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罌粟花是我罩的
夜,小宅院里一片寂靜無聲。
這座小院本是為一戶商賈避暑之用而建起的宅子,因家道中落,急需用錢才賤價賣出。宅院雖小卻是依山而建,院內築有荷池,竹樓、草亭凌空水面,柳條搖擺,別有一番江南風情。
只是入冬之後,雖說西嶽國一年四季如春,但夜裡也頗有些涼意,涼風從池面卷過蕩漾起泛起微波,散了水中一彎新月。
杜笑獨自一人坐在窗前,捧著一根綠竹細細刻著。
忽的,風晃過燭台,搖曳了光線,他略略抬頭,伸手去攔了攔,讓燭光穩定,接著繼續雕刻。在微微燭光的照耀下,那張絕美的容顏上,眼中的有著末醉人的溫柔。
屋外,芊芊手中提著食盒,外罩件披風,立在一棵海棠樹下,靜靜望著未熄的燭光映在窗台上的修長身影。
耳邊,紫衣聲聲指控言猶在耳。
「我現在都不知道你究竟在怨杜大哥什麼,你明明知道這不是他願意的不是么?為什麼你不能包容一下呢?你能不能站在他的立場上想一想?」
「就算他忘記了你,可是他還記得你喜歡吃::衫!喜歡竹笛!他偷偷刻了一管竹笛給你,上面還有你的名字!只因為過些日子就是你的生辰!他是忘記你了!但是有些事情是烙在腦海里,想忘也忘不掉的!這些事情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可是他就是這麼理所當然的做了!這些,你又可曾知道?!」
不知道,她不知道……這些日子,她總是在自怨自憐,怨他為何會忘記自己,怨他為何待自己如此陌生……一切的一切,皆是怨。可,她卻從未想到原因。
罌粟花只是失憶了呀……可是他的人並沒有變不是嗎?所有她喜歡的東西,即使他不明白為什麼要去做,可總是下意識的給她,不是么?只要把他的記憶找回來,那他還會是以前的他,那個寵她愛她的罌粟花……為何這麼簡單的事情她就是想不通呢?
紫衣罵得對。她真地是太自私了。總是理所當然地接受罌粟花源源不斷地付出。而自己卻沒有一絲一毫付出過……感情是兩個人地。不是一個人唱獨角戲。不是單方地付出。兩個人在一起。是要彼此相互珍惜與共同經營地……不是嗎?
而這些。她統統都沒有做到……那她又有什麼資格去怪罪本就無辜地罌粟花呢?不自覺地握緊拳頭。芊芊閉上眼。幽幽吐了口氣。
「誰?!」在裡屋地杜笑聽到這聲嘆息。臉色倏地一沉。只見他身影一動。從窗戶飛躍而出。猶如夜梟滑空而至。「唰——」地一聲。長劍出鞘。冰寒光影朝暗處那人咽喉飛縱而去。
「喝——」正低頭反省地芊芊冷不防被那激射過來地劍影嚇得倒抽口冷氣。
待見到地那張熟悉地面容。杜笑一驚。立即在半途猛地收回劍氣。那一瞬。反震回來地內息讓他頓時覺得胸口一悶。喉頭涌甜。心知不好地他。薄唇一抿。生生把那口血給咽了回去。
然而這般做法反而更傷己身。壓抑不了地混亂內息地杜笑渾身一震。嘴角還是溢出一絲鮮血。好在他反應也快。借天色遮掩。假作抬手。擦去嘴角血痕。暗地穩住內息。然後錯開身瞥開眼。「梅姑娘。怎麼是你?」
「怎麼?不歡迎?」因忙著查看手中食盒裡的食品有無翻倒,芊芊沒有注意到他稍顯踉蹌的部分,徑自哼了哼。
「不,不是,梅姑娘誤會了……我只是……怕梅姑娘你不高興罷了。」趕忙擺擺手,杜笑解釋道。
「你幹嘛那麼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芊芊抬起頭,好笑的瞅著他著急的面容,忽的皺緊眉頭。
手腕脈門突然被拿住,杜笑不由吃驚道:「梅姑娘?」
「叫芊芊!」沒好氣的糾正他,芊芊探了探脈象。「為什麼你的脈象亂得厲害?」
「呃……芊芊姑娘,這個……男女授受不親,還請芊芊姑娘……」
「說!」見他故左右而言他,芊芊不悅的沉下臉。
夜色朦朧,雖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但卻讓杜笑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乖乖吐實道:「剛剛半途收回招式時,內息稍稍走岔了些……」
「是嗎?」芊芊仍舊投給他懷疑的目光。
「我發誓!是真的!」在芊芊銳利的視線下,杜笑舉起右手作發誓狀。
再仔細打量罌粟花一會,確定他不曾說謊后,芊芊這才放下心來,從袖袋裡掏出一顆紫色果子遞給他。「吃了它。」
「這個是?」杜
手中雞蛋大小的紫色乾果,再看看撇過頭的芊芊,很
「叫你吃就吃,那來這麼多廢話!」真是的,以前的罌粟花多乖啊!叫他向東絕不敢向西,怎麼失了個憶就變得這麼嘮嘮叨叨的?
底是被奴役慣了的,杜笑立刻閉上嘴巴,乖乖吞下果子。
果子一下肚,杜笑立即覺得胸口處那股悶痛消失了,與此同時,一陣沁人心脾的芳香升起,彷彿有股清流導入全身百骼,令他感到舒適極了。
杜笑有些詫異的問道:「芊芊姑娘還懂醫術?」
「不是很懂,不過我家相公懂。」聳聳肩,芊芊不在乎的丟出一顆炸彈。
「芊芊姑娘的……相公?」此話一出,杜笑又是一陣氣血翻湧。不知怎麼,在聽到芊芊說起她有相公那一瞬間,他的心情極為複雜,胸口湧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的怒氣,讓他暗自握緊拳頭。
「嗯哼,很奇怪嗎?」芊芊招呼罌粟花來到院子的草亭中,把食盒放到石桌上,打開。裡面放著兩碗騰騰冒煙的熱粥,粥水粘稠,魚肉鮮香,上面飄著碎蔥薑絲,聞上去便教人食指大動。除此以外,尚有一碟鹵牛肉,正適合配這清粥食用。「不說這個,今晚我出去買了些填肚子的宵夜,怎料回來她們都睡死了。我一人吃不來這麼多,巧見你沒睡,想說來尋你一起食用,沒想卻被你嚇了一跳!」
「抱歉,我以為是賊人……」杜笑歉然的笑了笑,隨即又接著問道:「看芊芊姑娘的年歲應該不大吧?怎麼這麼早就成親了?」
「唔,是有點早啦!不過我也是年前才成親的,所以無所謂。」芊芊將粥捧在手中吹了吹,勺了一口吃下,點頭:「嗯,這粥煮得不錯,十文錢一碗倒也值得。」
雖然還想再問些什麼,可杜笑見她自在模樣,心裡不由自主的也放鬆許多,跟著落座,拿起剩下的一碗魚粥,再以筷子夾來一些牛肉,混著粥水吃下。清甜的粥,加上鹵得噴香的牛肉,實在非常可口。
夜,很安靜。
小院里,兩人像城裡任何一個普通的人般,坐在竹凳上,就著稍冷的夜風,沒有華麗的裝潢,也沒有精緻的美食,只有各自手裡一碗熱氣騰騰的清粥。
稍缺一角的月亮,將兩片人影悄悄地合在一起。
半響,吃飽喝足的兩人各自捧著一杯熱茶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
「聽紫衣說,最近你在做一管竹笛,能給我看看么?」瞥了眼正在喝茶的罌粟花,芊芊冒出一句。
「咳咳……」冷不防被茶水嗆到,杜笑猛咳幾聲,面色十分狼狽。「這個……我還沒有做好,等我……等我做好在給芊芊姑娘看好嗎?」這紫衣真是的,他不是要她千萬保密么?怎麼這麼快就告訴她了呢!
「……好吧。」芊芊也不勉強,喝下最後一口茶水,稍稍收拾了一下桌面。「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身體才剛復原,還是早點休息吧。我也改回房了。」
「等一下,芊芊姑娘!」杜笑突然喚住往外走的芊芊,神情有些不自然。「呃……我有些問題可以問問你嗎?」
「什麼?」芊芊回過頭。
「芊芊姑娘不是成親了么?那你的相公身在何處?他怎能放你一個姑娘家處在外面?這實在有些過分了吧!」
芊芊不快的皺眉。「你這是什麼意思?」
「抱歉,杜某的話也許有些不中聽……」杜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說這些話語,但仍舊忍不住道出:「身為人夫,怎可放任妻子在外遊玩而不跟隨,這實在有失夫責。萬一芊芊姑娘你出了什麼意外,他難逃其咎……」
高昂的言論還沒發表完,就已然讓人一腳踹下院子里的小小荷池去,「嘩啦」一聲濺起大片水花。
杜笑喝了好幾口水,掙扎坐起,甩開發稍的水珠,愣愣看著正放下腿、撣撣裙擺的芊芊。「芊芊姑娘……?」
忍住朝他臉上揮拳的衝動,芊芊雙手叉著腰,恨恨瞪向他。「我家相公待我好得不得了!不准你說他的壞話聽到沒有!」
罵完,她憤然轉身走開,邊走邊在心裡咒罵:討厭討厭!混蛋王八蛋!你不就是我相公嗎?罵我相公不就是在罵你自己?真是太討厭了!明明就是故意惹她難過嘛!要知道,罌粟花可是她罩的耶!除了她,誰也不可以說罌粟花的壞話!就連他本人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