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相親
怎麼也沒有想到,朴寡婦認識馬奎是在一個毫無準備的日子裡。那天天氣不算太好,可也不算太壞。陽光透過幾片淡淡地烏雲灑下來,給人一種朦朧一種極其難受的感覺。直接了當地説,朴寡婦對馬奎的到來很是個意外,甚至可以説是有點恐慌。按理説,到了她這把年紀,應付這種小場面還是綽綽有餘。可是,不知為何朴寡婦今天如此緊張。坦率地説,她的心率已經加快過度。在烏雞婆幾次説媒之後的日子裡,朴寡婦曾經做過充分的準備。當然,也包括足夠的心理準備,一個成功女人的裝梳,説話時的口氣,看他的眼神,站在他面前時的姿態和氣質,都在腦海里想象定了型。但是,今天面對著突如其來的想象中的他,卻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該咋樣,腦子裡全亂套了。細説起來,都怪這個該死的烏雞婆。馬奎今天的到來,朴寡婦是一無所知,根本沒有事先通知她。鄉上趕會的日子還沒到呢,説好在會場上見面的,再説,也沒有答應她把人領到家裡來。這回,烏雞婆可是來了個先斬後奏。以前,烏雞婆可不是這樣的,這樣的做法説媒可是頭一回。天氣是決定著人們吃穿住行的決定因素。天熱了該吃哪些東西,天冷了又該吃哪些東西。夏天該穿什麼樣的衣服,冬天又該穿什麼樣的衣服。什麼樣的天氣該出門,什麼樣的天氣又該呆在家裡。早晨一起床,聰明的人心裡已經有了譜。朴寡婦早上起床后,先在院子里轉悠一圈,看看院子里是否有異常,豬圈裡的豬,雞窩裡的雞是不是有響動,是不是都在。再看看天,決定今天應該幹些什麼,朴寡婦也可以説是一個比較心細的女人。今天一大早起來,朴寡婦看看天,東邊的雲彩淡淡地,太陽也沒有多大地勁,懶洋洋地,像個沒睡醒的樣子。朴寡婦穿上那件厚實地勞動布棉衣,準備去門口拿柴禾起火做飯。剛走出門口,一隻手提著籮筐,另一隻手還貼在懷裡看見一輛六成新的北京吉普車正慢慢地向她家方向駛來。最後,在朴寡婦家門口停下來。朴寡婦感到很納悶。車剛停穩,坐在前排的烏雞婆就首先跳下來,迎上去説,王家嫂子,今天我可是把人給你帶來了,中意不中意就看你倆了。朴寡婦突然才明白過來,烏雞婆説的人給帶來了的真正意思。朴寡婦放下籮筐,用手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塵,另一隻手緊貼著身子,她不想讓他看出她斷臂的樣子。烏雞婆笑嘻嘻地説,王家嫂子,這就是我上次給你説的退休工人,馬奎,這人可好著呢,朴寡婦向他點點頭,笑了笑,説,你來啦,快進屋坐吧。馬奎也朝她笑笑,説,你好。朴寡婦讓他們二位進屋,馬奎卻躲在最後説,你們先請。烏雞婆説,以後都快要成一家人了,還客氣個啥。不如我給你們帶路好了。一進屋,烏雞婆就跳上炕,説,屋裡怪冷的,還是炕上暖和,你們也快上來。馬奎坐在了炕沿上,説,我還是坐這兒,炕上不習慣。烏雞婆説,瞧你們城裡人的命,我們鄉下人天生就是坐炕的賤命,還是炕上舒服。朴寡婦叫馬奎也上炕。馬奎説,他還是坐凳子上。隨後,轉身一屁股坐一小凳子上,凳子發出卡嚓卡嚓地叫喚聲。朴寡婦看出了馬奎的不自在心裡想,都是不惑之年的人了,還害羞個啥,你一個大男人家都害羞成這個樣子,不聲不響地,我一個女人家該咋辦。馬奎是一個誠實憨厚的男人,年輕時在煤礦上吃了不少苦,退了休,想回家享幾年清福,可回家沒幾年老伴患了絕症丟下他和孩子就走了。馬奎是一個引不起女人注意的男人,論長像沒什麼看的,可以説是又老又丑,説身材,中等個頭,比起朴寡婦來整整矮上一個頭,胖胖地一副憨厚老實的模子。可朴寡婦一見他就喜歡上他了,她覺得這一種男人才是真正過日子的男人,這種男人才是靠得住的男人。馬奎的憨厚與老實才是朴寡婦喜歡的真正原因。朴寡婦活到這歲數才終於醒悟過來,找男人過日子不能光看他的模樣,不能光看他是否有錢,人品才是關鍵,才是最重要的一點標準。烏雞婆是個很會説媒的人,這樣的場面不知經歷了多少回。一杯茶的功夫,烏雞婆笑嘻嘻地就走了,説,他還有事。屋裡只剩下朴寡婦和馬奎兩個人,進入了尷尬的局面。馬奎只是低著頭,偶爾也問一兩句,兩隻手攥得緊緊地,手指縫裡幾乎快要出汗了。朴寡婦作為女人,第一次見面,總也不能太主動了吧。女人的嘴是最好的新聞媒體。馬奎來朴寡婦家相親的事,很快在村子里傳開了,三五一夥,四五成群地議論起來。聽説了嗎,朴寡婦和一個名叫馬奎的鰥夫好上了。好的不得了,一見面第一個晚上就一起睡了。朴寡婦這些年是想男人想瘋了,這個鰥夫還是個退休工人,挺有錢,還有小轎車呢。朴寡婦守寡的日子可算是熬到頭了。人的嘴上像是安裝了轉軸,有的事也説,沒有的事還説,好事不出門,壞事傳遍千里。時間沒過多久,馬奎來看朴寡婦。這回,馬奎是一個人開車來的,顯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一回生二回熟呢。冬日的太陽是人們最可盼的。村裡的老漢們,吃過早飯後,拎著自己的小凳子,拉著自己的狗皮出了門就不約而同的走到巷子口,順著牆根坐成一溜兒。太陽暖哄哄地照在身上,他們就開始一天的話題,過起悠閑自在的日子。馬奎今天的到來,剛好趕上老人們的悠閑,引起了人們的特別關注,再説村子里來小車是很少有的,也算是個稀奇事,這回可給老汗們多了個話題。這些老汗當中,有一個名叫八爺的最能説會道。説起來真怪,這位八爺今年剛好八十,走起路來腰干還挺直,就是邁個八字步,人們不知為啥就叫他八爺。八爺有個怪毛病就是每天穿一隻襪子。今年穿左腳,明天穿右腳。在那個年代里不穿襪子也不是稀奇事,可八爺從不會把兩隻腳都光著。當有人問起,八爺今天你為啥穿一隻襪子時,他就會毫無顧忌地説,哦,早上起得急,一隻忘穿了,老了,老了。八爺年輕時是生產隊里的會計,每天只會打算盤,算起帳來,一愣,一愣地,直到今天沒有人會在帳目上瞞過他,只不過八爺算帳的速度大不如以前了。馬奎把車停靠在巷子口,下了車一步一步走向朴寡婦家,老汗們眼睛都直勾勾地盯著這位外鄉來的陌生人。馬奎感到這些目光都使自己充滿了恐懼,使自己走路的姿勢都覺得不自在。馬奎這回沒有敲門就闖門而入了,因為大門是半開著的。一進門,馬奎就看見朴寡婦和茹蘭坐在院子的台沿上,聊著什麼,朴寡婦一邊聊一邊悠閑地做著針線活。朴寡婦看見馬奎來了,起身説,你怎麼來了,這是我閨女。茹蘭像似已經明白過來,沒有問什麼,朝馬奎笑了笑,點點頭,一聲不吭地走了。朴寡婦説,你來怎麼也不提前説一聲,讓孩子們看見了。馬奎説,看見才好呢,遲早會見面的。我就是想讓她們一輩子都看到我。朴寡婦説,你想的倒美,我願意了嗎,我答應你什麼了嗎?馬奎説,難道你不願意嗎,我想你會願意的。朴寡婦沒有作聲,也沒有表態,只是笑了笑,看了他一眼,聰明的人用眼神來回答,愚蠢的人往往用語言來表達。眼睛在一般情況下,只是發揮它的基本功能,看東西,辯別是非,認清方向。但在某些特殊情況下,它是會説話的,使對方得到很滿意地答案。朴寡婦胳膊摔斷了,這下可給馬奎帶來了一個表現的好機會。家裡大大小小的瑣事馬奎幾乎全包了。朴寡婦多了一個幫手,也來了個説話的伴兒。每天呆在家裡有説有笑地,不會像以前那樣孤獨寂寞了。
女人是不會輕易跟男人上床睡覺的,如果她與一個根本不喜歡的男人上床睡覺,她八成是為了錢,應該是很好處理的事情。完事之後,給她錢走人就是了。如果與一個既愛你也很愛你錢的男人睡覺,恐怕她就會要求你與她睡一輩子。英子在與康文強一夜之歡以後的日子裡,幾乎每天茶飯不思,迷迷糊糊地過日子,滿腦子都是康文強的影子。從早到晚,都是盼日頭下山。盼到天黑就可以背著父母去找康文強那小子。康文強那小子説起來也不是個東西,在與英子求歡之前,心急如焚地答應他會負責到底的,會對她一輩子好的。花言巧語地説一些什麼海枯石爛,天長地久的話來糊弄人家。過了幾天,英子去找他時,他卻故意躲開不見,説,這些天太忙,都快腳底朝天了,把英子推到一邊了。英子也看出了康文強的虛心假意,心裡想,男人怎麼能這樣,用完了就一腳踢開,裝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真正的偽君子。可如今,自己已經不是處女身了,該咋辦,自己越想越來氣,這么個王八蛋東西怎麼就讓我給遇上了呢。英子努力去忘記這小子,可怎麼就做不到,畢竟十幾年的同學,還是夢中情人呢。胡秀芬看出了女兒的心事,托劉黑子去問問姓康的那小子究竟是啥態度。劉黑子回來説,康文強賺英子乳房小,奶子不夠肥,是個太平公主。英子知道后,心裡罵道,放他娘的屁,他康文強算個啥東西,還嫌我的乳房小,奶子不夠肥,當初上小學,你家裡窮,沒有面,每天不是吃我的饅頭你還能有今天。如今有了幾個臭錢,尾巴翹上天了,就會知道挑剔別人。你也沒照照鏡子,你的臉有多黑,簡直就跟個焦炭似的。我的奶子小,奶子不夠肥咋了,奶子肥每天能當飯吃,奶子小不照樣可以生兒育女,那也算個病。這些人,吃飽了撐的,雞蛋裡挑骨頭也不是這樣的。劉黑子是村裡有名的喇叭筒,嘴巴子快著呢。英子看上康文強的事,很快地傳遍了王家莊。英子每天快樂的心情,逐漸變得鬱悶起來,像變了個人似的,就跟丟了魂沒什麼兩樣。母親胡秀芬每天勸説她,開導她,這個狗東西早就不想要你了,就愁沒個借口呢,什麼乳房小,奶子不夠肥,那些都是理由。拿這么個臭男人當寶貝,除了你在這世間沒別人。在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就不信找不上比你康文強更好的,更優秀的。田興在與胡秀芬發生爭執以後的日子裡,再也沒有去過朴寡婦家,一方面他是怕那婆娘起來再鬧,另一方面是怕在村裡造成不良影響,他總是得注意一下在全村人面前的形象才行。這幾天,田興做事處處小心,可還是得不到她們母女的歡心。田興想,英子現在和他慪氣,八成是為了上庄姓康的那小子,老婆和他慪氣,一定是和朴寡婦吃醋。康文強那小子,現在不就是有了幾個錢,他論人才,看家庭那點能跟英子比。英子在家沉悶了好幾天後,覺得越想越氣。一天晚飯後,從箱底里揀出康文強上初中時所給的那片破照片,幾下撕碎,踩上幾腳,還不解恨,又將碎片撿起來,將它燃為灰盡。就想讓這個四分之一千的王八蛋在她的記憶里永遠消失。隨後,她一下子跳上床把被子蒙在頭上,烏烏地哭起來,她的聲音很大,可被被子嚴嚴實實地裹起來,不會向外透出一點去,她不想讓父母親聽到什麼。在父母親面前英子裝出一副若無其事地樣子,在別人看來她已經忘記了過去,學會了堅強。沒過多久,她又跳下床,從抽屜里翻出那張小學畢業時的合影照,看看這個王八蛋到底是什麼樣子的。這一切證明她是愛他的,愛的發瘋,愛的無法控制。女人的心是水做的,一會兒功能怨氣就消除了,拿著照片顯出一副愛不釋手地樣子,輕輕地撫摸著康文強的臉,這個混小子從小學到現在一點兒多沒變,只是個子長高了,臉變黑了,變得成熟了。這一夜,英子沒怎麼睡,一會兒清醒一會兒迷糊。第二天一大早,英子就去問劉黑子,康文強到底是咋説的。她終於鼓足了勇氣。英子叫開了劉黑子的大門。劉黑子衣裝不整地從裡面出來,老婆馬蘭花也匆匆忙忙跟在劉黑子屁股後面,她感到很奇怪,大清早,是誰來敲門,莫非是劉黑子在外面又嫖女人了,又欠賭債了。英子説,劉黑子我問你句實話。劉黑子説,問吧,我從來不説假話。英子説,我就怕你,嘴裡沒一句實話,康文強那小子是咋説的?劉黑子説,咋説的,我都告訴你媽了,不信你自己去找康文強問去,他嫌你乳房小,奶子不夠肥,沒有女人味。英子説,你放屁,康文強不會這么説的,是你自己編出來的。劉黑子説,好,我放屁,信不信由你,不信拉倒。劉黑子板著一張臉,保持著肅穆,也不像個撒謊的樣子。英子看著劉黑子傻傻地站在那裡,一時想不起來再問些啥。隨後,回頭又説,你別損他,他沒你説的那麼壞,這么多年我是了解他的。劉黑子冷冷一笑説,既然你了解他,跑來問我幹嘛,還説我損他,他媽的,他康文強算個什麼玩意兒,不就是開了個磚廠,有了幾個錢,不然他哪點兒能跟我比。英子説,我就是不甘心,想來問問。英子快步地扭頭就走了,邊走邊哭,用袖子擦拭著眼淚。沒走到路口,劉黑子快步地追上來,説,英子,你可千萬別傷心,為這么個男人傷心不值得,他不要你,還有我呢。英子狠狠地説,滾回去,關你什麼事,賴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嫁不出去,也輪不到你頭上,吃著碗里的,望著鍋里的。劉黑子説,你還不知道,我那婆娘不會生孩子。英子説,不會生孩子關我屁事。劉黑子哧地一笑,向前一步,企圖抱著英子。英子向旁邊一躲,罵道,你怎麼這么不識相,回家撒泡尿照照去。劉黑子説,你別看我這樣子,找男人過日子,就我這種男人最能靠得住,你不如給我生個孩子,我把我的存款都給你。英子説,你有幾個存款,誰稀罕你的臭錢。英子走了,劉黑子冷冷地站在那裡,望著遠走的背影。
劉黑子還愣在大門口呢,馬蘭花已經快把早飯做好了,馬蘭花蹲在灶台旁,一把一把地把玉米秸桿塞進灶里去,濃濃地黑煙從煙囪里冒出去,灶台縫裡擠出的青煙已經充滿了整個屋子,馬蘭花嗆得眼淚都快與鼻涕相融了。鍋里熬的是摻了花生米的大米稀飯。馬蘭花掀開鍋蓋看看,大量地氣泡直從鍋底冒出來,跡象表明已經可以開鍋盛飯了。馬蘭花盛一碗稀飯端給劉黑子,劉黑子端起飯碗蹲在台沿上,用筷子扒拉了幾下花生米粒,皺起眉頭説,你會不會煮飯,稀飯都快成漿糊了,這那裡是人吃的,是給貓吃的還差不多。馬蘭花説,稀飯開鍋半天了,可你在門口站著不進來,所以就……劉黑子説,你這個臭婆娘還敢犟嘴,你就不知道來叫我,看我怎麼收拾你。快給我錢,我要去搓兩把,已經兩天沒玩了,都快急死了。馬蘭花説,家裡已經沒錢了,都被你輸光了。劉黑子説,前幾天賣油菜籽的錢呢,快拿出來。馬蘭花説,那是留著年初家裡買化肥的錢。劉黑子説,先別管那麼多了,年初再説,先給我,説不定我今天去能贏到兩個化肥錢呢。馬蘭花説,夠了,你不把這個家輸光了,是不會甘心的。馬蘭花寧願給錢讓他去賭,讓他去嫖,也不想讓他把這個家弄得雞飛狗跳。劉黑子拿了錢早飯也沒吃就樂呵呵地走了。劉黑子的麻友們通常都是王老伍那一伙人。劉黑子這小子打起麻將來賊著呢,村裡人十里八九都不想和他打,只有王老伍那傢伙執迷不悟,硬是要與劉黑子成為忠實的麻友。説起來,王老伍也夠真笨,他是個説話做事總比別人慢著半拍的人,每回打麻將都是空手而歸,沒贏過一次,可一有空還是想方設法往這裡面鑽,烏雞婆也拿他沒轍。劉黑子不知不覺來到了朴寡婦家門口,這是通往他們活動麻窩的必經之路,朴寡婦正在門口的豬圈裡餵豬。劉黑子笑嘻嘻地説:「王嫂在餵豬呢,聽説前幾天你家來客人了,還開著小汽車呢?」朴寡婦説:「你劉黑子消息可真靈呀,什麼都躲不過你的眼睛和耳朵」。劉黑子擠出一絲乾巴巴地笑,説,看你説的,都快把我説成神仙了,上天得了,還留在人間幹嘛。朴寡婦説,你就不該留在人間,你天生就該留在天堂,是塊當神仙的料。劉黑子説,瞧你説的,越説越懸了。你家的老母豬該去配了,你沒看到已經發情了,尾巴下面紅得發亮了。朴寡婦微微笑笑,扭頭看了看,劉黑子説得一點沒錯。也難怪,這老東西這幾天不吃不喝地,整天爬在柵欄門上老是哼哼地叫,還以為它生病了,肚子里不舒服呢,原來是它有些渴了,不是口渴,而是感到性饑渴了。朴寡婦問,我們村誰家的公家最好。劉黑子説,那自然是八爺的公豬最棒啦,它給村裡人不知添了多少小豬仔子,生下來個個活蹦亂跳,多則二十有餘,少則十幾個,准能賣個好價錢。王老伍的公豬胳膊腿兒那麼細,耳朵立起來,毛髮豎著,簡直就跟個刺蝟一樣,經過它手的老母豬怎麼還會生出個好的豬仔子來。王老伍的公豬和王老伍沒什麼兩樣,就像一副病態。
劉黑子想了想説,王嫂你知道冬天過去了會變成什麼。朴寡婦説,什麼,什麼地,冬天過去了,不就是開春了嘛。氣候變暖了,草木發芽了,變綠了嘛。劉黑子説,對了,你説的太對了,你的冬天即將過去了,春天已經到了。朴寡婦立馬明白過來劉黑子説這話的含意,向他笑了笑。劉黑子説了一聲:「到時別忘了請我喝喜酒哦」,悠閑地向王老伍家走去。
馬奎在以後的日子裡,隔三岔五地去朴寡婦家,他的小汽車的平凡出入,引起了全村人的關注,畢竟村子里來汽車是個稀罕事。孩子們追跑在汽車屁股後面。一個刮著龍捲風的下午,馬奎開車獨自來到王家莊。這風也很怪,一下午早早地就把天颳得昏暗下來,滿天的垃圾在飄蕩,塵土在飛揚。這天馬奎的到來,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馬奎把車停靠在門口,走進去。朴寡婦正在院子里收拾雞窩,大風把雞圈頂上的塑料給卷跑了。馬奎看到朴寡婦一副齷齪的樣子,滿身都是塵土,頭髮也被吹亂了。朴寡婦也覺察到自己的難堪像,感到渾身的不自在。馬奎向前一步説,讓我來吧,以後這種事情就讓我做好了。
朴寡婦説,你咋來了,大風天的,也沒聽到汽車聲。馬奎説,汽車聲早就被風刮跑了,哪兒還能聽得見。朴寡婦向後退了一步,一屁股沉沉地坐在雞窩旁邊的沿子上,唉了一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覺得這家裡,這地里應該有個男人了。這一晚,朴寡婦做了很多豐盛的飯菜,還有馬奎最愛吃的拉麵。朴寡婦的廚藝是不錯的,馬奎吃的很舒心,茹英也剛好趕上回家吃飯。茹英平時是很少回家吃飯的,不知今天怎麼有空回家,吃過飯茹英早早地就回學校了,屋裡只留下朴寡婦和馬奎兩個人。朴寡婦一邊和馬奎閑嘮,一邊把碗筷摞起來,準備拿到廚房去洗了,馬奎説,讓我去洗吧。朴寡婦笑著説,哪裡有讓男人來洗碗的,你會洗嘛。馬奎説,你還拿我當客人嘛,不會洗碗,老伴走了這么多年,我爺倆不早就被餓死了。朴寡婦把碗筷端到廚房放進鍋里,馬奎也跟著到廚房,坐在灶台邊的小凳子上。朴寡婦讓馬奎生火把鍋里的水熱一下,馬奎邊燒邊聊,不一會兒功夫,鍋里的水都冒氣了。朴寡婦説,太燙了,這可咋洗。馬奎説,再加一些水就不燙了。朴寡婦説,有人説會生火做飯的人也很會過日子,我看你也是個很會生活的人。這句話説得馬奎倒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摸摸自己的臉,也摸摸自己的鬍子。馬奎不知朴寡婦説的是真話還是反話。洗完鍋碗瓢盆,朴寡婦就回到屋裡,馬奎也跟著到屋裡,卻沒有要走的樣子。朴寡婦説,你回吧,時間也不早了。馬奎説,這么晚讓我到哪兒去,我的車天一冷就發不著,我來時還是好幾個朋友幫我推著的。朴寡婦説,你不能賴在我家呀,再説,孤男寡女地家裡只有一個熱炕,傳出去會被人説閑話的。馬奎説,要不你睡熱炕,我睡那邊的冰炕。朴寡婦説,怎麼能讓你睡冰炕呢,乾脆你睡這兒,我去茹蘭家睡好了。馬奎説,他們也只有一個熱炕,你去他們咋辦,總不能睡在女兒和女婿的中間吧。朴寡婦説,去你的吧,老了都沒個正經的。馬奎説,你睡炕西頭,我睡炕東頭,誰也不挨著誰,這樣行了吧。朴寡婦笑著説,你可要説到做到,不能挨著我。馬奎笑著説,我盡百分之百的努力。朴寡婦拿出箱底里嶄新的被褥來招待馬奎。睡了之後,兩人不再説話,朴寡婦靜靜地躺著,像是睡著的樣子,馬奎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也沒有作聲。雙方都彼此表示著沉默,説睡著了,那是假的。夜深人靜地,孤男寡女的睡在一個火炕上總得要干點兒什麼。過了好一陣子,馬奎急的猴急猴急的,再也忍不住了。一轉身,去揭朴寡婦的被子,朴寡婦卻把自己卷在被子里,兩手緊緊地撕住被角,朴寡婦説,你不是答應不挨著我嗎?別折騰了,快睡吧。馬奎已經好幾年沒碰女人了,那能耐得住。馬奎顯出了一些沮喪,又翻起身來,嘆著氣。朴寡婦這回自個兒偷著樂呢,心裡想,我倒要看看,世界上有沒有真正的坐懷不亂,除非他是傻子,要麼有嚴重的心理疾病,不喜歡女人。要麼,他一定是個沒有性功能的男人。朴寡婦看出了馬奎的心思,今晚不給他,他是不會善罷干休的。朴寡婦鬆開了被腳,把兩隻胳膊露出來,顯出一副很輕鬆地樣子。馬奎説:「你不是睡著了嘛,剛才還打呼嚕呢,現在咋又不睡了。」朴寡婦説:「剛才我真的睡著了,後來又被你弄醒了」。「鬼才相信你睡著了呢」,馬奎埋怨道。「你睡覺咋這么不老實,跟你的表面完全兩樣」朴寡婦笑道。「我老婆死後我沒碰過任何女人」。「真的嗎?」「我從不説假話,真沒騙你」。一切都歸於黑暗的沉寂,屋裡屋外都黑漆漆地,真是個談情做愛的好時候。屋內肅靜了片刻,馬奎低聲説,給我吧,我會讓你下半輩子過上好日子的。朴寡婦沒有作聲。馬奎把一隻手伸進女人的被子里去,解女人的衣扣,女人顯出副半推半就的樣子。接著,馬奎揭開女人的被子,雙手去扒女人的褲子。朴寡婦説,還是我自己來吧。馬奎顯出一副笨手笨腳地樣子,回頭想想自己確實已經老了,有些不中用了。朴寡婦向馬奎敞開了性慾之門,馬奎也找到一種欣喜若狂的感覺。老天為什麼讓這難以啟齒,又非常渴望的慾望注入男女各自的身體。馬奎表現出一種極其不安分的行為,他赤裸的身子平展展地壓在了朴寡婦一絲不掛柔軟的身軀體上。朴寡婦沒有一點要反抗的樣子,馬奎用嘴唇親吻著朴寡婦的臉和脖子的每一部分,雙手從頸部滑到兩座聳起的山峰,朴寡婦已經感到渾身酥軟。接著,一雙粗大的雙手滑向女人的小腹。朴寡婦立馬明白過來,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了。她用兩隻修長的手擋住了那雙肥大雙手的去向,説,你剛才説的都是真的嗎,你這兩年真沒碰過女人,以後會對我一個人好嗎,我不相信。馬奎説,我真沒騙你,我從不説假話。如果我騙你,就讓我……,朴寡婦捂住了馬奎的嘴説,夠了,我相信你。這一夜,朴寡婦被弄得神魂顛倒,高潮疊起。馬奎感到又回到從前,重新找回了做男人的感覺。寒冷的冬天,天氣説變就變。馬奎來朴寡婦家時,還是好好的。天一亮,怎麼就整個世界都變白了呢。昨天下午,不就是刮一點大風,不知什麼時候就下雪了呢。潔白的雪花把整個庭院都包裹得嚴嚴實實地,讓這一切東西都穿上了潔白的聖裝。在身邊一切很熟悉的東西都變得非常陌生了,越是覺得很神秘。馬奎得去看看自己的車咋樣了,踩著厚厚地雪咯吱咯吱地慢行,覺得自己就像變輕了許多。壞了,這下可壞透頂了。汽車的水箱被凍裂了。馬奎用掃把揭去了汽車頂逢上厚厚地積雪,他得請個人來看看,現在如何是好。馬奎對開車是馬馬虎虎,可對修車是一竊不通。這方圓幾里哪裡有修車的地方,哪裡有修車的人。再説,現在車也不能動了,冰天雪地的,到哪裡找人去,人生地不熟的。朴寡婦聽了馬奎的解釋,心裡實際上早就想到了一個人。這個人一定會修,而且修得比誰都好,就是不肯説出來,他怕這個人來了,會吃醋,會鬧得不愉快。這個人就是田興。時間一分一秒地在飛馳,馬奎急得在雪地里轉來轉去,時不時地跺一跺腳。總得要想個辦法出來才行。朴寡婦心裡過意不去,就硬著頭皮去找田興來幫忙。起初,朴寡婦沒有告訴田興真實地情況,只是説家裡的自行車壞了,不聽使喚了,讓他帶著工具去看看。田興沒有多問什麼,對英子説,我出去一下,看看村裡這個月的電費收的怎麼樣了,一會兒就回來。英子狠狠地蹬了田興一眼,一聲不吭地回了自己的屋,一把關上了房門。田興順手帶了幾件工具就跟著朴寡婦去了她家。一進門,朴寡婦便告訴了實情,就説這個男人是她家老頭子生前的親戚朋友。田興顯出一臉地不高興,他那裡會相信這些屁話。什麼都離不開專業修理師之手,沒費多大的功夫,田興就把凍裂的水箱拆下來。烤熱了,放完了水。拿回家去,想辦法修補好了。再拿回來,安裝好了,加了水,在門口試了一大圈。馬奎高興極了,沒想到這么順利就修好了,馬奎給田興給錢他不要,給他支煙,他説不會。馬奎倒覺得很不自在,很尷尬,反而欠了他一個人情。馬奎説,改日到縣城一定請老哥喝酒吃菜。田興説,免了,老哥我什麼都好,就是胃不好,不能喝酒,怕胃疼,不能吃肉,怕長瞟。馬奎説,老哥你可真會説話,世上那有你説的這種人。田興説,你可説錯了,老哥我恰恰就是這種人,不吃肉不喝酒,專吃素菜素飯。朴寡婦站在背後,偷偷一笑,不料笑出聲來,弄得兩個大男人都轉過頭來朝她看。朴寡婦説,你們都看著我幹嘛,不能笑嘛?田興説,你笑什麼呀?朴寡婦説,得了,得了,回屋再説,外面怪冷的,今天我殺只雞犒勞你們,還有上次剩的半瓶白酒呢。田興被朴寡婦拉了一把,田興擠出一絲勉強地笑,馬奎看了朴寡婦一眼,朴寡婦也拽了馬奎一把,走,快進屋,看我幹嘛。
三人進屋以後,朴寡婦要殺雞取酒,田興哪有心思吃肉喝酒。肺都快要氣炸了,只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田興説,他家裡還有事,再説身體也不太舒服,我回去了。朴寡婦看出了他的一臉不高興,也知道他到底是在哪裡不舒服。田興回到家,一進門,使性子一把把工具沉沉地丟在地上,進屋上炕就把被子蒙在頭上。英子説,爹,你是不是病了,不舒服呀。田興説,沒什麼,只是覺得有點心口疼,睡一會兒就好了。王老伍是個邋邋遢遢的大男人,走起路來,就連自己的褲子都提不起來。説起話來,上句總是接不上下句,總得等個大半天,才説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這天,王老伍來交電費了。剛一進門,王老伍就喊著説:「田村長,田老哥,我把電費今天可交來了。」英子説,我爹今天不舒服,剛去給人家修車回來,去的時候好好的,回來不知怎麼就病了。王老伍説,我知道你爹得的是什麼病,你去給他喝一罈子醋就好了。英子像是感悟到了什麼,朝王老伍笑了笑,沒有作聲。王老伍把電費交給英子,轉身就回了。出了門,王老伍來到劉黑子家門口,這是回家的必經之路。馬蘭花正在門口挖豬糞呢。天冷了,糞凍硬了,得把它們打碎了才行。開了春,才好往地里上肥呢。王老伍向前湊一步説,蘭花妹子咋一個人干這么重的活,咋不見劉黑子呢,這個狗東西心可真狠,要是換了我可不會讓你干這么重的活,要不你以後跟我得了,我可不忍心讓你受這樣的苦。馬蘭花笑了笑,向後躲閃了一下説,得了,我天生就這苦命,你的好意我領了。劉黑子好幾天沒著家,不知到哪兒賭去了,這輩子我認了,就怪我瞎了眼,跟錯了人。
你還是把你的烏雞婆管好,不要到處招搖男人。王老伍説,你咋這么説話呢,我早把她休了,她愛幹啥干去,與我無關。王老伍企圖想抱住馬蘭花,可沒想到被馬蘭花狠狠地罵了一句:「滾,滾的遠遠地,回家摸你媽的去,你媽的奶子肯定比我的大,還肥呢。」王老伍摳了摳腦門説,不行就不行唄,不願意就算了,説這么難聽幹嘛呀。馬蘭花説,你以為所有的女人都像你老婆那樣嗎,誰想碰就碰,誰想摸就摸。王老伍説,我那婆娘也沒你説的那麼壞,我還不了解嘛,就是人長得賴一點,話多一點嘛。的確,烏雞婆長得不怎麼好看,可以説哪個男人見了都噁心。可偏偏有的男人還倒喜歡,那些都是村裡的邋遢男人和沒有老婆的鰥夫。他們認準的就是烏難婆的褲帶松的很,誰碰都開。王老伍別看自己那副熊樣,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上過烏雞婆,不肯和她干那事。烏雞婆渴瘋了,就在外面隨便招引男人。這年頭,誰都是不幹寂寞的人,有誰願意讓自己干著,讓時光白流。王老伍也耐不住了,就在外邊沾花惹草,可惜沒有女人上勾,他王老伍一沒有錢,二沒有長相,哪個女人願意讓他這種男人來碰。王老伍平時也就在背地裡,偷偷摸摸女人的屁股,女人的奶子。還有好幾次,村裡人看見王老伍把一個衣著破爛的要飯的女人收留在家裡過夜。性慾在正常情況下是非常純潔,又非常渴望的。但在非常時期,特殊的環境里。可以不講究什麼檔次,更別再提什麼品位了。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在荷爾蒙的促使下,她們可以隨心所欲,隨時隨地創造出自己所謂的歡樂。在以後的日子裡,馬奎每隔幾天都來朴寡婦家過夜。有時,一來就是好幾天,同吃同住,朴寡婦忙不過來的時候也會搭一把手。馬奎對農村的活兒很不熟悉,但儘力配合著朴寡婦。「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馬奎常在村子里出沒,也經常留在朴寡婦家過夜,村子里,劉黑子、王老伍這些狗東西誰看都是一路貨色,他們到處散播新聞,朴寡婦解放了,真正的性解放了,晚上有男人來伺候她了,朴寡婦在他們面前仍然顯出副若無其事地樣子。朴寡婦自少女時就身材苗條,皮膚細膩。迄今為止,她還是身姿綽約,一身風韻。這些年,許多男人都來騷擾她,假惺惺過地口口聲聲都説,只要她願意都會娶她。這些人當中還有不少都能給她做兒子的小夥子。人世間的事情也真怪,這些人不知是看上朴寡婦什麼了。難道就是看中了朴寡婦的姿色,朴寡婦的身材。回頭想想,那也倒不完全是。關鍵是朴寡婦有一種柔中帶鋼的堅強,還有女人的氣質。許多年輕人都來誠心誠意地向她表白,希望能徵得她的同意,沒想到都被她萎婉地推諉過去了。不但沒有傷到他們的自尊心,反而對她增加了幾分敬意。朴寡婦是個聰明善良的女人,她根本不會對別人説什麼,只會一輩子把這美好的回憶藏在心底里,等有空的時候慢慢地拿出來躺在床上自己品味。況下是非常純潔,又非常渴望的。但在非常時期,特殊的環境里。可以不講究什麼檔次,更別再提什麼品位了。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在荷爾蒙的促使下,她們可以隨心所欲,隨時隨地創造出自己所謂的歡樂。在以後的日子裡,馬奎每隔幾天都來朴寡婦家過夜。有時,一來就是好幾天,同吃同住,朴寡婦忙不過來的時候也會搭一把手。馬奎對農村的活兒很不熟悉,但儘力配合著朴寡婦。「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馬奎常在村子里出沒,也經常留在朴寡婦家過夜,村子里,劉黑子、王老伍這些狗東西誰看都是一路貨色,他們到處散播新聞,朴寡婦解放了,真正的性解放了,晚上有男人來伺候她了,朴寡婦在他們面前仍然顯出副若無其事地樣子。朴寡婦自少女時就身材苗條,皮膚細膩。迄今為止,她還是身姿綽約,一身風韻。這些年,許多男人都來騷擾她,假惺惺過地口口聲聲都説,只要她願意都會娶她。這些人當中還有不少都能給她做兒子的小夥子。人世間的事情也真怪,這些人不知是看上朴寡婦什麼了。難道就是看中了朴寡婦的姿色,朴寡婦的身材。回頭想想,那也倒不完全是。關鍵是朴寡婦有一種柔中帶鋼的堅強,還有女人的氣質。許多年輕人都來誠心誠意地向她表白,希望能徵得她的同意,沒想到都被她萎婉地推諉過去了。不但沒有傷到他們的自尊心,反而對她增加了幾分敬意。朴寡婦是個聰明善良的女人,她根本不會對別人説什麼,只會一輩子把這美好的回憶藏在心底里,等有空的時候慢慢地拿出來躺在床上自己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