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開支散葉,極是安樂(大結局)
席散后,楊再興卻召賀蘭可汗留下,在書房中私下囑道:「可汗如今可明白為兄之意么?蒙古諸部與金人間有宿仇,此間戰罷,忽圖刺必要往上京尋仇,金人主力盡失。能夠得保上京不失已經不易,而忽圖刺所部年前大敗於完顏亮之手,也頗傷元氣。
此漁翁得利之時矣!為兄這便向澤州靖康帝請旨,封可汗為東勝州節度使,即刻往大同收編蕭好胡麾下兵馬,以之西向。乘蒙古與金國余部廝穿越夏國而入西遼,彼處地方數萬里,不在中土規模之下,只是地廣人稀,兵馬遠不及中土規模,料來以大同做後方,率三萬精兵去,即可蕩平。
若有何難處。即以鴿書報至澤州,為兄當令岳家兄弟率部以援。待平遼之後,便往北將金帳奪下,以兄所料,那時金人早該勢窮,也是為兄率部取上京之時矣!」
賀蘭可汗聽得惶懼不安,跪下道:「弟一身所有,儘是兄長所賜,如此宏圖大業,非帝王之功業乎?弟豈敢茄居?萬請兄長收回成命,親率大軍,以成此大業,弟卻不敢擔此重任,怕有負兄長所託!」
楊再興笑道:「可汗如此謙遜耶?帝王將相,寧有種乎?若是河北諸子,此事驚世駭俗,為兄還不敢以此相囑。如今在汪古部,可汗與帝王何異?是以托此重任,然兄與弟有一言相囑:終可汗及子孫為王之世,不許以兵馬凌於大宋,若有違此誓,人神共殛之!楊某若仍未死,但有一口殘喘,必擒可汗至臨安問罪,這話可當得么?」
最後數語,令賀蘭可汗大恐,叩地道:「弟若有違此誓,死後魂靈不入輪迴!後輩兒孫,當立金匱以藏!」
楊再興哈哈大笑,將賀蘭可汗扶起,取下書架上一捲軸,徐徐展開。賀蘭可汗注目看時,只見曲線縈繞,極為精緻。
「可汗曉得這是甚麼?」楊再興笑問,見賀蘭可汗木然不解,才指著上面右下一塊:「這便是大宋!」
賀蘭可汗額頭汗水涔涔而下:「兄長當真是天人,這等圖形自何處得來?如此見識,天下間別無第二個!」
楊再興沉聲道:「正是如此,此圖天下間只有可汗與為兄看到過,此去西域,萬里之外,還有國家無數,皆方圓不過千里大小,若可汗有意,皆取之可矣,只是人生有限,未必盡如人意,異日倦怠之時,亦可罷手。兄便以此圖付予弟,圖上這句話,弟當牢記:滅國易,治國難!所過之處,殺戮易,要安定卻難,如何方能滅國之後,長治久安,賴弟細謀之!」
賀蘭可汗兩眼放光,輕輕將圖收入懷中:「不勞兄長費心,他日攻滅一國,便向澤州求取一批官員前往,委以治國之事,以兄長在澤州規模,難道還無英才可用么?」
二人對視一笑,擊掌而別。
春草方生之際,賀蘭可汗接掌大同府,籌劃西進之事,並向克烈部求兵馬,古兒汗權衡之下,曉得克烈部實力已經遠不及汪古部,雖名為求援,實不容其不允,只得率克烈部四千精銳前來聽命,連忽圖刺令其北上攻塔塔爾也不去了。
而任得敬果然心領神會,率部攻回國內,是時已經蕩平夏國大部,國主李仁孝被擒,任得敬不忍即殺之,著人押至澤州,請楊再興發落,楊再興聞訊失笑:「這老匹夫好生憊懶,將這難題交與某家!」隨即吩咐人將李仁孝好生管待,就隨洪皓治理州事,居然幹得極是賣力。連洪皓也讚不絕口。
唐、鄧、蔡諸州,及京兆府、鳳翔等州金軍,聞說國主已經在楊再興手中,待楊再興遣一介之使至,無不望風而降,盡入河北治下,江淮間宋軍與岳家軍各轄其境,絕無事端。楊再興也遣重兵將完顏亮押至淮上,交與淮南的宋軍。並吩咐王蘭在水師登岸便利處興建碼頭。稱為「津門」!
四月初八日,趙接掌大位,登基之後,隨即將秦檜滿門問罪,生者流放嶺南,永不錄用,秦檜其時已經入葬,詔令發墓鞭屍,臨安居民觀者如堵,待官兵散去。秦檜連骨屑也沒能剩下半點。趙改元「隆興」,一則慶國運昌隆,二者還為紀楊再興功勞,使萬代之下,皆曉得這國運來源於一個叫楊再興的功臣!
五月,詔盡復岳帥舊職,加封鄂王、太子少保,其諸子皆進爵,欲詔其滿門返臨安,住回已經改為太學地岳府內。岳李氏力辭之下,許往河北隨岳雷(其時已是開封府尹、江淮節度使)安置。
隆肖二年五月,楊再興力諫之下,靖康帝欣然往燕京新殿,改稱燕京為「北京」,開封府則大力修整。只待靖康帝賀崩后。請隆興帝還歸舊都,靖康帝也是聽楊再興所言,曉得若當真還都開封,久后只怕生變,倒不如至北京安生些,避了許多嫌疑。
讓楊再興頭痛的大事,卻是自家地兩個小子。
「不!俺不讓皇上走!皇上,請下旨不上北京好么?皇上去了。哪個陪懷南?」楊懷南在澤州行宮內大哭大嚷。死死揪住靖康帝龍袍,鬧得一殿之內。好不尷尬!原來靖康帝與柔福兄妹情深,愛屋及烏之下,對這外甥寵得不得了,加上諸子盡喪,一時將懷南視如己出,連柔福有時呵責,都被靖康帝攔下,洪皓常在府上教導懷南,君臣父子觀念深入頭腦,這時便用上了,只道靖康帝下旨,楊再興也不敢違拗,哪曉得大人是如何作主地?
楊致遠卻是武生性子,平日里練槍法時候多,讀書時候少,聽懷南大哭,一把揪過去,責罵道:「皇上自有主意,哪輪得到小孩子家出頭?哼,當真還小么?」
其實二人也不過相差了一歲多,只是性子差異極大,楊致遠身材魁梧,性格直率許多,看上去比這弟弟老成一大半,楊再興不在家的時候多,有欠教導,長兄當父,居然還有些模樣。柔福與靖康帝聽得有趣,都不覺失笑。
只是懷南性子也頗執拗,雖被兄長拉開,不敢相強,仍喃喃道:「不!懷南不要皇上去北京!懷南要跟著皇上!」
楊再興恰在此時入內,見過靖康帝后,拉過懷南,道:「孩兒莫哭,要隨皇上去北京么?好!咱全家都去!」
柔福與懷南大喜,柔福驚道:「相公,可是真地?」
楊再興笑著點頭:「聖上移駕北京,臣等怎敢不隨駕護衛?」
一時滿殿皆歡!
五月底,澤州府車駕數百出城,數萬百姓出城相送,靖康帝等依依不捨而去。懷南在龍輦上與靖康帝作陪,時時逗得靖康帝哈哈大笑,樂不可支。楊致遠卻騎馬跟在楊再興左右,抱怨道:「懷南也時時練槍,怎麼是個女兒家性子?哼,男兒當提槍躍馬,像父親一般開創基業,豈能在聖上面前賣乖?沒出息!」
楊再興莞爾,卻不置可否。
隆興三年正月,北京城外雪覆千里,人跡稀疏,其時北伐大軍早已經還京,金人立了完顏亮幼子為帝,卻由皇后徒單氏垂簾,下國書祈為藩邦,而宋軍也為上京偏遠,難於攻取,接受此書,許其照舊建國於上京,若蒙古來攻時,還可稍加援助,卻只限於錢糧之類,絕不出兵馬,同時要求其每年進供上好山參千斤,貂皮萬張。金人能夠苟存已經萬幸,哪裡敢拒卻?遂與蒙古互相攻伐不休,只不敢再作南下打算。三月間,臨安一班儒臣上書,道完顏亮在臨安獄中經年,該當處斬,不可遷延過久,隆興帝慨然許之,誰料完顏亮斬訖,臨安竟有流言,道是當年完顏亮曾與楊再興有約,殺靖康帝諸子,再占河北稱帝!
此言沸沸揚揚,不可歇止,竟有大膽臣子提出,奏請詔楊再興南下臨安問清事實真假。
北京諸人聞訊,痛罵不已,岳李氏在開封疾封書往北京,極言不可往臨安,靖康帝召楊再興入宮問道:「少傅可有何難言處?倘須朕字付臨安,絕無難處!」
楊再興苦笑道:「陛下,流言止於智者,不在人言,在有人肯聽否,若隆興帝不聽之,臣何懼之有?」
五月里,隆興帝果然下一詔,令天下止謗,謂絕無此事,楊卿忠義無雙,天下皆知,敢再議者,必處重罪!
此時楊再興方曉得什麼叫越抹越黑,臨安雖上書言事地臣子不再有了,傳言反而更盛,都道楊再興挾天下兵威,令臨安隆興帝不得不出面為其遮掩!
七月,楊再興召心腹諸將入府,酒酣之際,慨然道:「諸兄弟,為兄累於王事久矣,今欲暫歇,往海外一游,可有願意隨行地?」
眾將嘩然,雖不能盡知其詳,卻個個相勸,都力阻其遜退之舉,然楊再興主意一定,再難更改,一時間應者如潮,都道願意出海相隨。靖康帝聞訊,出宮往楊府苦勸,道:「楊卿一旦舍朕而去,如何讓朕心安,朕寧可禪位予愛卿,亦不願見卿游於海外!」
楊再興以頭叩地,慨然流淚道:「陛下,臣愚昧不堪,不能治國事,然此事實為臣一點私志,願陛下莫相強!」
靖康帝不忍,號泣而去。
七月間,楊再興辭了諸般職務,率家小出海,王蘭、高林等誓死相隨,柔福在宮中與靖康帝哭了兩日方別,但懷南卻不肯離去,死活要與皇上同住,楊再興無奈,道:「孩兒既然如此,便交與皇上管束,異日好生跟洪先生學為人之道,勿壞某家門可矣!」
洪皓其時已經領北京相位,慨然允諾,只有柔福大一場,不肯將懷南舍下,卻又身不由己,只得隨楊再興赴津門碼頭上船去了。
數年之後,鴿書傳來,王蘭、高林、阮漓等率懷南市舶司水軍三萬,戰船數百艘,攜河北及流求中土百姓數萬,歷經艱難,途中經過黑股之國,無邊之洋,到了一處大陸地,其景美不勝收,絕無人煙,楊再興遂命其名為「美洲」,已經安家於彼,無征徭之累,開支散葉,極是安樂!
洪皓與靖康帝閱罷,各自感慨萬端。
百年之後,汪古國跨地數萬里,疆域到了楊再興早年曾經過地黑股之國,始知其為荒蠻之地,北上所謂歐羅巴者,皆弱小不堪之國,賀蘭可汗後人擁兵數十萬,幾乎無一抗手,但始終遵楊再興與賀蘭可汗之諾言,不敢與宋國爭一寸土地。蒙古與金人相拼,六七十年間精華盡喪,遂為汪古國所佔,盡入其版圖矣。
其時令汪古國惶懼者,聞說西方海外有美洲之國,國主姓楊,國中精於奇技yin巧,人才無數,殆非人力所能勝者,偶有舟楫與宋國往來,所攜奇物非人力所能為,料來必為楊再興之後,若汪古國敢犯大宋,只怕未必無人可制!
大宋連易國主,卻是越來越富,販夫走卒之徒,皆著金戴銀,國中千萬巨富所在皆是。姚、李等富姓累世發達,富可敵國!大宋朝早已經遷都開封,河北兵馬累世屬岳氏所轄,誠為大宋第一元戎世家,忠勇無雙,只留了北京一府,卻是楊懷南子孫所治,再無人敢去侵佔。
後有傳說,道是楊再興並非凡人,后登天界,坐化前曾留「天書」數冊,教化其國中,文明之興盛,天下無可倫比,宋國有人得此信於美洲前來地商販,無不神往,只是海路迢迢,只能令人心嚮往之,卻難以企及了!
(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