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離開

除了巡邏抓人之外，在警察審訊時看管嫌疑人也是一項主要的工作，所以能接觸到形形色色的犯罪種類。

那群小子是剛工作不久就接觸到的，男男女女五六個，最大的也不到十六歲，最小的十三歲，這夥人竟然牽涉的是強姦案。就是幾個輟學的女孩，在社會上認識了一些混混，然後把學校里的女學生誘騙出來「賣處女」，因為還沒成年，把家長也都叫來了，滿滿當當的擠了幾個屋子，這些個家長直到到了刑警隊，才直到自己的兒女在外面幹了些什麼，平時估計都疏於管教，到這時候了才一個個痛心疾首，有個十三歲的小男孩的母親在我們辦公室大哭，對自己兒子説你媽活那麼大連派出所都沒去過，你小子倒先來刑警隊了。看著他們我驚訝於現在的孩子真是沒什麼事情不敢做，八年後的今天，我在報紙上又看到了同樣的新聞，也是一群孩子給一些老闆介紹在校學生賣淫，看來這個社會的學生教育還遠遠的沒有跟上。

這些孩子沒成年大多免於了處罰，不過那個買春的男人就沒那麼好過了，四十歲的人了，這次他嫖宿的又是一個十三歲的女學生，按照刑法已經犯了強姦罪，審訊的時候這個人還是一臉的無辜，稱只是想跟她交男女朋友，如此無恥之徒還真是少見，以前就因為同樣的前科坐牢過，這次是累犯，估計到現在還在裡面熬吧。

另一起案件更是荒謬，涉案的都是二十齣頭的年輕人，六男二女在酒吧喝酒，玩的高興了有個女的就喝醉了，看看時間不早了，沒喝醉的那個女孩打車回家了，讓那幫男孩把喝醉的女孩送回家。當面答應下來，等那個女孩一走，這些人就到大廈開了兩個房間，趁這個女孩醉的不省人事的時候，其中五個男孩和她發生了性關係，早上女孩醒來報警，六個人全部被抓。

老亓審訊的這個小子剛滿二十歲，一臉的稚氣，到辦公室里的時候還拎著一袋書，説下午還要參加考試，問他昨天晚上做了什麼，還裝出很無辜的樣子，説什麼都沒做，老亓不動聲色，讓我先看著，自己下樓去，看別的幾個怎麼交代。其實下面幾個知道瞞不過，早就招了，老亓看這小子這麼不老實，上來就給他兩個耳光，這下他慌了，哭著喊著求饒，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六個男孩里有五個趁醉與女孩發生性關係，他是最後一個上的，還説因為緊張，兩分鐘就完事了。最後交代完了，竟然説是不是能回家了，虧他還是在律師事務所實習的，還是如此法盲。然後通知他家人，家裡就一個父親，他母親在十年前被人殺害，頭被割下，這個案子至今還沒破，如今兒子又犯罪被抓，不知道這個父親能不能受住這樣的打擊。在等辦手續的時候他問我叔叔你説我會判幾年，我説判幾年是法官決定的，他一定要我説説看，我就説十年，他沉默了。後來這五個人一個判了十一年，他和另外三個果然都是十年。就為了兩分鐘的快感，兩分鐘的糊塗，十年的代價，不知道大不大。

還有一個詐騙犯，做了假的房產證，騙了他老師三十多萬元，抓住他的時候，隨身帶著的是滿滿的一包體育彩票，他知道自己在犯罪，幻想中獎來還債，可惜那滿滿一包彩票只中了些五元的小獎。問他騙來的那些錢去哪了，交代説在酒吧里用掉了，我們問什麼酒吧要用三十萬，才知道眼前的這個小胖子是個同性戀者，在酒吧結識了男人之後，他出錢開房間，還給對方錢包那些男人，就這麼把錢給揮霍的差不多了。

除了審訊時看管，有時候嫌疑人身體出問題，還要去醫院看管，一次大隊抓了個入室盜竊的慣犯，在帶他去指認現場的時候，嫌疑人突然抱住一個刑警，從五樓往下跳，幸虧這刑警身手好，擺脫了，還在嫌疑人掉下去的時候抓住了他的衣服，但是這個刑警身材比較矮小，嫌疑人的體重比他重許多，結果自己也被拽出了樓道上的陽台，跟在後面的刑警在千鈞一髮的時候抱住了他的腳，才沒直接掉下去，但是後面抱住的人也吃不住兩個人的重量，眼看危險的時候嫌疑人身上的衣服破了，直接從五樓掉了下來，把腳摔斷了一條。

送到醫院，做完手術，我們要輪班看管，第一個晚上是我，我在邊上看書，這個人還很不老實，大呼小叫的喊疼，還動來動去，開始我還擔心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問題，叫來醫生，醫生很肯定的説他是在詐死，這下我心裡有數了，任他鬼叫也不去理會。於是他就一會把腳移出床外，喊我幫他把腳放回去，放回去他又移出來，我火了，這不是故意折騰我嗎，幾次之後我把他腳拎起來往床上一甩，這麼大的動作疼的他大聲的慘叫起來，我問他要不要動了，他搖搖頭説不動了不動了，那時候我想我臉上的表情一定很邪惡，一個晚上他再也沒折騰過。等後面的人來接班了，我跟接班的人説了這事，後面的人馬上會意了，後來跟我説那傢伙一鬧，他也把他的腳抓起來踮了兩下，就老實了。

最討厭的是過年的時候遇到這樣的事情，看守所里在押的一個聾啞小偷突然生病，只好送醫院，這時候正是過年的時候，大年初一我就跑到醫院裡看著他，這實在是很讓人鬱悶的事情。

在那裡工作的這些年，其實還是很開心的，見識到的人和事在外面社會上十年也沒那麼多，可惜，這是一個永無出頭之日的職業，做這行沒人尊敬你，也沒人看得起你，我的生意因為不是自己親自打理，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已經無法在維持了，那就意味著我要靠這七百元的工資來養活自己了，這顯然是十分困難的，最終我選擇了離開這裡，固然我很熱心於為這個社會做出些貢獻，但是前提是得給自己一個保障，不過那些年的經歷也是我人生中的寶貴財富，更不會忘記那些曾並肩戰鬥過的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