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場逃生

我拉住那個小孩，萬象不到迎來的卻是一抹寒星！

我閃身避開，那小男孩瞬間已經又沖了進去。

我運起輕功，在男孩衝進火場的那一刻閃身擋住。

「滾！」男孩吼道，揮掌打來。

掌風凌厲，完全不似孩子的功力。

我退了幾步，他已經閃身進去。

熱浪伴著濃煙迎面襲來，我怔在原地，不知道該繼續進去救人還是逃命。

我從來不是什麼善人，也沒有捨己為人的偉大精神，充其量也不過是個怕死的混蛋，況且剛才我已經儘力，那男孩死了也是自找……可是……

我咬牙一跺腳，貓腰衝進了火場。

靠，沒事發什麼善心啊！我再次悲憤地鄙視自己，要是真死在這裡，真是到了地獄也不甘心啊！

那個男孩的身影在前方閃爍，我眯著眼睛，一邊躲著倒下的房梁，一邊追蹤。一眨眼，男孩的身影消失了。我上前幾步，仔細看了看，男孩的確不見了，像是突然鑽入地下。

我又搜尋了一會兒，但腦袋暈的厲害，踉蹌了幾步，險些栽倒在地上，抬頭看了看搖搖欲墜的房子，心知此時不逃，定難逃一死，暗嘆一聲，轉身欲走，卻聽到背後傳來巨大的聲響，猛地回頭，發現背後的牆被打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奔了出來，蓬頭垢面，身上滿是血污，懷中抱著一個長條形的東西，眼神獃滯。

我悄然上前，猛地拉住男孩的手，用全身的力量向外狂奔。那男孩像是失了魂一樣，這次居然沒有掙扎，任由我拉著。

身後的橫樑紛紛塌下，我頭也不回地沒命狂奔，不知道有多少瓦礫和雜物砸到我身上，我恍然不覺，只是不停地跑，跑，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活著！有人等著我回去！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完！

天可見憐。我總算在千鈞一髮之際掠出了房子。

背後，巨大的樓閣轟然而倒。

男孩猛地醒了過來，甩開我的手，目眥盡裂地看著那棟塌陷的樓，腳動了動，還沒有踏出一步，一下子跪倒下來，他雙目赤紅地看著熊熊燃燒的火焰，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撕破了天際。

他掙扎地爬向那廢墟，手掌被焦黑的土燙得發白，他卻絲毫不管，只是執著地把手伸向那片廢墟，好像那片廢墟是他的生命，他的靈魂，他的一切。

我連忙上前抱住他，把他往後拉。

他死命地掙扎，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卻還是被我拖得遠去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片越來越遠的火焰，眼中緩緩流下眼淚，突然爆發出一聲吼聲：「啊——！」

我愣住了。

他掙開了我，把懷中的東西狠狠丟在地上，沖那片廢墟叫道：「死啊！你們都去死好了！你們拋下我，我、也、不、要、你、們、了！」他動了動嘴唇，突然整個人軟倒了下去。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這個男孩，看到他的絕望和瘋狂。

後來，甚至是很久很久之後，我都沒再見到他的眼淚和脆弱。

他堅強沉穩如一塊玄鐵，毫無破綻。這日絕望的男孩不知被他埋在何處，沒有了聲息。

當然，這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這個男孩，究竟是誰。

****

「你究竟是誰？」我坐在客棧的窗口，頭也不回地問道。

男孩此時已經醒了，看了看周圍，竟然又躺了下來，閉目不言。

我猛地回頭，盯著那個男孩，抿嘴道：「你……你究竟是誰？」

男孩睜開眼，冷冷地瞪著我，那個眼神如此熟悉，讓我心中一悸。

我猛地站起身來，指著桌上的長條形木盒，臉色發白道：「你……你怎麼會有靈劍！」

男孩瞬間坐起，本來冷漠的眸子凌厲如劍，警惕地盯著我，慢慢道：「你怎——會知道靈劍？」

我頹然坐倒，只覺腳下發軟，站不身來，啞聲道：「剛才……剛才那個山莊……該不會是靈劍山莊吧？」

男孩皺起眉，疑惑地看著我，然後緩緩點頭。

我苦笑，十年彈指老，當年的天下第一庄也落得一抔焦土……只是……只是不知那年那個沉默的黑衣少年如今又在何方？想來他也應該是二十八歲了……不知道娶妻沒有？不知道……他現在在何方？

我張口欲問，心中卻覺得莫名害怕，說不出話來，那男孩已然開口：「你是誰？」

我愣了愣，然後眨巴著眼睛笑了起來：「我叫雪心……是——靈劍山莊莊主的……以前的朋友，還是——」我指著他，奸笑起來，「……你的救命恩人！」

男孩眉頭皺得更緊。

「不要跟我說你忘了哦！」我湊近了他的臉，「如果不是本小姐慷慨赴義，捨生忘死，助人為樂……你——」我捏了捏他的小臉，嘿嘿笑道，「——還會這麼活蹦亂跳地在這裡么？」

男孩抬手打掉了我的手，狠狠瞪了我一眼，半晌才道：「你待如何？」

我笑眯眯地說：「我的錢已經不多了……所以……還請小朋友多多擔待了！」這一聲「小朋友」還未落音，風聲驟響，我跳下窗檯，一個東西飛快地掠過耳旁，飛出了窗外，不久，窗下傳來一聲慘叫以及一連串的咒罵。

我回過頭，發現某個小朋友的枕頭已經不見，想來定是剛才的兇器了。

心中為樓下某位不幸的受害者默哀幾秒，我抬起銅牆鐵壁般的臉皮無辜地看著面色鐵青的「小朋友」。

想當年我就是用這招搞定李逍遙的，不過他也不是什麼好人，順手牽羊慣了，K他的錢他也不是很在意，所以我自然用得理直氣壯。

不過現在對象換成了一個7、8歲的小孩子，我真覺得我的老臉有點掛不住了，心中鄙視了自己N回，但面上仍然用專註的，摯誠的目光企圖在他身上鑽出一個錢洞來。

他冷冷瞥了我一眼，回身搜尋床上。

「不用找了，錢袋在這裡。」我從懷裡拿出錢袋，放在桌上，眨眨眼睛，「兩千兩的銀票，還有幾輛碎銀。過來查點吧。」

男孩無語地看著我。

我很嚴肅道：「不用誇讚我，我知道我是拾金不昧的、品德高尚的好人，絕對不會拿別人的錢亂花的，你看，這不就物歸原主了么。不用太崇拜我，我會臉紅的。」

「……」男孩撇了撇嘴，把那個錢袋隨手丟給了我。

我睜大了眼睛：「……全給我？」老天爺！兩千兩啊！我是需要錢，可不是這麼多啊！這樣詐騙小朋友，我會內疚的。

男孩無所謂地點頭。

「那你呢？你不用住店？不用吃飯？你不用……」

男孩冷冷打斷我：「僕人會準備……」

我翻了個白眼：「拜託，大少爺，你現在又不在家裡，哪有人給你準備？」

男孩愣了好久，似乎現在才想起這個問題，剛剛面無表情的小臉一臉迷茫，讓人看了就想拿來捏。

真是敗給他了……

「你今年幾歲？」

「……八歲。」他悶悶道。

八歲！看他那麼安靜早熟的樣子，我還以為他已經十多歲了，只是長得比較矮而已……

「……第一次出家門？」

難怪……我嘆了口氣，把錢袋還給他，蹲下身，認真道：「給我聽著，現在只有你一個人，沒有僕人，沒有家人，什麼事情都得自己做，肯定得花錢，下次不要把這麼多錢給一個陌生人了，好歹給自己留一點，聽到沒有？」伸手欲拍他腦袋，卻被他躲開，給了我一個倔強的眼神：「我不是孩子。」

八歲的孩子不是孩子是什麼？我繼續嘆氣：「你打算怎麼辦？」

男孩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找妹妹。」

「你妹妹在哪裡？」

「……揚州。」

揚州啊……落英繽紛的江南、綠柳依依的堤岸、提簫微笑的白衣公子……對我來說，只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竟像是上輩子一般了，甚至對那隻笑裡藏刀的狐狸都有幾分懷念了。

十年之後，不知道俠王府怎樣？蕭大哥不知道是不是風采依舊，那隻狐狸不知道是不是更成熟了……算了，成熟的狐狸更難纏，還是躲著他好了。

「我陪你去揚州吧，小朋友。」我微笑著回頭，「不過，你總得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吧？」

男孩低下秀氣的小臉，遲疑了一會兒。

「……冥劍。」他緩緩道。

冥劍……我一頓，心中像被什麼東西梗得難受，一股酸流湧上喉頭，最終還是低聲問道：「喂，冥劍，你的父親……是不是姓南宮？」

該不會是……冥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