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想其中原因無外乎兩個。」葉逸秋擰緊雙眉緩緩道,「其一,有人與燕大哥苦大仇深,一心想要置他於死地,所以不惜殘殺無辜,用燕大哥獨有的殺人手法造成一種假象以達到陷害的目的;其二,燕大哥的殺手組織『九龍堂』嚴重阻礙了某一個江湖幫派的發展,對它構成了極大的威脅,對方以這種陷害的無恥手段,借刀殺人,意欲摧毀『九龍堂』。」
秦孝儀靜靜聽著,緘口不語,目光遊離,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根據我對燕大哥的了解,我想絕對可以排除第一種可能。」葉逸秋繼續道,「如果第二種可能是正確的,那麼真相就不難解釋,幕後主使人也就等於已經浮出水面。」
「你認為這個幕後之人會是誰?」秦孝儀冷笑著問道。
「血衣樓!」葉逸秋一字一句道,「黑袍!」
「黑袍?」秦孝儀緊緊地皺起了眉頭,搖頭道,「黑袍是誰?和血衣樓是什麼關係?」
「黑袍就是血衣樓的龍頭老大,是一個神秘的劍客。」葉逸秋回憶著在飛龍堡與神秘黑袍的一戰,神思彷彿又回到了那一次驚心動魄的惡鬥中,「他在劍術上的造詣,已經不可以用爐火純青、出神入化、登峰造極這些詞語來形容,但究竟已經到了何種程度,我卻說不上來,我只知道,如果他想要殺死一個人,絕對不需要第二劍,一劍就已經足夠了。」
「你是否已經和他交過手?」秦孝儀目光閃動,「勝負如何?」
「我出盡全力,也不過是僥倖接下了他三劍。」葉逸秋毫不掩飾坦然道,「如果還有第四劍,我早已經是個死人。」
眾人一陣啞然。
以葉逸秋此時的武功,居然只勉強接下黑袍三劍,這個神秘人的劍法究竟有多高?
沉默了許久,秦孝儀長吁口氣,緩緩道:「血衣樓是個邪惡的江湖幫派,所作所為俱都違背了俠義道德,為人所不齒。陳士期滅門一案,雖然你也僅僅只是猜測,但也極有道理。俗話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老夫就暫且相信你一次,今日放燕重衣一馬,不過……」
說到這裡,他忽然頓住了聲音。
「不過什麼?」葉逸秋和龍七異口同聲問道。
「老夫只希望你們記住自己所說過的話,千萬不要食言而肥,否則老夫縱然化為厲鬼,也絕不會放過你們。」
葉逸秋正色道:「我如果自食其言,不用秦大俠出手,我就已經殺死了自己。」
「你們現在可以離開了!」秦孝儀木然地揮了揮手,低沉著聲音道,「但願你們不會讓老夫失望。」
車廂中,淡淡地瀰漫著一種芬芳,如麝、似蘭,毫無庸俗的味道,反而沁人心脾,熏人慾醉。
車廂寬闊而舒適,竟可容納七八個人,葉逸秋、歐陽情、安柔、龍七和梅君醉妃夫婦,再加上一個橫躺著的燕重衣,竟也一點不覺得有多擁擠。燕重衣被葉逸秋從彩轎的柜子中抱出來的時候,就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的狀態,面色蒼白如紙,嘴唇乾燥欲裂,呼吸非常微弱,生命只在旦夕之間,與死人唯一的區別,不過是尚存一口氣而已!
梅君先生絲毫不敢猶豫,從懷裡取出一個三指般大小的木匣子,揭開蓋子,將裡面一顆散發著藥草獨有的芬芳氣味的小藥丸塞入燕重衣緊閉的嘴巴,然後將右手覆蓋其上,暗暗催動真力,使藥丸溶解化為津液,流入燕重衣咽喉。
「燕重衣之生死存活,僅在一刻之間,假如我們晚來一刻,縱是大羅神仙也將束手無策。」梅君先生如釋重負地長吁口氣,「我給他服下的是我獨門聖葯,不僅可以吊住他的生命之氣,還可以為他護住心脈,阻止毒性的蔓延。現在,他這條命算是暫時保住了。」
眾人一齊暗暗鬆了口氣。
「他此時傷勢雖然不輕,但所傷部位都非致命之處,護理又非常不錯,最多十天八天就可以自由活動。」梅君先生繼續道,「只是他所中之毒卻有些棘手。這不是一般的毒藥,而是由曼陀羅花和斷腸草、天蟾酥、蜈蚣粉、毒蛇液等多種劇毒摻合而成的,其中任何一種都是世間劇毒,幸好分量不重,燕重衣才一時不至於致命,只是毒性會慢慢地隨著血液滲入他的心臟之中,使人昏迷不醒,如果不能適時化解,縱然不死,也勢必功力盡失,形同廢人。」
安柔一顆本已放下的心立即又提了起來,搶先問道:「現在還不算太晚吧?」
「嗯!尚不算太晚。」梅君先生點頭道,「只要知道是何種毒藥所致,我就有辦法醫治。曼陀羅花是一種慢性毒藥,究竟是什麼人心腸如此歹毒,居然要如此折磨燕重衣?」
「『梅君醉妃』化毒療傷的本事,那是天下人都知道的,這世上絕沒有你們解不了的毒。」安柔莞爾一笑道,「那些竟敢下毒暗算他人的人,不過是些跳樑小丑而已!」
「小姑娘不必拍我馬屁,咦……」梅君先生扭頭瞧著安柔,故意瞪大了眼睛壞笑道,「你好像比任何人都更關心燕重衣,這是為什麼?」
安柔俏臉一紅,急忙別轉了頭,再也不敢說話。
「梅君先生,你什麼時候可以開始為他解毒?」歐陽情岔開話題,緩解了安柔的困窘。
「為他解毒之前,你還得答應我一件事。」梅君先生還未說話,醉妃夫人忽然道。
「從什麼時候開始,醉妃夫人也學會了討價還價了?」歐陽情失笑道,「醉妃夫人有什麼條件?」
醉妃夫人臉上一紅,沉默不語,眼角斜睨,偷偷瞧了梅君先生一眼,欲言又止。
「呸!她還能有什麼條件?不就是整天惦記著你的獨門秘方『千年香』的釀製?」梅君先生沒好氣地道。
「『千年香』的秘方不是已經告訴過夫人了么?」歐陽情忍住笑道,「怎麼?」
「是這樣的……」醉妃夫人似是下了很大決心,終於鼓起勇氣道,「我自己釀造的火候還不太夠,可是酒癮一上來,就總是忍不住,所以……」
「我明白了,原來夫人是急著解饞。」歐陽情恍然一笑道,「回到金陵,我即刻就送兩壇『千年香』給夫人一醉方休。」
「好,說過的話可不能反悔哦!」醉妃夫人激動地拍起了手掌,眉開眼笑,那神情就像是個天真的小女孩。
梅君先生立即翻起了白眼,在一旁無可奈何地不住長噓短嘆……
夜,深夜;夜色朦朧,星光黯淡。
寒涼的夜風微帶著波浪般的呼嘯拂過古城,帶不走人們酣睡中的美夢,也未留下一絲曾經來過的痕迹,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如此反覆。
古城中,燈火寂寥,自從白天全城解禁之後,這裡就開始平靜了下來。曾經被鮮血染紅過的陳園,此刻更是靜的可怕,就像是一座空空的墳墓,處處透露出種死亡和詭異的味道。
府中後花園的一棟小樓里,有人依然未眠。
小樓里只有兩個人,兩個面對面席地而坐的人。他們沒有點燈,樓中的黑暗完全隱藏住了二人的面容。對於黑暗,他們似乎早已習以為常。
「主人。」一個年輕而低沉的聲音道,「有些事,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麼?」另一人問道。他的聲音比較蒼老,沙啞而低沉有力。
這兩人,就是偷窺「雙殺」狙擊燕重衣的老人與青年。
「我不明白,你精心策劃了這『借刀殺人』之計,本來的目的豈非就是要除去燕重衣,搞垮他的殺手組織『九龍堂』?」年輕人緩聲道,「可是你為什麼不趁勝追擊,將他們一舉而斃之,以絕後患?」
「因為我忽然改變了主意。」老人道,「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在擔心。」
「主人在擔心什麼?」年輕人道,「任我殺的刀雖然獨步天下,但也決非無敵,這個人自從不再做殺手之後,他身上的殺氣已經淡了許多,鬥志也必將隨著慢慢泯滅,現在的他,已沒有身為殺手的他那麼可怕。」
「我沒有怕,我並不怕任何人。」老人糾正著解釋,「我只是有些顧慮。梅君醉妃乃是江湖四對奇異夫妻之一,武功深不可測,如果我們貿然出擊,勢必造成兩敗俱傷,得不償失,而且這麼做也過早地暴露了我們的行藏,這個『貓玩老鼠』的遊戲,玩起來也就索然無味了!」
黑暗中,年輕人在緘口不語。
「燕重衣的確是江湖第一殺手,但與任我殺比起來,他其實還是差了一大截。」老人繼續道,「燕重衣師從白衣殺手冷落,劍法僅只一招,已不可能再有太大的改變,可是任我殺不同,只要他學會了『落日刀法』,那麼,他才是我真正的唯一的對手。很多年前,我就已經想要見識這路神乎其神的絕技,可惜一直苦無良機,這個心愿,任我殺或許能為我達成。」
「這就是主人一直不殺任我殺的原因?」
「不錯。」老人的聲音忽然變得嚴肅起來,「我要你假扮成燕重衣去刺殺陳士期,雖然你已經完成了任務,但也暴露出了許多問題,就劍法和出手而言,你依然與他存在不小的差距。」
「是。」年輕人的聲音誠懇而無奈。
「明天,你到鐵槍山莊去一趟。」老人緩緩道,「任我殺很快就會從燕重衣口中得知,刺殺陳士期一事,其實是老槍欺騙了燕重衣,他一定會去找老槍求證,我們決不能讓他們見面。」
「主人的意思……」年輕人低聲道,「老槍這個人必須消失?」
老人沉默了許久,緩緩道:「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就是不能讓他們有見面的機會。」
「是!」年輕人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片刻后,小樓內恢復了死寂般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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