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遇險

目力所及,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真切.這種感覺糟糕之極,讓人無所適從.無奈此處乃必經

之地,山谷幽深,無論晝夜，俱暗無天日.身邊火折又已用盡.武傲林只得平伸著一隻手臂,小心

揮動,緩緩而行.觸手可及之處,皆是一些亂石苔蘚之物.偶有松果之類也不知有無怪蛇毒蟲俯

在上面.走了不知多久,突覺腳下一沉,急忙穩住身形,探腳一試,著腳處竟是一處斜坡!暗呼一

聲好險,心道:難道此處出了岔道?自己可要處處小心了!他適才一路行來,一路平坦,儘管

視物不清,但依地圖索引,兼且每跨一步均小心翼翼,所走應無誤差.此刻腳下突感異樣,直似

要墜入谷底.虧得及時收足,否則一個收不住,莫要栽了下去,那後果可極是不妙!想及此處,饒

是他武功不弱,也禁不住心中一顫,暗道:這深山黑谷,步步危機,可來不得一點馬虎!不如稍事

休息,再作計較.念及此處,登覺全身酸軟,四肢百骸無一處不痛,腳底立時一軟,恨不得躺下來美

美睡它一睡.武傲林緩緩蹲下身來,言道:"一天一夜未曾合眼,我休息一下,你也休息一下."原來

他背後負有一物,此刻被他自肩頭輕輕放下地來,黑暗中也不知是何物件.便在此時,猛聽得軋

軋聲響,但覺身後巨石竟是不推自動,緩緩朝兩邊開啟!這一驚非同小可,武傲林縱身急躍,同時

心念急轉:適才斜坡陡峭,我可別自尋死路,送上門去.身隨念轉,人隨心動.武傲林身在半空,急

忙收勢回撲,此刻再要摧動內力已是不及,但雙手探處,恰有一株松枝觸手可及,武傲林心中狂

喜,暗道:上蒼有眼,我武傲命不該絕!便借這一枝之力,略緩縱躍之勢,堪堪落回原地,身子連晃

兩晃,這才穩住身形.其實若以武傲林一身武功,原不至如此狼狽,可一來目不見物,眼前漆黑

一片,縱有蓋世神功,也無施展之處,何況腳下步步殺機,豈可任意施為,二來巨石不推自動,想

必另有玄機,他深恐另有埋伏,所以心思一亂,身手也便打了折扣.

武傲林手按刀鞘,沉聲問道:"何方朋友?何妨現身一見!"四周一片沉寂,無人回應.武傲林此

刻耳雖聰目卻不明,周遭混沌一片,倘若敵手隱身暗處,偋住呼吸,他縱有絕世神功,在這漆黑無

盡之處,卻也奈何不了對方半分.又探問了一遍,仍舊無聲無息.心中惦念所負之物,也不知是否

已著了道兒,情急之間,愈發六神無主.急忙探手一摸,只覺觸手之處所負之物仍在原處,這

才長舒口氣,心下略寬.隨即又想:倘若對手趁自己適才陣角大亂之際已然動了手腳,這漆黑

無盡之中卻又如何查察!豈非已成死局!心念及此,眼見敵暗我明,自己從哪一方面來講都已

處於下風,可說不戰自敗,不由一陣心灰,尋思:好漢不吃眼前虧,先穩住對手再說.正待繳械投

誠,驀地念頭一轉,心道:該死!武傲啊武傲,正應了那句"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真是關心則亂,當

局者迷也.念及此處,當下暗提一口真氣,懾神閉氣,就此再無半點聲息.

原來武傲林發聲長嘆之際,驀地警醒:"既然大家都一樣的目不視物,又何來敵暗,更談不上誰

明不明了!大家機會均等,怕他何來?沒得自亂陣腳,太也有失風度."自嘲一番,不由精神大帪,隨

侰一陣懊悔:"自己主動發聲邀戰,豈非正中敵手下懷,想來自己也真命大,幾次三番折騰出喏大

動靜,竟然毫髮未損,當真不可思議!"正自納罕,又想:"啊喲,不對!想是對方同樣目不見物,也不知

自己是虛是實,時機不到,這才按兵不動.只怕下一刻便是敵方出手之機,自己性命只恐就懸此

一線之間!"當下更不怠慢,偋住呼吸,全神戒備.如此僵持了一個時辰,雙方以靜制靜,徹底沒了

動靜.對方耐力當真極好,武傲林卻耐性有限,畢竟所負之物對他極為重要,只怕時間一長,真有

三長兩短,到時再作計較,已然於事無補.當下尋思:"也罷!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若要我武傲

林性命,拿去便是!"念及此處,當即卸下刀鞘,高舉過頂,大聲言道:"今日幸會,閣下這內家忍術

果有過人之處,我武某人自愧不如.來!接著!"說罷,武傲林將手中單刀朝前一拋,又道:"傢伙收

好!要殺要剮席聽尊便!但倘若暗箭傷人,使那齷齪伎倆,可不是英雄好漢的行徑!"他如此一番

交待,自是要對手不要再打自己負來之物的主意,否則英雄還是狗熊,當下立判.但聽得倉郎郎

一聲,寶刀自空中離鞘落地,碰上山石,發出脆響,空谷之中,分外刺耳!武傲林向來刀不離身,他

仇家無數,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是以兵刃片刻難離,刀在人在,刀毀人亡.此刻寶刀一拋,自是將

身家性命也不要了!可半晌過後,除了武傲林自己的喘息聲,卻哪裡又有旁的動靜.

武傲林暗自納罕,尋思:"對手這葫蘆里賣的是甚麼葯,當真難以琢磨!我認輸也認了,兵刃也

繳了,還要怎地,莫非還要我武傲跪地求饒不成!嘿,如此可將我武傲瞧的太也小了,士可殺不可

辱,當我武傲好期負么!"念及此處,豪氣頓生,正欲放手一搏,猛一轉念,又想:"姓武的死都不怕,又

豈在乎這區區輕謾不敬之節,大丈夫凡事不拘小節,我又何必好端端自尋煩惱呢!"此節一經想

通,立時心如止水,打定主意,就再和對方耗上一耗,說不定自己以退為進,倒可引蛇出洞.這一寧

定下來,分明又查覺到了一絲異樣!武傲林探腳輕觸地面,立足之處凹凸不平,且方方正正地凹

陷下去一截,似是一大塊石磚陷入了石徑之間!山路陡峭不平,原本不易查覺,武傲林適才情緒

不寧兼且視物不清,自是顧不得查察腳底這方寸玄機.此刻心態驟然平和,以他的武功修為,立

時發覺到處身的所在確然蹊蹺古怪.好端端的山路怎的會有石磚凹陷鬆動?當下尋思:自己適

才腳底一沉,伸腳試探之下只道來到了谷間陡峭險境,心中一亂,未及細想,現下看來,這絕壁險

徑之中莫非藏有機關暗門,被自己無意間觸個正著?!心念及此,一時霍然開朗,恍惚間適才所有

的古怪之處都有了相應的解答,但似乎又有新的不通新的疑惑接踵而至....適才山石軋軋發聲,

不推自動,當是觸動了機關暗門的反應,可武傲林一心戒敵,於黑暗的所在已然草木皆兵,兼且

雙手另負有物,根本無暇分身,又豈會觸動甚麼機關?是以一聽到山石發聲,那多半自是有人暗

中偷襲了.但若說巨石乃人力施為,非機關啟動,那對手能如此沉得住氣,便似石沉大海一般,確

也於理不符,這般長時間能夠無聲無息,不露絲毫破綻,不但非常人能及,而且似無太大必要.那

么應是自己先前判斷有誤,非伏有生人了.想及此處,長出一口氣,既是如此,多半是自己觸動的

機關,方弄得這般大的動靜.隨即一陣自嘲:"是久疏戰陣之故么?這般心虛!枉自詡膽識過人,遇事

如此沉不住氣,又有哪一絲過人之處了?"轉念又想:"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豈可無.現下獨闖

深山密林,步步兇險豈容暗自託大.小心謹慎總是好的.只可惜演了這般一出好戲卻是無人知喝彩,

不免顯得無趣了."自顧自胡思亂想了一通,武傲林確信周遭無人,靜下心來,忖道:"適才所觸不

知是何種機關,設計如此巧妙,自己只覺腳底一沉,也未覺怎的,不想剛將所負物件放開,大石卻

是緩緩而動,這才真正開啟,便似此門專為自己而設一般.當真不可思議.咦!會不會是背負重物下

腳觸動了第一層機關,隨即無巧不巧,我原地將其放下,腳下機關復又彈起,又開啟了第二道機

括,巨石這才發聲開啟,嘿嘿,這機括設計倒也巧妙,非向下一沉復又彈回少許才作數不可,少了

哪一道都是前功盡棄,若非機緣湊巧,我武傲又如何能破了這個巧局,難道當真是天意如此.要

留我武傲一留么!"

念及此處,好奇心大熾.實不知石門之後,還有什麼稀奇古怪之物.伸手一摸,所觸之物皆是

硬硬的山石,中間有一人多高的空隙,應是洞口所在.武傲身負絕頂武功,便是龍潭虎穴亦不放

在心上,這密洞雖深藏絕谷之中,神秘莫測,倒也不足為懼.奈何心中惦念所負之物,萬一有個什

么閃失,可比自己丟掉性命還要嚴重.一時之間,進退維谷,大傷腦筋.

思來想去,不得要領.心道:"來也來了,如不進去一窺究竟,心結只怕始終難解.而且萬一得遇機

緣,於洞中另有奇遇,說不定於身後病人有所俾益亦未可知.倘若天可憐見,終不虛此行,便是要

了姓武的賤命,那又何足掛齒."原來他背後所負之物,乃是其生平至交,於他有活命再生之德.因

罹患重疾,難以痊癒.這才關山萬里,四處求醫問葯.卻始終難見起色.這刻念及此處,明知機會渺

茫,但只哪怕一分的可能,也只好病重亂投醫了.至於是福是禍,是生是死,總歸兩人一起扛著便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