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度過暗無天日的第三天,這表示,陽廷煜不聞不問已有三天了。
第四天,當戚清出現時,說實在文彤輝已經麻痹。這個天牢還算是天牢嗎?簡直人人來去自如,皇朝宮廷的治安令她憂心。
「天牢重地,戚才人怎麼來了?」文彤輝懶懶問道
「臣妾感懷娘娘大恩大德,特來探望娘娘。娘娘,這兒是一些補品,臣妾手燉的,您趁熱嘗。」戚清將籃子放在地下。
「不必了。戚才人,天牢重地,任何人都不該來的。要讓
皇上知道,本宮可保不了你,你快走吧!」文彤輝道。
「不勞娘娘費心。」戚清抿著嘴,以袖遮口道:「皇上待臣妾很好,不會怪罪臣妾的。」她的語氣洋溢滿懷幸福。
文彤輝從漠不關心轉而怔住。聽戚清的語氣。
「這兩天,皇上召了臣妾服侍,還要臣妾今天再陪他呢!」戚清紅著面頰,答道。
「哼!不要臉!又是一個狐狸精!」對面也跟著沈寂一天的侯太妃,又忍不住插嘴。
戚清也不理她,逕自親熱地向文彤輝示好。
「皇後娘娘,臣妾感謝您的提拔,如果沒有您拉臣妾一把,皇上至今還不把臣妾放在眼裡呢!」戚情滿口感謝,但聽在文彤輝耳里,卻別有一番「刺」味。
「哦?本宮是該恭喜你了?」文彤輝冷冷道。
「謝娘娘。臣妾今後一定會更加用心地服侍皇上,以報娘娘知遇之恩和皇上寵愛之恩,娘娘可以放心,臣妾一定會好好伺候皇上的。」
戚清低著的頭忽而抬起,面露得意,兩眼含著毫不掩飾的敵意,疾射文彤輝,利得教人心可見血。
原來她已經落魄到連個才人都可以上門欺負她了!文彤輝冷眼回視,不為所動。她本不曾把戚清放在眼裡。
「看來娘娘還是不太放心的樣子。」威清為文彤輝的冷目心煩了會兒,又咯咯笑出聲:「娘娘,不如這樣,臣妾今晚問問皇上,皇上也許會恩准臣妾跟著入天牢,在這最後的時日伴在娘娘身邊服侍,聊表臣妾真心,也許皇後娘娘就會放心讓臣妾服侍皇上,然後安心「上路」了。」
聽說明熙公主失望而返,年蓉又帶出皇後娘娘罪證確實的傳言,皇上又不聞不問,文皇后大約也沒有翻身的餘地了,她不如就趁此機會前來,趁著文皇后被處死前,來報以往被壓制著的大仇,好出口氣。要不是文皇后專寵後宮,憑她戚清的手段,要出頭豈是難事?都是她!
「不必了。本宮在這兒過得挺好,不必麻煩威才人。」文彤輝警戒地看著她。
戚清裝模作樣嘆口氣:「唉!說得也是,臣妾怎忘了,這幾天皇上對臣妾寵得緊呢,就算臣妾願意,皇上又哪有可能讓臣妾進牢吃苦呢?只好委屈皇後娘娘了。不過,臣妾還是會儘力請求是上的,畢竟皇上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瞧娘娘住的、用的也還過得去,哪像個牢犯?」
司馬昭之心,再也不隱藏了。文彤輝面無表情,冷冷看戚清自吹自擂,說盡她與皇上之間的恩愛情形,一點反應也沒有。
說了許久,戚清嘴皮子都累了,還沒見文彤輝有半絲怒火,也不禁有些無趣。
「這樣吧!臣妾這就回去伺候是上,明天呢,臣妾也許就能帶來好消息了,娘娘靜待臣妾佳音。」戚清笑道,看看地上的籃子:「這些補品請娘娘安心享用,以後可能就沒有機會了。娘娘放心,絕對沒有毒的,臣妾哪敢與皇後娘娘您媲美呢?啥啥哈……」
說到這兒,戚清若有所思地看著文彤輝那身簡陋衣著,確定皇後娘娘真的已經失勢了,愈想愈得意,忍不住放聲大笑,揚長而去。
「哼!前天那個想來拜泥菩薩,今天這個是來打落水狗,文皇后,你做人還真失敗?」侯太妃嘲笑。
「彼此彼此。起碼,本宮后冠光環未褪,還有人來探望本宮,太妃你呢?別五十步笑百步。」文彤輝回敬一句,便不再理她。
做人失敗?呵……也許吧!權力鬥爭下豈有真正的情誼?若不是靠著她的后冠,又何來以往的尊敬?
畢竟,她從未以德服人。
能丟了這頂后冠,不戴也罷。
至於戚清口中的皇上,究竟待戚清是真是假,文彤輝不願多想,想多了,徒添難過罷了。
第五天,戚清再度出現。
「唉!真是對不住,臣妾來晚了。」戚清笑咪咪地出現在文彤輝面前。
又沒和她約時間,說什麼早晚?更何況,現在才剛過午時呢,侯太妃在午睡著,倒沒空來理會她們。
「唉!皇上昨晚累死臣妾了,害得臣妾晏起,過了午時才醒,皇上也誤了早朝,臣妾真是罪該萬死!請娘娘恕罪。」戚清假意求饒,實則炫耀。
「不必。」文彤輝轉身不理會她。
「娘娘啊!還有件事兒要請您原諒呢,昨天,臣妾和皇上情到浪時,才提到娘娘,皇上整個人就抱住臣妾,害得臣妾連話都說不全,就……就……」
戚清低了低頭,瞧著怔住的文彤輝,紅著臉繼續道;「娘娘應該很清楚,皇上一熱起來,什麼都不管了!唉!真對不起娘娘,臣妾今晚會再努力的,一定讓皇上將臣妾的話聽進去」
心中一扯一扯的撕裂感是從何而來?威清說的未必是真啊!皇上……皇上怎會看得上她呢?文彤輝咬著牙。
說是這麼說,一回不信,兩回、三回……戚清說得栩栩如生,即使她不信,後宮多的是美人,皇上轉眼就寵幸別人,也不是不可能……
「娘娘?皇後娘娘?」戚清試探地喚著。
「什麼事?」文彤輝恢復鎮定。
「看您……過得不太好哩?」戚清眼裡帶笑,假意關心。
「本宮過得很好。」
「就好。臣妾還以為,您在這兒想皇上想得孤獨寂寞呢!」
「皇上到,……」
遠處適時傳來太監通報,戚清得意神情瞬間卸下,換上一陣慌亂,四顧張望著尋找躲避處。
天牢這一層里,僅只關了文皇后和侯太妃,與其他重犯隔離,除了上了鎖的牢房,根本也找不著遮蔽的地方,皇上怎會突然來呢?他不是根本就不管文皇后死活了嗎?戚清急得團團轉。
來不及了。
「臣妾參見皇上。」文彤輝忍著滿腔激動,盈盈下拜。
就連候太妃也得起身拜見。。
「你在這兒做什麼?」陽廷煜看著狼狽跪下的戚清。
「臣妾來探望皇後娘娘……」戚清嘴唇發著抖。
「皇上別信她一面之詞,這個女人啊,是來這兒告訴皇後娘娘,皇上這幾天是多麼寵愛她!還要文皇后安心上路呢?」侯太妃插嘴。雖然剛醒,不用猜也知道戚清又來做什麼,她最愛看得意洋洋的人突然垮下的模樣。
「是嗎?」看戚清不敢分辨,陽廷煜怒吼:「你好大膽子!竟敢造謠生事?來人,推出去斬了!」他怒不可遏。竟敢在他的愛後面前造謠!該死!
「皇上饒命!」戚清大叫著,想要掙脫侍衛的手。
「慢著!」開口的竟是文彤輝。她看了看戚清:「皇上,畢竟她曾經伺候過您的,您忍心這麼對她?」
對枕邊人尚且如此無情,對她這個皇后,大約也不會好到哪去。文彤輝見了他才起的欣喜,瞬間消失了大半。
陽廷煜憐愛地望著愛后低垂的面孔。
「將戚才人送進冷宮,終生不準跨出冷宮一步!」他揮手。
侍衛應聲稱是,戚清跪下謝恩,離去時複雜地看了文彤輝一眼,想謝,又因恨而說不出口,終至離去前,只來得及含淚將皇上那英俊面貌印在心上。這是最後一面……
文彤輝低著頭,心中稍稍寬慰了些,他畢竟還是聽得下她的話…
陽廷煜急忙要獄卒將鎖打開。看愛后的模樣,又瘦了,牢里陰濕,她會不會生病了?
「彤輝!」
門一開,陽廷煜急衝上前去,一把抱住跪地不起的愛后,用力地、深深地將她小柔軟的身子嵌進懷裡,感受她的心跳和體溫。她正在他的懷裡!她的存在,多真實!
陽廷煜閉上眼睛,頭理人她的秀髮中,吸汲發香。
好想她、好想她、好想她!從來沒有這樣思念過一個人,但這幾日的政局出了變數,侯太妃的事情又未解決,他不能來見她,天!好大的折磨!
伸手輕撫她柔嫩的面頰,一觸手全是濕熱,文彤輝哭得睜不開眼。
「別哭、別哭!」愈說卻愈催她掉淚!陽廷煜慌張地為她拭淚,從來沒見她哭得這麼凶,他急得手忙腳亂。「告訴朕,哪裡不舒服了?還是不開心?誰給你氣受了?」
說到這兒,他回頭一瞪,嚇得侯太妃渾身哆嗦。
原來,照這情勢看來,文皇后並未失寵,……侯太妃謹慎地不出聲。
「皇上……」微弱的呼喚,喚回陽廷煜回頭。淚人兒搖著頭,表示與侯太妃無關。
「聯不管那麼多了,現在就放你出來!」陽廷煜作勢要拉她出去。他無法忍受愛后受牢獄惡劣環境的拆磨。
「不!」淚人兒聲音哽咽,卻很堅決:「臣妾並未脫罪,不能出去!」
意識到背後有雙眼睛死盯著他們,陽廷煜扶起他的愛后,將她帶至屏風后,同她在床上。陽廷煜平緩了會兒狂亂的呼吸,文彤輝抹去淚水,兩人試圖恢復紊亂的思緒,他們有話要說?廷煜湊進她的耳近,低聲道;「這五天來,侯太妃可曾向你泄漏過什麼?」這是目前最重要的!
「可曾說過她為何陷害你?」陽廷煜急著解釋:「朕相信你是無辜的,才將你關進天牢,目的就是要你探她的話,沒探出之前,朕根本不敢來看你、忍了五天,實在放心不下,探出什麼沒有?」他急切地問道。
看著陽廷煜焦急面孔,她忍著淚水,鎮靜道;「侯太妃可能與張太後有仇,是否,她們過去有過節?」
陽廷煜偏頭想著。
「傳聞二十五年前,大約聯出生之時,太后和紀貴妃同時產子,但紀貴妃難產而死,侯淑妃,也就是侯太妃,曾指控太后害死紀貴妃,一年後,侯淑妃也生了一子,不到半月便夭折,當時……侯淑妃曾瘋狂喊著,又是太後作孽……或許,指的是這一樁?」陽廷煜曾從老太監口中聽說,他壓根不相信。
文彤輝猛然想起,張太后曾屢屢要她注意太子安危
「怎麼了?」陽廷煜關心地問。
文彤輝搖搖頭。張太后是皇上生母,人又已死,不該懷疑她。
「沒關係。問不出來,朕怎麼也會想辦法為你脫罪,迫不得已,聯就算用刑,也要逼問出來!」早知道就直接對付侯太妃,也不要愛后吃這五天的牢獄之苦!
他指示過獄卒,除了皇後娘娘身邊的人不能放行,其餘的,獄卒可以假意為難一番.收賄後放他們入獄探視,好讓皇后找出共謀者。
不放心皇後身邊的人入內,是怕引起侯太妃戒心,但可惜沒抓出共謀者,反倒讓一些閑雜人等混進來騷擾,甚至欺負他的愛后!可惡!陽廷煜氣極。
「不。皇上不要為臣妾背負不義之名。」文彤輝不同意。
「朕為了你,什麼罪都可以背?」陽廷煜斬釘截鐵,說得毫不猶豫。
文彤輝翻中的激蕩心情,突然歸於平靜冷卻。
說得真順口呵!他的甜言蜜語似乎更溜了,她幾乎都快以為他是用心愛她,而非一時迷戀寵愛,熱潮褪了就換別人。
差點又陷進去了。
「你不相信?」陽廷煜抓住文彤輝突然縮回的手,迎上她盛滿戒心的美眸。「是不是戚清還是哪個宮妃說了朕什麼?朕獨寵於你,只在乎你一個,要聽朕發誓嗎?」
文彤輝慌忙拉下他高舉的手。她就算不相信他,也不要他發了來日反悔的誓。
誓言呵!能維持多久?真心,又能熱多久?
用誓言來綁住真心,心若冷了,誓言這繩索,豈不成了束縛死人的玩意兒?
綁著個行屍走肉,一個沒有溫度、沒有心的軀殼,又然帶給她多少溫暖?呵,非凍死她不可!
不如,放他去給別人溫暖,也留自己一條活路,何樂而不為?
她的臉上帶有認命的決然,像是放棄了什麼重要的東西。陽廷煜的一頭狂熱因而降溫,試圖想找出條通向她的信任的甬道。
「不要朕發誓,也不相信朕,彤輝,你要朕把心挖出來給你瞧嗎?」看到她一動,陽廷煜雙手穩住她的肩,「可惜,聯還想活著和你白頭到老,也許要到那時,你才會相信朕吧?」他仔細注意著文彤輝細微的表情化。
「知道朕為什麼選你為後嗎?」不急,他決定慢慢來。
文彤輝烏黑的雙眼看著他,搖搖頭。她也想知道為什麼。
「除去外在和家世背景,這都不算,最重要的是,因為你能製得住後宮,你的手段夠高。」
當他說到這裡,文彤輝臉色突變,感到不安而窘迫。
「朕知道你一定對付得了整個後宮的女人!因為朕很自私的想把後宮丟給你,又不想後宮其他女人動搖你的地位,所以朕臨幸過的女人,全是些不起眼的角色,便可以理所當然的不給她們地位。聯不想蹈先皇覆轍,引來一群寵妃動搖國本。」
好個無情郎!碎多少顆勞心!望穿多少雙秋水!他當女人的心是麵糰可以隨意揉捏作耍?
「別怪朕,聯沒愛過女人,才會想出這種計策,自以為萬無一失。」請到文彤輝的面容浮起責難,陽廷煜歉疚地笑笑。
「第一失策就是朕的愛后,竟然為朕安排了一批批的美人,硬要朕去親近,弄出一堆朕討厭的宮妃,自己卻連醋也不吃!」
文彤輝羞赧地低頭。誰說她沒吃醋?她的醋勁可大了!
「第二失策,朕不該誤以為愛上了何敘君。」陽廷煜嚴肅地自承。「想來,自古到今,迷戀美色的歷朝歷代君王,都是這般瘋狂吧?清醒了,失去了,才知道沒有也無所謂,只要江山依舊,何愁沒有美人!」
文彤輝淡淡道;「是啊!只要江山仍在,天下的美人永遠為皇上所有。」
「不!如果沒有第三失策,朕才會尋出無數個何敘君來填滿朕的後宮,寵幸每一名官妃,享盡帝王風流,直到老死。」陽廷煜摸著她漸漸失去防備的臉頰。
文彤輝隱隱約約猜到,與她有關。
「朕的第三失策,不該誤以為與你僅有夫妻之情,沒有男女情愛。」
手掌下傳來她肌膚迅速渲染的燒燙,陽廷煜欣賞著她逐漸發紅的面色,順手托起她的下巴,不許她低頭。
「皇上……也許,您弄錯了……就像對何敘君一樣,清醒了,失去了,才知道沒有也無所謂……」文彤輝有些結巴。
「聯說過愛你,就是愛你,難道你以為朕同每個女人都說?」陽廷煜閑著的另一手抄起她纖腰,臉龐逼近她的,「忘了從哪天起,朕就時常想念你的笑,你的眼睛,你身上的鈴蘭花香,你死命不肯屈服的眼淚,還有……」
抬頭見他附耳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句話,染紅了她全身上下,甚至連頭皮也不能倖免!她低頭嗔著:「皇上!……別不正經……。」
「別的女人,要朕浪費時間心力去想,是不可能的!如何?這樣夠不夠?還要怎樣才相信朕?」
文彤輝的心中甜滋滋的,頓著許久,想點頭,又不好意思,一時之間放不下矜持。
陽廷煜期盼的臉色漸漸發沉,惹得文彤輝一陣心慌,剛要開口,陽廷煜已經等不及了。他一把握住她的柔臂:
「好吧!最後一次,算朕求你。」陽廷煜換上一臉真誠。
求她?文彤輝心頭猛跳。
「不知誰放出的風聲,說朕並非太后所生,而是紀貴妃所出,所以,現有三方人馬打著「匡複正統」大名,要討伐朕這竊位的「偽君」。包括先皇庶兄棣王爺,朕的兄弟陳太妃之子敖王爺,黃太妃之子赫王爺。尤其棣王爺兵權在握,這帝位,有可能不保。」
「一群亂臣賊子!皇上是先皇欽命太子,這還有假?」文彤輝跟著慍怒。
「陪著朕好嗎?」陽廷煜緊握著她的手:「太后已逝,朕的兄弟跟著反朕,朕的伯父也要伐朕,宦官不可信,宮妃朕不願接近,皇妹不懂政事,太子,公主年幼,朕登基不到一年,滿朝文武無知心……」
文彤輝首度見到身為皇帝的丈夫,頂天立地永遠不垮的丈夫,也有孤獨崩潰的一面,不禁傻眼了。
「還好!朕還有你,朕的愛后,聯需要你。」陽廷煜雙眼亮著,屏息問道:「你願意陪著朕,一起渡過難關嗎?即使,到頭來朕甚至有可能被推翻帝位,或者流放,或者被殺……哦!不!愛后若陪著朕,聯會在事前先送走你,不讓你跟著朕犧牲。」
「不!我陪你!陪你一起死!」文彤輝決然道。
「不可以。如果真有這麼一天,聯還要你照顧太子公主……」
文彤輝捂住他的口;「真有這麼一天,咱們再商議。皇上現在該想的是如何平亂事。」
「這麼說來,愛后相信朕,願意陪著朕了?」陽廷煜喜道。
「皇后、皇后,站在皇上的身後,為你料理一切、打點一切,除非,皇上不要臣妾為妻為後,就恕臣妾無能為力!」文彤輝眼裡湧出幸福的淚水。
「怎麼可能?即使不要整個後宮,朕也不能沒有你啊!」陽廷煜聲音哽咽,激動得將她擁入懷中。他終於得回她的心了,他要小心收藏著,珍惜著,不能再失去了……
兩情纏綿間,陽廷煜突然想起一件要命事兒。
他曾試過將情與欲分開,想從不同的女人身上得到滿足,但,當他迷戀上何敘君時,他卻想要她的身與心徹底屈服;從他娶了愛後起,對她的身子也是留戀不已,愛上她后,更是欲罷不能。也許對他來說,情與欲,勢必得從同一個女人身上得來,不得分開,而愛后又不好此道……
唉!得到她的情就夠了,她也已為他生下太子,他不能再強求了。
吸著她身上的鈴蘭花香,陽廷煜有些困難地開口:「聯知道你不喜歡聯碰你,朕答應往後不再強逼你便是,君無戲言,算是聯的一番心意,天地見證!」
「您打算找別的宮妃嗎?」文彤輝幽幽問道。
陽廷煜嫌惡的搖頭:「聯對她們沒興趣。」
「是嗎?」文彤輝側著臉瞄他;「您也曾寵幸過幾名宮妃啊!」
「是以前,受了你的氣之後,無處發泄,就……」
「以後,不許去找她們!」文彤輝柔順的臉上浮起嫉妒;「您說了愛我的,大不了,大不了臣妾……以後每回都喝酒就是……」她的聲音跟著愈低,幾不可聞。
陽廷煜張大嘴巴,奇觀!他的愛后吃醋了!
「喝醉太傷身,朕捨不得。」他柔聲道。
「……臣妾會忍過去的!」文彤輝又是一副赴死就義的烈士模樣。
「不要朕忍,朕也捨不得你忍呵!」陽廷煜湊到她耳近輕聲道;「說真的,你真的討厭那一晚嗎?」
文彤輝想起那個瘋狂夜,滿面羞紅,頭低得不能再低。
「朕好喜歡,回味無窮呢!」他沙啞著嗓音,在她的耳邊吹氣。
「臣妾也喜歡……」文彤輝心神蕩漾,不知不覺地脫口而出。
「那麼,不喝酒,也是大有可為的,是不是?」他哄誘著,眼睛露出狂喜。
得到她的首肯,陽廷煜歡呼一聲,低頭尋找她嫩紅的唇,文彤輝婉轉相就,兩唇相觸便即膠合,身軀也黏附得死緊,一同倒向床榻。
濃情春意頓時熏滿小小牢房,天地同醉,兩心正纏綿。
「姓張的賤人狐狸精!又在勾引皇上,我跟你拚了了!」
一聲尖叫摔打鴛鴦,使得他們迅速起身整衣,回到現實。
這裡是牢房呢!他們面容羞赧地相視苦笑,此刻又傳來侯太妃連串驚人之語,心頭震驚著,連忙攜手而出。
侯太妃怔怔瞧著屏風后的身影。燭火映照著他們,忽而相擁、忽而凝視、忽而合二為一:耳邊傳來聲音,時而竊語、時而欣喜、時而激動亢實,令她同樣也跌入了往日,曾與先皇恩愛的時日。
皇上也曾經說過愛她的,可是他也愛姓張的賤人,還有她的好友紀貴妃,連同陳賢妃、黃德妃……還有無數個後宮妃,他全都愛。
她得到的寵幸是與人均分后,所剩下的一點點。只可惜,她一直以為一點點便是全部,直到姓張的賤人登上后位,她才覺地所得到的少得可憐。
先皇十五歲登基,匆促間即位,連太子妃都來不及立,使成了皇上,因此,后位成了兵家必爭之地。
漫長的後宮爭寵戰,張貴妃和紀貴妃是後宮第一寵,不分上下:陳賢妃、黃德妃其次,她一個小小充容原先落居下風,紀貴妃提拔她后得到注意,皇上封為淑妃,眼看也要躍居第二位,張貴妃卻及時封后,打碎了所有女人的夢,頓時,後宮的一顆顆芳心滴血,血流成河,其中也包括她的。
多少個獨寢的夜,她坐在深宮,無處話凄涼。不知他是在張皇后那兒?還是紀貴妃那兒?紀貴妃是提拔她的恩人,她不能嫉妒,若是在張皇后那兒,哼!她詛咒她!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
想起往事,屏風后如膠似漆的身影,頓時如同活生生映照了皇上與張皇后恩愛情狀,刺目不已。
眼看著他們旁若無人的倒向床榻,她再也忍不住了!
「姓張的賤人狐狸精!又在勾引皇上,我跟你拼了!」她大叫。
很得意地看到他們起身,成功打散他們。她乘勝追擊。
「皇上,您說過您愛臣妾,您忘了嗎?姓張的賤人霸著您、臣妾想見您一面都見不著,皇上,臣妾就在這兒,您不要被張的賤人魅惑了呵!」
「侯太妃,你看清楚,朕不是父皇。文皇后也不是母后,你弄錯人了。」陽廷煜的聲音傳出,然後,他們雙雙出了牢房,來到侯太妃面前。
侯太妃醒過來,啐道;「母后?呸!你叫她母后?你的母是紀貴妃,可惜沒人告訴你,平白讓張的賤人作了現成母親!哼!我呸!」
「侯太妃!無憑無據,話可不能亂說,否則便是欺君之罪!」陽廷煜橫眉豎目,沈聲警告。
侯太妃哼道;「不信?去問問陳太妃和黃太妃吧!她們受制于姓張的賤人,不敢聲張,眼睜睜看著姓張的賤人假裝懷孕,和紀貴妃互別苗頭,當知道紀貴妃生了兒子,就殺了她,還偷換她的兒子,換上假嬰兒屍體,說她難產而死……此事連先皇都不知道,莫怪你也蒙在鼓裡。可憐啊!認賊作母!」
陽廷煜緊握著文彤輝的手,汩汩地發汗。
「紀貴妃一死,後宮可以和她爭寵的就剩我了,一年後我臨盆,兒子又活活被她害死……她還貓哭耗子假慈悲,跑來哀悼一番!賤人!」
陽廷煜怔怔不語,不知該信還是該疑。
「別難過,我這不就為你報了仇嗎?姓張的賤人還不是被我毒死了!」侯太妃狂笑;「她怎麼算,就是沒算到我下毒不是下在食物上,和她吃完虛情假意的一餐后,我臨走才下的毒,下在她剔牙的象牙籤上,她做鬼也想不到!哈哈哈……」
握著手的兩人,一同感受到涼風颼颼,渾身冒了冷汗。
「我鎮日小心翼翼,收斂氣焰,姓張的賤人還不打算放過我,我只好先下手為強!終究老天有眼,我報了仇!哈哈哈」
陽廷煜恢復鎮定,逼問道:「既然如此,此事與文皇后無關,你為何要栽贓於她?」
狂笑中的侯太妃停息笑聲,手指向文彤輝。
「誰教她是皇后!皇后全都該死,她跟姓張的賤人一樣,一人獨佔著皇上,教後宮其他女人孤獨寂寞,就是她的不對!」
陽廷煜挺身道:「始作佣者,恐怕是朕。朕若沒有其他女人,也就沒有女人會孤獨寂寞。侯太妃,你要怪該怪朕,而不是文皇后。」
侯太妃顯然也想不到陽廷煜會這樣自責。她喃喃道:「如果先皇和你一樣,該多好?他從來不會護著任何一個女人,如果他和你一樣,也許我就不會走到這一步了。你這麼護著她,可一點都不像他,卻像極了她,像你母親紀貴妃,溫柔善良,明明和其他宮妃是人,就是讓人恨不起來,卻敬愛得很,我就對她唯命是從。可惜她還是敵不過姓張的賤人!」她說著又面目猙獰,指向文彤輝;「來日,這個女人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才二十歲,遠勝當年的張皇后,氣焰之高,連張皇后當寵時都瞠乎其後呢!」
這話讓文彤輝慚愧地低下頭。她和皇上賭氣,近日的確態度不佳,莫怪為自己招來災禍。
陽廷煜一把擁住文彤輝的肩膀,對著侯太妃道:「朕的後宮一向形同虛設,往後,朕更會讓它成為廢墟!如此便不會再有爭寵仇恨,終其一生,聯只獨寵她一人,如同太妃這般的女人,在朕這輩子不會再出現!如此,你便不能責怪朕的愛后,傷了其他女人的心!」
文彤輝聞言,淚水如雨而下,痴痴望著身旁的他。他真肯護她到這樣的地步!他肯愛她到這樣的地步!哦!天
侯太妃依戀地看著陽廷煜。「你真好。你是她的兒子,也是他的兒子,難怪這麼好。如果我的兒子沒死,大約也和你一般高吧!他才小你一歲呢!娘的寶貝……」說完,她咿咿呀呀唱起兒歌,聲音凄愴不全,卻沒人嫌她唱得難聽,而她一向高貴端莊的秀麗面孔,轉而瘋狂無狀,也無人得可憎。
慈愛寵溺的樣貌與歌聲,聞者莫不動容。
文彤輝突然好想好想她的太子、公主,好想見見他們!她的寶貝!正要向陽廷煜開口,卻聽他急著道:
「去看看咱們的孩子!」
她震驚地點點頭,顧不得侯太妃,便與他匆忙離去。
尾聲
亂事終平,敖王爺、赫王爺王位被削,貶為庶民:棣王爺斬首示眾,兵權收回,打著「匡複正統」旗號的正義之師,終於成了亂臣賊子,永世不得翻身。
而陽廷煜撈回「正統」之名后,臣下紛紛稱他是賢能明君,真命天子。
天曉得,他才登基一年多哩!果然「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這句話,說得一點兒也不錯。不過,他才不會因而自詡為多偉大的皇帝,百年之後,再留給史官去定奪吧!他該做的可多了,沒空自我陶醉。
至於侯太妃,從此監禁天牢,直到老死。陽廷煜看她發瘋,再也不能作亂,念她告知生母秘密口實、追封紀貴妃為紀太后后,並未下令賜死侯太妃,反而留她一條命在牢里度過。
張太后,死者已矣,當了他的母后這麼多年,就這麼著吧!張太后依舊是張太后,宗廟之內,照樣享有他陽氏的香火祭祀,只是他祭拜時,不會對著她就是了。
活著的人呢?
陽廷煜下旨不再徽選秀女人宮,反正他也從來沒正眼瞧過她們。入了宮的選侍們,未曾臨幸過的,就任由她們選擇去留,或者代為安排婚嫁,但自願留下的,仍多達十幾名。
「留下來又不要朕安排婚嫁,她們到底在想什麼?想磋跎青春么?」陽廷煜不解。
已臨幸過的,他甚至私下告知了不介意她們改嫁,卻在諸女的同聲哀嚎掩泣中作罷。
「搞什麼?聯都說了,永遠不會再臨幸她們,她們還不走?」陽廷煜更奇怪了。
「也許念著舊情,不舍皇上吧!又或者斯待著哪天臣妾失寵了,或者老死,便是她們的機會到了。」文彤輝雙眼閃著算計光芒,想著怎麼弄定她們。現在,她再也不掩飾她要獨佔皇上的野心。
「真是說笑。這樣等下去,她們這輩子豈不就完了?得
好好想個辦法。」陽廷煜摸著下巴。
「最麻煩的是方昭儀。她的嬪級是宮妃中最高的,不肯出宮,又不願改嫁,完全不理會臣妾的安排,皇上打算怎麼辦?」
「她?暫時讓她留下來好了,說來朕也有愧於她。」陽廷煜道。
「為什麼?皇上捨不得嗎?」文彤輝鼓紅了臉。
「聯待她太刻薄了些。」陽廷煜靠近她的耳近,說了那五天她在金龍殿內是如何度過的。
「皇上!」文彤輝掩口呼:「您實在是……大惡劣了!」現在,她變得好同情方萱梅。
「這些個燙手山芋,朕就麻煩愛后處置。膚安心處置國家大事,不操這個心了。」陽廷煜壞環地笑著。
「確實是燙手山芋。」文彤輝瞪著他。
「考驗愛后的智慧啊!朕知道你是無所不能的。」他玩弄著她的小巧下巴。
灌她迷湯?哼!文彤輝別過頭去拿喬。
最近事情真多!宮裡的、宮外的,有一籮筐!文彤輝摸摸手腕上的紫玉鐲。
除了要為後宮的女人安排去處,消失已久的何敘君竟然也突然有了消息,來函要求她的幫助,又是件麻煩事。
「怎麼啦?又不開心?有麻煩嗎?」陽廷煜擔心地問。
「沒有。」她氣定神閑地答。她會相助何敘君,但是她絕對不會讓皇上知道有她的消息!才不讓他知道。文彤輝甜甜媚笑著,投入他的懷中,獨佔他那寬闊胸膛。
他,是屬於她的。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