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下）、VS無名氏――主菜

這是……歪斜空間？還是封絕？

唐霖打量著將自己困起來的這個房間。

這就是他在美國陸軍安排下住進標準間不假。不過，窗外黑如濃墨，四周彌散著一股橘紅色的昏光，就連空氣中的氣味也變得不對了。很明顯，自己已經被帶到了另外一個空間……原本所在的那個房間的複製空間里。

和那個與自己的隊伍同名、叫做「無名氏」的人一起。

敵隊的隊長是個亞洲人，卻不太看得出族屬。他身材高而勻稱，看起來似乎不太強壯，但卻流露出一股習武者的氣度。

與柳風凌的判斷相同，唐霖亦認為，此人是他最難對付的類型。

「既然是你帶著人來打我……可見，瓦希里那傢伙是去突襲我另一處的同伴了？」

「你認為呢。」

無名氏並未回答。

「那個人的性格，多少我可以了解一點。當他的上司，很辛苦吧。不如你放了我，我幫你去幹掉他。」

唐霖的語氣多少有些玩笑，但他說的話卻是認真的。

被傳進這個空間之間，他也看到了對方的陣容。波拉姆和另一個瘦子暫且不論，那個忍者據劉宇提到是個有點難纏的傢伙。雖然自己這邊有柳風凌相幫，對方四人圍攻兩人，總好過隊長與他單打獨鬥。

因此，特地設下這詭異空間與他獨斗，可以猜到對方必有盤算。而這盤算，多半與他的殘獸、或者瓦希里的殘獸有關。

一個狂妄好殺、情緒不穩定，卻又可以隨時隱於無形的不靠譜殺手——對於領隊來說，這是最麻煩的手下之一了。

見無名氏沒有表示，唐霖笑道：「如何？現在去還來得及。沒有我的殘獸，你拿他很沒辦法吧？」

「你的殘獸沒有你想得那麼有用。」無名氏說話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喉嚨受過舊傷。「至少在這裡，你的殘獸對我是沒有意義的。」

「原來如此。」

飛矢不動幫不上忙的狀況很容易想像。唐霖也不想多話，手腕一抖便彈出兩把妖骨劍來。

他已討論過在沒有自己支援的情況下由同伴打敗瓦希里的方案，並且那邊也已配置成最優的人選。但是，無論如何另一邊的四名同伴並不是那麼保險的，如果有自己前去幫助是再好不過。

微微空揮，劍刃劈開流動著暗紅色光霧的空氣。雖然感覺有一點怪異，但是這空間的物理特性似乎很正常。

「我來看看……你究竟有什麼本事。」

說著讓自己角色崩壞的台詞，唐霖衝上去，刺出一劍。

但無名氏只是一掌拍在劍脊上，將劍撥開。

「聽我說句話，不用多長時間。這空間的時間流速是外界的三倍。」

一個交錯，雙方都未盡全力。但唐霖卻為對方的掌力和硬度而驚訝，跳步退開。

「因為是紅色的？」唐霖揮手試圖驅散四周的紅色光霧，但非實體的光霧卻未受影響；「——好吧，你有什麼遺言？」

無名氏沒有理會他的冷笑話，搖搖頭，說：

「你有沒有打算轉到我們隊來的意思？」

「……啥？」

「原來你不知道可以轉隊的嗎？」無名氏無奈地挑了挑嘴角，「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明白了。你和我們隊的成員很像。你對普世的道德和同伴意識沒有直觀上的認同，從根本上，你是一個只在乎自我感受的人。這樣的你，不是和我們『無名氏』的隊風很合嗎？」

「直觀上的認同啊……你這種說法，根本就是狡辨而已吧。」

唐霖不屑地笑道，「你就好像是漫畫里的大魔王，指著勇者的鼻子說『所謂的正義，不過是你們這些偽善者的自我滿足』。然而事實上，『行善的成就感』和『被他人視為勇者的成就感』，或者『功成名就的成就感』，區別又在哪裡？要求行善者只因他的善並不純粹就放棄行善，根本只是惡者的高傲和自以為是罷了。」

「當你說出這種邏輯的時候，反而更印證了我的話不是嗎？」

「或許吧。不過，就算我只在乎自我感受，滿足感的來源也在於我的隊友身上。」唐霖輕哼了一聲，「何況你並沒有誠意要我加盟，只是在拖延時間而已吧？」

心念一動，一層蠟制的軟甲已覆滿全身。

「這裡的空氣有腐蝕作用……同時能夠麻醉神經，使人感覺不到疼痛吧。」

雖然腐蝕性不強，但勝在完全無痛……若非突然驚覺自己竟本能地要運轉妖氣療傷，便察覺不到有這種危害。

仔細一想，他們的隊風是「自我滿足/對普世的道德沒有直觀認同」，翻譯過來也就是「不在乎一般的美學」。因此，明明看起來一副鬥士樣子的傢伙，卻像個陰險的魔王般布局。

無名氏卻完全不在乎地笑了。

「你識破了，那也沒有辦法。雖然不是完全騙你，但與其把你招為手下，不如想辦法將你的殘獸據為己有。——來吧，我的『血腥腐毒』！」

深紅色的光霧突然變得濃密，甚至將人的身影也遮得模糊了。這才是腐蝕性的正體，雖然命名品味不怎麼樣，但這招式的危險性卻是大增。

不過……

「這種慢性子的毒，連美利堅先生都破得掉！」

腐毒性的攻擊，只要不立即致命，就有辦法硬撐。只要先將對手幹掉就行。又加了一層蠟護膜，唐林依稀辨明敵人方向，妖骨劍再出。

與上次試探攻擊不同，這次已經出了全力。

然而。

無名氏雙手緊握，手上閃動起與光霧不同的鮮紅色光。他將右手手背迎在劍路之上。唐霖一劍刺下，發出乾澀聲響，竟然像繡花針刺中硬革一般。

不等唐霖有所反應，無名氏左拳已出。

唐霖側身躲閃。但先前沖勢太強，難已完全閃開。被無名氏左拳擦中，竟似被百斤巨錘刮到，巨力之下，瞬間便橫飛出去。

只輕輕一碰，似乎便斷了一兩根肋骨。

唐霖終於明白「飛矢不動對我無效」的意思了。

命中率對這個人的功夫而言沒有什麼意義。你打他，他亦不用躲閃。他打你，你要是不能完全躲開，也沒什麼用處。只要被他多擦中幾拳，就有性命之憂。

「麻煩了……」

唐霖苦笑出聲。

血腥腐毒的厲害，並不在於腐蝕皮肉。

它雖非真正的氣體，卻會在呼吸之間，被吸入體內。雖然用妖氣可以修補，但堅持難以長久。

眼睛也會感到難受。不得已，連眼球表面也造了薄薄蠟層代替淚水作為屏障。

唯有快速幹掉敵人才是保命的良方。然而，敵人的身體似乎硬得不可思議。

腐毒與強硬，敵人操縱著兩種完全不同的力量。雖然印象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和這類似，但是完全想不起來。

就算想起來，恐怕意義也不大……在第二場任務時，唐霖就學會了不要去猜測對手的強化路線。世界上各類娛樂作品何其之多，任誰也只能了解滄海之一粟。若憑著猜測對手能力對症下藥，萬一犯了「把磁場轉動境界誤認為是萬磁王變種能力」的錯誤，怕是只有賠上一條命了。

念頭在唐霖心中快速轉了轉，沒用幾秒。敵人並沒有攻過來，因為拖得時間越長，對他越有利。

拿血腥腐毒沒有辦法。唯一的勝算，就只在打穿敵人的防禦。想明白這一點，唐霖無奈苦笑。

「未完成的招式，只好拿來搏一搏。」

唐霖壓低身形。敵人並沒有刻意完全躲起身形。這點驕傲將成為他的敗因。

起步。一步之內，將衝鋒的速度提升到最快。

無名氏舉起右拳。

只要閃開這拳，出劍……

無名氏揮拳……五指突然張開，化拳為掌！

尖銳的恐懼感突然衝擊著唐霖的神經。三步之外，無名氏已經一掌推點，手上丁點紅光都無！

轉向，來不及。唐霖猛踢地面，化沖為跳！

巨大的衝擊感，從大腿中段撕裂了唐霖的血肉和神經。劇痛令他慘叫出聲。

無形的衝擊力將他左大腿從中段挖去一半，血肉模糊。

「原來如此……」

幾乎奪命的正面一擊，令唐霖突有所感。

「是獵人系統的念能力……變化放出雙系？」

獵人念力系統與幽白妖力系統有天然的相似性，也許正是這一點令唐霖想到。

無名氏沒有回答，只是再次舉起右手。他已不打算再拖時間，一意要迅速殺死唐霖。

念力的氣原本是不為非念力者所見的，然而以變化系能力可特意令氣產生可見的顏色，血腥腐毒的紅色正是為了掩飾真正用於必殺的念彈而做的雙重煙霧彈。無名氏右手看來空空，實際上，不知已凝取了多少力量。

唐霖一咬牙，揮劍將左腿完全斬斷。妖力運至傷口，瞬間將血止住。

念彈又至。唐霖抬頭看去，竟不為所動——片刻間，他被念彈炸得粉碎，卻只是蠟塊。

一米外，唐霖的真身已單腿立起，將手一揮，一堵蠟牆平地拔起，向無名氏平推過去。

「掩眼法……是沒用的。」

無名氏冷哼一聲。

他所強化的，的確是獵人系統的念力。這條強化路線極需本人辛苦付出，而回報的能力亦適用廣泛。

血腥腐毒雖是攻擊性的變化系能力，然而其腐蝕紅霧所充盈之處，亦是無名氏的「圓」所在。

他已感到，蠟牆之後，有一尖銳物體正穿破蠟牆，向他刺來。

無名氏不打算閃躲。將「硬」集中在最擅長的左手，正面迎去。他打算以最強之拳擊破唐霖自傲的妖骨劍，再念彈擊殺。

片刻間，蠟牆破裂，無名氏一拳擊出！

刀刃片片寸斷……然而，被擊碎的僅僅是一道蠟錐而已。

錯愕間，唐霖方從蠟牆頂端躍下。他落在無名氏身前半尺之處，左腿傷處噴出蠟柱撐住身體，右手妖骨劍已刺出！

來不及凝聚念彈……無名氏卻毫無懼色，左手護住臉，右手護住心臟，以自身之「堅」硬接唐霖的刺擊。

嗒地一聲，第一劍已刺中無名氏右手背。著劍瞬間，唐霖右腕猛然伸長，又爆出一重力道！

「此劍名為……『射釘槍』！」

這一劍終於突破無名氏身軀硬度，刺穿右手、淺淺扎進胸膛。

贏了……勝利的欣喜剛剛浮上無名氏心頭，卻見第二劍又至！

劍收回、縮短，再刺出、伸長。第三劍、第四劍、第五劍、第六劍第七劍第八劍第九劍第十劍第十一劍十二劍十三劍十四劍——

切割成小份的妖力如彈鏈般源源不斷灌入雙腕，不斷完成瞬間伸長又縮短的循環。到第二十一劍時，無名氏的「堅」已被徹底擊潰。

「連環射釘槍……達成！」

刺完二十五劍，已耗掉八成妖力的唐霖終於停下了循環。

無名氏慢慢抬起右手來，擦了擦嘴角，像是不可思議地看著手背上的鮮血。他身體正面已被刺出二十餘孔洞，內臟中的血液不斷滴在地上。

「沒想到，這就要用到了……」

無名氏露出扭曲的微笑，左手手指一搓，手上出現一張撲克牌大小的白色卡片。

唐霖將右手收攏面前，暗暗注入最後一發妖力。除去維持修復肺臟，這已是最後的攻擊力量。

然而，無名氏並沒有再度攻擊。他僅僅是顫抖著雙唇，對唐霖說：

「我們還會見面。到時候，我會討回來的。」

「你認為我會放過你嗎？」

唐霖左手前伸，右手大力向後拉開，準備做出無防備的一擊。

無名氏咳了一聲，將卡片一抖：「我發誓，將以敗犬之身苟且求生，直至向眼前之人復仇之日！」

唐霖不知何事，將最後一劍刺向無名氏心臟。然則，他出劍的同時，無名氏身體已被卡片中白光籠罩，化成一片虛無。

手錶上微微響動，隨後，主神對話框彈出。

「無名氏隊長無名氏已進入敗犬復活模式。你將得到級兌換券及3000分作為風險補償。是否接受？」

「我要求解釋。」唐霖皺眉說。

「任務進行中，無法進行此操作。」

「我不接受會怎麼樣？」

「當該玩家從敗犬復活模式重生時，你將接受其復仇戰。」

「……那我接受。」

唐霖含恨說道。

無名氏在一片白光中消失。四周的虛假空間也慢慢的消失和轉換，將唐霖帶回正常空間里。唐霖撿起自己的斷腿，只覺得一陣陣虛弱，連驚訝和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敗犬復活，那又是什麼鬼東西？主神究竟有多少折騰人的花樣？

看著正常空間中的人影慢慢出現，四周紅霧漸淡，唐霖強行打起精神。接下來，還有更多的架要打……大概還不到休息的時候。

附註：慶祝收藏突破600，創下個人記錄，雙個更啥的……我知道這沒什麼了不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