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決裂
香港似乎沒什麼變化,依舊燈火璀璨香風蝶影。如果說真有變化的話,那就是在上場高樓大廈的液晶熒屏上面,少了一些娛樂明星們的八卦廣告,多了一些關於印尼又一次排華事件的跟蹤報道。
整個香港在靜默中沸騰。起先大家為所有受到迫害的華人同胞痛心疾首,恨不能身臨險地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但緊接著局勢的變化卻讓大家大快人心的同時目瞪口呆。大家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股強悍的力量縱橫印尼,把印尼的局勢攪了個天翻地覆。差一點印尼軍隊全體出動進行一場「衛國戰爭」。香港新的一代鄙夷了,這是他媽什麼軍隊,當印尼人屠殺華人的時候,他們不出現,現在一看情勢不對,被屠殺的反過來成了自己人,就猴急了,就憤怒了,就全副武裝殺了上來。
國際維和部隊呢?華人受害的時候磨磨蹭蹭,現在一看「中國人快要佔領印尼了」,立馬雄起,吃了偉哥般地架著飛機快速趕到。畢竟印尼是亞洲重要的軍事要塞,決不能有什麼閃失。
一時間國際輿論從華人遭受迫害,轉移到了「魔鬼華人軍隊屠殺印尼平民」。究竟什麼是正義,正義究竟站在哪方,這一界線徹底模糊了。
印震手底下的天使之翼和血滴子成員被印尼國內外當成「超級恐怖份子」進行格殺。但格殺的結果卻是代表正義的軍隊屢受重創,甚至很多精英部隊反被這些恐怖分子給瀟洒地格殺了。
俗話說殺敵一千自傷八百,在這連綿不絕的阻擊中,在國際人海戰術的作用下,許多為了華人的尊嚴,為了華人利益而戰的兄弟們,頂著惡魔,屠夫,劊子手的頭銜,生死作戰在異國他鄉,原本鮮活的兄弟,一個個變成了默不作聲的屍體,把自己的血灑在了這片不屬於自己的土地上。看著死亡,印震的眼裡沒有淚。他捧起一把帶血的泥土,只說了一句話,「明天我帶你們回家。」
家在哪裡,家在香港。
此刻的印震早已經成為了國際通緝要犯。他的名頭甚至已經超越了恐怖大亨本.拉登,榮登國際恐怖組織最高成員的榜首,被稱為可怕的「白髮魔男」。
雖然千山萬水,雖然困難重重,但是他依然要回來。因為他要遵循自己的諾言,把帶有兄弟鮮血的泥土埋葬在香港。
這一竟是這一年最後的幾天。到處是春節洋溢起的歡快氣息。香港的自由,香港的繁榮,在這歲末之尾顯得極其喧鬧。青年男女兩三一群,有說有笑逛著商場,暢飲酒吧,走進舞廳。偶爾街頭傳來清脆的鞭炮聲,預示著新的一年的到來。街頭彩燈閃爍,人頭攢動,黑色的夜給香港披上了最動人的輕紗,此刻的它就像是一個美人,徜徉在燈火闌珊處,迷失在歡歌笑語中。
香港的冬天並不冷。
印震通過艱難的渠道終於回到了香港,回到了自己發跡的地方,回到了屬於中國人的土地上。黑色寬大的風衣遮住了他的樣子。灰白的頭髮則毫無遮攔地迎風飄逸。不是他不小心,而是因為現在香港,在有華人的地方,把頭髮漂染成白色已經成為了時尚。印震做了許多人不敢做得事情,他已經成為了年輕人的一代偶像,他炫酷的白髮當然也就成了許多人模仿的樣子。印震輕輕嘆了一口氣。心說,你們又哪裡知道背負著千古罵名的沉重,我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為了中國人挺起的脊樑,我必須這麼做。我沒有選擇。
當印震再一次看見郝曉雅的時候,這個身體虛弱的女孩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感情,深深地撲進了他的懷裡。
印震熱吻著她。短短數日,卻差一點生死相隔,兩地情懷。
「表哥,現在我什麼都不想,我只求你能夠跟我在一起!」郝曉雅把頭埋進他懷裡,夢囈般地說。
印震撫摩著她的秀髮,秀髮因為缺乏營養而略顯枯黃。他親吻她的秀髮一下,說:「傻姑娘,你不能跟著我冒險的。從頭到尾,我欠你太多。」
「不管怎麼樣,我會一直等你!」郝曉雅抬起頭,長長的睫毛上掛著一顆晶瑩的淚珠。
那一刻印震知道,郝曉雅徹底原諒了他。
負責把風的葉守信勸印震快走,現在整個香港都在通緝他。福義興總堂早被警察設了眼線,不過還好,還有七寸可以主持大局。
印震說他想要見一見七寸。
葉忠信雖然不知道印震為什麼要見七寸,卻感覺他的眼神很怪。就說:「好的,我會給你安排。」
印震突然扶著葉忠信的肩膀說:「現在,我能夠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葉忠信看著對方真摯的眼神,心裏面一陣潮湧。在剛出事的時候有很多人權自己放棄印震,但自己沒有那樣做,自己所承受的壓力有多大,沒有人知道,但此刻一切都不算什麼了,只因為著一句話。信任,有時候足以讓人生死相交。
印震想見七寸,是因為他想和他喝酒。
碼頭邊,燈光下,海風刺骨,波浪起伏。印震和自己曾經最親密的兄弟七寸喝著酒。酒是烈酒二鍋頭。
印震大喝一口烈酒,掏出懷中的金色懷錶說:「七寸,我們認識多久了?」
七寸說:「兩年。」
印震說:「不,準確地說應該是兩年三個月零十八天六小時。我記得很清楚。」
七寸說:「我記不得了。江湖太深,有時候我連日子都忘了。每天忙碌著,卻不知到為什麼。」
印震曬然一笑,說:「那是因為你成熟了。有時候人必須要學會為自己打算。」
七寸不敢看印震的眼睛,望向大海說:「時間一長,人就都會變。」
印震縐縐眉頭,感悟道:「是呀,人都會變,就跟你和我一樣。」
兩人相視而笑。
「不知道我們以後還能不能一起喝酒?」印震突然說。
七寸說:「大哥,你怎麼說這樣的話,我們是兄弟就一定會在一起,在一起就一定能喝酒。」
印震笑了,他喝著酒笑了。拍著七寸的肩膀說:「好兄弟!」
七寸也笑了。笑在夜色中。
在笑聲中,印震忽然問:「為什麼要出賣我?」
七寸一怔沒有回答,而是大吞一口酒,猛烈咳嗽起來。
「到底為什麼?」印震又問了一遍。
七寸咳嗽中,從懷裡掏出一根煙,把它點燃。火紅的煙頭映亮了他臉上恐怖的刀痕。
「大哥,你說我長得是不是很醜陋?」七寸問。
印震沒有回答他,而是把煙奪了過來抽上一口,裊裊的細煙在海風裡瀰漫開來。
「我這模樣是沒有人會喜歡我的。」七寸幽幽地說。「可這並不能阻止我喜歡別人。」
印震灰白的頭髮緊隨細煙一起飄舞。
「我是不是很傻,很沒出息?」七寸怪異地笑著。「我喜歡林雪靈!」他沉重地說。
這一剎那一切彷彿都靜止了。
「她愛你嗎?」印震覺得自己的手有些抖動。
「我從不關心這點。我只知道我愛她,為了她我可以做一切事情。」
「也包括背叛我嗎?」印震的聲音猶如霜刃。
七寸的臉頰有些抽搐。「我不管心這些。我只知道她現在懷了我的孩子,我要保護她!」
「孩子?那說不定是楊威廉的。」印震冷冷道。
七寸有些激動道:「不,雪靈說過,那是我和她的孩子,不是楊威廉的。楊威廉是個變太狂,雪靈不可能懷上他的孩子!」
「你太幼稚了。林雪靈她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她在利用你,知道嗎?」
七寸臉色變得很難看。半晌才說:「我知道!但是我愛她!」
「你是個傻子!」印震捏滅煙頭,忽然笑了。
「你不是跟我一樣傻,好好的老闆不當,在印尼闖了這麼大的禍。」七寸深吸一口海風。
「那是拜你所賜!你的那張宣傳廣告總算釣了一條大魚。」
「我跟雪靈打賭,你不會去印尼的,可是我輸了。」七寸顯得很遺憾。
「有時候只有女人才最了解男人。」
「我知道以你的身手,就算那裡發生了什麼,你也不會有事。」
「沒事?」印震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我沒事但郝曉雅呢?她怎麼辦?她差點死在那裡!」
七寸不知如何回答。
「砰」地一聲,印震砸碎了酒瓶。收回懷錶說:「從這一秒開始,我們不再是兄弟。」
七寸身體有些顫抖。他沉默地喝了一口酒。
深夜站在海邊,天總是太涼。
一起打天下生死與共的好兄弟,就在此刻萬全決裂。
印震轉身要走,七寸卻叫住了他。
「怎麼,還想把我留下?」印震慍怒。
「你知道,我跟本就不是你的對手。」七寸似乎喪失了以往格鬥中的霸氣。「我只想告訴你,楊威廉聯合董英豪和向氏兄弟要對付你。他們籌資攻擊你的雷霆基金,像要讓你喪失所有的反擊力量。你知道,天使之翼和血滴子都不可能再幫到你什麼,你要是再失去資產的話,就很難東山再起。」
「你以為我還能起的來嗎?告訴你,從我選擇在印尼大開殺戒起,我就沒想過回頭!現在我是公認的十惡不赦的惡人,是讓人聞風喪膽的白髮魔男,就算他們不對付我,中央也不會放過我。中國的崛起需要一個穩定的環境,需要排除一切的不安因素,我就是那些不安因素中的最大障礙!大丈夫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我不後悔!」
「不後悔」三個字說得鏗鏘有力。
印震最後看了一眼香港的夜色,轉身投入茫茫夜色之中。
遠處,有人在放春節的鞭炮。此刻只有才是最溫暖的港灣。
在印震後面,七寸「噗嗵」跪在了地上。
印震沒有回頭,他怕自己流淚。
此刻,何去何從,他是否真得要逃亡?
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