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輪迴

終章 輪迴

終章輪迴

神山上轟鳴聲不斷,七彩光雨過後,金色閃電夾雜著黑色業火燃燒著奧林匹斯的天空。

在那空蕩蕩的神殿末端正中央,擺著一張用盡人間辭彙也無法描述其華麗萬一的寬大椅子,那是諸神最高權力的象徵——王座。神殿中沒有光,看不清他的臉,一身黑衣勾勒著人形輪廓,黑衣男子靠著扶手半躺著,右腳踩在那尊貴的王座上,將臉頰藏在陰影之中,只有那一雙同樣漆黑的雙眼閃閃發光,看著殿門,等待著推開它的那個人。

他從不懷疑林黔冥會到不了這裡,就像不懷疑他自己一樣。忒修斯擋不住林黔冥,斐托斯那喪家之犬更擋不住,許普諾斯會耽擱他一些時間也不可能攔下,至於阿波羅——黑衣男子冷笑,林黔冥輸給任何一人也不會輸給阿波羅,即便在海德拉的毒液刺激下,阿波羅力量瘋漲,又或者強奪了赫淮斯托斯的力量。

空氣中漂浮的神力出現了波盪,黑衣男子眼眸微凝,嘴角卻溢出微笑——燃燒主神靈魂崩解神力平衡引動奧林匹斯山的自我防禦匯聚力量,凝成一箭嗎?連這被封鎖禁錮的神王宮都受到了影響,看來威力還真是不小呢只是,阿波羅啊,即便萬年過去,你的想象力還是那麼貧乏啊,滅神箭也好,這一箭也好,只有力量的招式對我們是無效的。一萬年過去了,你終究還是不明白嗎?

死寂,吞沒了片刻前的喧嘩。突如其來的寂靜,籠罩在黑暗的神殿里,突然傳來飲咽的聲響,閃耀著血色色澤的液體點亮晶瑩的水晶杯,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因阿波羅之手,釋放了巨大的力量之後的奧林匹斯彷彿重新陷入了沉睡,遠遠躲開的諸神心驚膽寒地看著那已損毀過半的宮殿群,無不更遠遠的躲開,恨不得立刻逃到天涯海角,以免不小心被牽連進去。

所有神都看著山頂,那裡,一個小小的黑點正緩緩地往上走著,所有神都沉默著,他們知道,神山上最後的守護者太陽神阿波羅已經戰死。那強大的靈魂衝擊,幾乎所有神氐都感覺到了阿波羅的痛苦和絕望,在那最後一刻。然後,只有那冷漠的平淡語調宣判著阿波羅的死刑——「以黑暗君王之名,我饒恕你的罪,在永劫的黑暗中安息吧。」

沒有神再懷疑來者的身份,就像沒有人懷疑他的目的一般,他所想要做的早已在萬年前便已宣告三界!只是,萬年後的現在,再沒有那阻擋在他面前的最後防線,那位英武的女神神槍的主人並沒有在最後關頭再次出現力挽狂瀾。他們更不知道的是,這一次那一位女神即便出現了也只會站在林黔冥的那一方!

沒有神注意到在山腳的另一邊,那兩位女神之間的生死對決,沒有神。當那道身影繼續往上移動之時,沒有神發出疑問,沒有神能阻止,沒有神想到阻止。在世界之巔上,那裡是重重封鎖的神王宮,閉關、或者說失蹤了十幾年的神王宙斯,是否會出現並完成這萬年前沒有碰上的對決呢?如果沒有,那麼,還有誰能阻止他坐上王座?!!

王座?哼,沒有神知道,無論是他,還是他,從來就沒有將那張破椅放在心上過。

咔啦。

塵封的黑暗終於迎來十六年來的第一道光芒,諷刺的是,帶來這光芒的男子,卻是身屬黑暗,如同那高坐在王座之上的冷漠男子。在兩人目光觸碰的瞬間,停滯了時間。沉默,彷彿等待良久以來的會面便是為了這難堪的無言,他看著他,沒有說話,一如他看著他。

「那麼,你還要沉默多久?」林黔冥緩緩開口,抬起頭,雙瞳中已是凌厲如刀!「我可不是來看你沉默的嘴臉的。」

「終於開口了嗎?」黑衣男子淡淡說道,「我還以為,你會一直沉默下去。」

林黔冥冷笑:「在等我開口?哼,是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吧。」

男人沉默,沒有反駁。

右手緩緩舉起,三道銀芒閃爍,轉瞬已沒入黑暗,望著那陰暗的最里角,他冷笑:「那天不是已經見過了嗎?怎麼?到了現在還要藏頭露尾的嗎?」

「誰藏頭露尾啊?小子,囂張也要有個限度!」男子走下王座,黑色業火在幽暗中憑空燃起,照亮了光芒無法到達的視線盡頭,露出那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孔,赫然便是冥王哈迪斯的容顏!

林黔冥自嘲笑道:「限度?我以為這個詞永遠不會從我們的口中說出。」

「你很好,比我想得還好,我雖然不認為阿波羅他們可以擋得住你,卻也沒有想到你可以來得這麼快。你又一次讓我大吃一驚了。」

「我應該感到榮幸嗎?」林黔冥笑,雙眼冷漠如冰,「那麼,你是否介意告訴我,我的妹妹在哪裡?」

「我介意。」絲毫不顧林黔冥眼中已經騰起的紅芒,男子這麼淡淡回答著,旋即嘴角卻又勾起微笑,彷彿嘲弄,在林黔冥怒極出手的前一刻,轉口說道,「不過作為你這麼快來到這裡的獎勵,我可以告訴你,她已經獲得了自由。」

「自由。」

「對,我並沒有將她禁錮在這裡。你可以放心,我也不想她影響我們這值得紀念的會面。如果她在這裡,只會礙事而已。」

林黔冥冷冷笑道:「禁錮著她的心神替之以虛假的靈魂操縱著她的身體成為你的兵器!你所謂的自由便是這樣嗎?」

「她身上的黑暗心鎖的鑰匙不在我這裡啊,白痴。」黑衣男子一步一步地緩緩走著,在林黔冥身前三米處停住了腳步,「比起這個,你心中難道就沒有其他的疑問?」

林黔冥毫無遲疑地說道:「比起其他,沒有什麼比她更重要。」

黑衣人嘆息著:「真是符合你性格的答案啊」

「彼此而已。若是我倆互換位置,你所做的難道會有所不同?」林黔冥冷笑著揶揄著,「那麼,我該怎麼稱呼你呢?冥王?哈迪斯?黑暗君主?」

「哦?已經推理到這個部分了嗎?」黑衣人這麼問著,臉上卻是興趣寥寥的平淡。

林黔冥自嘲苦笑道:「除了這個答案,我想不出還有誰能夠這麼了解我,一步一步地,你所做的是要將我引上這奧林匹斯之上,世界之巔。而我即便不願,卻不得不被你牽著鼻子走。只有我自己,才清楚我對婧婧的執著,就算明知是死路一條,為了她,我也一定會來。」

黑衣人冷冷反駁:「阿波羅也知道你和婧婧之間的感情。」

「但他並不相信我對她的愛有多深。不消說他,便是其他神氐,他們怎麼會明白哈迪斯對貝瑟芬妮的執著愛意?萬年來,敬他是英雄的幾人?不曾笑他是傻瓜又有幾人?!」彷彿替前世的自我委屈不平似的,林黔冥語氣激動起來,更有一絲莫名的哀怨自心底騰起,「便是,敬他愛他之人,何嘗不是在心底埋怨他的魯莽衝動,又有誰真的相信他是那麼的愛著貝妮?」不知不覺的,林黔冥的聲音漸漸低沉,變得冷漠,那是兩世靈魂的怨恨沉積,「便是貝妮她,她又何嘗相信過哈迪斯這麼愛她!甚至在明知她背叛他將他逼入死地也不願傷害她。情願自我放逐將這份愛戀深埋心中,在人世間渾渾噩噩不斷輪迴!連她們都不相信,又有誰會相信,只不過是一介凡人的我會為了一個女人甘願來這裡送死?!」

黑衣人沉默片刻,淡淡說道:「只是這麼一個無聊的理由嗎」

「那麼你敢反駁嗎!另一個我啊」林黔冥冷笑著質問,旋即輕輕嘆息,無力地搖動著手臂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我不知道你從哪裡來,我不知道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但是,我知道,你就是我,既不是分身什麼的,也不是另一個繼承者之類,你是我一樣的存在!你,就是我啊」

「為什麼還要帶著那虛假的面具!為什麼不把那層能量拿開,你瞞得過別人難道瞞得過我嗎!現出你的真面目來啊,懦夫!!」

「懦夫什麼的,不要輕易砸在別人頭上啊。年輕人,太囂張可是會吃虧的。好吧,我帶著這面具只是想更直接的讓你了解問題而已,既然你這麼說了,那麼,如你所願吧」黑衣人緩緩舉起手,放在了臉上遮住了下半邊臉,旋即一陣黑光躥起,他的手一揚,那黑暗能量竟彷彿黑紗似的被一揭而起,露出了一張成熟滄桑的臉孔來。

即便早有心理準備,林黔冥卻仍是呆住了片刻。除了那成熟滄桑平添的男人魅力,面前的容顏就彷彿是二十年後的林黔冥本人!心中的疑問彷彿得到了解答,看過去卻又是一頭霧水,林黔冥只感到嘴角一片苦澀:「那麼,我該稱呼你什麼呢?林黔冥嗎?」

黑衣林黔冥啞然一笑,笑容中卻同樣滿是苦澀:「在這個時空里,林黔冥這個名字不屬於我,你,可以叫我,哈迪斯」

「原來如此」靈光一閃,林黔冥突然想起了,為什麼婧婧會那麼輕易地便落入對方的手中,繃緊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林黔冥心中的怒火猛地攀上頂峰,「你這卑鄙的傢伙,原來難怪,婧婧會被你」

「卑鄙?」哈迪斯淡淡笑道,「你這麼說未免太冤枉我了,小子。這就是我的本來面目,你的心不是這麼告訴你的嗎?為什麼還要用這種無聊的口角來打擊我?你別忘了,我就是你,你罵我不等於就是在罵你自己嗎?」

林黔冥冷笑道:「我可不記得自己有這麼惡劣的性格!」

「是嗎?也許是」哈迪斯陷入了回憶之中,呢喃著,「但是,你知道嗎?在那既定的宿命里,卻不是這樣子的,對,不是你現在這樣子的。」他微抬著頭,雙眼緊閉著,彷彿遇到了難題,「可是,為什麼會改變?為什麼?為什麼!」自問自答下,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連額上青筋都盡數勃起,在睜開眼的一瞬,林黔冥便知道了,對方已經失去了神智!

「為什麼!為什麼在你這裡會發生改變!為什麼!!」掌劍虛斬,突如其來的變故熄滅了神王宮中唯一的光明!那本是同源同質的力量,在開天闢地之後直到此刻,終於在這初生之地,轟然相撞!

鏗!

雙掌相交,發出的卻如同劍交,黑色業火自虛空中燃燒而起,卻是相同的執著!緊緊貼近的兩張相同的臉孔上同樣漆黑的雙瞳卻同時映出對方那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容,將這份莫名的恨意之上更澆上滾滾燃油!吸納盡浮空的黑色業火的左手同時向對方印出,在發現對方意圖之時,卻竟是無視對方的攻勢,同時加快攻勢,齊齊印上對方的胸口!

轟嘩!

往相反方向倒飛而出的兩個男子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划痕,胸口上現出的卻是同樣漆黑的手掌印記,旋即,那突然出現的黑色業火攀上了胸口,燃燒著傷痕。轉眼間,傷痕已是消失無蹤,兩人同時抬起了眼,看向了對方。

看著雙眼已恢復清明的哈迪斯,林黔冥淡淡說道:「你說的什麼我一點都不明白。宿命也好,你也好,我就是我,絕對不會被什麼來操縱我!」

「是嗎?這麼自信嗎?」看著林黔冥冷漠的模樣,哈迪斯苦澀一笑,眼神卻轉凌厲,「那隻不過是你不曾遇上,所以才可以說得這般輕鬆!原本的我,也是如此的自信啊。決不會重蹈覆轍!決不會被命運操控!但是——」

哈迪斯微頓,眼神卻陷入迷離,良久,寧靜淹沒了偌大的神王宮,彷彿連時間都一併遺忘。哈迪斯終於開口,緩緩說道:「宿命啊從十八年前你誕生的那一天起,便已經划好了軌跡。十八年,對於神族漫長的生命來說只不過是短短一瞬,即便是對於人類自身而言,十八年,甚至連一半的時間都沒有。但是,十八年,對你、對我,對我們來說,卻是一個輪迴。一切,從十八年前誕生的那一天開始。那一天,我得到了這一世輪迴的生命和這個名字,林黔冥

「和以往的每一次轉世一般,父母都是早早的便過世,留下孤單一人,平淡的上學,平淡的生活,沒有神力,沒有神族,冷漠而又孤獨地生活在這片不屬於我們的土地上。靜靜地生活著,冷漠的生活著,直到有一天平靜的死去,我本以為,我和他們不會有什麼不同。雖然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有那麼奇怪的念頭,恪守著『沒有得到就不會失去』的狗屁原則,莫名的害怕失去,所以從不曾踏出自己的世界,我將自己鎖在自己的空間中冷漠地看著時間流逝,就和你一樣,對,就和六年前的你一樣」

六年前?初二?!林黔冥心中一懍,莫名的窒悶堵在胸口,彷彿什麼恐懼的事情即將發生似的,他一步也無法動彈!

「我們是一樣的,卻是不同的。在我平靜的道路上,平靜的走著,一直到兩年前,第一次在海邊看見了她。她就像是黑夜中唯一的燈火,那麼明顯的出現在人群當中,無法形容那是什麼感覺,但是從見到她開始,我就知道,她和那些凡人是不一樣的。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我才知道,之所以會感覺到她的特別,竟是因為身上那互刻的印記!那是我這萬年輪迴的看守者,監視者!哈哈哈哈!相伴了萬年,每一次都在我身邊監視著我的存在,如果還沒有任何感覺那才叫見鬼了!對,就是你想的那個女人你深愛的那個女人你心愛的婧婧,五月十三,那看守我這罪人,偉大的月之女神阿耳忒彌斯啊!」

林黔冥臉色驟白,雖然在聽到對方那麼說時便已經猜到了,但真的聽到哈迪斯這般述說著的時候,他卻仍是忍不住捏緊了拳,即便他同樣清楚,那並不是他的婧婧!

「放心。將她撿回來,純粹是因為那種奇特的感覺罷了,我沒有你那種惡劣的喜好,竟然對她動情!」看穿了他的心思,哈迪斯打斷了林黔冥的臆想,「不,我根本不可能對她動情。因為,我和你不同!我沒有朋友,更不會愛上自己的仇人那麼荒唐!」

又來了!又是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有什麼不對?為什麼會這般不安!

「對,因為我們不同,我和她沒有你和你的她之間那麼深的感情,更沒有愛那麼荒謬的情感存在!我可不像你。沒有覺醒的我們只是單純地受到對方身上的氣息刺激罷了。因為害怕吧?也許,我也不知道,還是不敢承認?」哈迪斯冷笑,不知在譏嘲著什麼,「身為神氐竟然害怕人間的孤寂,在茫茫人海中苟延殘喘,看著那些猶如螻蟻的凡人,是羨慕還是嫉妒!找不到同類,拚命地鄙薄著周圍的存在,否定著他們的存在,以此來勉強維持著虛偽的驕傲,不然、不然的話就連自己存在的意義都被質疑。」

所以,才會抓住那一絲相似不放,即便是明知是同樣渾身是刺滿心防備的同類。

「然後,在彼此的氣息刺激下,我們那封印在輪迴中的力量感覺慢慢恢復著,除此之外還有那散落零亂的記憶。雖然只有一點點,一點點,但是我仍是發現了自己的不同,種子既然種下,總有一天會發芽。平靜的生活一直到那一天,我遇見了命運中註定的第二個人,對,是她,羅潔莉爾瑩溫斯頓。」

羅莉?!!再次聽到熟悉的名字,林黔冥終於忍不住心中劇震,再也無法把它當成單純的故事,即便他明知,那是屬於另一個自己的經歷!

「對,正如你所想的那樣,和十三一樣,我和羅潔莉爾發生的與你和她之間發生的天差地別。她利用我擺脫血天使的監視,而我則被她身上所帶有的氣息刺激著,是的,她戴著擁有雅典娜氣息的戒指,在那久違萬年的強敵氣息刺激下,之前緩慢累積的量變變成了質變,我體內的黑暗神力覺醒了。

「凡人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住那巨大的衝擊,我第一時間就暈了過去,然後,等我醒過來的時候,電那廢物已經被撕成碎片。滿地的血,破碎的內臟,連只完整的手腳都沒看到,對,只有一堆拼起來也看不出原本是什麼的肉屑!沒有恐懼,沒有痛苦,甚至,心底最深處還有一絲莫名的興奮,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我不是人類。

「兩個同樣不認為自己是人類的男女在那一夜相遇了,簡單的互相依偎,我在她身上感覺到了熟悉,雖然只是很淡的一點點。或者只是想多一點溫暖而已所產生的幻覺。怎麼也好,那天,我沒有回去,然後,我見到了她,曦莉婭

心一顫,莫名其妙的,林黔冥突然想起曦莉婭曾經說過的那段往事,但是不對,時間不對!但是為什麼,這種感覺,到底是

「誒,溫斯頓家族的家主,我當時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她身上有著讓我親近的味道,還沒有恢復記憶的我完全沒有意識到那代表著什麼。對,就像現在的你一樣」

「!」

「怎麼了?幹嗎一臉驚訝的表情。既然我還在這裡,這份記憶理所當然還在我這裡。無論是你,還是你所背負的哈迪斯都不會知道我們所背負的到底是什麼?!別激動,收起你的劍,靜靜地聽,靜靜地聽就好。說到哪了?哦,對了,遇見曦莉婭之後,在她和羅潔莉爾的身旁,我時常會產生莫名的錯覺,身上的黑暗氣息更是時常出現異常波動。」哈迪斯伸手阻止了林黔冥反駁的話語,「我知道你沒有,但你不曾想過嗎?我和你之間的不同。是嗎?看你的樣子是想起來了啊。我不是你,我沒有月之女神阿耳忒彌斯的守護啊」

「那種熟悉的黑暗氣息刺激我身上被十三挑起的混亂記憶,還有那因為雅典娜的力量而覺醒的黑暗神力,所以我逃了。」哈迪斯淡淡的吐出讓林黔冥窒息的詞語。

「為什麼?」

「為什麼嗎?也許是,恐懼吧。對未知的恐懼,對未來的恐懼,對自身的恐懼。在她們身邊呆得越久,心底那種黑暗的衝動越無法剋制。人類總是害怕未知的存在,作為人,我也無法違逆鐫刻在這醜陋肉體基因中的法則。所以我逃了,我害怕自己會變成自己也不知道的怪物。現在想來,這是多麼的沒必要啊」

林黔冥沒有反駁,卻只是抓住話語里的漏洞,冷冷問道:「以曦莉婭和羅莉的能力,溫斯頓家族的能量,當時實力未復的你怎麼逃?你可以逃得了嗎?」

「以你對曦莉婭和羅潔莉爾的認知,我走了,她們會違背我的意願繼續糾纏我嗎?」

只不過是躲入暗中偷偷觀察而已。眉角微微抽搐,以他對那大小魔女的認知,林黔冥絕對相信這才是真正的事實,不過他顯然無意揭穿。這並不是事情的重點,而且哈迪斯口中的那兩個女人也不是和他產生關係的那兩人。林黔冥已經知道了,面前的這個哈迪斯無論他是怎麼出現的,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和自己走過的人生道路有很大的不同!但是,林黔冥了解自己,換作他處在對方的環境,就算只是如此而已,也不至於,等等,難道——

林黔冥猛地抬起眼來,正看見哈迪斯眼中緩緩燃起的火焰,那是憤怒的傷痕在怒吼。「是嘛?看來你已經明白過來了嘛。在既定的宿命里,遇上阿耳忒彌斯是第一個必然,遇見羅莉是第二件必然,即便是偏移了軌跡的你也無法躲過,而第三件,對,就是你想的那樣啊,是楚蝶衣啊!」

是,這樣子嗎這樣的話,就可以理解了,可以想見,本來就已經被體內的黑暗氣息影響著的哈迪斯在遭遇楚蝶衣背叛時,心中的那種痛苦和絕望!就算是我,就算是我,當時,如果沒有永哥和麵包,如果沒有雅典娜,如果沒有蒂絲塔,咦,蒂絲塔?!不對!——林黔冥猛地抬起頭:「在你的輪迴里,沒有雅典娜,沒有蒂絲塔,那婧婧呢?婧婧在哪裡?!沒有被封印記憶的你,婧婧應該也沒有離開才是!婧婧呢?!」

「說過了吧。我和她之間是一種相互刺激的關係,當我再回到家裡的時候,她身上的銀月之力受到我的刺激而覺醒了。分屬不同的位置,她恢復的速度比我快上許多。在我回去之後不久,她便消失了。後來想想,當時她便已經覺醒了記憶恢復了前世的身份吧,所以開始躲了起來繼續履行她守護者的責任了吧。」

當被人背叛之時,才會迅速地轉化為陰暗將他的心往黑暗邊拉扯過去。我就是你,所以我明白你的這種感覺,你在意的不是楚蝶衣的背叛,而是被人背叛的事實本身!驕傲如你,怎麼能忍受得住這種屈辱!沒有摯友愛人安慰的你,又怎麼能撐得過去!——林黔冥猛地捏緊了拳,複雜的目光中再無法保持單純的恨。

「仇恨,是黑暗最好的飼料,絕望的痛苦則是最強烈的催化劑。我到現在也沒法忘記,楚留芳那副厭惡的嘴臉,還有楚蝶衣那看垃圾傻瓜一樣的眼神。所以,我殺了他們,全部,楚家上下所有人,都被我殺死了。黑暗神力暴走的我在憤怒的驅使下將他們都殺了,一個不留,然後,我回到了天都」

沒有去追問怎麼擺脫的嫌疑,林黔冥知道,對一個恢復神力,即便只是部分神力的主神來說,人間的警察對他們等於形同虛設。他只是不理解哈迪斯的想法,當時他會回去,是因為那裡有他心愛的妹妹在那裡,而哈迪斯呢?

「宿命吧,我這麼說的話你會不會砍我呢?哈哈,開個玩笑。當時,力量暴走之後的我連意識都陷入迷茫,然後我聽到了感召,我聽到了有人在呼喚我。我順著那感覺一直走,一直到回到天都時我見到了她!」

「她?是誰?難道是?!」

「嗯呢,只有一個人能拯救那時候的我啊,天上地下三界之中,只有那唯一的名字才能將我迷茫的靈魂給喚回來啊。」

貝瑟、芬妮!

「我見到了貝妮,在黑暗中,只有她的身影是清晰的,即便什麼都還未記起,只是那幽香,便將我從靈魂的迷航中拉回!」

林黔冥驟然想起那一天,當他再回到天都時,他也是那般彷彿被什麼指引著似的,來到貝瑟芬妮的面前。而當時被封印了記憶的他根本不記得貝瑟芬妮的存在,而哈迪斯所經歷的卻是直接跳過了之前的相處,然而,結果卻是一樣的。靈光突閃,林黔冥猛地失聲驚呼道:「難道當時,指引我去見她的是、是」

「正解,是我。」

「為什麼這麼做!」莫名的屈辱湧上心頭,憤怒燃燒著林黔冥的理智,只要想到他的人生軌跡竟然操縱在別人的手上,他就忍不住感到憤怒,更何況這其中還牽扯到貝瑟芬妮!

哈迪斯怒目圓睜,猛地一伸手抓起林黔冥的衣領,將他提起來。「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你也問為什麼?我又要去哪裡問為什麼!我只不過是重複當年我遇到的一切而已!」

出手如風,卻又沒有殺機,林黔冥一怔之下竟已被抓住,然而真正讓他愣住的卻是哈迪斯話語中陳述的真實。喉間一片苦澀,林黔冥緩緩開口:「你說、說」蹉跎了半天,那難堪恐怖的事實卻將他的話語哽咽在喉間再也說不出來。

鬆開手,將林黔冥推開,哈迪斯連退幾步,那麼個簡單的動作竟彷彿耗盡了他的力氣,劇烈地喘息著,難堪的沉默再一次籠罩在神王宮中。良久,哈迪斯這才繼續說道:「她是被追殺著輾轉流落到此的,當我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被我嚇了一跳。我身上濃重的黑暗氣息將她嚇壞了,雖然不能肯定我的身份,但是她卻很快逃走了。但,和她相遇之後,我那一直被封印著的神識卻因為感受到貝瑟芬妮的存在而劇烈活動起來,卻隨著她的消失而再次沉眠。然而,那封印的枷鎖卻開始有了缺痕。

「之後我所遇到的一切你也經歷過,如同你一樣,在那宿命的安排下,我見到了安琪兒。當時,被貝妮挑起的黑暗氣息對曾屬於我的琉珂詩雅起了反應,我和她的相遇是巧合或者不是巧合都無所謂,重要的是,那一天我遇見了她,她似乎也感覺到我身上的異樣氣息,所以發出了邀請。或許是為了搞清心中的疑惑,又或者僅僅只是想找一個目標不讓自己繼續茫然下去,我接受了她的邀請,充當她的護衛。

「然後,如同你所遇見的那樣,阿瑞斯那個愚蠢的白痴!他的神使同樣是一根筋的白痴!他把安琪兒截走了!中間的過程我不想多說,最後的結果卻沒有分別,我們被帶到了阿瑞斯的下界之都,我無法救她,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活生生地當做祭品在我面前被人虐殺!你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麼嗎!——」

為什麼,我沒有力量!

彷彿聽見了哈迪斯心中的怒吼,林黔冥默默地看著哈迪斯扭曲的面孔,眼中神色複雜,他無法違心欺騙自己。他知道,換作他,只怕會同樣瘋狂,便是墮入黑暗,也再所不惜,而他之所以逃過一劫,是因為婧婧!林黔冥已經看清了他和哈迪斯之間最大的不同,他有了婧婧的愛,擁有月之女神力量的他,才能在那不可能中將那場殘酷的祭祀拖到最後。

而哈迪斯沒有,他和他的十三之間並沒有發生感情,更不會擁有月之女神的力量,即便到最後,他們同樣暴走越級使用了那屬於前世冥王的力量,哈迪斯卻也沒有辦法救回連靈魂都已經消散的安琪兒。

「然後,他回應了我,埋藏在體內的黑暗神力回應了我,在遇見貝妮后一直動蕩搖曳的冥王神識回應了心中充滿了憤怒仇恨的我,我毀了戰神島,將阿瑞斯的那群侍族們全部殺光可又有什麼用,安琪兒已經死了萬年前她站在了我的身邊,可是萬年後我卻連她的生命都沒有保住」

「安琪兒死了,我渾渾噩噩地回到滄海,在這種灰暗的心境下,體內黑暗神力的恢復卻遠超過之前。戰神島的一戰將封印住我的枷鎖上的缺口衝擊得更大了些。屬於冥王哈迪斯的前世記憶開始斷斷續續地出現在他腦海之中,他開始經常看到一些破碎的場面,總是不連續的圖片,而在這些場景中,無一例外的都有著一個女人

「他」?!林黔冥敏感地感覺到哈迪斯話語中主語的改變,下意識地感覺到什麼,猛地渾身毛骨悚然。

「貝瑟芬妮!那種沉重的愛意透過封印的神識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無論他站著坐著躺著卧著醒著睡著笑著哭著,她的影像都一直出現在眼底。所有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只有她,無論在任何一個時候任何一個畫面中,都是那樣的清晰!就好像是雕刻在視網膜上的脈絡一般,無法抹去!他完全無法理解這種感情,而在那之前那洶湧的愛意已將他本就虛弱到極點的意識吞沒,融為一體。

「在這種愛意的驅使下,我一直聽到了呼喚,心中恐懼莫名,我沒有辦法停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我已經開始了狂奔!心中那道聲音在催促,不,它怒吼著讓我去找!我就這麼像瘋了一樣,不管不顧地沿著直線往前衝過去!然而,我再一次見到了貝妮如果老天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再來一次的話我寧願沒有見她!」

「為什麼?!你不是那麼愛她嗎!」林黔冥突然感到莫名恐慌。哈迪斯盯著他的眼神越發兇狠起來,猛地大吼起來:「你問我為什麼?你以為我和你一樣嗎!沒有阿耳忒彌斯的月息之術,貝妮怎麼躲得過希彌斯的追蹤!我找到她的時候,希彌斯的劍已經刺入她的胸口!對,就跟每一次輪迴一模一樣!!!

「我只能看著,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也一樣,他也一樣!冥王哈迪斯算什麼!三界最強有什麼用!!我們連自己最愛的女人都無法保護!!!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自己的面前!我能怎麼辦!我能怎麼樣!!」

我的貝瑟芬妮可還沒死呢!林黔冥很想這麼反駁,不過哈迪斯傷心欲絕的瘋狂神色卻讓他不敢開口,或者,他同樣感覺得到那份痛苦。林黔冥清楚,他的貝瑟芬妮之所以能逃過一劫完全是因為雅典娜的存在和安琪兒的仍然在生,而這一切,哈迪斯都沒有。

「他能做什麼?不,他什麼都做不到!所以,我降臨了。貝妮死在我的面前,那腐朽破損的封印再無法讓我的神識繼續沉睡下去,再沒有人能阻止我的覺醒。嘿,只有她的血才能喚醒沉睡的我?只有她的血才能喚醒沉睡的我!只有她的血才能喚醒沉睡的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迪斯啊!你聰明蓋世,為什麼會說出這種將她置於死地的預言啊!!」

狂笑被洶湧的淚水淹沒,猙獰的神色漸漸掩埋,哈迪斯成熟的容顏上卻突然露出疲憊,整個人彷彿瞬間蒼老了許多。

林黔冥幾乎可以預見之後發生的結果,這因果早在貝瑟芬妮死的那一刻起便沒有第二個可能性的存在。哈迪斯在悲傷絕望憤怒的交織衝擊下覺醒了,而希彌斯就是他在這黑暗下覺醒的第一個祭品。不過,如果只是這樣,哈迪斯又怎麼會出現這裡?!

林黔冥的疑問並沒有持續多久,哈迪斯繼續說道:「神識衝破了諸神所下的封印,但是那巨大的衝擊同樣讓我失去了神智,憤怒支配了我的身體,在我清醒過來之前,我和希彌斯的對決早已到了最後關頭!剛剛覺醒的我喚出了冥王劍,將那本該在靈魂融合之後慢慢繼承的力量全部調動了起來!那累積了千萬年的黑暗神力隨著神識的突然完全解封而驟然失控,那是強大得連主神靈魂都無法抵擋的巨大力量!硬要說的話,那就是一個神力所造的巨大黑洞,在那種不分敵我的霸道力量下,第一個會被毀滅的,就是當時已經完全沒有抵抗之力的貝妮。

「當那龐大的力量被神智不清的我召喚出來之後就已經失去了控制,貝妮的身體被那巨大的力量拉扯著飛上天空,撞在了我的懷裡,也將我從瘋狂中撞醒過來。我不知道是該感謝宿命的存在,還是憎恨命運的玩弄,如果當時我沒有突然醒來就這麼一起死去的話或許現在就不會這麼痛苦。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希彌斯的那一劍並沒有將貝妮完全殺死,還有一絲殘存的靈魂保存在她的身體中!失而復得的歡喜差點讓我再一次失去理智,但很快的,我就必須面對自己造成的苦果。

「當我發現了貝妮未死的事實之後,就註定了我無法逃出宿命的枷鎖,我不能死!我不想死!貝妮還有希望我不能就這麼死去!但是,那失控的力量卻不是當時的我所能對抗的。我所能做的,便是拼盡全力保護貝妮,就算燃燒靈魂,也在所不惜!」

沒有豪情壯語,只有那斬釘截鐵的決絕之意。在那雙堅定的目光面前,林黔冥無法興起任何懷疑的念頭,因為,他清楚,便是他,所做的選擇,也不會有所分別!

「可是,我忘了啊!」哈迪斯笑,卻是蒼涼,雙眼中滿是痛苦,「我忘了女人是最善妒的動物,便是女神,也是一樣!我忘了當時還有另一個女神在我的身旁。」

「希彌斯她、她看見我拚命保護貝妮的樣子,她」

希彌斯?!!林黔冥心中一懍,曾多次和她交手的他清楚知道,希彌斯對貝瑟芬妮的恨有多執著!

哈迪斯閉上眼,彷彿害怕睜開眼便會看見那痛苦的一幕便會在眼前再演,然而,即便是閉上眼,他仍是無法忘記,希彌斯那傷心欲絕的雙眼!

——————

「王啊!她對你這麼重要嗎!」

「就算是轉世輪迴,渾渾噩噩一萬年,您醒來也只是為了她嗎!」

「你的眼裡終究是無法容納我的存在嗎」

「那麼,一起死吧。在那永恆的混沌中,您,就再也無法將我推開了吧」

金色的瞳孔中流下紅色的血,放下了所有的希彌斯在靈魂消散前燃盡一切換取那瞬間攀至巔峰的力量,向哈迪斯的屏障衝去!專心保護著貝瑟芬妮抵擋著那神力黑洞的巨大拉力的哈迪斯根本再騰不出一絲力量來阻攔希彌斯!更何況,希彌斯本就是為了共死而做出的攻擊,那燃燒靈魂所換來的力量已是主神級!如果他分心抵擋了,那一瞬間的力量減弱便足以將他們吞沒!

——————

「然後呢?」林黔冥追問,下意識地握緊了拳,林黔冥清楚,除非奇迹發生,否則當時的情況,哈迪斯根本不可能活下來,更不可能出現在這裡!很明顯,這便是所有一切開始與結束的關鍵!而且,哈迪斯口中的那個「他」,難道——

「然後?」哈迪斯輕輕搖頭,「然後,是他擋在了我的面前!」

「他?是那個他?!!」

「沒錯,就是他,另一個我,也是另一個你,在我的歷史中存在的另一個我們的存在,一直在暗中指引著我的就是他!」哈迪斯唇角苦澀,「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他,他只對我說了一句『保護好貝妮』,這也是我們唯一的交談。」

「他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出手阻止!他既然知道一切,為什麼還要讓貝妮陷入那種危險當中!他那時候來了又有什麼用!他擋得住嗎!」林黔冥緊握著拳,雙眼中燃起的是莫名的憤怒!這一刻,他甚至忘記了,在當時,那是另外一個人,而不是他這個林黔冥!

「我以為沒有繼承他記憶的你不會看來,是我錯了。」哈迪斯淡淡地看了林黔冥一眼,眼瞳中卻滿是沉重,「要擋當然擋不住!希彌斯燃燒靈魂換取一擊的力量,沒有人能直撩其鋒!更何況,隨他而來的,還有,月之女神阿耳忒彌斯!!」

婧婧!!

林黔冥未完的話語全部咽下,他突然明白了,在哈迪斯的時空中那另一個自我為什麼沒有提前出現!因為阿耳忒彌斯發現了他,甚至是誤認了他!

「是啊,多麼盡忠職守的女神啊!她是多麼的『敬業』啊!在發現他的時候,她把他當成了覺醒的我,將他攔了下來,就像——」眼瞳中滿是怨毒,緊捏著的拳頭青筋爆起,哈迪斯怒瞪著,林黔冥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心中的不安猛地升到了極點!

「——就像是不久前她攔在我面前一樣!!!」

胸口如受重擊,林黔冥猛地往後連退幾步,臉色一片蒼白。他只能苦澀著,繼續問道:「然後呢」

「然後,在正義女神和月之女神的聯手拚死下,他接過了我的劍,轉身迎上她們。三大主神級別的能量衝撞吞噬了整片天空,我在那強烈的能量風暴下苟延殘喘,用盡一切我可以用的手段保住貝妮的身體,直到那突然出現在我腦海的龐大記憶將我沖暈過去。而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出現在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地方,只有貝妮依然在我的懷裡,在我和他的全力守護下,便連那縷殘存的靈魂也保留了下來,這便是唯一支撐著我活下去的希望!而在我昏迷前所接收到的正是另一個『我』所留下的我所不知道的輪迴記憶,而這份記憶則將我僅存的希望打得粉碎!」

哈迪斯停住不語,眼眶微微濕潤,即便已過去多年,他彷彿仍是看到那天,少年絕望的慘笑。

「或者只是片刻,或者過去萬年,我不知道我知道了,我所在的地方溫斯頓家族莊園!而那個救了我們的人,則是上一任溫斯頓家主,曦莉婭的父親對,我回到了過去,距離我的時代二十二年前的過去,也就是距今二十二年前的時代!」

哈迪斯冷眼看著滿臉蒼白的林黔冥,嘴角彎起愉快的弧線,冰冷的聲音淡淡響起,繼續衝擊著林黔冥已經不堪承受的神經。

「回到一切的,無力守護唯一心愛女人的廢物被送回了二十二年前,淪落到被凡人所救,神力幾乎消耗殆盡,每天所恢復的那一點點微弱神力全部耗盡也僅僅只能勉強讓貝妮維持住死亡線的邊緣。哈!哈哈哈哈哈!枉我妄稱冥王,執掌生死的冥域之主,我竟然連自己心愛女人的命都無法保住!!我算什麼!我算什麼!!」

林黔冥默然,哈迪斯聲音中的憤恨不平彷彿透過空氣侵蝕著他的神經,即便沒有傳承那份記憶,他卻彷彿正通過這麼一種方式來感受那另一個自己所經歷過的一切痛苦,和絕望。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不知道還能做什麼,我只能看著她像活死人似的在死亡邊緣徘徊,然後,看著慢慢的變成連這樣都只是奢望!我終於醒悟,踏上那每一次輪迴的我們都曾經走過的道路——與其不斷地耗費神力卻也只能無力地看著她一天天地往死亡靠近,不如自己造一副新的軀殼給她!

「命運三神女所編織好的命運之線連神氐都無法違背。我突然明白,如果這就是命,那我別無選擇!我突然明白那無數個自己所經歷過的一切,明白他們為什麼會一次一次做出同樣的選擇!因為,因為,我們,都無法,看著她慢慢死去,即便明知道這是條不歸路即便明知那最後的結果也只不過是將自己再傷一次也別無選擇!所以,我終於決定,使用溫斯頓家族的力量,造神!」

造神?!!強烈的字眼晃暈了林黔冥的視線,模糊的視野中他彷彿突然浮現了羅莉那小小的身影,旋即,轉成曦莉婭!而那縈繞不絕於耳的聲音正向他敘述著殘酷的真實!

——————

「溫斯頓家族擁有著世界上最優秀的科學家,他們在溫斯頓家族的試驗室里做著各個領域的頂尖研究,他們涉及各行各業,各個專業,基本上這個世界上幾乎所有領域的真正頂尖的專家都被溫斯頓家族搜索了起來」

「那時候,父親還健在的,雖然經常看不見人,但是偶爾還是會陪陪人家,直到有一天父親身旁出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男人直到有一天,只有那個男人單獨出現在我的面前,對我說『父親死了,從現在起,你就是溫斯頓的家主』,然後,我便成為了溫斯頓家族歷史上最年輕的家主從那以後,人家總感覺時間變得模糊,時不時人家醒來的時候,自己記得的昨天竟然已經是好幾天以前了」

「直到曦莉婭蓮溫斯頓,溫斯頓家族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掌舵者上台,以五歲稚齡掌控家族,殺伐決斷隱忍深狠遠超英年早逝的上任家主,違逆心意者盡殺無赦,然後在她七歲那年,她突然下令隸屬於家主的溫斯頓研究所全力研究科研中的禁忌,那原本專屬於神的領域——造人」

「但是,我什麼都不記得羅潔莉爾所說的,他們所害怕的,畏懼的,憎恨的,命令殺死那些反對我當上家主的人也罷,清洗家族也好,『新世紀』研究造人什麼的也好,我什麼都不記得!」

「她一直堅持著,克隆、嫁接、基因調整、dna操縱、遺傳序列改組,你想造出來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母親?您想要的究竟是什麼?超人?怪物?新人類?還是——神?!」

「他們看著我的時候好像是看著什麼殺人魔王似的!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可是,每當我感到疑問的時候,我卻說不出口,因為,我會想起,我會突然想起,自己的確做過那樣的事情,的確下過那樣的命令但是,就好像是看電影一樣的,從頭到尾我都好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做!」

「但也許真的是諸神的禁忌吧,接二連三的試驗失敗只不過是個開始,莫名其妙的試驗室爆炸之類的更是從研究開始便不曾斷絕過,到最後更是連整個專門負責『新世紀』秘密研究的整個研究所都在莫名的雷火中灰飛煙滅」

「而我,只不過是在那場災難里,另一個不幸的存活下來的試驗品而已」

——————

「所以」喉嚨突然乾裂,林黔冥的話語卻說不出口,羅莉那哀傷的臉容在他的眼前徘徊不去,他無法接受這樣的解答,卻明白,那才是真正的真實!

「正如你所想啊,沒有足夠的神力支持,失去一身神通的我只能利用溫斯頓家主開始著手準備,人類的貪婪早已鐫刻在歷史之中,長生不老是對他們最大的吸引,我幾乎沒怎麼費力就得到溫斯頓家主的支持。但是反對的意見太大太多,溫斯頓那個膽小鬼那個卑賤的凡人竟然不敢反駁家族的反對!」

「所以,你就殺了他?」

「他該死。」哈迪斯用冷漠的語氣宣布曦莉婭父親的罪名,「貝妮的傷勢隨時都有可能出現惡化,我沒有時間讓他們去玩爭權奪利的遊戲。」

「我選擇了曦莉婭那小女孩,將她扶植上台,借用當主的名義,將所有反對勢力統統清剿,接著,我便集中溫斯頓家族所有的一切資源開始全力開發我所需要的技術,也就是他們家族內部所統稱的『新世紀』計劃!不得不說,人類的創造力的確超乎我的想象,再加上我腦海中那承繼自無數個輪迴中的我們所擁有的資料,研究的前期幾乎沒有遇到任何問題。這其間,我體內的黑暗神力也不斷恢復著,但可能是受到了那最後一戰的影響,又或是穿越時空時受到了什麼傷害,我一直無法完全恢復實力,便連神力也僅僅恢復了二層多速度便進程緩慢。

「而之後,為了讓他們儘快接近造神所需要的技術,我開始冒險從世界各處抓捕各類魔獸回來讓他們進行改造實驗。雖然在這之中因為魔獸的暴走而死了一些人,但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研究進程超乎我意料之外的迅速!然而,在開始嘗試造神的時候,我們遇到了難題,貝妮的身體是純神體的存在,僅用那一點血樣樣本根本無法完全解析出她的基因譜,我不能容許他們觸碰她的身體,更不能容忍他們將她視作實驗體!

「如同每一個我們一樣,我想到了自己,即便已經覺醒,但是我的身體只不過是經過神力改造的人類身體,從本質上來說是最接近人類的神體存在,用我和貝妮身體的基因混合造出一副最有可能承受得住她靈魂以及我力量的軀殼。我是這麼想的,然後這麼做了我們成功了,我,卻失敗了」

林黔冥一直在想著哈迪斯所說的一切,照哈迪斯所說的,貝瑟芬妮當時幾乎已經死了,就算如他所說造出可以容納她靈魂的軀殼又如何?!她的靈魂早已經脆弱不堪,又怎麼移動?!難道——

「血神祭?!!」

「不錯,正是血神祭。只有本就有造神之能的血神祭才有辦法在不傷到她靈魂的同時移動她的靈魂。也只有血神祭才能讓我們的靈魂融合,讓我有機會將她缺損的靈魂補全!而貝妮的身體已經瀕臨死亡,如果強行舉行血神祭,在那之前她的身體便會先行崩潰。」哈迪斯臉上卻沒有成功的喜悅,相反,卻是滿臉苦澀,「我雖然將她所需要的身體造了出來,但是,血神祭卻失敗了。」

林黔冥沉默,靜靜地聽著哈迪斯故作冷漠的敘述,那語氣下的顫抖卻是連聾子都聽得明白。

「血神祭需要的是,兩個願意為對方付出所有的靈魂!彼此交融的靈魂直接由兩者本心最直接的反應進行判斷,只要心中有那麼哪怕僅僅只是一絲絲的猶豫或者擔心懷疑,血神祭就必定失敗。為了貝妮,我甘願付出一切。而貝妮、貝妮她雖然並沒有但是她的溫柔善良卻讓她不會因為貪圖力量而奪取我的神格」哈迪斯慘笑一聲,「我以為這樣便沒有問題了,我忘記了,血神祭所謂的『懷疑』卻不止是如此而已!我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對她的愛,竟然會變成親手殺死她的兇手!我的害怕,我的恐懼,我無法控制心底那害怕失去她的恐懼,我遲疑了血神祭不虧是最殘酷的邪惡之術,在法術的最後一步『還魂』時它宣布了失敗。巨大的能量衝擊將研究所變成了廢墟,而我費勁心血造出來的軀殼在容納貝妮的靈魂時在血神祭的反噬下身受重傷,甚至比之前更慘!人類所創造的智慧結晶再怎麼接近也無法比擬神的存在,製造出來的身體勉強承受住她的靈魂,卻再無法像神體那樣自身療復勉強維持住傷勢,我又一次親手把貝妮推向了死亡邊緣!就好像,每一個我們,所經歷過的那樣」

「我無法原諒我自己,我只想要死,諷刺的是,失敗的血神祭卻緩和了我的舊傷,就像是、就像是將從貝妮身上奪來的生命力加在我身上一般,幾年來一直恢復緩慢的黑暗神力飛快地回復著,只是我要它幹什麼?我要毀天滅地幹什麼?我要的,它又不能給我」

「抹去溫斯頓家上下所有相關人等的記憶,我離開了那裡,我去了海城上了神山,我殺了波塞冬,殺了安菲屈蒂(波塞冬之妻),殺了宙斯,殺了赫拉,殺了賽姬(丘比特的妻子),將丘比特扔進遺忘森林,封閉了神王宮。可是,這並不是我想要的」

沉默,難堪的沉默,只有兩人本不該有的粗重喘息,互相聽聞著。故事到這邊並沒有結束,林黔冥清楚知道這一點,而他心中的不安並沒有隨著哈迪斯話語的停滯而減少,相反,那不斷往上攀升的卻是令他手足發冷的恐懼。

「我在這裡靜靜地看著你出生,看著你長大,看著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在另一個自己的身上上演。我一直以為,這便是我剩下的時間中所能做的一切,一直到時間的另一個終結點我燃燒靈魂去替你擋下那一擊為止。但是,一直到六年前,我發現我錯了——」哈迪斯突然開口,讓林黔冥的神經全部繃緊。

是了,六年前、六年前,六年前的那一天!林黔冥清楚地記得,那一天,在那片發誓守護的蒼茫大海前,他第一次見到了她!

「妮」林黔冥痛苦地閉上了眼,即便不願細想,即便一直不願去想,即便從遇到蒂絲塔以後便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但是,終於,在哈迪斯無情的聲調下,那一直不願去想的東西終於再無法迴避,就彷彿深藏的傷口被突然戳開了一般,鮮血淋漓。

「是呢,妮,一個多麼奇妙的女孩啊。她就這麼毫無徵兆地突然出現了!她在那早已編織好的不可能改變的命運線上編織出了岔道,她將你帶出陰冷的童年,給了你歡笑,給了你快樂,甚至,給了你,不該有的,感情」

嘣咔!

那是林黔冥咬牙的聲音,臉色冰冷的哈迪斯,林黔冥幾乎指到了他的鼻子上,怒吼道:「你說謊!!」

「我說謊?嘿嘿,哈哈哈哈!」哈迪斯仰天狂笑,臉上卻是冰冷得沒有一絲表情,「難道這無數次輪迴的我們所經歷的都是虛假,只有你的才是真實嗎!!我說謊?嘿,我倒寧願我真的是說謊!」

林黔冥沉默,他沒有辦法指責哈迪斯,甚至內心深處某個角落隱隱的,在大聲吶喊著:他說的才是對的!他說的才是真的!你一直以來所愛的、無法忘記的那個人,才是騙你的!!他激動,不是因為質疑,相反,卻是因為,動搖。

「我不需要欺騙你,更不會去祈求你相信,我只是告訴你我知道的真實,因為這是你應該知道的,僅此而已。」哈迪斯冷冷的,在林黔冥剛剛撕裂的傷口上又撒上了一把鹽。眼前一黑,林黔冥無力地靠在身後牆上,眼神避開那冷漠的目光。

「歷史的車轅在這裡第一次發生了偏移,這也是我以及我所知道的『我們』中從沒遇到過的第一次!天知道當時我有多麼的激動,我甚至以為我所繼承的記憶只不過是哪位比奧林匹斯神族還要強大得多的神氐的惡作劇。但是沒有,妮的出現猶如驚鴻一瞥,在我剛剛升起一絲希望之時就將它摔得粉碎!

「她突兀的出現又飛快的消失,那小小偏離了『正軌』的軌跡在她『死』后又回到了宿命的歷史之中,你變回了過去的我,恢復成了和每一個『我們』一樣的存在。一切都沒有改變。」

不,有的。林黔冥心中反駁,因為妮,才會有了永哥和麵包在高中成為我的朋友,而你沒有。

「那時候,我是這麼以為的。」哈迪斯帶著淡淡的傷感,彷彿在後悔著什麼,眼神中卻有著無法確定的迷茫,輕嘆一聲,他繼續說道,「失望讓我甚至沒有多去思考,只不過再一次被欺騙的憤怒支配著我的身體,我決定在那遇見之日前給自己找點『樂子』。」說到這裡,哈迪斯頓了頓,瞥了林黔冥一眼,緩緩地慢慢說道,「對,就是你想的那樣,我去尋找阿耳忒彌斯的轉世,尋找那個曾經被冠著五月十三之名的女孩。我要她為她所做過的一切懺悔!」

「那不是」話嘎然而止,林黔冥突然看清了哈迪斯的瞳孔,那是燃燒著刻骨仇恨的憤怒。

「我找到了她之後,沒有親自出手,而是將奇美拉派了出去,在一旁看著尊貴的月之女神像猴子一樣上躥下跳,被一隻小小的魔獸逼得走投無路,真是讓人心懷舒暢啊!哈哈!哈哈哈哈!」面無表情的大笑著,哈迪斯目光森冷,「就算她想死我也不會讓她這麼容易死去,她休想!休想!」

「可惜了,我還沒玩夠的時候,就到了你們該相見的那一年,我讓奇美拉將她趕到了這裡,也許是她身上的神力恢復得太過了,也許是她顯得太美味了,那頭奇美拉竟然脫離了我的控制,想要吃掉她。不過幸好,她至少還保留著身為主神的尊嚴,沒有死在魔獸的口中成為腹中食物。」雖然這麼說,但是林黔冥聽得分明,哈迪斯的語氣絕對是幸災樂禍。

「不過在這之後的時間裡,她重傷的神識陷入沉睡,整個人渾渾噩噩地在天都流浪,看著她吃著連野狗都不吃的垃圾,睡在垃圾堆裡面,過著乞丐一樣的生活,真是讓人心情愉快啊。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她就這樣過一輩子更好!」哈迪斯寒著聲冷冷說著,顯然他並不是開玩笑的。

「那,是什麼改變了你的想法?」林黔冥知道自己的固執,所以他明白,如果不是為了什麼,另一個自己的哈迪斯絕對不會改變主意。哈迪斯冷冷地看了林黔冥一眼,彷彿直看透他的心底,林黔冥卻隱隱的,彷彿突然明白了什麼。

「必須讓你儘快覺醒,這是每一世輪迴的我們身處這個位置時所必須對另一個自己的你們所做的事情。」

「為什麼?」林黔冥冷冷問道,「我不記得我是這麼一個熱心的『好人』!」

「哼!你還真是了解你自己呢!」

「彼此彼此。」

「這個時空的準則將我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我找不到貝妮,無論我怎麼努力也找不到她的存在!是既定的宿命也好,是無法擺脫的詛咒也罷,我找不到她!我只能等,只能等你覺醒,只能等你去遇見。我只有將阿耳忒彌斯趕到你的身邊,只有讓你們儘快的相遇,只有這樣,才能讓你儘快覺醒!而只有覺醒了的你,才能找到貝妮!可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你們倆個相見的時候竟然是那種情景」

「憐惜她?別讓我發笑了!她是月之女神阿耳忒彌斯!如果希彌斯是殺死貝妮的直接兇手,她阿耳忒彌斯就是最大的幫凶!而你,而你竟然對她心生憐惜?!!更離譜的是,你竟然愛上她!愛上那害死貝妮的女人!」

「僅僅是這樣也就算了,但是之後你們的發展卻完全偏離了我所知道的真實,而更加荒謬的是,那以純潔聞名的三處*女神之一的月之女神竟然會愛上一個凡人!嘿,雖然她並不知道,那是她發誓永世看守的囚徒。她竟然也真的愛上了你!甚至想要和你平靜的在人界生活!可能嗎?嘿,可能嗎!那我們這麼多年來承受的這一切算什麼?!這二十二年的無限輪迴一次又一次親眼看著貝妮死在我的面前一次又一次地親手將她推入死亡線這又算什麼!!」哈迪斯冷冷地看著林黔冥,冰冷的眼神中殺機凜然,「我真想殺了你,當時」

林黔冥心中一寒,這才明白當時自己離死亡有多麼接近!

「事情的發展已經偏離了我所知道的歷史,你和阿耳忒彌斯之間的感情發展更是讓我無法理解」哈迪斯喃喃著,彷彿忘記了林黔冥的存在,或許這些疑惑在他的心中埋藏得太久太深,只有在另一個自己的面前,他才可以這麼毫無顧忌地表現出自己的困擾——當時的他已經完全被那種詭異的發展給驚呆了,甚至亞特蘭斯的出現都沒有引起他的重視。而隨後貝瑟芬妮的突然出現更是讓他心神大亂,即便只是另一個貝瑟芬妮,即便那並不是他的貝瑟芬妮,哈迪斯卻再也無法如同之前那般心如死水冷漠地處理一切事情。

聽著哈迪斯低低的自語,林黔冥卻突然明白了哈迪斯為什麼不殺他的理由。哈迪斯是在害怕,害怕強行改變的歷史會讓貝瑟芬妮永遠消失,所以他既不敢殺死被他視為仇人的婧婧,也不敢殺死林自己。真是可悲的男人。心中陡地浮現一絲憐憫,卻又有一絲慶幸,自己畢竟沒有變成那樣。

陷入了思考中的兩個男人不像是準備生死相拼的仇人,反倒像是久別的朋友在回憶過往的美好時空,卻依然是沉默。

良久,哈迪斯終於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繼續說道:「我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才會產生這麼大的變化,這些年來我看著你,唯一的可能便是當年那個神秘出現的妮。所以,我找來了人魚族的公主,那個擁有著和妮一樣外貌的女孩,我給了她殺死你的命令,將她扔到你的身邊。然而你之後所遇到的一切更是和我遇見的完全不同,雖然羅潔莉爾也出現了,曦莉婭也出現了,但是你卻沒有發生和『我們』一樣的變化,你所正經歷的一切嚴重偏離了我所知道的歷史!直到阿耳忒彌斯為了救你,不惜使用血神祭!這是第二次,你讓我產生了改變命運的希望!」

只是,因為之前第一次的改變隨著妮的迅速消失而讓希望變成了失望,在這第二次的改變面前,哈迪斯也無法肯定這種偏移只不過是「意外」的產生還是命運的改變,他只能躲在一邊靜靜地觀察著,一直到亞特蘭斯現身警告,婧婧封印了我的記憶,黯然離去之時,他再一次的失去了貝瑟芬妮的下落!而這一次,竟同樣是因為阿耳忒彌斯!他才發現,即便過程不同,其實,什麼也沒有改變。

「但是,你看似改變的命運在轉了一個大彎之後又回到了原點,回到了宿命的路上沿著歷史的軌跡走著,我所期待的『改變』竟然只不過是前進路上的小浪花在歷史車輪的面前被輕易地碾成了碎片。我以為我又一次錯了,但是,你卻再一次讓我感到吃驚。楚蝶衣,楚留芳,這些我曾經歷過的一切似乎正在你的身上進行,然而,她卻出現在你的身邊!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雅典娜,那位女武神竟然出現在人界,甚至,還和你產生了聯繫!

「我不相信這僅僅只是單純的巧合,但我也不敢接近。雅典娜不是轉世的阿耳忒彌斯,有她在,我根本無法接近你們。我開始期待,我期待你能做到哪個地步,我希望、我希望你能改變我們這無限輪迴的宿命!但是沒有,楚蝶衣還是背叛了你,你還是回到了天都,遇見了安琪兒,回到了我所熟悉的歷史,歷史的車轅始終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著,而你終於還是踏上了同一條道路。

「但是,歷史在這裡卻再一次生了偏差,因為阿耳忒彌斯的愛戀,那想要和你平靜的在人界生活的愚蠢念頭讓她極力地壓制住了她身上的月神氣息,使得當時的你身上根本就沒有覺醒多少屬於冥王的意識。甚至因為血神祭的關係而擁有著月神氣息和本不該在那時候擁有的極多作戰技巧。衝破了阿耳忒彌斯所設下的部分封印的你,與前幾世的我們不同,一直到你重傷昏迷之前,在你的拚命下,在阿耳忒彌斯賦予你的力量保護下,琉珂詩雅雖然重傷甚至目盲,終究活了下來。

「同樣是回到滄海,但是你和我卻是完全不同的。琉珂詩雅還活著,你沒有失去理智甚至連心性都沒有改變多少。原本在這時應該已經覺醒了的屬於冥王哈迪斯的神識卻才剛開始在輪迴枷鎖上打出缺口而已。直到這時,我終於確信,歷史,其實已經偏離了它的軌道。

「而隨後發生的一切,平安夜晚宴上的一切更是和我記憶中的歷史一點關係都沒有,更何況還有赫爾墨斯和亞特蘭斯這兩個傢伙的出現。既然歷史已經發生了偏移,那麼,是不是貝妮也可以不用死?我不知道,沒有人能為我證實,我只能這麼相信著,然後尋找著,等待著。只是,我怎麼也沒想到,在我發現貝妮之前,你竟然先我一步找到了她!然後,我感覺到了希彌斯!

「是命運的改變還是宿命的延續?是改變那無限輪迴的宿命,還是繼續重複這該死的歷史?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無論是哪一樣,我必須趕到你們那裡!但是,又是她!阿耳忒彌斯!!即便時移勢異,立場完全不同,她卻又一次擋在我的面前!我沒有趕上,無論是希彌斯的偷襲,還是你們的戰鬥,我都沒有來得及阻止,沒有」

歷史雖然極力地想要回到宿命之中,卻終究發生了偏移。林黔冥的及時趕回救下了重傷垂死的貝瑟芬妮,而沒有覺醒冥王意識的他,僅僅是讓希彌斯將信將疑。沒有了嫉妒作動力,希彌斯並沒有燃燒自己的靈魂作出那無可挽回的攻擊,終於趕到的哈迪斯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旋即出手將用生命作賭注來試探林黔冥身份的希彌斯給救了下來。宿命所既定的歷史從這裡開始,終於完全破滅,未來的一切陷入了混沌之中,再沒有人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林黔冥不知道,哈迪斯同樣不知道。

「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會改變你的命運?」臉色冰冷,哈迪斯眼中神色看不出是恨是妒,他冷冷說道,「不,或許,我們今天的相遇,不過也只是命運在玩膩了之後開的一個玩笑罷了!那麼,我該問誰,我該找誰!對,就是她們,編織命運之線的三神女!

「可是,我怎麼也找不到她們,無論在三界的哪一個角落。她們就好像蒸發了一樣再也找不到一點痕迹。一直到有一天,我才發現原來我一直在尋找的竟然就躲在我的眼皮底下,大搖大擺地晃悠在你的身邊偷偷地篡改你的命運之線!」

林黔冥面色陡地一片蒼白,他突然想起,哈迪斯所說的歷史中未曾出現的另一個女孩的名字——清清!

「是了,看來你已經想起來了,妮是第一個,清清是第二個,那麼還一個在哪裡呢?我一直想不明白,一直到那天,很偶然的,我聽到了一段奇怪的交談,嘿,我這才發現,原來她們也害怕過分的改變會擾亂既定的宿命,而沒有加入第三個棋子,而是選擇了歷史中存在的一個,對,就是你想的那個女人——楚蝶衣!」

哈迪斯冰冷的嘲弄彷彿刀子一般在林黔冥的心口割出一道道傷口,林黔冥蒼白著臉,說不出話來。他沒有辦法反駁,哈迪斯沒有欺騙他的必要,也不屑欺騙他。

「我終於明白,是什麼改變了那該死的命運,為什麼歷史會發生了改變!不存在命運本身之中的命運三神女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介入了你的世界,即便只是一點一點的微妙變化,卻像蝴蝶的翅膀將你的整個命運篡改得面目全非!」哈迪斯停住了口,沒有再說下去。

「那,她們呢」喉嚨乾裂似的疼痛,唇咬出了血,帶著莫名的腥味。

「肆意操縱我們的命運玩弄我們的感情,你認為我應該怎麼好好的報答她們?」哈迪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就算將她們扔下三塗河承受永世折磨,也不為過,你說是嗎?」

清清

小蝶

妮!

一個比一個沉重的名字,又豈是一個「是」就可以輕易拋下那曾經深沉的愛戀!即便這份愛,已被摻入了太多的額外因素。心痛方才泛起,便已被沉重的真實淹沒。

林黔冥沉默著,靜靜地聽著,他已經完全明白了所發生的一切。哈迪斯這另一個時空的現在這個時代的自己回到了自己所身處的這個時代的二十二年前,就如同無數個前世的自己所經歷過的那樣,在無限的輪迴中沉淪。難怪,難怪婧婧會想不起來上一世發生過什麼因為,根本沒有上一世啊!每一次的上一世都只不過是二十二年的輪迴,這樣無限的重複著,而經過那時空隧道的時候,也許失落了這部分記憶,也許是其他的什麼原因,所以除了繼承了這份累積了不知道多少個輪迴的另一個自己之外,根本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直到這一世,或許是察覺了這詭異輪迴的存在,或許是察覺了命運出現了異常,命運三神女的介入,或者是想要撥亂反正,又或者是打算在這詭異的命運齒輪上添上一把火。總之,她們介入了林黔冥的世界,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他的命運!

而這一切的開始,是妮!她給了每一次輪迴中的林黔冥所不曾有過的感情——愛。即便飛快地消逝,她卻播下了種子,而這種子終於在林黔冥遇上阿耳忒彌斯的轉世婧婧之時,開始發芽成長,婧婧的出現,改變的不僅是命運而已。此後種種,依稀隱約可見她們存在的身影,一直到在本該終結及重新開始的時間點,本該死去的貝瑟芬妮被林黔冥救回,更在雅典娜的出手相助下和緩了傷勢保住了性命,林黔冥所在的時空和哈迪斯所知道的歷史已經變得面目全非,再也看不清未來。

而就在這樣的情形下,哈迪斯開始了一連串的行動,把自己引到了這裡,他又是為了什麼?只是為了告知自己該知的這一切嗎?林黔冥並不相信這個答案,因為這並不符合他的性格。

「不對!」林黔冥雙眼中精光驟閃,莫名的念頭襲上心頭,本就是同一個人,即便經歷不同,他們所思所想的卻仍是一樣,「你是為了你的貝妮!從你知道歷史改變的時候開始你就是為了你的貝妮!」

哈迪斯微微一怔,淡淡微笑著,沒有反駁。從雅典娜和赫爾墨斯出現之後開始,他便懷疑歷史可能已經改變,他所想的當然不僅僅是如他所說的那樣,想要救下林黔冥的貝瑟芬妮而已。他所想的,所茲茲念之的,真正在他心中排在首位的,永遠是復活他所深愛的貝妮!

有些事,不需要確切的說出來才會知道答案。而對這兩個男人來說,更是如此。

「我不知道你在籌謀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你沒有繼續做下去,甚至沒有出現在我面前,但是——」林黔冥冷笑,「你別忘了,我們終究是同一個人!你在想什麼我一樣可以猜到!對於我來說,我的婧婧永遠只有一個,你所說的十三也好,阿耳忒彌斯也好,無論再怎麼相像,即便完全一樣,也不是我所深愛的女人!而對於你來說,貝妮也一樣,只要那一絲殘魂還活在你所製造的軀殼之中,你就不可能承認貝瑟芬妮是你的貝妮!」

哈迪斯淡淡說道:「說下去。」

「潘希兒果然也是你派出來的人?你想讓她得到什麼?」林黔冥咬牙恨恨道,他無法饒恕的是哈迪斯竟然把主意都打到了安琪兒的身上。「她的失蹤是不是因為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

「潘多拉是我派出去的,她的失蹤卻和我無關,至於我想得到的,她已經無法交給我了。確切地說,這還是與你有關呢。她可是被你的婧婧順手幹掉的呢」

「你、你這傢伙!你竟然、竟然!」林黔冥的話語噎在口中,哈迪斯連讓婧婧來殺自己這種事情都干出來了,派她去殺個把人算什麼事啊?「你、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想些什麼?」哈迪斯輕笑,滿臉嘲弄,「難道你不明白?你會不知道嗎!」他搖頭,「每一個人都可以說他不知道,只有你,只有你不行。」

「是嗎」嘴角苦澀,林黔冥終於明白,那一天自己所感到的恐懼是什麼,「果然,那一天你就在那裡嗎?你想做什麼?那麼做的話就可以讓她復活了嗎!」

雙瞳一寒,哈迪斯寒聲道:「復活什麼!貝妮她沒死!她沒死!你再敢說一句她死了我就殺了你!!」反駁的話語到了口中,林黔冥突地心中一痛,黯然垂下頭來。

「那麼,你為什麼沒有做下去?」林黔冥苦笑著自嘲道,「我不認為你會顧及我的存在而放棄可以復、復原她的機會。」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哈迪斯冷笑,「你以為我不想嗎?你以為我說阿耳忒彌斯的阻擾僅僅只是沒有趕上你們的戰鬥嗎?我要趕上的是希彌斯偷襲你的貝瑟芬妮的那一瞬間!」

「你、你想」腦海中那傳承自冥王力量以及隨之而來的戰鬥經驗瞬間轉過一圈,林黔冥猛地明白過來,一臉恐懼的看著哈迪斯那冰冷的笑臉,顫抖著喃喃道,「你瘋了」

「瘋?不,我沒瘋!既然我製造的身體無法保住她的傷勢不再惡化,那麼換回本來的身體就可以了!!對吧!只要在你這一世的貝瑟芬妮被希彌斯重傷的那一瞬間,抽掉她的靈魂只保住她的身軀,我就可以讓貝妮復活!這樣她就可以活下去!活下去!一直活下去!直到我找到辦法讓她完全康復為止!」

歷史可以改變嗎?或許已經改變,但是既定的宿命卻沒有辦法更改。那一天,他卻遇上了為了林黔冥歸來的婧婧,兩個同樣趕往戰場的人卻因為意外的相遇交戰而誤了彼此的時間,婧婧被擒,而哈迪斯終究沒有趕上他想要的那一瞬間。等到他來到之時,林黔冥早已和希彌斯戰鬥到白熱化。他雖然出手阻住了本該是寧願拖他一起同歸於盡的希彌斯,卻已錯過了時機。

貝瑟芬妮被已經昏迷的林黔冥無意識地保護著,那保護將哈迪斯擋在了身外。混合著對哈迪斯和林黔冥的朦朧的愛恨,在這般矛盾下林黔冥不顧自己的捨身相救,將貝瑟芬妮本情願赴死的靈魂強拉了回來!哈迪斯錯過了貝瑟芬妮自願死去的那一瞬間,即便強行施展「離魂」,也無法保證貝瑟芬妮的身體不再受到更嚴重的傷害。而隨即趕來的雅典娜和赫爾墨斯及時趕到,更是讓他永遠的失去了機會。

所以才會派出潘希兒,所以才會殺死戰神阿瑞斯,是發泄,也是需要!他想要的,從來都沒有改變過!雅典娜、赫爾墨斯甚至阿波羅,他們的視線糾纏在林黔冥的身上,如此一來他根本就找不到下手的機會。他要做的就是攪亂這池渾水!只有將三界攪得天翻地覆人心惶惶,他才能找到機會。所以他派出了被他改造過的許德拉剩下的幾個存活品,大肆襲擊諸神!而他更親手斬殺戰神阿瑞斯,本想將諸神的視線引開,卻沒想到阿波羅和林黔冥的對決反倒將雅典娜拉回了滄海,於是他派出了米諾陶洛斯,覷准了雅典娜矛盾心理的哈迪斯一擊得手,甚至雅典娜差點便被打入沉睡甚至死去,但是,林黔冥實力的迅速暴漲,卻堪堪趕上將雅典娜救下!

哈迪斯終於明白,僅靠攪渾池水是不夠的。於是,他開始定下計劃,借阿波羅的仇恨,隱身其後,一直到那夜的襲殺。阿耳忒彌斯的失敗,他雖然失望,卻並不感到意外,他真正的殺手鐧也不是依靠那只是被黑暗心鎖控制的女人。於是,他發出了邀請,並給了赫爾墨斯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讓其置身事外,一直到現在,少年來到他的面前。

「原來,如此」哈迪斯所想的,林黔冥自然也想到了,「斐托斯也好,忒修斯也好,阿波羅也好,他們的行動,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是嗎?他們自以為是的一切其實不過是你想要的而已,對嗎?」

「不錯,能殺掉你是最好,沒有了你,雅典娜和赫爾墨斯根本不會對你的貝瑟芬妮有任何興趣。」哈迪斯對著另一個自己,冷冷地吐出殺伐的宣告,「但既然你沒死,我只好用自己作餌,將你們全部引到這神山之上。」

「所以」林黔冥話語苦澀,他已經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卻仍寄冀著發生奇迹。

「赫爾墨斯為我們的身份迷惑保持中立,雅典娜被阿耳忒彌斯攔下生死相拼,而希彌斯現在應該已經在滄海了吧。」哈迪斯冷漠的微笑勾起嘴角,冰冷的笑容燃起漆黑的業火,打碎了他最後的希望,「而你,也要死在這裡,這樣我們這該死的宿命就終結了」

話音未落,哈迪斯已合身而上,右手上漆黑業火方現,背負著無盡輪迴中一次次親手將愛人推入死亡的絕望痛苦將手中黑色長劍染上了暗紅色的血漬!跨越了時間和空間,在這一刻,終於,揮出了——是無數個絕望痛苦的靈魂匯聚一聲發出的吶喊——恨!

只一瞬間,那強橫的力量便已提升至頂峰,在這般龐大的威壓下,即便是片刻之前的阿波羅,也不過如螢火一樣渺小。林黔冥猛地睜大了眼,那血黑色的地獄業火之中包裹著的身影,那一雙眼,早已是血紅!

鏗!

銀白素裹,林黔冥終於出手!

他沒有退!無路可退!

銀白和血黑,承繼著皆然相反力量的兩把神劍,卻擁有同一個名字——冥王劍!

血黑色的風暴瞬間便淹沒了銀白的光輝,不!是穿插而過!

左肩創口鮮血狂涌,林黔冥右手持劍拄地,半跪著方穩定自己的身形,卻已再躍身而起,下一刻,他上一秒所停留的地方已是一個巨大深坑!左肩甩動,隨手抄過灑出來的血,銀芒驟閃,三枚凝著血色的月刃已撲向了虛空!

在那什麼都沒有的虛空中卻突然傳來悶哼,這是自己和自己之間的戰鬥!這世界上,還有哪一個對手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還有哪一個對手能比自己更危險?

沒有!

微緩的腳步踏出迴音,林黔冥和哈迪斯交錯了彼此的身形,在那王座之前冷冷相對著。他們是同一個人,此刻卻是不得不殺死對方的敵人!而那唯一的愚蠢理由,卻是為了本是同一個女人的兩個女人。

他們,別無選擇!

劍交左手,右手搭上左肩,自肩膀上傷口開始順著左手臂緩緩拂過,銀色的光芒在林黔冥的掌下緩緩流遍臂膀,在他的掌心匯聚著融入劍內,銀白色的光芒在這黑暗的神王宮中突然盛起,一如月華!

「你就這麼放心希彌斯嗎!」突來的斷喝是擾亂對方的心,殘影還存留在原地,林黔冥卻已經撲到了近前,雙手握著銀色冥王劍當頭斬下!

「她想要的只是我的愛,而不是獨佔!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哈迪斯輕蔑一笑,右手黑劍輕揮,輕易地架下這勢沉千鈞的一劍!但,在那瞬間,他便已發現異常,臉色驟變!林黔冥的劍在斬的瞬間變成粘,粘住了他的劍,更粘住了他的手,而那裹著銀白的左拳不知何時竟已經放開了劍,轟向了他的胸口!

林黔冥處心積慮的一擊豈容哈迪斯那麼輕易就躲閃開來,清除知道兩人之間巨大差距的林黔冥從一開始就已經決定了拚命!和哈迪斯的悠閑不同,心繫幾個女孩的林黔冥根本不可能慢悠悠的和他打太極。主神級別的戰鬥可以是幾年,也可能是一瞬間,雅典娜和婧婧的戰鬥隨時都可能結束,無論哪一個都是林黔冥不願失去的!而希彌斯已經前去滄海,留在那裡的安琪兒和貝瑟芬妮更是危在旦夕。只是事到臨頭,他也只好祈禱自己之前留下的布置能起到作用就好了,至少,也一定要拖到自己回去啊!

戰鬥既然無法避免,他就必須戰,而且要快!

包裹著銀色拳鎧的拳頭在貼上哈迪斯身體的瞬間便被他身周的黑暗神力給抵消,而僅僅靠肉體的力量,便是再轟上幾百拳也不會對哈迪斯造成什麼傷害!林黔冥當然不會如此不智,他要的本就是那空出黑暗神力保護的剎那!

黑炎劫火!

拳上盡頭驟然躥起的是紫黑色的地獄烈焰,自哈迪斯的胸腹處瞬間點燃了他的全身!感覺到劍下抵抗力量微松,林黔冥猛地抽劍迴轉,反手半圈重重斬在哈迪斯的腰上!心中喜意驟起便已被突如其來的劇痛壓下,紫炎順著哈迪斯的拳頭反傳到自己身上!

劇烈的痛苦同時襲上兩人的胸口,噴出的血被紫黑的虛炎蒸發在空中,銀白和血黑色的雙劍直吻上對方脖頸,直欲置對方於死地!彼此都是。

鏗!

什麼時候,他看著他的眼,卻已經是漆黑如墨,那點綴繁星的夜幕沉寂在紫黑色的血紅下,哈迪斯的狂笑和林黔冥的悶哼卻彷彿是同一人在怒吼!

對這不公的命運!

對這輪迴的宿命!

他恨!他怒吼!他瘋狂!背負一次一次親手殺死摯愛的絕望卻必須痛苦的活著一次次輪迴!明明早已身心俱疲卻連死都不被允許的,只有在那一切的和終點時間輪迴的瞬間,他才能閉上眼!他害怕,害怕隨著自我的了解而斷絕了輪迴,他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隨著輪迴斷絕而永遠無法再見她的笑顏!即便只是為了那看不見盡頭的飄渺希望——他怎麼敢死!他怎麼敢不死!

他恨!他怒吼!他瘋狂!在降生之前便已被編織好的宿命糾纏被另一個自己引導著走過每一個輪迴的自己走過的一切,即便明知前面便是深淵!在那一切的和終點時間輪迴之點,他掙脫了宿命的枷鎖,卻只換來另一個自我的對敵!在他知道之前,便已被另一個自己宣判了死刑,而隨之被宣判的還有他所深愛的女孩們!他怎麼能死在這裡!他怎麼可以死在這裡!

劍緊貼著對方的劍,同樣的容顏在彼此的目光下一般猙獰!一般的雙瞳下沉寂的卻是相同的憤怒!澎湃的神力亮起血色的銀色的光芒猛地帶起一樣的漆黑光柱,衝上天際!

天空下,七彩光華已經緩緩降落,失去了神光籠罩的奧林匹斯上空,一片荒蕪。在這樣荒蕪的天空下,銀色的黑色的光和血色的黑色的光同時籠罩了天空,如同他和他身後那同時撐開的巨大雙翼,前沖著,不顧一切地斬向對方!

銀與血之輝佔據了夜幕,死寂,便是僅剩的唯一。

晴朗的天空下起了血銀色的漆黑火雨,砸在哪裡哪裡便燃起了無法熄滅的火焰,便是神力消散的神王宮也無法逃過劫難。而在這樣的天空下,兩個黑點緩緩地落下了天空,撞入了燃燒著的神王宮中,在死寂中發出兩聲悶響。

神王宮前,那抬頭望著天空的女人,卻突然,怔怔地流下淚來,想要動彈的腿腳卻彷彿生根了似的粘在了地上,無法寸動。直到那一身傷痕的少年緩緩走出宮門,她卻突然放下了一切,輕輕點了點頭,走過了他的身邊,踏進黑暗之中。少年張了張口,伸出挽回的手卻定在了空中,終於,黯然著轉身向山下走去,再沒有回頭。

燃燒著的神王宮裡,唯一完整的王座上,躺著雙眼空洞的王。女人走到他的身前,在王座上慢慢跪倒,緩緩地伸出手去將他擁入懷裡,顫抖的雙手卻用力地擁著,彷彿回應著王呢喃的呼喚,她的唇,覆上王的唇,輕輕地呢喃著什麼。

彷彿得到了最珍貴的寶物似的,王終於緩緩地閉上雙眼,露出安心的笑容。

轉瞬,黑色的業火,吞沒了兩人的身影

(p.s.呼,寫這一章累死了。刪了又寫,寫了又刪,改了又改,改了又改,還好,總算是寫完了至於剩下的,還有一章尾聲,頂多再添個後記就徹底結束了。hoho,終於完結了,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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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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