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坦言
絳紅色桌面上擺著潔白的瓷器，如一片血紅中的粉蝶。顧清顏慢條斯理地輕刮著水果粥的粥面，時不時往那張美麗紅唇中送入一口。她看起來似乎是可有可無地輕咬著調羹，當然實情她也的確沒把精力放在吃粥上，她的精力更多的被放在了對左凌所講述的故事的思考上。
說實話，那份左凌的詳細資料還是董事長親自讓她調查出來的，恐怕他故事中的一些事——特別是其他人背後的動作——她可是比他本人還要清楚多了！但她卻沒想到，他們也不過見過幾面而已，他倒還真的拿自己當作好友和傾訴對象了，將這些事一股腦的都倒了出來，請求解答。
時間緩緩流逝，夜幕已經降臨，店內的大玻璃窗彷彿變為了幾扇巨大的鏡子，扭過頭就可以輕輕鬆鬆地看到店子裡面的情形。顧清顏撐著頭，漫不經心地看著那上面映出的模糊容顏——那上頭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她那張看起來親切熱心的面孔，呵呵，自己看了都覺得面孔會哄人！除了那副專門用來掩蓋一切的黑框眼鏡能清晰看到，其它的都像是夢中的一齣戲，模模糊糊的……
年輕男人特有的低沉曖昧的傾訴聲漸漸低了下去，直至不再有聲音傳來，顧清顏知道他的傾訴已經結束了。
她摘下根本就沒什麼度數，只是有著掩飾面具功能的眼鏡，抬頭望著對方。黑黑的眼瞳直直望進左凌眼底，除了眼鏡的臉是那麼漂亮，左凌的心不禁抖了一下，但卻不是因為痴迷。
「那又怎麼樣呢？」精美的面容，溫柔親切的氣息，都讓左凌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特別是那雙長期隱藏在鏡片後頭大而明亮的眼睛。但是與她熱心面容相反的卻是她櫻唇中吐露出的一片漠然，她用顯而易見的冷漠聲調說，「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安慰你一下吧？！說實話，這與我何干！」
噎了一下，左凌本來一直以為兩人是交淺言深，見過幾次面也是相處愉快的，現在才發現他還是一直像以前一樣沒什麼看人的眼光。顧清顏她現在看來分明是正好和朱鏡伊相反的類型，外熱內冷型的。其實她對身邊的一切都不曾關心過，也沒什麼興趣，只是不知道她現在為什麼似乎對他還有很些討厭……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問過我一件事……」摘下眼鏡后的樣子神秘美艷，左凌卻不敢直視，總覺得她眼光凌厲非常，她緩緩道，「你是問我有沒有兄弟姐妹在本市的，你還記得我是怎麼說的嗎？」
左凌慢慢回想了一下：「你說你是家中的獨女，怎麼了？！」
顧清顏輕笑：「是的，我的確是家裡的獨生女，但是我還有一個堂弟也在本市了，只是他最近走了！」
隱約有些不安，左凌張了張嘴，卻只說出兩個字——「那他……」
「他是和你同期來公司的，本來永嘉商場策劃部只準備召一個部門的副經理的。在條件差不多的情況下，我們原本是打算請對口專業的他的，但是後來人力部通知他時，他來找了我，希望我讓你去。我考慮了很長時間，還是答應他了，最後我通過關係讓你成功當了副經理，而且也讓他順利進入了策劃部！」唇抿了一下，「我想你已經猜到那個人是誰了吧？」
「難道是……他也姓顧，我早該想到的！」低下頭，視線不自覺放到了白瓷碗的內容裡邊，「這麼說你已經知道那件事了？」
點點頭，肯定他的答案：「不錯！我的確已經知道了。」
沉默了片刻，見左凌沒有再說話，她笑了笑，「你拒絕了他，我是高興的。因為我很清楚本身這條路就是非常辛苦的，更何況還只是他單方面的喜歡你……」停了一會兒，她才繼續說，「他和我差了五六歲，但很貼心，從很小起他就不會給人添麻煩了，我一直都很喜歡這個堂弟。所以我現在非常非常的討厭你！」
有些無話可說，畢竟他的確做得有些過激，但現在也只能厚著臉皮說下去，左凌輕笑：「難道這也怨我嗎？」
「『情』這個字的確與人無怨，這個社會對同性間的感情又太過嚴厲——我看過很多描寫男性間偉大感情的書，但同時我卻又很明白這個現實社會的規則。如果你們互相喜歡，我自然喜憂參半；而現在只是他喜歡你，我雖然也同樣希望你拒絕他，我眼中你還配不上他，但你也做得太絕了！！」「哼」的冷笑一聲。
既然她知道得如此清楚了，左凌嘆了口氣：「我只希望和他是知己朋友，是他要的太多了。不過我後來也見過他了，並沒有很失落啊！？」
「難道失戀的人都要去跳樓才表示他傷得重，你不要忘了他也和你一樣是個男人！！」不滿地冷眼直嗖嗖掃過去，「他突然辭職，我很驚訝，所以我問過他身邊的一些人。」
「這麼說你應該很早就知道了？」
「是，我一直等著在！」高昂著頭，「你的那份資料即使董事長沒有親自吩咐，晚些也會一樣出現在朱鏡伊的桌子上的，只是現在更名正言順了。」
「你……」
「爬得越高跌得越重，你既然那麼喜歡朱鏡伊，背後我就幫你一把。你不覺得我和『第二生命』里碧埃樓的那個『凌依』很像嗎？！碧埃樓那麼大的特權，又不停的幫助你可不會就因為你有個當長老的表妹，要知道我們碧埃樓可一向幫理不幫親，而且更是惟恐天下不亂的一群人！」說完，她喝了口水，「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那你現在為什麼把這些又都告訴我了？」左凌抬頭。
顧清顏悠然一笑，「我現在告訴你了后，你又能怎樣呢？而且——我，喜歡看戲！！」她眼中的冷漠，左凌看得一清二楚。
下午一直延續到晚上的這段談話，到結束只留下了兩個靜默的人影。
左凌不知道他現在這麼晚又進遊戲里來幹什麼，或許什麼都不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