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扇子美人28
無盡的智謀，他算計來算計去，算天時，算地利……卻始終，算計不了人心啊！
「噗——」蕭亦空想說什麼，卻是張了張嘴，吐出一灘血渲染在地。
「蕭亦空！」鐵籠早已破壞殆盡，辰光穿過廢墟來到他身邊，小心地將他扶起，「你怎麼樣？」
「他很快就要死去了！」藍祛回過頭，冷笑，「果然是情深義重啊，那麼——就讓你陪他一起去吧！」一揚手，藍祛抓過辰光的手腕，用力一扭。
「咯嚓！」那是骨頭碎裂的響聲！
「啊——」十指連心，疼痛在體內瘋長。辰光再也忍不住，厲聲大叫起來。
「何必這樣對她……找我……就夠了！」已經虛脫到臉色蒼白的蕭亦空，萎頓在地上，卻仍然傲慢地對藍祛道。
藍祛卻毫不理睬蕭亦空的話，將沐辰光往另外一個方向重重摔去。
「辰光……辰光……」脖頸已經絲毫不能動彈，蕭亦空看不到辰光落地的方向，只知道嘴中喃喃。「我……對不起你。」
然而，這樣極淺極淡的話語，落入嚴卿昭耳中，卻如同晴天霹靂。辰光？！那個女人，是辰光……腦中再次顯現夜裡，那個自溫池中冒出頭來的姑娘，一直閉著眼睛，游到他的面前……雙腳不開始不聽使喚地往前行，他要去救她！
「卿昭，你去哪裡？」與回身過來的黑風谷主對面而視，藍祛微笑著問他。
雙腳的動作如同遇到冰封一樣停將下來，嚴卿昭直直站著，半晌，才微微一笑，恢復了儒雅閑適的樣子，「谷主師父。」
一直以來，他都是谷主最信任的弟子，他不能有，絲毫僭越。
整個場地，陷入空前安靜的景況。所有的谷中弟子圍著受傷的蕭亦空以及沐辰光站起一個弧形，而另外三名大弟子——蓮一淡淡地看著這一切，神色只在方才觸到辰光那種為了蕭亦空不顧一切的神態之後，微有動容；嚴卿昭靜靜立著，早已恢復了往日氣自謙謙的模樣，平靜而冷定，只是眼裡，藏著一抹誰也無法明白的哀傷；神韻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在谷中對蕭亦空用刑之時，在她聽到谷主提到背叛者懲罰之時，手心竟然沁出冷汗來，說到底，她做的這一切，從來都是險象環生。
藍祛已以走回到空靈洞門的位置，居高臨下，氣派卓然。左右「菁」「意」兩名侍女護立於旁，刀劍生光。
「神韻。」老年的谷主回過頭來，慈祥地喚著場內最年輕的五大弟子之一。
「谷主師父。」神韻走上前一步，恭謹地道。
藍祛微笑著點點頭，「這一次，你功不可沒啊。」
「是……谷主師父神機妙算，神韻不過是些微雕蟲小計……」神韻低下頭去，情緒稍作平定，復抬起頭，笑作菀爾。
「呵呵——好，神韻從小便聰明伶俐，這些年，在機關暗器上的修為，可比你幾個師兄師姐強多了啊，沒有讓為師失望。」
「多謝谷主師父誇讚。」柔媚的女子微微笑著，眼神間卻是輪轉不定。
藍祛只是慈眉善目地看著他，那般安祥的模樣，彷彿剛才痛下殺手的人不是他。「為師向來是個言出必行的，承諾給你的東西，也絕不會不守信。菁，把東西拿出來。」
「是。」執劍的侍女「菁」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盒子，自洞門下的台階緩緩走下來，直到將這個玉盒子交到神韻的手中。再也不多看她一眼，回到谷主身後的位置。
神韻將盒子捧在手心裡，如同拿著一枚燙手山芋一般，雙手劇烈顫動。不是不知道……谷主的心胸算不得開闊，即便是之前有協議，然而……若是依此將這個武林中的至寶據為已有，他未必不會介懷。
可是……這個玉盒子里的東西，是她多少年來夢寐以求的啊，為了它，她不惜出賣蕭亦空，放棄龍膽赤血珠。這樣慘痛的代價，她怎麼可以……一無所獲！
「怎麼了？小神韻，這種表情並不開心啊……難道，不想要了嗎？」藍祛鶴髮童顏，眼神里有著不易察覺的譏諷之色。
「神韻謝谷主師父恩典。」終於下定決心，神韻將玉盒子攬在懷裡，重重叩下身去。
「呵呵，這才是為師的好徒兒嘛！」刻意加重了「好」字的讀音，藍祛朗朗然道，「還不快打開來看看？」
「是。」神韻站起身來，看著手中的至寶，深吸一口氣。將玉盒子的暗扣打開，彷彿是隨著輕輕的咯嗒聲，凝碧五彩環的光芒如同旭日初升，亮起五色光華流轉，人人如臨仙境。
「哇——」雖然是第二次目睹這枚寶物的風采，眾人仍然忍不住驚嘆其美麗，如同仙物。
神韻終於露出志得意滿的微笑，光芒那樣耀眼，她仍然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終於，是屬於我的了。
纖細的手指將那枚寶環拿出來，對著日頭看去，五彩的光環與冬日的暖陽交相輝映，形成一抹靚麗的華彩。
然而……為何這枚寶環如此灼熱？似乎是……將所有陽光的溫暖齊聚於此，不……不對勁！神韻大驚，將手中的凝碧五彩環遠遠擲出，卻是來不及了……那枚剛剛脫離她指尖還未來得及飛遠的五彩環突然爆破，巨大的威力如猛潮來襲，剎時將離得最近的神韻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橫飛！
那樣快，連她的疼痛呼救聲，都沒有聽見。
這樣突如其來的變故，叫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無數雙眼睛，愣愣地看著這一幕，神韻身體燒焦的碎片，碧環破裂的粉末……如同下雨一樣，紛紛墜地。
藍祛冷冷一笑，「以為谷主的東西，是那麼好拿的嗎？真是蠢啊，竟然連凝碧五彩環的真假亦辨不出來……」他仰起頭，幾乎是用胸腔的力量擲地有聲地說道，「大家都看到了嗎？這——就是背叛者的下場，無論是誰，只要有不忠的想法，就會像他們一樣……南澤、蕭亦空、神韻，或者，比他們更慘！」
嚴卿昭、蓮一以及被變故驚呆了的眾位谷中弟子，齊整整落地叩拜，「谷主威武，洪福齊天。」
「呵呵，明白了就好，各自回去罷！」藍祛伸手示意，紅光滿面。繼而轉過頭來，對即將離開的二弟子道，「卿昭，帶人把蕭亦空和那個女人關起來，讓他們好好享受生不如死的滋味罷！」
嚴卿昭看了看場內已接近昏迷狀態的靈扇公子與沐辰光二人，低聲答，「是。」
不等所有人離開，侍女「菁」便扶著年老的谷主往其居室而去。餘下嚴卿昭命人將空靈洞前整理乾淨，而自己，則同一隊侍衛將沐辰光、蕭亦空二人帶往囚室。
執刀、劍的兩名侍女分侍左右，同藍祛谷主一直走到其居所玄虎殿後的華宇閣，久無人住，「菁」特意派人整理過。
執刀的女子上前開門，藍祛一直保持著和煦的面容，長久無語。然而，剛剛踏進華宇閣的大門，「菁」還未來得及將朱門完全掩上，年老的谷主已然控制不住氣血賁張，「噗」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來！那樣艷紅的顏色，將「菁」白色的裙角染上朵朵紅梅。
所有被掩飾出的表象脫落，這個老人，終於露出的虛弱至極的面容來。
「谷主，你怎麼樣？」「菁」皺眉，實在是太過拚命了啊……居然強忍著根本無法完全祛除的劇毒，動用內力，而且……對手還是那個身為谷中最厲害的弟子之一的蕭亦空。
「快……快去拿九轉丹來。」藍祛的面容像是瞬間蒼老了十多歲，方才還是神采熠熠的臉上，皺紋橫生，眼角耷拉下來，沒有絲毫生氣。
九轉丹？谷主一年前自妙手回春閣所得來的良方妙藥，一直以來即便到了窮途末路也未使用的靈丹，現在也要用了嗎？看來，真是的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了啊。
「菁」無語，只是快步自谷主的寶箱中找出那一枚靈丹，放入藍祛口中。而另一名侍女「意」，則迅速託了杯溫水過來，服侍著谷主吞下。兩名貼身侍女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即便有這樣幾年難得一見的靈轉之葯，也無法治這膏肓之症吧？最好的效果，亦只是延長一段時間的性命……眼前這個老人的身體，終歸是藥石無靈了。
——然而，即使是這樣，他仍然拼盡了所有的力氣，去誅殺谷中的背叛者……一個一個，毫不留情。到底是什麼，讓他這般容不得異已？
「谷主，現在感覺怎麼樣？」直到他費力地將那枚靈丹咽下，「菁」才輕聲問道。
已經極度虛弱的谷主，似乎連張開嘴的力氣都已消失殆盡，只是搖頭，「扶我……上榻休息。」
「是。」「菁」低頭將他扶起來，往室內的卧榻行去。
然而這個時候，鎖上的朱門竟然再次被打開來，「菁」與「意」都是吃驚地一回頭，看到自門外踏入的，丰神如玉的謙謙君子嚴卿昭。
「谷主師父，你還好嗎？」來人表情淡淡，語聲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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