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門鈴以「給愛麗絲「的悠揚旋律,向任盈盈宣告:「訪客來也!」
窩在懶骨頭裡的任盈盈,意興闌珊的從軟綿綿的懶骨頭拔出身子,慢吞吞的應門去。
並非她太過現實,試想:像楊教授那種年近半百的中老男人,他的學者朋友能有什麼期待價值嗎?只要不是比教授更上層樓的更老男人,甚至是顱禿齒寒、風燭殘年的超老學究,她就阿彌陀佛了,哪還敢期待那兩個老學者能帶給她什麼新鮮刺激的快樂。
更遑論給她機會,替他們湊成一對完美的男同志配了!
兩個老人斑點點、皮膚皺巴巴像沙皮狗的老男人抱在一起卿卿我我,不噁心得害她去跳淡水河才奇怪。
惡……!才想著,她已經有種「懷孕」的感覺,兩隻手連忙在半空中揮呀揮,一顆沒裝下多少IQ的頭顱也左右猛搖晃個不停,倒有七分像在「起銅」。
自以為格調很高的門鈴,又在那兒高唱「給愛麗絲」。
「來啦!」催魂啊!老男人就要有老男人樣嘛!那麼性急很容易得病的耶!任盈盈在心中嘀嘀咕咕。如果今天來的是稍微能期待一下的中等美男,不知道有多好,唉!
門一打開,一道艷光便以亂石崩雲之勢直趨入室。
「啊──」任盈盈一見來人,當下就高調著嗓門,以變態的嘴型,發出怪異興奮的驚叫聲。
美艷不俗的程步雲一雙沒什麼聽力障礙的耳朵,險些給她大小姐驚出嗡嗡鳴叫聲。
雖說他已習慣旁人的驚艷目光和反應,但像這個娃兒這麼露骨誇張的,倒真是頭一回遇上。
此趟來台灣系屬極秘密的行動,所以他盡量不引起騷動,當沒注意到眼前娃兒的怪異反應,以和悅的聲音開場白:「我是──」
「你是……是……」是那個我在街頭跟丟的「0號」絕世美男子同志!
任盈盈亢奮得口齒不清,一根食指抖抖的指住人家櫻花花瓣般的嫣唇,瞪大的雙瞳,色光一波波的襲向程步雲。
程步雲幾近本能的對眼前的娃兒?生排斥的反應,只是他並未表現出來,維持貫有的冷靜沉穩禮貌的表明身分:「我叫程步雲,是楊教授的朋友,先前已和楊教授聯絡過,在台灣參加國際學術研討會期間,將借住楊教授的住處。你是楊教授的──」
「你……說你叫程步雲──是楊教授的朋友?「任盈盈快昏倒了。哦!媽咪呀!早知道教授的學者朋友就是這個稀世美男子同志,她早就破門而出來迎接他了!嘿嘿!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程步雲?嗯!真是好聽,很配他!不過,這名字怎麼有種耳熟的感覺……「小姐,這裡是楊教授的住處嗎?」等了半天得不到響應的程步雲,客套的換個方式發問。
他當然確定這裡絕對是楊教授的住處,那麼,這個娃兒該不會就是楊教授讚不絕口,說是精挑細選,萬中選一來負責接待他和教授另一位朋友的女大學生?一個溫雅嫻淑,擁有中國傳統賢德的古典美人兒?
程步雲覺得蔚藍的天空彷佛光亮驟減一半,不禁暗嘆一聲。
「你怎麼了?」任盈盈緊張兮兮,忘情的撲過去,用力抱住他飄逸著淡香的手臂。
嗯!好香好細好瘦的手臂啊!果然是標準的「0號」美男子同志體型。
而且他就像漫畫畫的一樣,體弱多病,纖細敏感,真是我見猶憐。
「你扒住我的手臂做什麼?」程步雲一向討厭和別人做身體肌膚的碰觸,尤其這娃兒的眼神十分詭譎,看得他很不舒服。
「我以為你喘不過氣來,快昏倒了!」任盈盈睜大水汪汪的大眼睛,關心憐惜之情表露無遺。
「我沒事幹嘛昏倒,快放開你的手。」他被她不合邏輯的語言和愈發怪異的反應,搞得更加不適。
若不是調查的結果顯示,藏身此處,身分曝光、行?走漏的機率最低,他早就調頭走人,懶得跟這個怪兮兮的娃兒瞎耗。
「你確定你沒事?」任盈盈慎重其事的問。
「當然!」程步雲沒好氣的下達「逐臂令」,「快放手!」
「那──好吧!」任盈盈才戀戀不捨的收回自己充滿愛心的手,退回原位,她一點也不怪程步雲對她口氣不好,「美人」的自尊心總是比較高一些,不想被人輕易的看出自己的弱點,這種心理她十分了解。
「你還沒回答我,你是楊教授的什麼人?」既然非留下來不可,就得把這娃兒的身分搞清楚,所以程步雲耐著性子又問。
「啊──」任盈盈突然又一聲尖叫。
程步雲實在不想讓自己有這種蠢兮兮的想法,不過,這個花花世界無奇不有,所以他還是清了清喉嚨,以平板的聲調問:「你叫『啊』?」
哈──哈──!
一個十分失禮的噴笑聲冒昧的自他們身後飄了過來。
「誰?」程步雲立即進入全面戒備。
來者顯然是身手不凡的高手,否則不可能在他完全沒有發覺的情況之下,逼近他半徑十公尺以內的範圍。
「你認識我妹夫嗎?」任盈盈沒有半點危機意識,專心一意問她的問題。
「這個男人是你妹夫?」程步雲一面分神應付任盈盈,一面注意背光逼近他們的男人,當那男人的五官清晰的映入他眸底時,他的娥眉幾近反射性的微挑,「是你?」
「就是我。」孟擎海優雅不俗、風度翩翩的淺淺淡笑。
「啊──」任盈盈看清楚孟擎海的相貌時,再次發出高八度的驚叫。
出現了!和程步雲最最速配的「1號」男同志出現了!
任盈盈興奮得幾乎要當場抓狂!幸運!今天一定是她本世紀超級幸運的一天,太美妙了,YN!
「你是這娃兒的妹夫?」程步雲已經放棄從這個瘋瘋癲癲的丫頭身上,探詢有建設性資料的念頭。敢情這丫頭是得了失心瘋,正在發作?所以,他寧願轉向宿敵尋求解答。
「我怎麼不知道我有這麼一個俊逸出色的妹夫?」任盈盈趁機湊近,把心目中的「1號」男同志瞧得更仔細些,嗯!果然無懈可擊,完美極了。
這丫頭,人家不問她時,她倒說起正常人會說的話來了。
「你剛才不是說這傢伙是你妹夫?」程步雲心中萌生了一股不祥之兆。
「有嗎?我是在問你認不認識我妹夫,不是問他。」唷!
這麼快就對她築起心防了,足見他對這個「1號」男同志很有意思,果然是「0號」美男子同志會有的彆扭表現。看來事情大有可?,呵……任盈盈愈想愈開心,趕緊問明「1號」男同志的來歷,「你也是楊教授的學者朋友嗎?」
說也奇怪,每每遇到和她的變態興趣有關的事,她的腦袋瓜就會變得靈光些,好象在瞬間激發潛能似的。
「正是,敝姓孟,孟擎海!和程步雲是舊識。」孟擎海從在街頭跟蹤這個丫頭時,就挺喜歡這個丫頭的,沒想到會再相逢。
「誰那麼倒霉和你是舊識?」程步雲媚眼一瞟,口吐惡言的斜睨他。
孟擎海似乎很習慣他的不友善,不以為意,依舊故我的說:「此話差矣,你、我和深雪都算舊識了,你怎麼忍心翻臉不認人呢?」
「你是存心惹我生氣是嗎?」得和這個男人共處一室已夠令他光火,這個惹人嫌的「唐邦」壞傢伙居然還搬出更惹他厭的慕容深雪來氣他,簡直是找死!
孟擎海似乎是打定主意惹毛他,嬉皮笑臉的火上加油,「美人生氣的臉最漂亮了,我哪能不把握機會一飽艷福呢?」
他的話才說一半時,逼人的殺氣已瀰漫滿天,隨時有大難臨頭的恐怖感覺,製造者自然是最憎恨別人以「美人」喚他的程步雲。
若非有任盈盈這個外人在場,他敢打包票,孟擎海這個死傢伙此刻已經血濺五步了。
哪知孟擎海擺明吃定他這一點,慢條斯理的自上衣口袋掏出一張沾有玫瑰香氣的白色信箋,氣定神閑的笑言:「說到深雪,我記起來他交代我到了台灣,如果有遇到你,記得代他把這張信箋交給你。」
撲鼻的玫瑰淡香,令程步雲更?惱火,氣得不屑理他,徑把怒臉側開,賞了他一記極尷尬的軟釘子。
「慕容深雪是誰啊?」憋了許久的任盈盈終於忍不住向孟擎海探問一二。
從名字聽起來,這個叫慕容深雪的人顯然是個女的,難怪程步雲會吃味。
孟擎海早就讀透這個小妮子的心思,憋住濃濃的笑意,善解人意的滿足她的好奇心。「深雪是我的表弟,我們三個都是舊識。」
「表弟?」慕容深雪是男的?任盈盈語透詫異,旋即轉換?
驚喜和無人能及的理解。
原來如此,看來是「三角關係」啰!照這個情況看來,那個慕容深雪八成也是個「0號」,和程步雲算是情敵,難怪程步雲那麼討厭那個慕容深雪。
不過沒關係,步雲兄,我是站在你這邊的,我一定會支持你,你放心吧!
任盈盈一廂情願的擺出「少女的祈禱」的POSE,用關愛熱烈的友誼眼波猛向程步雲頻頻發功。
遺憾的是,程步雲和她的波長沒有交集,無端的感到全身不適,原本已陰霾密布的沈鬱心情,被她的不舒服波光一攬和,變得更?烏煙瘴氣。
這會兒,他索性將身子一轉,以背部面對兩個惹他嫌的傢伙。
任盈盈半是基於好奇的心理,半是出於?程步雲兩肋插刀的義氣,直盯住孟擎海手中的玫瑰花香信箋不放,佯裝不知情的探問道:「這信箋里寫些什麼啊?」
挑戰書!一定是那個慕容深雪寫給程步雲的挑戰書!
程步雲一定也很想知道內容,只是礙於高傲的自尊心作祟,所以才假裝不在意。帶刺的美人都是這樣的,所以就該由她這個夠義氣的死黨來替他揭開謎底啰!
「你想看?「孟擎海明知故問。逗這個小娃兒實在太有趣了,簡直是單純到心裡在想些什麼,他都可以完全明白。正是因為完全明白她的變態心思,所以他才更覺新鮮有趣。
任盈盈老實的點點頭。好傢夥,真是善解人意,配程步雲剛剛好。
孟擎海當真把信箋給她,還傾身附在她耳畔,悄聲建言:「你可以大聲念出來。」
「我正有此意。」任盈盈又給孟擎海偷偷加了些分數,以表揚他那番建言的深得她心。
於是乎,她打開信箋,一字不漏的朗聲念道:「嗨!親愛的美人兒:這回我因有要事在身,沒能和擎海一塊兒到台灣去會你,害我難過至極,飽嘗相思之苦,故托擎海帶去情詩一首,以聊表我對你這位絕世美人兒的傾慕和讚賞:浩態狂香昔未逢,紅燈爍爍綠盤龍,覺來獨對情驚恐,身在仙宮第九重。
美人兒,你可知道我對你的愛慕?
深雪字」
耶!原來那個慕容深雪也是程步雲的愛慕者,是個「1號」
男同志啊!任盈盈大感意外,頓時恍然明白的更正自己原先的錯誤設定。
「你是存心來找碴的嗎?」程步雲濃艷的唇瓣微微勾起一彎動人的弧形,看來十分性感撩人。
了解他性情的人都知道,當他露出這樣懾人心魂的嫵媚笑?
時,正表示他已經火到臨界點,如果有人還不知死活的煽風點火,下一秒鐘鐵定會到陰曹地府去唱「悔不當初」。
孟擎海還想再做些「善意」的響應,任盈盈卻緊張兮兮的拉住孟擎海的手臂,踮起腳尖,湊到孟擎海的耳朵旁,悄悄的勸導他,「哈啰,老兄,我知道你很有君子之爭的風度,我也了解愈喜歡對方,就愈想故意激怒他、惹他生氣,好引他注意的心理,但凡事要適可而止,他現在已經很生氣,如果你不想把他氣走,最好先鳴金收兵,別再火上加油了,否則只怕會弄巧反拙,那可就得不償失了。」說是悄聲,卻宏亮如鐘聲。
「你──」
「你放心,我是很開明前衛的現代女性,而且絕對支持男同志的美妙戀情,所以你不必刻意對我隱瞞,我會全力支持你和程步雲的。」任盈盈自以為是的先聲奪人。
孟擎海忍俊不住噗哧大笑,「那就謝謝你了,小姑娘。」
其實他本來是想問她,她怎麼會知道程步雲在生氣?一般來說,初次見到程步雲的人,是很難摸透這個漂亮小子的性格的。而眼前這個看起來獃獃的,沒什麼大腦的小丫頭更沒道理知道才是。怎麼……同樣的疑問也發生在程步雲本人身上,這使他瀕臨爆發邊緣的火山,又回復到冒煙的中度危險階段。「你叫什麼名字?」
程步雲不想再和他們窮耗下去,趕快進門休息好辦正事才是明智之舉。
「對了!你還沒回答我,你認不認識我妹夫?」任盈盈根本沒把人家的問話聽進耳里,只顧著問自己關心的問題。
「我怎麼會知道你妹夫是誰?」程步雲盡量不發火,經過這一連串的相處,他已經習慣她顛三倒四、無厘頭式的發言方式。和這種沒腦筋的小娃兒生氣分明是自討苦吃,他才不幹那種蠢兮兮的傻事。
「對哦!我的妹夫叫上官展雲,是我妹妹的丈夫。」廢話!「我的妹妹叫作董纖纖,我叫作任盈盈,你一定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我妹妹叫董纖纖,而我這個做姊姊的叫任盈盈是不是?這說來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說不定你已經聽纖纖說過,不過為了讓你更清楚,還是由我這個當姊姊的再向你解說一遍好了。因為我和纖纖都是孤兒,而且是同一天被帶到丁家,雖然外面的人都說爺爺和奶奶是把我們當成童養媳來養育,所以才不讓我們入丁姓,其實這是一個天大的誤會,爺爺和奶奶實際上是為了讓我們這些孤兒保有自己原有的姓氏,將來好有機會認祖歸宗,可說是用心良苦,所以你千萬不可以誤會我爺爺和奶奶他們的好意。」
劈哩啪啦的說了一大堆后,任盈盈才想到了最重要的關鍵環節,「我好象還沒問你,你和纖纖經常提的那個表弟程步雲、對她很好的那個程步雲是不是同一個人啊?還有啊,你究竟認不認識纖纖和我妹夫上官展雲啊?」
忽地,周遭一片突兀的死寂。
程步雲連動怒的力氣都提不起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蠢的女人,莫非她的腦袋瓜只是拿來裝飾用的?
孟擎海則早在一旁笑翻了天。「你叫盈盈啊,你會游泳嗎?如果你會,我猜你一定游得很好;如果你不會,我建議你趕快去學,因為你一定能學得很好。」
「真的?你真的認為我有學游泳的天分?」這個男人真是慧眼視英「雌」,不像楚楚和翩翩那兩個門縫裡瞧扁人的女人一樣,老是笑她是運動白痴、旱鴨族的「始祖鴨」。
「那當然,能一口氣說那麼多話的人,肺活量包準異於常人,所以學游泳一定沒問題──」說到後來,孟擎海已經憋不住,又是一陣亂沒風度的仰天大爆笑。
任盈盈卻沾沾自喜的信以為真,「原來是這樣啊!看來我得趕快找個時間去學游泳才對。」
這回她不會笨到又去找楚楚教她,楚楚一定是自己太笨不會教,又死不肯承認自己教不好,所以才陰險的把責任往搞不清楚狀況的她身上推,硬說她是旱鴨族的「始祖鴨」,陷害她背黑鍋,難怪她以前老是學不會游泳,真是,嘖!
冷眼旁觀的程步雲,真不知是該罵孟擎海沒道德,欺負智障兒;還是該同情對人家的揶揄渾然不覺的笨娃兒。
「你當真是纖纖的姊姊?」質疑與不確定性相當高的疑問句。雖然纖纖也沒有聰明到哪裡去,但至少不會蠢成這種人神共泣的地步,所以程步雲才會有此一問。
這回任盈盈還是沒有馬上回答,而且還倒退了三步,換上警告味濃厚的面孔正色的說:「我知道了,你是受我妹夫之託,想來把纖纖帶回我妹夫身邊去的對不對?我告訴你,如果你真有這種太歲爺上動土的傻念頭,最好趕快取消,只要我這做姊姊的還有一口氣在,是絕對不會讓你把纖纖帶回去的,你回去告訴我妹夫,想要纖纖回去,就自己到丁家來接人。」
雖然她的話沒有半點魄力和說服力,而且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都不覺得她靠得住,能給纖纖撐腰,但是那份濃厚的姊妹情卻無庸置疑。程步雲聽得真的頗為動容,對她的排斥感相對減輕不少。
「我這次純粹是為私事而來,而且展雲也沒有交代我要帶纖纖回去,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真的?」儘管他是她夢寐以求的漂亮「0號」,但是纖纖的事又比她自己的小小變態嗜好重要得多。她不可能為了變態興趣而不顧自己的姊妹。
程步雲點點頭,提醒她一個橫在眼前的問題,「現在可以讓我進去了嗎?」
「啊!對哦,我差點忘了。」任盈盈敲敲自己的頭顱,一臉歉然的吐吐舌頭。「快進來,你們先在客廳等著,我去幫你們整理一下房間。」
說起房間,她又有了不錯的良媒巧計。
放心吧!程步雲,我一定會撮合你們的。
又是那種令人極?不舒服的眼神!程步雲的心情又開始變差。
任盈盈對這檔事偏特別敏感,凝睇程步雲的眼神,又多了一層曖昧。
程步雲看起來似乎很討厭她。唉!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一般來說,擁有「0號」氣質的GAY,都會有女性傾向,甚至以女性自居,基於「同性相斥」的心理,程步雲會排斥、討厭同樣身為女性同胞的她是很正常的。況且,基於社會地位和名聲的考量,他一定會防著她,不想被她知道他是同性戀者的心理,也是無可厚非的。
不過沒有關係,她會讓程步雲知道,她是他最可靠的最佳密友,不但不會和他搶孟擎海,而且還會替他保密,他大可完全信任她。
她相信假以時日,程步雲一定會明白她的誠意,而且會相信她是他的好友,到那時他就不會再排斥她、討厭她了!
趁著任盈盈進房間去打理的空檔,坐在客廳里、相看兩生厭的程步雲和孟擎海不約而同的結束冷戰狀態,互相打探對方此趟來台的真正目的,唯有摸清對方的來意和企圖才不會受控於對方,讓對方來礙著自己。
「我想我們來台灣的目的相去不遠,都是為了這次的年底縣市長選舉一事,所以,我們最好和平共處,你管好你們『唐邦』的事,我做好我們『紅門』的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你看如何?」程步雲不喜歡拐彎抹角,他處事一向乾脆利落,快、狠、准、強,和他外表給人的艷麗陰柔感覺大相徑庭。初次見面或者和他不熟、對他不夠了解的人,很容易因他的外表而吃虧上當。
孟擎海平常雖愛捉弄程步雲,但干起正經事來,行事作風倒是和程步雲頗為相似,所以以辦正事的立場而言,對程步雲倒是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惜才情結。「我正有此意,你還是一樣乾脆,不愧是『青龍堂』旗下令人膽戰心驚的『東方長老』。」
「彼此彼此,你這個『唐邦』有名的『蓋世太保』也不差,不是嗎?」程步雲立即還以為色。
不論是冷戰或舌戰,這兩個男人都非得爭個你死我活不可。說正確一點,應該是說:「紅門」和「唐邦」的人,每每卯上了就像兩隻鬥雞或鬥魚似的,很難和平共處,但又因為旗鼓相當,誰也占不了誰便宜,所以通常爭鬥的結果都是以不分軒輊的結局收場。
「你真的不會到丁家去探一探嗎?我聽說『紅門』和丁家的『榮府』有著某種程度的曖昧關係耶!何況展雲兄的老婆又是丁家的『十二金釵』之一,於情於理,你都該去丁家探一探吧!」戰完公事,孟擎海又把戰場蔓延到私事上去。
程步雲立即反擊道:「好說好說,你們『唐邦』不是也和丁家的『寧府』關係匪淺嗎?而且聽說私底下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暗盤交易,雖然這只是聽說而已。只不過凡事是無風不起浪嘛!所以在我看來,孟兄比我還需要到丁家去多走一走才是。」
「這是哪兒的話,程兄真會說笑。」他這趟來台的目的,除了處理選舉的公事之外,另一個目的確實是要走一趟丁家「寧府」,所以才會先打探打探程步雲的動向。
程步雲的企圖和他如出一轍,所以也一樣若無其事的回敬他,「我這個人一向不愛說笑,除非對方正好就是一個笑話。」
「程兄『帶刺玫瑰』的美名果真是名不虛傳哪!」調侃味道百份之百。
接下來的一秒鐘,孟擎海感覺自己伸手去端杯子的右手小指像被蚊蚋叮咬般,一陣微微刺痛,他立刻機警的收回手,發現右小指指腹上有一顆痣般大小的褐色斑點。
孟擎海不禁濃眉微蹙,「你幹了什麼好事?」
他之所以這麼緊張,是因為他沒忘記程步雲這個比女人還漂亮的小子是個用毒高手的可怕事實。
程步雲給他一朵嫵媚多情的冷笑,輕抿的薄唇透著令人意亂神迷的紅嫣,彷佛最美麗的惡魔化身,魅惑?生。「沒什麼,只是會讓你今晚睡得不怎麼安穩,經常去和洗手間的牆壁默默相對罷了。」
「你這個──」孟擎海再笨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又搬來一顆大石往自己的腳上砸,所以「美麗的惡魔」這幾個字,他就聰明的自動省略,改說:「算你夠狠!」
不過他也不會讓他好過的,咱們就走著瞧!
呵呵!瞧他們兩個針鋒相對、唇槍舌劍的模樣,充分表現出「打情罵俏」的情境,看來果真是彼此有意啊!
雖然那個叫什麼慕容深雪的若也加進來,形成「三角戰爭」
會更有看頭,不過凡事有先來後到,誰教他老兄這趟正巧有事不能來,所以他就只好成為那個被高飛犧牲打的人啰!
「你蹲在那裡做什麼?」程步雲注意到躲在通道上,一臉令人不適的曖昧的任盈盈。
「沒事。」既然被發現了,任盈盈便老實的加入他們。
「我正想來告訴你們,房間整理好了,我帶你們去看看吧!」
這個位於大廈第十二層的房子,約莫三十多坪、三房兩廳、格局十分方正。大門進來會先經過餐廳再進入客廳,客廳前面有一扇落地窗,窗外有個陽台,擺了幾盆清幽芬郁的盆栽。
客廳和餐廳之間有一條通往三個房間的通道,第一間是和室,楊教授把它規劃成書房,第二間是雅房,雅房旁邊是一間大家共享的衛浴,最裡面一間是擁有自己獨立衛浴的主卧房。
「嗯!你們兩個就住主卧房。」任盈盈笑瞇瞇的為他們打開主卧房的房門,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偌大的雙人床和一張貴妃椅,還有一套山水組合音響。
「你的意思是我得和這個傢伙擠一張床?」程步雲率先抗議。
任盈盈故作天真的說:「對呀!這個家只有兩張床,一張就是這個主卧室的雙人床,另一張就是我住的那間雅房的單人床,不是你們兩個男人共睡這張床,難不成要我和你們其中一個人睡?」
「這──」這種時候這個蠢兮兮的娃兒倒是變得聰明起來了。程步雲因為她的話合情合理而不知怎麼介面。
任盈盈拍拍程步雲的肩,道:「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們今天才下飛機,應該很累,早點休息,我不打擾你們了。」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抵達台灣的,只是按照常理客套罷了。
她得趕快回去自己的房間,以最快的時間洗好澡換好衣服,好準備來偷窺,免得錯過精彩的親熱鏡頭和床戲,那可就要哭得很大聲了。
臨走的時候和孟擎海擦肩而過,任盈盈古道熱腸的將他拉彎向她,小小聲的秘授機宜:「我可是好心替你們製造機會,你可不要辜負我的一片心意,『0號』總是比較彆扭害羞的,尤其像程步雲這麼心高氣傲又漂亮的『0號』,自尊心更是高人一等,這也是他可愛的地方,所以你要主動一點,必要時用『強』的也沒有關係,懂嗎?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我只是會偷看而已。
孟擎海都快笑昏了。老天爺,這娃兒當真把他們兩個當成HOMO了?為了不壞了接下來好一段日子的「樂趣」,他斃住濃得滿溢的笑意,銘感五髒的對任盈盈致謝,「我明白了,你快出去吧,良宵一刻值千金哪!」
「知道了!」任盈盈相當合作,立即歡天喜地帶上門走人。
該死的笨女人,程步雲快給任盈盈那自以為聲如蚊蚋的「悄悄話」給氣死了。
不過人家既然是在說「潛悄話」,他沒道理聽到,所以不好當場發作,而且當場發作還會給孟擎海機會嘲弄他,他才不幹那等傻事,所以只好當沒聽到。
任盈盈前腳剛走,程步雲就走到床緣,雙手交抱在胸前睨著眼對孟擎海下達命令,「你睡那張椅子,我睡床。」趕快提這件事不但可以速戰速決,還可以避免孟擎海拿剛結束的「俏悄話」來捉弄他。
孟擎海果然沒空揶揄他,談正事要緊。
「嗨!這太沒天理了吧!」雖然孟擎海也不見得想和他同床共枕,萬一一個不小心,又給他下了什麼毒,那才真是倒霉加三級,活脫是「與惡魔共枕」。可是一個一百八十幾公分的大男人去窩那張貴妃椅絕對是一種折騰,兩害相衡之下,「惡魔共枕」還是比較明智的抉擇。
程步雲嘲弄味道十足的說:「我可是替你設想,怕你今晚上廁所不方便,才要你睡那張靠浴廁比較近的貴妃椅,你可別不知好歹。」
「謝啦!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當『戀床』的男人。」他一面說一面疾步走向雙人床的另一端,大剌剌的佔據整張床的正中央,躺成一個大字形,故意拉高嗓門說:「嗯,折騰了一天,真的累了,睡啰!」
「你──」程步雲真想將他踹下床去,但他深諳若比力氣,他絕非這個男人的對手,而且他最討厭和人有肌膚接觸,所以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他不會笨到考慮武力伺候,智取還是較聰明的決策。
孟擎海滿臉戲謔的挑釁,「想要我讓出一半床位分你睡,就好好的求我。」
「原來如此。」程步雲沒有如他預料中一樣的怒?相向,反而給了他一記會勾魂的淺笑,轉身便拂著香袖靜靜的走向貴妃椅去,不再和他爭床。
孟擎海才奇怪他怎麼會這麼快就卸甲棄械的走人,全身便開始莫名的發癢,而且愈來愈癢。
「你又幹了什麼好事?」孟擎海終於忍不住跳下床,直直的攻向安閑的坐在貴妃椅上恭候大駕的程步雲。
程步雲笑態魅人的道:「你想讓出床來了嗎?」
「你這小子該不會是想告訴我,我只有兩種選擇,不是睡這張貴妃椅就是準備癢死在床上,是不是?」身體的奇癢讓孟擎海變得沒有耐性,暴戾之氣隱約可見。
威脅感濃厚的大手探向程步雲時,卻被程步雲嫌惡的狠狠拍開,「別毛手毛腳的,難不成你有病,我可不奉陪!」
「快把解藥拿出來──」
叩──叩──才敲了兩聲門,也不等房裡的人應門,任盈盈就自己旋開門把走進房,身上穿的是睡衣,臂彎里抱的是枕頭和薄被,一臉尷尬難?情的說:「嗨!那個──我絕對不是故意來打擾你們的……可是……我想三個人一起睡可能比較有趣……所以……請相信我,我絕對不是不敢一個人睡,真的──」
她不招人家還可能不知道她膽小如鼠,這樣一說反而欲蓋彌彰。
程步雲和孟擎海卻沒料到會遇上這等事,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比較合情合理。
不過,程步雲基於董纖纖是自己表嫂的關係,對這個也算有點親戚關係的笨娃兒,也真是沒辦法狠下心完全不管她。
「盈盈,你知不知道一個成年女子和兩個陌生男子共睡一床是比和一匹狼共枕還要危險的事?」他只希望她不要連這種基本危機意識都沒有才好。
「我當然知道!」
還好!此女尚有救!程步雲點點頭表示嘉許,順勢道:「既然如此,那──」
「可是你和擎海不同,尤其是你!」
「什麼不同?」
「一來,你和我算得上是親戚,而且纖纖一直跟我說,你是個溫柔又體貼的好人,所以我相信你不會欺負我。」
「學校老師沒教過你,不可以隨便相信好人嗎?」
「你不一樣!」
「又哪裡不一樣?」
任盈盈舔舔唇瓣,兩個眼珠子咕溜溜的轉呀轉,像只調皮的小貓咪,「你是『0號』男同志,以心理而言和我同?女性,所以不會有危險,至於擎海是『1號』男同志,當然也不會對女人有『性趣』,所以一樣不必擔心!」
「是誰教你這些的?」如果眼前這個可惡的丫頭是個男人,程步雲早對她下「毒手」了。該死!先前她那些聲大如雷的「悄悄話」,他尚可當沒聽到,不和她計較;沒想到這會兒,她居然當著他本人的面,說得天花亂墜!
「漫畫里都是這麼畫的,不對嗎?」任盈盈理直氣壯的說。
「那又是誰告訴你,我是同性戀的?」他突然有種衝動,想把所有的變態漫畫家殺個精光。
「我一看就知道了!你長得比女人還漂亮,當然是『0號』
啰!若你當『1號』就太沒有說服力了!」她一副宗師級的行家口吻,鐵口直斷的推銷著自己的曠世高論。
這個該死的女人居然敢當著他的面,接二連三的觸犯他「四大禁忌」中的兩條:說他比女人漂亮,還說他是HOMO!
「好了,我好累,要先睡了,晚安!」為了避免被攆出去,任盈盈很賴皮的先登陸大床,安安穩穩的霸佔一席,緊閉雙眸一副賴定了的模樣。
本來她只是想裝睡,一來可以避免被驅逐出境,二來待會兒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偷欣賞現場表演的男同志親熱鏡頭,一舉兩得,好上加好。
哪知瞌睡蟲假戲真做的把她騙進夢鄉,不消多少工夫,她已經真箇去和周公大玩相見歡也。
「你快起來!」程步雲還是決定把她叫起來,再怎麼說,一個雲英未嫁的女孩子家和初次見面的兩個大男人共睡一室成何體統?
奈何她任大小姐睡功一流,一旦睡著,哪怕是火災、地震、淹大水也很難撼動她處變不驚的千秋「睡」事。
叫了好半天,或許是累了,或許是自覺徒勞無功,又或許是不忍心吵醒睡?可人的女娃兒,程步雲終於放棄了。
今天就先讓她睡這兒,明天一定要叫她回自己的房間去睡。
程步雲好輕好柔的為她拉好被單,便放輕腳步聲,無聲無息的離開甜甜酣睡的小公主,走向坐在貴妃椅上的孟擎海,冷淡的道:「你睡地板!」
「你開什麼玩笑,先迫我讓出床,現在又要我睡地板?」
為了不讓自己徹夜奇癢,他已經很委屈的讓出床,窩在這個貴妃椅。而且剛才聽到這小子和那丫頭的爆笑對話時,他也很有風度的竊笑在心坎里而已,而沒有大笑出聲。一切的讓步已夠禮遇這小子了,現在這小子居然還敢得寸進尺要他睡地板?
「你最好識趣一點,否則──」
「否則怎樣?唉……」孟擎海話說一半,整個腹部便劇烈絞痛,痛得他弓下身子,狼狽不堪的直奔浴廁。
可恨!先前被程步雲那個惡魔小子在指尖下的毒,開始興風作浪了。
程步雲待他一走,便理所當然的接管貴妃椅,舒舒服服的躺下,準備以舒眠來填補一天下來的疲累。
不過,孟擎海也不是省油的燈,才不會讓他那麼好過,非把他拖下水不可。所以每次腹痛要上廁所,他就會故意跑去叫醒程步雲,好心的叮嚀他起來尿尿。
於是乎,程步雲便自食惡果的被迫舍「眠」陪君子,半夢半醒的度過漫漫長夜。
在不太平靜的仲夏夜裡,就只有床上那個睡美人好夢連連的睡得好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