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出逃(下)

我抬頭，天空是一片的澄明，「是啊，生死相許的事啊，」低下頭來，對著仍是思索中的曹丕，輕輕的笑，「對於你來説，我算是什麼呢？你又為何追了我來？是得不到的遺憾？是與兄弟競爭的籌碼？是美麗的皮相？亦或是那所謂的命相貴不可言？在你心中，我，真的只是我嗎？」將散落下來的頭髮壓向耳後，我面向微風，「無論貧窮，富貴，健康，疾病，生老病死，不離不棄，相互扶持，尊重與責任，你，真的明白嗎？」

曹丕默然不語，半晌又搖了搖頭，望向我身後，「那他，做得到嗎？」

我順著他的目光回眸看向不遠處的趙雲，我誠實的搖頭，「我不知道。」

「是嗎？」曹丕譏諷的挑挑唇角，「那日，在市集，我見你與他相望，他凝望著你，嘴角上揚，而你迎視著他的目光，眸中帶笑……」話未説完，又是搖搖頭，轉移了話題，「你既然不知道，還打算跟他走嗎？」

我笑容燦爛，「你錯了，我只是走我自己想走的路，而他，碰巧與我同路。」我一語雙關的答道。

曹丕聽完我的解釋，只是默然與我對望，我笑而不語，現在，我要把做決定的權利，留給他，我已經做了自己的選擇，那麼剩下的，便是曹丕的選擇了。

「你知道嗎？我來時，是打算無論用什麼手段都要將你帶去回去的！」半晌，曹丕才開口道。

「是嗎？那現在呢？」心臟縮得緊緊的，説不緊張，絕對是在騙人。

曹丕輕嘆，溫暖的手拂上我的臉，並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你不一樣了，與在丞相府中不一樣了，或許，你真的不是適合關在籠中的鳥兒。」

「比起華麗的籠子，我想，我更適合作路邊的野花吧，肆意的成長，絢爛的開放，平靜而幸福的活過春夏秋冬，然後，安穩的死去。」

曹丕眸光一閃，猛地將我拽入懷中，「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喃喃的話語聲，回蕩在耳邊，我心裡一陣陣發疼，對不起，對不起，大約，我還未愛你愛到願意與你生死相許的地步吧，否則，就算知道甄洛的命運如何，我也會如飛蛾撲火一般不顧一切留在你身邊，為愛情放手一搏的。

將我稍微拉開一些，他的眼中，是絲毫未加掩飾的深情，我想，這也許就是柔情似水了吧。

握了我的手，放在唇邊吻著，他微微抬起頭笑睨著我説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愛你。」

我渾身一顫，從來沒想過，他會將這幾個字説出口來，從來沒有……

「所以，」他放開我的手，「我放你自由。」説這話的時候，他眸中神情慘澹，嘴角，卻微微上揚著，漾出一點點的笑意。

驀地，我眼淚撲簌而下，他竟然，會放手！！

曾記得，鄴城時眼前全副戎裝的青年，眸中依然清冷如斯，然，傲然而立，平添一股睥睨之氣，那種天下竟在我手的霸氣。

浴血的神情，在夕陽餘輝中竟顯得俊美無疇，又濃烈若斯。

一直以為，他是冰，清而寒，卻原來是冰山下的火種，有著焚盡一切的狂烈。

魏文帝曹丕，曹子桓。

他跨前一步，狠狠捏起我的下顎，「那麼總有一天，我會將你的無奈變成是你的選擇的！」

他給的印象，似乎就在那麼一瞬間，凝結成永恆，卻，沒想到，走到今日，他願意為了我，放手。

亦或許，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這個人吧。

曹丕笑著，瀟洒的轉身，揮手，我也舉起了手，我想，這，應該是訣別了吧，然，許是命運刻意的捉弄，誰又會料到，我竟會再次見到他，而且，是在那樣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