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因為我的無辜和聶一磊的拒不認帳,牌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戰鬥機們眼看就要真格兒火拚了,濃厚的困意卻讓我完全緊繃不起來。睡眼惺忪的,我特高姿態的搖搖頭,唉,這幫人就不知道什麼叫文明娛樂。恍惚間,門口旋關傳來奇怪的聲響。我透過混亂的人群往那邊瞧,得,這回我是真真正正徹徹底底的完全清醒了。大半夜十一點,一女的拿鑰匙開門進來,擱誰誰不清醒啊。美女有禮的換了鞋,一抬頭,暈,居然是咖啡廳那姐姐的。叫姐姐沒錯吧,碩士畢業,怎麼也得比我大。鬧成一團的三人雖然後知后覺,但也終於發現屋裡多了個人。我覺得金天和聶一磊肯定認識這女的,因為倆人先是一楞,然後齊刷刷看向李天嶼,最後似瞭然又似無奈地聳聳肩,一系列動作跟雙胞胎似的。我又看向李天嶼,瞬間就發現了這絕對是個愚蠢的決定。李天嶼那表情你沒法兒形容,反正你現在隨便放一孩子跟這兒,保准得哭起來。「我就知道這時候來你肯定在打牌,抱歉,今天沒法伺候你們了。」咖啡姐姐(我覺得這昵稱起得還挺好聽的)一點沒覺得不自在,熟門熟路的走進卧室,「把東西收拾了我就走,你們繼續。」姐姐是進屋了,可這場面誰還能繼續啊。沒人說話,我偷偷瞅了李天嶼一眼,結果被逮個正著。回應我的是句冷哼。得,不賴人家,誰讓我不挑時候亂瞄呢。場面那叫一個冷,我都想衝過去把可愛的空調給關了。整個屋子就聽掛鐘滴答滴答和那卧室里嘩啦嘩啦。十幾分鐘后,咖啡姐姐總算拉著箱子出來了,把鑰匙往茶几上一放,微微一笑:「鑰匙還你,咱倆徹底分了。」我的咖啡姐姐啊,我十分理解你在與李天嶼先生戀愛中所受的壓迫,但你就不能發揚中國女性的傳統美德好聚好散?非要挑最後關頭給人心上扎把刀?敢情你是女兒當自強瀟洒走一回了,哥兒幾個可還留這兒呢。咖啡姐姐前腳走,金天和聶一磊後腳就起身,各種被遺忘的工作事務紛紛提上日程。完全不管大周末的半夜加班是否合理。我非常相信這兩桿風向標,這時候誰還敢留這誰就是腦子進水了!你說明明是三人同時往門口奔,為嘛我就落在最後呢。那倆不愛幼的傢伙楞是把旋關堵得嚴嚴實實的,你們他媽的就不能把鞋拿外面穿去啊!恨得我這個牙痒痒。熟悉的上吊感再次出現,后脖領子又被拎起來了。得,腦子進水的中獎者已經出爐。我那個哀怨哪,那個悲憤哪,真想咬破手指用血在那倆人腿上寫個慘字。我把憤怒完全化作激光投射到門口穿好鞋已經一步跨出去的二人身上。人家楞是啥感覺沒有,回頭給我句你們慢慢聊,徹底跑路。防盜門咣當關上的剎那我猛然想起,詐糊的錢還沒給呢!咳,好吧,我知道現階段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小心翼翼地把目光投向李天嶼那張緊繃的臉,我多少有點同情,一同情吧我就想安慰人,於是我說:「其實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每個對象從我家搬走的時候那場面都比這混亂,這說明你挑女朋友還是比較有眼光的,起碼人懂得剋制啊。」李天嶼可算把眼睛放我身上了,我趕緊地露出甜美微笑,小眼神兒那叫一個亂飛。劉赫老闆曾經這樣指導我,你要是碰到實在簽不下來的客戶,就對著他微笑。一直微笑,我保證最後你能把單拿下來。直到現在我也沒弄懂這其中的奧妙,但事實證明老闆就是很偉大,這招給我弄了不少業績。「操,每次一看你吧,就覺得生活里根本沒啥大事兒。」李天嶼這回撲棱我腦袋的手特溫柔,搞得我還有點不適應。把腦袋從魔爪下抽離,我繼續說:「本來嘛,你想想,從小到大你肯定遇過不少當時覺得特過不去的坎吧,可你現在再一想,還有多少能讓你記住的?」我這話說的絕對真心,也確實挺感慨的。大學那BF曾經說過我的腦袋就是一緩存,啥事過不了一年半載就忘得渣兒都不剩了。事實證明他這話說對了70%,要不然今天我連他這句話都想不起來了。李天嶼擺弄著我剛剛惹禍的那張五條,然後抬頭看看我,再低頭擺弄一會,再抬頭看看我,最後說:「拿著五條說五萬,你怎麼想的呢?」奇怪,話題怎麼又繞回來了?我歪著腦袋看著李天嶼,使勁地眨巴眼睛已表示我的不能理解。可人家就那麼盯著我,好象還非揪出個答案不可。得,想吧。於是我使勁回憶剛才的一幕幕,最後,苦惱地對著求知慾旺盛的先生說:「我是真啥都沒想,當時太困了,反正那牌的形象在從我的視網膜傳遞到大腦的過程中就移形換影了。」李天嶼皺眉看我我半晌,然後說:「你這人就跟你打的牌似的,看著吧是跟著上家走,可不一定什麼時候就出點奇特的意外,讓人一下子覺得要是不生活成你那樣都特沒勁。」呵呵,我聽出來了,這是誇我呢。於是我眉開眼笑地把麻將盒拿過來,開始收拾牌桌——我這人一高興就愛幹活,例屆BF都說這是個好習慣,所以我一直堅持。李天嶼竟然難得地幫我收拾起來,我這個受寵若驚啊。不一會麻將就收好了,我激動萬分地看向他的眸子,結果人家沖我溫柔一笑:「以後三缺一了你都得過來救場,知道不?」我知道個頭!什麼叫資本家,資本家就是扔給你一粒兒糖豆然後揮舞著大棒壓迫你干一個月的活!「別在心裡嘀咕!」李天嶼敲我腦袋。可臉色已經柔和多了,我在心底長舒口氣。同時第N次狠狠地鄙視了把我殘酷丟下的金聶二人。別讓老子逮著機會報仇!熱度恢復,空調涼風又讓整個屋子變得舒適清爽。我起身活動活動筋骨,打了八個小時的麻將,比跑一天業務還累。伸懶腰的時候我瞄了眼茶几,剛才被咖啡姐姐留下的鑰匙安靜的待在那兒。當然這不是重點,真正吸引我目光的是那上面的果盤啊。雖然就倆蘋果孤零零躺在裡面,可在我已經頭暈眼花四肢無力的時候,它們的出現就是沙漠中的綠洲大旱里的甘霖!我估摸著李天嶼不至於和我計較個把水果,於是也沒問直接把那倆可愛的小傢伙小心地捧在手裡走向廚房——也不知道擱這放多久了那叫一個風塵僕僕。洗蘋果的時候李天嶼跟了過來,靠廚房門邊上說:「我要那個大的。」他奶奶的,我不吃你也想不起來!什麼人哪這是。他一說完我才發現,這倆蘋果個頭完全不一致,據我粗略目測,相差起碼在五口以上。「你不會挑蘋果,其實小的好吃……」我完全無原則的胡扯。為了豐富的維生素,我拼了。「哦?」李天嶼樂得那叫一個陰險,「那小的留給你,便宜你了。」「你這人……」我把尾音拖長了半天,也沒找著合適的形容詞,最後說,「起碼得公平分配。」李天嶼挑眉繞有興緻的看著我,估計是在等著我的完美解決方案。切,我是誰啊,啥事能難得倒我?於是乎,在李天嶼驚詫的目光中我菜刀一揮,喀喀兩下,倆蘋果變成了四半兒。「這不就行了。」我頗為自豪的把一大一小兩半兒蘋果遞到李天嶼手裡,語重心長的說,「生活的樂趣在於變通,在於創造,在於不走尋常路。」「得了吧你。」李天嶼受不了地拿著蘋果回了客廳,可那表情徹底春暖花開了。別說,這傢伙笑起來還挺有那麼點味道。吃蘋果的時候我忽然來了靈感,我覺得今天晚上我跟知心哥哥有一拼。那人生哲理愛情內涵被我分析的叫一個透徹。我和李天嶼說:「每個人吧,其實都是一半蘋果,我們的任務呢就是去找另一半。而世界上有千千萬個半拉蘋果,所以你要相信,但凡和你分手的那全是別人的那半拉。」我說著把手裡的大小兩半蘋果拼在一塊:「看,別人那半拉跟你就完全不合適。所以呢,咱得找自己的去。當然了,很可能你那半拉也在別人那不合適的拼著呢,這時候就需要你看準目標主動出擊。」我放下小半兒蘋果,又以超光速把李天嶼手裡那大半奪過來,和手裡的拼成完整個體,「看,找對了才能嚴絲合縫。」說完,在李天嶼頗為深邃的目光中我咔嚓一口,倆大半蘋果上各一半牙印。李天嶼完全呆楞了,張大嘴看了我半天,最後受不了的抓我肩膀一頓搖:「就為吃個大個兒蘋果,你他媽至於費這麼大勁嗎?」反正蘋果進肚兒,你愛說啥說啥。事實證明餓的時候千萬不能吃水果,因為那隻會讓你胃裡的PH值更加縮小。餓啊,我抬頭看錶,十二點十分,瘋了,凄慘的黑夜飢困交迫,誰能比我慘?「好象有點餓了。」李天嶼自言自語,然後對著我問,「你餓沒?」大哥呀,我肚子哀號了半個小時您這才反應過來啊。我忙不迭的點頭。「會做飯么?」李天嶼問我。這我強項啊,立刻再點頭。「哦,那你去冰箱那,看會做什麼就做什麼吧。」李天嶼把手指向了屋子角落。恩?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敢情那不是落地空調啊。再一抬腦袋,汗,空調正掛牆上吹得開心呢。這什麼牌子啊,冰箱做得跟空調似的。打開冰箱的剎那,我楞了兩秒,然後回頭沖著沙發上悠哉的李大老闆喊:「你是讓我燉啤酒啊還是炒果醬啊?」「誰讓你開上面門了!」李天嶼一個沙發枕丟過來。這人肯定有暴力傾向,就不待好好說話的。靈巧的躲過枕頭,我納悶地把手伸向冰箱下面。想不明白難道菜都放冷凍櫃里?一開門,得,速凍餃子、速凍包子、速凍燒賣、速凍鍋貼……李老闆,你和帶餡兒的杠上了是吧。而且,對著這一大堆速凍食品你還好意思問我會不會做飯?!這東西它就完全不和廚藝掛鉤好不好!「你想吃哪個?」得,問完我才反應過來,這伺候別人的毛病是改不了了。「餃子。」李天嶼沖著我大聲說,「要三鮮餡的。」不錯,口味一致。餃子端上桌的時候李天嶼完全沒有體恤勞動者的風度,毫不猶豫地夾走了第一個。三兩口搞定,然後回味無窮般和我說:「手藝不錯。」敢情他以前全下成片湯兒了是吧。不再理他,我也迫不及待的夾了一個。一口下去,皮薄餡大滿口留香。難怪這餃子四十來塊錢一袋兒,那和平價的就是不一樣啊,以前光在超市隔著冰櫃玻璃看來著。人哪,不一定非要有錢,但是呢,有錢真好——某個被速凍餃子刺激到了的小老百姓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