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鄉素村
京城郊,一處掩映在濃密樹林之中的別墅里,一個女展地呆坐在卧室里的綉墩上,手很無聊地捏弄著一把小巧的剪刀,漫無目的地剪裁著一張紙片,慢慢的紙片多餘部分被剪掉,剩下一個小小的人形,女人將紙片鋪展在桌子上,拿起手邊的眉筆,信手塗抹著,一個人的形象慢慢的被勾勒出來。
最後當那女人滿意地點上他的眼睛,站起來將紙片貼在牆上,一個心形在那紙片的胸口處,紅紅的,是胭脂粉染的。
女人慢慢倒退幾步,仔細地端詳著牆上的剪紙,臉上浮出滿意地微笑,「幾年了,你這個傻瓜還好嗎?我恨死你了!我要殺了你!傻瓜!」
女人的手上一翻,現出一把亮晶晶的匕首,抖手將匕首甩出,直刺那剪紙人的心臟部位的紅胭脂,笑笑,「你心疼了吧?哈哈哈,傻瓜,壞蛋!」
「小姐!小姐——」門外傳來一聲聲急促的喊聲,一個俊俏的丫鬟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一進門,立刻將門緊緊地關閉,用手撫摸著胸口,喘息著說,「小姐,我看到他了!一定是他!」
說話的赫然就是在街上仔細認真打量楊的那個女人!
「美珍子,慢慢說,你看到誰了?」女人看著喘息不定的丫鬟美珍子,很冷靜地坐在綉墩上。
「他!」美珍子一指牆上的剪紙人,「就是小姐畫的那個人!」
「什麼?!」女人一下子站起來。瞪著眼睛看著美珍子,「胡說!」
「沒有!」美珍子搖搖頭,眼睛里滿是真誠,「就是他!小姐,沒錯,肯定是他!他還救了一個老頭,把憲兵隊偵緝科地人打了一痛,而且——」美珍子拖長了聲音看著女人。見女人有些相信似地盯著她看。得意地笑著說。「而且他很漂亮,還是個將軍!不過……」
「不過什麼!?」女人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過,小姐,他身邊有個女人!肯定是個女的!雖然她也穿著男人衣服,可是我肯定她是個女的,很漂亮的女人!」美珍子有些氣餒地說。
「哦,」出乎美珍子的意料。小姐並沒有多大吃驚,慢慢地低頭思索一會兒,「美珍子,你確認沒有看錯?!」
「沒錯!絕對沒錯!」美珍子得意地說,連連點頭。
「那就糟了!我必須去告訴父親!」女人站起來,找自己的外套。
「小姐!你要告訴老爺?!」美珍子吃驚地看著他,心裡怕怕地問。
「美珍子,你不知道事情糟糕到什麼地步!這個人。可不是什麼好人!」女人仇怨地說。有些幽幽地愁緒,「他就是現在指揮進攻東京的中國軍隊的最高指揮官楊!」
「什麼?!小姐!不可能!您怎麼會愛上這麼一個人!」美珍子吃驚地喊了出來。
「啪!」跟著美珍子地話,女人狠狠地扇了美珍子一巴掌。「胡說!我沒有!」
大概是這一巴掌將美珍子扇明白了,她怯怯地往後退了兩步,不再言語,看小姐要找外套出去,輕聲地說:「我還聽到他要去哪裡。」
女人一下子呆住了,手伸到半空,傻傻地停住,慢慢地扭頭看著美珍子,「你,你,真地知道,他要去哪裡?」女人地口氣有些和緩,顯然極力地壓抑著內心的激動。
「嗯。他要去帝國圖書館,給他朋友買書。」美珍子還是認為小姐的心裡是想見那人,至少是渴望。
「我出去了。」女人冷冷地說了一句,抓起外套往外就走。
「小姐。老爺要是找您,我說什麼?」美珍子看出女人絕不是要去他父親那裡!
「我去皇宮表哥那裡。」女人的聲音傳來,很虛。
這個女人就是當今日本天皇的表妹,曾任天皇特使出使中國,和重慶政府秘密和談的那個天鄉素村!
自從回到日本,天鄉素村就一直尋找和自己交手的那人地資料,根據孟石城的話,天鄉素村知道了挾持自己的人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楊!仔細地回想和楊交手的每一個細節,竟然越想越離譜,漸漸地有些模糊起來,只剩下一個淡淡的楊的影子,刻印在她的心裡。
她地師兄柳生和師傅三鬼從中國回來后
到她拿去地畫像,立刻就認出此人必是楊無疑!柳前往中國尋找楊未果,回到本土,才知道楊竟然和天鄉素村交過手,並且挾持了天鄉素村,完全打亂了日本政府和重慶政府的和談。
隨著日月流失,天鄉素村日復一日的畫楊地肖像,然後拿個刀子刺他的心,嘴裡念念叨叨的,不知不覺間,過了一年多,楊在天鄉素村的心裡,到底是什麼形象,連她自己都不明白了。似乎那是一個和她很近的人,又似乎是一個很遙遠的夢!她知道,此生了。
一個是皇親國冑,一個是敵對國的最高指揮官!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知道進攻日本本土的人竟然是那個楊時,她的心裡竟然有一絲絲的竊喜,對戰局的關心也超乎平時,幾乎每天都打聽消息。父親為了安全,將一家人搬到了這個叢林中的別墅。
戰局的發展,令她焦慮不安,聽說帝國失利,她的心裡痛恨交加,但是卻常常地在最隱秘的地方,盪起一點點的甜蜜,似乎有一種誘惑,在黑暗裡招搖,和黑色混在一起,辯不明白,卻依稀存在著。聽說帝國打了勝仗,她的心裡高興,卻總在深夜的惡夢裡驚醒,一個模糊的人影牽動著的她的心,是誰?令人如此牽挂?她看不明白,但是只是知道那是一個心裡很近的人,在她的心裡,底處,深深的藏著。
當美珍子說出那人時,她決然不信,因為她太明白了,一個最高指揮官,是不可能孤身冒險,跑到東京來的,可是內心強烈的一種慾望,說不明白的慾望卻驅使著她,要看個明白。
竟然,有一個聲音在她的內心裡回蕩,「不是他!肯定不是!是,是他,就是他!他那樣的人,最壞了,什麼事不可能?!」
強按壓著內心的激動,她進了東京,很快就來到了皇宮對面帝國讀書館。大街上的破敗又一次地使她清醒,敵人!他是敵人!
圖書大樓已經被炸彈削去頂部,破爛地聳立著,中間的牆體上,被很多炸彈炸出傷口,像一個傷痕纍纍的傷兵,孤零零地站在那裡,望著遠處熊熊的大火,不知道該怎麼辦。
圖書大樓已經沒有人了,管理員也不知道有沒有逃過昨晚的大轟炸,門窗沒有一塊玻璃是好的,風從空洞里自由地進進出出,將門窗的木框帶動得來回晃動著,碰撞著束縛它們的牆壁,在清晨的寂寞中發出驚人的咣當聲。皇宮裡也是一片狼籍,到處都是大火和濃煙,還有奔跑著提水救火的隊伍,凌亂地跑動著,沒有人注意到這已近廢墟的大樓。
天鄉素村仰頭看看大樓,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階,伸手去推那扇破爛的大門。猛然間,她似乎聽到一絲很輕微的喘息聲,很輕,似乎是一縷微風掃過。但是學武出身的她,很明顯地覺察出了那聲微微的喘息聲是在極力殘延著的生命所發出的。
天鄉素村閃身到了門邊,猛地將門打開,同時身子向旁邊的窗子閃去,在窗口一晃,她已經到了屋子裡。在空闊的大廳里,靠門的粗大柱子邊上,勉強坐著一個人,頭臉全是血跡,有些已經凝結了。殘喘之聲就是他發出的,很緩慢,似乎每次的喘息,都連帶著湧出大量的血。
天鄉素村警惕地來到這人的身邊,輕聲問道:「你是誰?」
那人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睛里跳過一朵亮麗的火花,費力地要抬起手,只是徒勞地做了一下掙扎,沒有成功。張張嘴,已然連發出聲音的氣力都沒有了。
但是,他的眼珠,斜斜的向上翻著,努力地要往上看。
滿是血痕污漬的一張臉,努力地向上翻白眼珠子,給本來就恐怖異常的相貌更增添了很多的詭異,天鄉素村慢慢地抬起頭,順著他的眼光向上看去!
「你!」天鄉素村只獃獃地說出了一個字,就再也不能動了!
她到底看到了什麼?令她連腳下殘喘的人歪倒死去都沒有知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