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

決定

沉默半晌,耶律齊把手中的酒壺送到了乍木的手邊。接過酒壺,無聲的飲上一口。他明白主子的心裡在想些什麼。這麼多年的戎馬生涯,他們都習慣了面對異動時直覺的懷疑一切不正常的現象。可是一旦這種懷疑發生在自己信任、愛護的人身上的時候,那絕對是種最最殘酷的煎熬。而如果懷疑被證實,那又將是種殘忍的傷害。雖然他們並不常面對這樣的境況,可是卻也不是從不曾遇到過背叛。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感情,是可以用生死來解決的。但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感情,是不可能那樣乾淨利索的進行處理的。他知道主子現在心底有多麼痛苦掙扎,可憐啊……

有一點點不太合宜的慶幸,慶幸他聰慧的老婆永遠不會做出喬喬這種傻事。這樣任性的恣意妄為,不僅沒有讓主子體會到心愛女子陪在身邊的幸福,反而害他陷入這樣的難堪痛苦之中。唉,不知道該説這個喬喬姑娘到底是個笨蛋還是個傻瓜。

「主子,」艱澀的開口,試圖安慰一下他可憐的朋友,「我相信,喬喬姑娘她一定不會……」被耶律齊眼中的森冷嚇的止住了話。真是怕了他眼中如困獸般讓人揪心的眼神。

「收拾一下,我們明早就啟程返回契丹。一切都要小心。」心緒紛亂,只想儘快離開這片是非之地。他需要一點點時間以及相對安全的空間整理思路,但只要還在這裡、在這片敵視他的土地上,他就沒法靜下心來想這件事情。

「是。」領命後退出了院子。留他獨自一個人站在院里,想那些擾人的煩心事。

喝光壺中的最後一口酒,耶律齊慢慢走回與喬喬同居的房間。點亮了那根粗壯的蠟燭,瞬時就照亮了整間屋子,走到床邊看著那個把自己縮成一團正昏睡著的女子。側身在床沿坐下,忍不住伸手輕撫她的臉,仍有濕意。哎,這丫頭最近是越來越會哭、也越來越常哭了。如果可以,他還是更樂於見到初相逢時那個會和他談條件,會要求他寫下契約以示承諾、會嘲笑他寫契約忘記簽名的燦爛女子。為什麼會這樣呢?和他相愛、與他相處真的就這麼讓她覺得為難嗎?回到家鄉、惦念家鄉的人是讓她痛苦的全部原因嗎?可是,不是説女子們一旦愛上了一個男子,就會以這個男子為全部、就會以有他的地方為她的歸屬世界的嗎?為什麼喬喬卻仍然有這種兩難的掙扎?是因為不夠愛他,還是因為所謂的深情厚愛都只是他自己的錯覺而已?

久久的盯視她蒼白的面龐,不、不會是錯覺的。這女人是個心思簡單的丫頭,他相信她眼睛里流露出來的那些情意是發自她的真心。但,這樣左右為難的痛苦又實在不符合常理不是?莫不是,她的身份來歷並不若她所説的那樣?來自未來世界只是種高明的託辭?其實她……皺起眉,他覺得有點兒頭疼了。自從遇上了她,他的世界變得越來越複雜,這女人啊,真是個惱人的小東西。

「媽媽!媽媽……」睡夢中的喬喬忽然大叫出聲,緊閉的眼睛中又流出熱熱的淚來,「媽媽,媽媽……你好好的,等我……等我,我想辦法回去……等我……等著我……」只是夢中的囈語,卻透露出了最深沉的痛苦。

想擦乾她臉上的淚,卻發現她的眼睛變成了兩個水量豐沛的泉眼,任由他怎麼努力也沒法止住那濕意的擴張。而那個女人也似乎是被惡夢魘住了,全身都不自主的顫抖起來,抖得讓耶律齊覺得她幾乎就快散架了。

心疼的把她從床上挖起來緊摟進懷裡,試圖用自己的體溫驅趕她從心底散發出的寒意。輕拍她的臉,「喬喬、喬喬,快醒來!快點醒來啊!」沒反應,加大手上的力道,「快醒來!快點醒來!別怕、別怕,有我在,我就在這裡,你快醒來!」久喚無果,耶律齊當機立斷的用力掐她右手的虎口,深怕她的魂魄真的會被困在可怕的夢境之中再也回不到現實里來了。

「好疼!」張開眼睛,喬喬看到了耶律齊如釋重負的笑容。抬手輕撫他的面孔,淚又模糊了視線。「嗨,親愛的小齊,我們竟然又見面了……」

「不想見到我嗎?」一面為她的醒來而開心,卻又因為她這句奇怪的説詞感到難堪。直到剛才的那一瞬,他才深刻的意識到自己居然是那麼的害怕失去她。如果她不在身邊,他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他甚至都不敢去做這種假設。

「不,我很想很想見到你。也希望可以每次醒來都看到你在我身旁,可是……」好難啊。為什麼要她面臨這樣左右為難的艱難抉擇?剛剛夢裡媽媽的樣子那樣的清晰,那麼憂傷期待的眼神。喬喬知道,媽媽一定是在等著、盼著她回去的。可是,那個有爹娘親人的世界里,卻沒有耶律齊這個她愛的男子。她到底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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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坐到他的身前,喬喬俯身吻上他因為情緒不佳而緊繃又冰冷的唇。從來都是個相信天意的懦婦,所以當水晶墜子出乎意料的重新回到手中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大概離回家的日子不太遠了。

輕啄、淺吻、深入……喬喬很用心、很努力的撩撥著他的熱情。不曉得該用怎樣的方式表達自己對他深深的愛與在乎,更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他感受到自己心底那混和著疼痛與熱愛的複雜情緒,她只能笨拙的用身體上的互相擁有、彼此交付來盡量多的留下與他相愛相處的印跡。

吃驚於她的表現,耶律齊一邊回應著她的熱情,一邊分神的觀察著她的臉色。這女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從來都是個羞澀的小東西,突然這樣的主動,讓他的心底湧現出了一種不安的感覺。她這樣的用心、努力,很像是要送他、送自己一件臨別的紀念物。

「喬喬……」努力保持頭腦的冷靜,沙啞著嗓子開口。

「嗯?」抬起頭,看向他。紅腫的眼睛里混合著情慾以及更多其他情緒的複雜眼神,迷茫的像一個找不到家門的孩子。

「下午,到底有誰來過?發生了什麼事?」終於還是不願意在心底默默的去猜疑她的,只想聽她親口説出答案。無論她説什麼,他都願意相信。

挫敗的坐直了身子,皺皺鼻子對他扮個鬼臉,「小齊,你傷害了我。」

「什麼?」緊張的握住她的手,他什麼時候傷著她了?

看他當真緊張起來了的樣子,喬喬忍不住苦笑了下,「大哥,我在勾引你呀!你竟然完全不為所動的和我談起了正經而嚴肅的話題,唉,我是不是真的這麼沒有魅力啊?」

「……」無言以對。只有這個丫頭,才會這樣沒羞沒臊。但他就是愛她這樣的直率、無拘無束。

「算啦,反正我也不是美女,我也不指望著這種『能力』維持生計,沒魅力就沒魅力吧。」無力的揮揮手,唉,勾引不到自己喜歡的男人發情,還真不是一般的傷自尊哦。不過算啦,先談正經事要緊。無論他們最終的結局怎樣,喬喬都不希望是以難看的互相猜疑來收場的。所以,如果他真的這麼想了解事情的具體情況,她也沒必要堅持隱瞞。

從袖袋中摸出水晶墜子,遞到他眼前,「下午,李元景來過的。他把水晶給我送了回來。」

「他為什麼這麼做?」接過水晶仔細的觀察,「你確認這是你的水晶嗎?」

「嗯,我確認。」點點頭,「他一直都很喜歡我的啊,你去救我的那天,他不是打算要和我成親的嘛。後來,他走的時候奪走了水晶,因為那時我真的很想回家,也告訴了他自己的想法,所以他奪走了我回家的希望。可現在……」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他説回西夏以後,常常與他的娘相處,慢慢了解了那種母子之間相親相愛的溫暖幸福,所以,理解了我想回家的執著堅持,把希望還給我。」

抬起頭,又是滿眼的淚光,「可是,他卻不知道,當他奪走我希望的時候,是給了我另一個希望。可是,當他把回家的可能交還給我的時候,卻讓我陷入了在兩份同樣重要的情愛之中左右為難的尷尬痛苦。」緊緊的摟住耶律齊,「我不想失去你,可是也不能放棄我的父母、家庭,我真的好痛苦!」

摟緊她柔軟的身體,「為什麼呢?女子不是該以所愛的男人為世界的嗎?為什麼不能為了我而放棄回家呢?」

「小齊,我們生活的時代是不同的。我是父母惟一的女兒,也是他們惟一的指望。」仰頭看向他,「父母對我的愛是無條件的、是發自真心的,但是他們始終也還是希望從我這裡得到相似的回應的。所以,我理所應當守護他們,給他們一個富足的安逸的晚年,伴在他們身旁、承歡膝下。這是我理所應盡的義務。我不能自私的為了自己的情愛而捨棄他們,讓他們的晚景凄涼。所以,我必須回去!」

「即使是捨棄我嗎?」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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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情迷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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