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蘇靜棠雙手叉腰的仰頭怒視著他,「上一次是你把我擄上車又把我吼下車,這一次,叫人把我揪過來,故技重施的又想把我踢出去!拜託,你把我當什麼?」
他抿緊冷硬的唇,「是你多嘴!」
「我多嘴?」她氣得牙痒痒的,「我只是很高興再遇見當年讓我枯燥的生活變得有趣的大哥哥,我錯了嗎?」
「我的生命中多了你,可一點都不有趣。」
那當然,她的生活之所以變得有趣,是因為老是打她的蔡修女一見到他就像老鼠見到貓,那模樣說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而且,杜家老家的別墅很大,她可以跟蔡修女玩捉迷藏,讓她逮不到她,屁屁也就逃過一劫,不必天天享用「竹筍炒肉絲」。
接著,她不悅的盯著他,「我記得你到後來也不介意,甚至很習慣我這號小跟班,好幾次,蔡修女要打我,整天不說上半句話的你還會開口要她別打我呢!」
他也記得那段親生母親離家、繼母入住的歲月,他與孤單為伴,除了課堂上必要的開口,一整天,面對奶奶、父親及那個討厭的女人,甚至是疼愛他的老管家,他都不說半句話。
父親打罵過,奶奶、老管家也好言相勸過,繼母則想誘之以利,讓他接納她,但每個人都吃了閉門羹,他不開口就是不開口。
蘇靜棠的存在,卻讓他的腦海產生一團解不開的謎。她是孤兒,為什麼能天天那麼快樂?他給她臉色看,她為什麼還能笑咪咪的跟前跟後?
就算修女打得她眼淚直掉,下一秒看到他,她也只是揉揉屁股,還給他一個真心的笑容?
對當年那個拒笑的青澀男孩而言,她的笑容的確讓他短暫的忘卻親生母親拋棄他的痛,所以,他開口不讓蔡修女打她,只因她天真的笑容是他冰冷歲月中唯一的暖流,讓他感到溫暖……
但當年的暖流在此時顯然已化為熔漿,輕而易舉的讓他心中的活火山爆發。
清楚的看到那雙黑眸逐漸變得黝黯,跳躍起幾簇火花,蘇靜棠咬著下唇,「愛……」
「你不走我走!」他神情一冷,不想再跟她有任何交集,因為他清楚她會擾亂他的平靜生活。
他向前一步,她立即往前跑,還轉身堵在門口,張開雙手的看著他,「我們並不是仇人啊!」
「你再不讓開就是了。」
她抿抿唇,一眼就望進他眼裡那陳年孤寂,「聽著,不管你怎麼想,我一直把你當成哥哥。」
他冷笑,嗤之以鼻。
「真的,你知道的,我是孤兒,沒有親人,可那次看到你在樹下哭得那麼傷心,我真的覺得好難過,所以,才故意出聲喊了你……」
聞言,杜睿東黑眸中的譏諷轉為冷光,整個人又變得涼颼颼。
她為何要一再的揭開他那不曾癒合的傷口?
她難道不懂,那會讓他心中的恨再度湧起,讓他的生活不再保有平靜?
「其實,你一直比我幸福,何必把自己弄得像冰塊?我爸媽長啥模樣,我從不知道,他們只是像丟垃圾般把我扔在慈愛院門口,可你不同……」她的神情變得很認真,「你有兩個媽、一個爸爸,你有名有姓,而比你更悲慘的人就站在你面前,你還在不滿什麼?」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繼母進入他的生命后,他與父親的距離愈來愈遠,就連父親病重,他也沒被告知,自然也沒能見到最後一面,奶奶還以為他故意滯美不歸,對他非常不諒解,雖然事後誤會盡釋,但又如何,遺憾已造成了。
「我是不懂,但你可以跟我說啊,我懂了之後,也許就不來吵你了?」
她綻放一個無懈可擊的甜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為了源源不絕的咖啡豆、慈愛院的經濟來源,當然,還有給他一個有溫度的美麗人生,她是說什麼都要纏上他的。
面對綻放的笑顏,杜睿東有些無力,或者該說是無奈,「你到底想幹什麼?」他懷疑她全身血液都加了「黏」這種特殊成份。
「敘舊啊。」
她答得俏皮,笑得天真無邪,一雙美眸更是沒有一絲雜質,看來清澈迷人。
然而,要敘舊也得你情我願才成,若有一方始終不肯就範,昔日的「小跟班」當然得重出江湖。
幸好學校這幾天放假,加上嗨六其他成員提供的超級情報,蘇靜棠要掌握杜睿東的形蹤,一點都不難。
但對杜睿東而言,不管是在公司大門巧遇她,或是在例行聚會時看到她,甚至她再度在他住宅門口堵他,他都只有一種感覺——煩不勝煩!
當然,他也清楚她能這麼準確無誤的跟他偶遇個不停,他的好友們幫了不少忙。
而幾個幫凶目前就坐在他的客廳里,個個蹺著二郎腿兒,有的喝咖啡、有的品名酒,更重要的是,後面的廚房正傳來乒乒乓乓、動鍋動鏟的聲音,而「廚娘」剛剛才戴著花格子頭巾,一身像開喜婆婆的穿著,低頭經過他的身邊,進入廚房。
他喝了口酒,扯了扯冷硬的唇角,看著幾名好友,「你們是以為我的眼睛瞎了?」
眾友人迅速交換眼神,一致推舉「幫主」也是「情聖」的范英奇開口。
他洒脫一笑,舉杯向他,「好吧,你看出她來了,但有什麼關係,她說她有一手好廚藝,幾次看到你買便當吃,當妹妹的她很捨不得。」
「她什麼時候成了我妹妹?」他沒好氣的反問。
「她說她心裡是這麼想的,又覺得你可憐,連繼母安排的菜都有毒——噗噗……」說著,范英奇自己都忍俊不住的爆出大笑。
其他友人也跟著大笑出聲,「哈哈哈……」
杜睿東當然明白他們在笑什麼,很不客氣的瞪他們一眼。
「老實說,蘇靜棠是個很可愛的女孩,你這麼瞎說,她竟然也信了!」
古南勛覺得她很真、很有親切感,甚至有一抹難以形容的溫暖,若她真的能成為好友的另一半,應該是件很完美的事。
麥亞恩將手中的咖啡放到桌上,「睿東,你也真絕,怎麼不跟她說清楚那瓶酒跟飯菜添加了催情劑,目的是讓你對你繼母安排的女人開胃,好翻雲覆雨一番?」
「干她什麼事?再說了,我很不喜歡你們這麼強勢的介入我的生活。」
「我們只希望你好。」眾友默契佳,異口同聲。
「我已經夠好了,別讓她再來打亂我的生活!」杜睿東冷漠的從沙發上起身,步上二樓,「你們好好的享用她的廚藝,但吃完走人時,記得把她也一起帶走。」
於是,一個鐘頭后,停在屋外的幾輛名貴轎車一部部離開了,在黑暗中,靜靜的躺卧在床上的杜睿東這才起身,往樓下走去,習慣黑暗的雙眸立即看到一個人仍窩在他的沙發上。
「你為什麼還在這裡?」
他的口氣嚴峻如冰,黑暗中的蘇靜棠卻是笑咪咪的,「你起床了?我去把晚餐溫熱。」她邊說邊起身。
「不用!」她是聽不懂國語?他問什麼,她答了什麼?
「那我打開燈吧,你至少看看我的手藝,也許會有胃口。」
「我說不用了你聽不懂?!」他從牙縫進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