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擁抱著的溫暖
第三十二章擁抱著的溫暖
女人沒有隨我們進屋,轉身進了另一個房間,男人則是抱著孩子坐在了臨門的一張藤椅上。
「看會兒電視吧,現在能夠收蠻多頻道。」男人走過去打開電視。
看得出來,那個男人一點也不健談,每時每刻臉上都只掛著一抹憨實的笑意。
屋子被一張屋簾從中間隔成了兩半,估計帘子後面擺設的應該是床鋪。帘子外面,也就是向著門的那一邊,陳設的相當簡單,幾張藤條椅子,一個茶几,一個電視櫃,上面一個二十一寸的「長虹」彩電。除此以外別無其他。地板是水泥鋪就的,掃的乾乾淨淨,走在上面隱隱的能夠看到自己淡淡的影子。
屋子一點也不大,但是卻整潔異常,那見證了女主人的賢惠和勤快。雖然屋子裡沒有一件奢侈品,但是,就是那些質樸的傢具組合在一起竟然也給人一種愜意、舒心的感覺。
坐在椅子上我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身子輕易的就放鬆下來。扭頭看去,邱瑾也正陶醉在那簡約之中,眼帘微垂,小腹深深的向著後背貼去,鼻子里呼出長長的氣息。那樣反覆數次,竟然覺得一路的疲乏消散了不少。那是少有的舒坦。
很久以後再去回憶那一幕,驟然覺得,也只有在那充滿山土氣息的地方才能擁有那般質樸,擁有那般簡約。如今城裡很多地方也在倡導質樸,倡導簡約,倡導鄉村化,可是在我的印象中,卻只有那天見到的那一幕才是絕品,才是經典。對於我來說那就是板橋先生的翠竹圖,一潑墨,一觸筆,筆直的竹子就屹立起來。看似簡單,但是要臨摹起來卻也困難,而且臨摹總避不了造假的嫌疑。
對於我來說,那天在老家鄉下見到的那戶住家也不是城裡某個人家隨隨便便就能模仿的來的。那是獨一無二的原生態樸實的表現,那種樸實更多的是緣自平常生活的累積,那不是刻意做作出來的。
其實也奇怪,當時只簡單的環顧了一下屋子的陳設,我竟然就想了那麼多。要說明的是我並沒有刻意的往那方面去想,那些想法完全是不經意間自己就蹦上了我的腦海。它像是自主的精靈,它要告訴我一些什麼,然後就自然而然的現出來了。
我們沒坐太久,女人就進來了。女人手裡端了一個托盤,上面是三隻正冒著熱氣的碗。
女人將托盤放在茶几上。每隻碗里都躺著幾個荷包蛋,那晶瑩的雞蛋躺在碗底,竟顯得勾人,像是裸露的女人的脊背。
「來,過來吃點東西吧,趕了那麼久的路。」女人分別遞給我和邱瑾一人一隻碗,然後他轉身接過男人手中的孩子,含情脈脈的看了男人一眼。
「你也去吃點吧!」
雞蛋就是用清水煮的,然後盛到碗里,再撒上一層白糖。在城裡,早已經沒有人用那樣的食物招待客人,大多都是一些飲料和水果,然後就是雞鴨魚肉。如果是在城裡,我也一定會不屑端起那簡單的荷包蛋。但是那天,當碗里飄起的熱氣鑽進我的鼻孔時,我聞到了一股從未品嘗過的清香,那一刻心裡竟然充滿了期待,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親吻那潔白。
記得在城裡去到某個人家時,面對一大堆的食物,主人卻偏偏要「謙虛」的說:「嘿嘿,不好意思哈,準備的有些倉促,沒有弄出什麼好東西招待你。包涵,包涵哈!」其實擺出來的那些東西已經異常豐盛了,但是主人家卻唯恐客人會誤以為他們的招待能力就只局限在那裡,於是便有了那樣的話。或許主人那樣說是出於好意,但是卻不知道在他的話出口以後,客人明顯變得局促了,甚至心裡還會產生一種負罪感。
但是那天,女人將碗遞給我們以後,便轉身抱著孩子坐在了茶几後面的藤椅上。她甚至都沒有刻意的看我們一眼,就更別說客套之類的話了。
女人將電視頻道調到一個兒童台。裡面正播放著動畫片,只見女人懷裡的孩子瞬間便停止了鬧騰,聚精會神的盯著電視上的畫面,不時的舉起稚嫩的手比劃一下。那是幼年的吸引。
見懷裡的孩子安靜下來,女人終於將頭轉向我們。
「你們是從城裡來的吧?」
我喝完最後一口湯,將碗放在茶几上,做了一次深呼吸。而邱瑾明顯的要比我斯文很多,她還在慢條斯理的吃著碗里的食物。
見女人問,我忙抹了抹嘴,「啊,是的。我們是從城裡回來的。」
「呵呵,很少走山路吧?我們這裡的路可不是一般的難走。」女人臉上露出質樸的笑容。
「是啊,很少走。這一路過來的確挺難的。如若不是碰到大哥,或許我們今天還不一定走的上來呢。」
我向坐在門口的男人投過去感激的目光,男人只是笑笑,然後起身抱起茶几上的碗出去了。
「哎,也是你們運氣好,今天他剛好載點糧食去鄉里賣。回來就碰上你們了。哎,還不知道你們是要去哪一家呢?」女人問到。
可能是電視里的畫面太精彩,女人懷裡的孩子一陣大笑,女人忙將孩子摟住,生怕他會摔倒地上。我看著那一幕,兒時的記憶瞬間浮上心頭。可惜那些都遠去了,再也不會回來。那一刻心裡竟然對女人懷裡的孩子生出了一絲羨慕。
「我們是要去宋鳳祥家。」我回答到。宋鳳祥即是我外公的名字。
「哦,原來是去祥叔家啊。」女人將懷中的孩子正了正位置。
然後女人看著我說:「可是,祥叔家現在已經沒有人了?」
說完女人的眼裡竟然流出一抹淡淡的哀傷。我們家其實是在外公那一代才遷至那裡的。所以準確的說那裡還並不是我們家的源地,而究竟外公是從哪裡帶著一家子遷過去的,我並不清楚。所以我們家在鄉下並沒有什麼親戚,而且我也確定外公與那個女人家是沒有關係的。在我看來,女人也頂多算是外公的鄉鄰而已。但是女人在提及我外公時,眼裡竟然流露出哀傷,我很好奇。
「是啊,外公和外婆都已經不在了,我是回來替他們上墳的。」我止住心裡的好奇。
卻不想女人再聽到我的話后,竟然驚詫起來,「外公?外婆?」
女人的反應讓我有些茫然,同時邱瑾也向我投過來迷惑的眼神。而我只能向她聳聳肩。
「你說祥叔是你的外公?」女人將身子極力的向我這邊探來,言語急切。
對於女人的反應,我的好奇心又長了幾分。我想快一點知道為什麼,於是連忙回答,「是啊,是我外公。有什麼問題嗎?」
女人仍舊極力的探著身子,「那麼說,你是――」
我豎起耳朵認真的聽著女人的話,卻不想外面傳來男人的聲音,生生的將女人的聲音阻斷了。
「花兒,我一會就去地里接爸媽啊?」
「花兒?」其實在我們剛到的時候男人也那麼叫過女人,但是那會太累,所以沒有去將那個名字與我認識的人聯繫。不過在女人露出驚詫的神情后,再聽到「花兒」那個名字,我驟然間想到了。
「你是花兒?」
「你是璞子?」
兩個驚訝的聲音同時從我和女人的嘴裡叫出來。
「哈哈哈哈!」短暫的獃滯過後,我和花兒同時大笑起來。只把邱瑾和剛到門口的男人驚的合不攏嘴。
「怎麼了?」邱瑾撞撞我的胳膊。
「她是我小時候最好的玩伴。」我的思緒驟然間回到小時候,一個扎著馬尾的小女孩每天都會跑到我家門前,然後叫我的名字,之後便帶我滿山遍野的瞎轉悠。那個女孩便是花兒,她大我三歲,就住在外公家的前面。
「明生,知道他是誰不?他是璞子!」花兒興奮的指著我對門口的男人說到,「就是我常跟你講小時候經常跟我一起玩的那個璞子啊!」
「璞子,這是我丈夫,明生。」花兒將他丈夫拉到我跟前介紹到。
「哦,原來你是璞子。繞了一大圈,結果是好朋友,呵呵!」男人憨實的笑到,給了我一個樸實的擁抱。
其實我也沒有想到,糊裡糊塗的就坐上了兒時玩伴丈夫的車,又糊裡糊塗的走進了他們的家裡。結果居然隔了那麼久才認出彼此。
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順所應當了。來之初我和邱瑾還計劃著晚上隨便找一戶人家投宿,不過知道無意間走進花兒家以後,我們的計劃就算是宣告流產了。誰讓我們一不小心就碰上了兒時玩伴呢?
花兒顯得相當興奮,她滔滔不絕的說著小時候的事情,那模樣恨不得直接倒撥時間的年輪,然後再回去走一次一樣。我和邱瑾只是靜默的聽著,偶爾插上一兩句話。
晚飯是花兒的公婆為我們做的,花兒的公公和公婆也都是兩個地道的農民,樸實的像兩片黃的樹葉。他們在飯桌上不停的勸我和邱瑾多吃一點。最後,從飯桌上走下來,我和邱瑾都吃力的撫著肚皮彼此瞪著眼睛,往藤條椅子上一坐就再也不想動彈。
飯後花兒依舊有一搭沒一搭的陪著我們閑聊。聊到她的婚姻時,花兒無奈的擺擺手,「怎麼辦呢?農村裡就是這樣。我嫁的時候是十七歲,就那時候都還有很多人認為我嫁的晚呢。」
其實那些我小的時候就已經見了的多。在農村,大多數人家的子女結婚都很早。在那些角落裡,「晚婚晚育」的政策根本就進不去。農村裡很多家庭的觀念就是「多生孩子少種樹」,他們都認為人口龐大才是一種財富。當然,如今三農的春風吹到農村,那種觀念正在慢慢的轉變過來。
但是邱瑾明顯的就很不能理解了。她就覺得十七歲的女孩就應該在學校里徜徉。她完全不能理解那時候農村裡人們的觀念,所以她看花兒的眼神里滿是惋惜。
對於邱瑾的的疑惑,我沒有嘗試跟她解釋什麼。因為很多關於風俗和觀念的問題,並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就像在我們國家握手是一種禮節的表達,但是在有些西方國家卻表示一種挑釁。地域不同,地區文明當然也有展快慢的區別,於是也就有了地域文化的差異。
最後,花兒將眼光落在了邱瑾身上。不過,那到不是因為她注意到了邱瑾眼裡的神情,她身上散露的樸實決定了她不會去關注那些。她會覺得那是無謂的。花兒之所以將目光落在邱瑾的身上,是因為她將邱瑾當成了我的女朋友。
「好漂亮的女孩子,要珍惜人家喲。」趁著邱瑾去廁所的當兒,花兒走到我身邊輕輕的碰了我一下。
聽到花兒的話,我連忙解釋到,「花兒,別亂說,她是我的同學。」
可是花兒並沒有聽我解釋,在她看來,十七歲的男子有女朋友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因為如在農村,不出意外的話大多數的男子在十七歲的時候都已經做爹了。
如果只是花兒不聽我解釋的話,那我還能接受。結果卻不是那樣,花兒整家人都那麼以為了。農村雖然稍顯封閉一些,但是卻決不保守。只要男女是定過婚以後,那麼男女同房便變得理所應當。
於是那晚,那樣的誤會直接導致最後花兒硬是將我和邱瑾塞進了一間房。
農村的夜與城裡的夜是有差別的。曾窩在6o1的陽台上,我以為我見到的那夜景已經夠農村了。但是那次回老家之後,我才知道,其實在6o1陽台上見到的那夜景仍然浮躁了。農村的夜是萬籟俱寂的,是清新的,是勾人的。
十月的夜風一拂,即使在屋裡也能感到絲絲涼意。那時候我終於意識到了李阿姨的未雨綢繆的多麼重要。
我們睡的是曾經花兒結婚時的新房,床很大、很軟。但是讓人難堪的是,偌大一張床卻只有一張棉被。
邱瑾緊緊的攥著被子,把整個身子都埋在了軟綿綿的被子里。我能聽見被子下面她急促的呼吸聲。
縱使把門關的嚴嚴的,可仍舊阻擋不了夜風的侵襲。那風似乎是從屋裡直接生出來的一樣,它像是泥鰍,滑溜溜的直往我的身體里鑽。我從包里拿出早上李阿姨塞進去的薄外套緊緊的裹在身上。
可是那一層薄薄的棉織品並不能給我帶來多少溫暖,我仍舊不停的哆嗦著身子。
我像是一隻找不到迴路的鵪鶉,瑟瑟的抖著身子蜷縮在一片偌大的白牆之下,我只期望回家的路突然就能夠出現。
「璞子!」
在我冷的有些木然的時候,邱瑾的聲音落進我的耳朵里。
「嗯?」
「冷就進來吧!」邱瑾躲在被窩裡怯怯的說。
「啊?」
我害怕自己聽錯,於是極力的在腦海里搜尋著邱瑾的聲音。
「到被窩裡面來。」邱瑾的聲音再一次傳來,我終於意識到我沒有聽錯。
不過,我卻遲疑了,糊裡糊塗的與她躺在一張床上已經很罪過,如若再蓋住同一個被窩,那罪過似乎就更大了。我還好接受一點,可邱瑾她畢竟是女生。
我的腦子以於平時兩倍的轉急的運轉著,所有的問題都圍繞在我要不要躺進被窩的問題上。
可是,仍由腦子轉的冒煙我都沒有想到答案。我只能暗自後悔,不該讓邱瑾陪我走那一趟。
就在我百般困擾的時候,一張軟綿綿的被子卻突然罩在了我的身上。緊接著,一個柔軟的身體將我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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