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生若死不如死還生,歌月終曲
三日之後,連國國師皇甫殞月服毒自盡,荊國廉王爺季允歌殉情未遂,此刻重傷昏迷,生死未卜的消息傳遍了東之大地。
這一死一傷的兩人引起了天下人的注意,更是被有心人士透露了迫害這二人的正是連荊兩國的掌權之人,頓時,雖說這些人都是人上之人,卻仍舊受到了天下百姓的唾棄,一時間連荊官員俱是顏面全無的紛紛躲避。
對於還來不及稱幸的季丞相而言,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但是,允歌的昏迷不醒也無時無刻的提醒著他的另一個錯誤,但是,真正將這位季丞相打擊到一夜白髮的卻是來自允歌的兩位師父交給他的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就是化成灰他也是認的出的!那是荊雪公主,他那早逝的妻子的貼身之物,可是,在州奇將那暗閣彈出之後,他才是真真正正的難以站立。
原來……原來他都是知道的……
原來……從一開始歌兒就知道……知道他不是他的兒子,他不姓季,他本不該叫季允歌的!
他不是他這個小小的丞相的兒子……
看著那自小小匕首中拿出的那張皺巴巴的紙。
上面只寫著短短八個字——「蝴蝶寄情,年殊不是」!
蝴蝶……是的,蝴蝶。
有多少人知道,允歌那身完美的肌膚上卻突兀的出現的那快似火灼傷的醜陋痕迹是如何而來?那是燒傷?不,那不是,在那醜陋之下的是只振翅欲飛的艷麗蝴蝶!
「……天家醫絕地上難尋,地家紋綉天下無雙,天地為證。」默默的念著這句話,年殊回想起了那位在自己設計下一步步走向毀滅的美麗女子。
當年的他太急功近利,竟然設計了與他情同手足的荊雪公主,只是為了打擊那連國的上位者!讓荊雪公主以一介紋綉師的身份接近那個名叫連金予的男人,看著那個男人與荊雪公主的感情日見加深,他又強行將已經懷有身孕的公主接回了荊國,娶了公主。
如他所料的,那金予帝氣瘋了,而一氣之下居然就一病不起了,甚至到最後還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將連國一肩挑的皇甫國師身上,到最後都沒有再寵幸任何女人。
可是,他卻忘了,像荊雪公主這樣的游弋於武林奇女子又是怎會心甘情願受他人的擺布呢!竟在他的不經意間,逃出了荊國,可是,奇怪的,卻也沒有去找金予帝,只是帶著那離開時還不到兩歲的孩子在連國安家,生活下去,就算到最後彌留之際也沒有要她的孩子回到荊國來,狠心的任由那還只有五歲的孩子行乞的苟延殘喘!
而更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那本應沒有子嗣即位的金予帝卻硬是被那皇甫殞月給從民間找到了一位皇子?!
事過境遷的十年過去了,當時的功利之心已經淡去,反倒是現在身居高位,可是心中的孤獨之感只是日見增加,常常想起自己年輕時的荒唐,自己的無情,心下愧疚了,於是便命人開始到連國尋找當年的那個孩子。
僥倖的想著那個孩子在當初離開時還不過兩歲,應該沒有什麼關係,在迎接那個孩子回來的時候,看著那雙酷似荊雪的眼,他真的想……他牽緊那個孩子的手,那個孩子沒有拒絕,然後,他真的喜歡上了那個孩子,如果說先前還只是愧疚,那麼在那之後,他是真的開始疼惜那個孩子了。
可是,那個看似乖巧的孩子卻一直讓他難以掌握,最後居然告訴他,他想要與那個皇甫殞月成親,可是不管他是如何的威逼利誘,那個孩子都不肯鬆口,到最後,那個孩子竟然向皇上討了聖旨,離京做了他的悠閑王爺!!
可是,可是,他還是忘記了,當他真的把那孩子當作自己的孩子的時候,他還是忘記了,有可能那個孩子都是知道的……知道他的醜陋和自私。
可那孩子卻沒有一絲的表示,直到最近,這個孩子開始暗示他,他還僥倖的以為那是意外,他始終不相信一個不過兩歲的孩子能夠記住什麼,一個五歲的孩子能夠明白什麼。可是,他失算了。
他最最害怕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那個孩子是真的記得!
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他小看了他,小看了那個被仇恨浸泡了二十五年的孩子!
不說,不代表不知道。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那個孩子永遠都不會對他輕易的開口。
是怕讓他知道……他的娘要他恨他吧!
連帶的,恨著整個荊國!
……
待州奇、扁怪走後,季年殊在允歌的房裡坐了整整一夜,末了,在那紅日東升之後,他在允歌的床邊重重叩頭,然後,便進宮面聖了,兩個時辰之後,這位身在高位數十年的丞相大人僅帶了一個老僕人兩袖清風的離開了大京,離開了他奮鬥了數十年的朝堂……
相比季丞相的輾轉,而連國皇帝也是在肖蕭將殞月的身體帶回連國之後消沉數日,甚至一度下令要出兵攻打荊國,為他們的國師報仇!可是一個意外打斷了鸞軒帝的憤怒。
那夜,一個白色的身影如入無人之境的輕易進入了專門為國師大人準備的奢華的靈堂。
輕輕巧巧的抱了殞月的身體就要離開,卻不經意間被一個侍衛發現,不多時那人便被一層層的包圍住。
直到鸞軒帝也被驚醒,前來查看。
可是,在點點火光下,鸞軒帝看到的卻是那個他的密探剛剛向他報告說還躺在床塌上生死未卜的廉王爺?!
絲毫沒有面對身處險境時應該有的恐懼。那人只是淡淡一勾唇,「鸞軒帝,收回你的軍令,收回你的殺手,對於你唯一的弟弟,你不該殺他。」嘲弄的一笑,那人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末了還留下那恨的人牙痒痒的話語——「皇甫殞月,我就帶走了!」
短短的一句話卻霎時間在連國朝堂掀起了一陣噬人的波濤!
弟弟?是的,弟弟!
不用問也知道那人說的是誰,是季允歌,那個來去無蹤的男子口中的「他」就是季允歌,那個他下了殺心的男人!
可是,弟弟?到底……這是……
思緒混亂的鸞軒帝疑惑的派人開始秘密查探這件事,可是,事情久遠,而且當初與先帝有關的人幾乎都在當年的政變中成了刀下亡魂,可是事情的轉機往往就是那樣的出人意料!
給鸞軒帝帶來答案的竟然是他那早已不問世事的太後娘親?!
他的娘親,現在的太后,在當初殞月找到他的時候也把這位宮女出生的准太后帶回了皇宮。
在經歷那樣窮困日子的時候,他的娘雖然曾經告訴他,他是皇子,而她,只是與那皇帝有過一夜風流的宮女,可是,他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娘會與皇帝有了那一夜風流,更不明白,他的娘為什麼要離開皇宮,並且隱瞞了他的存在!
回想當時太后找到他的時候,帶著滿滿的無奈看著他的時候,那緩緩道來的真相幾乎將他逼瘋!!
原來,那一夜的風流是場意外,一場有預謀的意外,他的娘處心積慮的想要獲得榮華富貴,可是,在那一夜,那個男人在激情之中呼喚的名字……他娘知道自己永遠贏不了,她知道的,她深愛的,想要利用的男人心裡已經有人了。
那破碎的呼喊聲中,她隱約的聽到的是個「月」字,一經打聽,才知道,原來那個時候,皇上已經喜歡上了一個名叫「月娘」的紋綉師。
金予帝是個深情的人,這就是他的娘愛上那個無為的父皇的原因。
當時良心未泯的太后不忍傷害那個脆弱的男人,於是選擇了離開,然後,沒幾年,金予帝便被亂黨毒害了!
……月娘?
鸞軒帝看著桌上呈放著的一堆機密情報,這是他命人在私下收羅的情報,可是,越看就越可疑。
那荊雪公主的畫像越看怎麼就越覺得熟悉呢?
熟悉?!
是的,是熟悉,那冷若冰霜的氣質,那氣質他從來就只在一個人的身上看到過!
月娘……嗎?
是的,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預謀,一個可怕預謀!
為的就是打倒他那並不堅強的父皇。
月……是殞月,皇甫殞月!他的父皇,那個懦弱的男人真正愛的是他的國師大人,他已逝的國師大人!
什麼月娘,什麼冷若冰霜,這些都不過是要他的父皇轉移注意力讓他們好利用的方法!
可是,一開始的算計到了後來已經變質了,荊雪公主也許是真的愛上了他的父皇,所以為他的父皇生了個兒子,甚至偷偷的跑回了連國,可是,卻沒有來找他的父皇……她也是知道的吧,知道,她不過是個替身,所以,終究還是沒有帶著那個孩子回到京城,沒有讓那個孩子成為連國的皇子。
這……應該是那個女人的驕傲吧!
……最後的,驕傲。
一切的迷題都解決了。
看著那窗外的月,鸞軒帝有些好笑,輕嗤了一聲。
想是所有人都沒有猜到,到最後,得到皇甫殞月的心的卻是他父皇的兒子,他的弟弟,荊國的廉王爺。
只是……現在一個死一個生……
「皇上!肖將軍急奏,荊國廉王爺昨夜亥時去了!」小太監的話語咋然自門外響起。
聽此,愣了半晌,然後鸞軒又輕輕的嗤笑了。
「看吧,他們現在是真的在一起了!」
不自覺中,那咸濕的液體就那樣突兀的,卻又似本該如此的滑過了鸞軒帝俊美的臉頰,那絲凄涼的晶瑩,映著窗外燦亮的月,真的……
真的……美的驚心動魄!
時間慢慢流逝,可是這東大地上卻是沒有一日的安寧。
自皇甫國師,廉王爺的雙雙逝世還不過半年,就在那東大地之南的南說國之南的南幟城之南的南闕山之南的南基湖邊,一幢山莊巍峨聳立。
那山莊里有滿池滿池的蓮花。
那滿池滿池的蓮花一到夏季,尤其的清晨時,淡淡的煙霧繚繞,美若仙境。
因此,那山莊被喻為「幻蓮」——幻蓮山莊!
常常,到了那個時候,總有兩個相互依偎的身影漫步在湖邊。
那兩人男人,一個妖艷,一個清麗。
他們都有一個符合他們容貌氣質的名字,就如同他們身後的山莊般。
當地人都歡喜的稱呼他們為……蓮爺,月爺。
而今天。
想,他們也會漫步在那婉若仙境的湖邊。
說著那體己的話語,伴著清脆笑聲,伴著艷麗的笑靨,就這樣……伴著對方的,永永遠遠的幸福的生活下去。
再也,沒有人能夠拆散他們。
再也……沒有……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