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杜柒笑的決定
自芊芊走的那一日之後，杜柒笑就再也沒有醒過來，臉色也一日比一日蒼白，呼吸更細微到幾乎探觸不到。
李青郁命店小二日日熬上一鍋雞湯，再由唐紫衣用勺子一口口喂入杜柒笑口中；芊芊留下的藥丸亦先在水中化開，再按時間以同樣的方式讓他服下，勉強維持住他的性命。
然而七八日過去，芊芊依舊音訊全無，這讓李青郁等人急在心裡，卻毫無半點辦法。
這日，李青郁照舊用濕毛巾擦拭著杜柒笑的臉，也許是冰冷的潮濕感刺激了他，也或許恰好是時候他該要醒了，總之，當李青郁開始往下擦著他的頸部時，杜柒笑突然睜開了兩眼，困惑的眼神先是獃滯的望著屋頂，然後開始遲緩的轉動著，隨即，他瞥見了低頭專註的為他擦拭的李青郁。
「……李姑娘？」開了口，方才知道自己的聲音粗狂沙啞，讓他直皺眉頭。
擦拭的動作一頓，李青郁欣喜的叫道：「杜兄，你醒了？」
在李青郁的幫助下，杜柒笑.艱難的直起半身，再由李青郁把一個kao枕枕在他身後，他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差不多末時了。」李青郁將毛巾放.入盆中，「杜兄感覺怎樣？」
「糟透了……」話落，杜柒笑的眼睛再.度闔上，雖然他還有好多話想說，卻虛弱得再也沒力氣睜眼張嘴。
這時，緊閉的房門被打開，唐紫衣端著膳食走了進.來，見杜柒笑kao在床頭，先是愣了下，隨即興奮的把碗盤隨手擱在一旁，匆忙跑到床邊。「杜大哥，你可醒過來了！你知不知道你都昏睡了好多天了！」
「很多天？」再度張開眼，杜柒笑看向唐紫衣，「我昏睡多.久了？」
「有八九日了呢，我們都擔心死了！可惜芊芊還沒.有回來，不然她一定會很開心！」一開口便止不住話匣的唐紫衣絮絮叨叨的說著，連旁邊李青郁丟來的警告眼光也沒注意，「也不知道這會她和師叔祖到哪裡了……」
「紫衣你還有師.叔祖？我怎麼沒聽你提起過？」杜柒笑接過唐紫衣遞來的茶水，不經意問道。
「就是那天你見到的那位啊，當時你看到師叔祖還暈了過去呢！」
「咳咳……」李青郁咳了幾聲，暗中扯了扯唐紫衣的袖擺，示意她不要再繼續說下去。
沒有忽略李青郁這番舉動的杜柒笑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把茶杯擱在一旁的矮凳上，他語氣淡然的開口：「哦，是他啊，他跟娘子怎麼了？」
「還不是為了杜大哥你的病情羅！」唐紫衣不解李青郁為什麼會突然拉扯她的衣袖，還頻頻給她使眼色，仍舊遲鈍的繼續說道：「也不想想她都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還這麼任性……」
「你說什麼？！」杜柒笑的雙眸驀地憤怒的大睜，狠狠瞪向唐紫衣，「你剛剛說娘子她……她有了身孕？！」
「呃……」直到現在才反應自己說了什麼的唐紫衣捂住嘴，面對杜柒笑的瞪視她只能以求助的眼光看向李青郁。
那方的李青郁挫敗的抹了把臉，無力的垂下雙肩。
「他們去了哪裡？！快告訴我！」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杜柒笑焦急的大吼。
「杜大哥……你先冷靜一下……」被蠻力捉住的手腕傳來的劇痛讓唐紫衣不禁溢出淚水，努力想掙拖開他的挾持，卻是徒勞無功。
眼見不對勁的李青郁趕忙上前想要拉開杜柒笑拽住唐紫衣不放的手，勸道：「杜兄，你先放開手，你現在的身子禁不起折騰，有事我們慢慢說……」
「那你告訴我，他們去哪裡了？！」
「這……」李青郁與唐紫衣面面相覷著，隨後低下頭，誰也不知道要如何向他說明一切。
「你們！」見她們低頭不語，杜柒笑沙啞的低吼，同時一把推開李青郁，並掙扎著起身。「我去找娘子……既然……你們不說……那我……我自己去找！」
「不行啊，杜大哥！你現在還不能下床！」唐紫衣驚叫著想要去阻止他，卻又被他用力推開而踉蹌退了兩步，還沒站穩，就聽見撲通一聲，杜柒笑已經跌到地上去了。
「走開！」杜柒笑喘息著撐起上身吃力的抱住床邊的椅凳，「我……要去找娘子……她懷著身孕……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我……」說著，他就試著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可惜腳都還沒站直，就兩腿一軟，又跌了回去，椅凳也被他撞翻到一邊，他整個人也狼狽的撲倒在地上。
「杜兄！」李青郁急忙過去想要扶他一把，可是，不過才剛碰到他而已，又被他推開了。
「滾開！」杜柒笑吼著，又開始扶著椅凳、抓住床沿，試圖要撐起自己虛軟的身子。
再一次的，李青郁兩人試著去扶他，卻依然被他一把推開，但他卻也因此而失去重心的再度跌倒在地，「磕」的一聲，腦袋更是撞上凳腳，他呻吟著扶住腦袋；不論李青郁兩人如何想去扶他，然而，無論試了多少次，都僅是稍微碰到便被他憤怒的甩開。
看他讓自己跌來撞去的好不凄慘，唐紫衣終於禁不住淚水盈眶了，她猛然抓住他的手臂。「好好好……杜大哥，我告訴你、我告訴你！芊芊為了救你，和師叔祖去了蠻荒沼澤采屍靈芝去了……」
正準備再次推開她的手驀然僵住，杜柒笑獃滯半晌后，才一臉不可思議地低喃：「蠻荒沼澤……？！」
「對，蠻荒沼澤。」李青郁低嘆，「杜兄，你先上床躺好，我再慢慢告訴你你想要知道的任何事，好嗎？」
半個時辰后……
小心翼翼的捧著一碗剛燉好的人蔘雞湯，唐紫衣一手推開房門走了進去，正好聽見李青郁講到最後，便悄悄的在一旁等候她說完。
「……因此，芊芊聽了凌霄的建議，便不顧我們的勸阻，在七八日前便動身去了蠻荒沼澤，臨行之前她千交代萬交代我們不可把她的行蹤告知與你，免得你擔心，身子更加難以復原，沒想到……」說到這裡，李青郁不免責怪的瞪了唐紫衣一眼。
被瞪的唐紫衣愧疚的低下頭，不敢再多說什麼。
聽完李青郁的敘述后，杜柒笑靜默了好半天都不出聲，也不曉得他到底聽懂了沒有，還是正在考慮該如何接受這整件事，直到唐紫衣把剛燉好的人蔘雞湯放到他手上，他才嘆了口氣。「蠻荒沼澤……地處西嶽邊界，那裡的蠻族人嗜喜好人肉，他們還有種傳統，就是會將族內年老或者重病這類沒有生產能力的人，趕到荒涼的沼澤里等死。時日一久，那個地方到處都是死人不說，整個沼澤里還布滿瘴氣、屍毒和各種毒蟲毒物……」
「杜兄你……」李青郁詫異的睜大眼，「你……恢復記憶……了？！」
「……」暗暗握緊拳頭，杜柒笑慢慢開口道：「李姑娘，能麻煩你一件事嗎？」
「……杜兄你說。」李青郁頷首。
「請把我衣物旁的藍色布袋拿給我。」
「藍色布袋？」李青郁環顧四周，起身從衣架旁取來一個深藍色的布袋遞給他，「是這個嗎？」
「謝謝。」接過袋子，杜柒笑倒出置於裡面的瓶瓶罐罐，從中拿起一個墨玉竹筒拔開塞子，然後毫不猶豫的吞下。
李青郁等人看著他把那物吞下后閉起了眼，良久都沒有動作，便道：「杜兄面色透著疲憊，我看還是再休息一會吧。」
杜柒笑沒有作答，因為他確實有些累了，而李青郁和唐紫衣幫他收拾好后就扶著他躺下，兩人相繼離開了房間。
才走沒幾步，房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兩人一驚，連忙折回房中，只見杜柒笑從床上跌了下來，正蜷縮在地上不住的發抖。
「杜兄（杜大哥）！」
李青郁上前扶起杜柒笑，和著唐紫衣之力把他抬回床上，焦急的詢問：「杜兄，杜兄！你怎麼了？！」
「沒……沒事……」杜柒笑閉了閉眼，急促的喘著氣，「我……只是有……有點冷……」
見狀，唐紫衣忙拉上被子蓋緊了他。「這樣好點兒嗎？」
「謝……謝謝。」杜柒笑勉強扯了一下嘴角，連聲音都走了調。「你……你們去休息吧，我……我不要緊……過一會就……沒事了……」
雖是這麼說，李青郁等人卻看他的面色逐漸泛青，汗珠在努力抑制痛苦的面容上閃動，全身也開始一陣又一陣的抽搐著。
終於，連李青郁都忍不住的開口道：「紫衣，點一下睡穴，讓……讓他休息一下吧！」她的聲音也跟著在微微顫抖。
「這……恐怕我也沒辦法……」唐紫衣為難的瞧了一下杜柒笑，「這蠱毒的利害我在唐門也見了不少，就算點了杜大哥的昏穴、睡穴，他照樣會很快就痛醒過來，這就是這種毒的歹毒之處，必須忍受痛苦直到死為止！」
「怎麼會？！」聽到此，李青郁不禁倒抽一口冷氣，「難道真的沒辦法減輕一點痛苦嗎？」
杜柒笑雙目緊閉，額上汗落如雨，即使全身都在那麼可怕的抽搐著，甚至連五官都有些扭曲變性了，卻仍喘息著說：「不……不用了，沒……沒有關係，我……我還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