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年假瑣事

第107章 年假瑣事

兩天後,當我暈頭暈腦地踩到家鄉那個幾近廢棄的小站時,看到的竟是小胖哥、老校長兩張焦急萬分的臉。媽媽沒來接我,因為媽媽病了。

聽小胖哥說,媽媽本來就病著,但是昨天早上5點媽媽就來這小站等我了。但是車來了又走了,卻沒看到我。這著實把媽媽嚇壞了,因為小胖哥跟媽媽說我早上6點左右就會到達。過了應該到達的時間,媽媽依然不肯離開,她堅持著等我,一直等到晚上近10點。回去時,媽媽連路都走不動了,因為她一天什麼東西都沒吃。今天早上,媽媽病得歪歪倒倒的,小胖哥就讓吳嬤嬤在家照顧媽媽,他和老校長來小站等我。

雖然在學校的最後20天里,我死吃活塞,臉上身上都長了好多肉肉,但是在媽媽面前沒站到1分鐘,那句話就出來了:「小瑜,你怎麼瘦了?」

媽媽說我瘦了,其實媽媽自己也瘦了。小胖哥也說他一看到媽媽就發覺她瘦了,只是沒有說出來。

以前的冬天,媽媽都要略微長胖一點,畢竟冬季是儲存脂肪的季節。我瘦是特殊原因,媽媽瘦,是什麼原因呢?為了弄明白這個原因,問了吳嬤嬤。吳嬤嬤說媽媽這半學期身體一直不好,入冬就斷斷續續地病,這幾天一直在發燒。吳嬤嬤說的沒有錯,因為,到現在,媽媽還在咳嗽,只是她老是背著我。

或許是因為我回家了,媽媽特高興吧。媽媽的病很快就好了,精神也特別地好。媽媽好了,我們就都快樂了。我想方設法要吃好吃的,媽媽忙裡忙外要做好吃的,小胖哥就跑前跑后地給媽媽「打下手」。後來,媽媽還特意去鎮上買了幾次新鮮魚。再後來,媽媽就忙著準備過年的吃貨。其實,就我和媽媽,過年吃不了什麼。就算加上小胖哥,也吃不了多少,但是媽媽很固執,她準備了這樣準備那樣,只搞得鍋碗瓢盆都裝滿,筐子籃子都裝滿還不罷休,還要準備做桂花糕。

那天正好是臘月22,第二天就是「小年」,按照慣例是要吃桂花糕的。媽媽在我沒起床時就把桂花、雞蛋、米粉、麵粉等等一切都準備好了。午飯時,面已經開始發酵了,媽媽的臉開始紅起來。我問媽媽是不是在發燒,媽媽說不礙事。到下午2點多時,媽媽的臉越發紅起來,就連那雙一直有些慘白的手也紅了。我讓媽媽去床上躺一會,可媽媽說再過半小時就要蒸桂花糕了。看著媽媽難受的樣子,我的心更是難受,卻沒有辦法。但是,小胖哥跑進廚房,只問了句:「姑姑!你發燒了?」然後就土匪般地挾著媽媽出了廚房、上了樓、進了卧室。接下來的是,媽媽靠在床上,喝下了小胖哥拿來的葯,然後媽媽就乖乖地躺在兩床厚厚的被子里——小胖哥跑下樓把自己的被子也抱了上來。

我知道媽媽為什麼這樣聽小胖哥的話,是因為小胖哥太凶了。譬如:他把我媽媽挾到卧室里丟到床上,說:「快躺下!」我媽媽只笑著說了一句:「這孩子!」小胖哥就指著自己的鼻子大吼:「誰是孩子!我已經長大了!我是大男人!」小胖哥對我媽媽好,我很感激,可是,他不應該對我媽媽太凶了——畢竟,他叫了我媽媽16年的姑姑,何況現在我媽媽正病著。我很想警告小胖哥以後不許對我媽媽這樣凶,可又不敢。唉!誰讓我叫了他15年的小胖哥呢?

面已經發酵,就像箭已上弦,不得不發。沒轍,就由我來做桂花糕吧!

好在鍋是乾淨的,蒸籠也是乾淨的。我只須把麵糰揉活,按進模子里做成花形餅子,再上籠去蒸即可。而出力氣的活,諸如揉面、燒火、上下籠等可由小胖哥去做,我只管細緻的活,這對我來說應該不算難事。可恨的是,小胖哥突然心不在焉起來,還沒揉到3分鐘,就要說一句「我去看看姑姑」,然後就要往樓上跑,也不管那滿手滿臉的白面。所以,大多數的面,還是我揉的;幾乎所有的火,都是我燒的。

等桂花糕上了籠,我特意去樓上請教媽媽。然後就嚴格按照媽媽的指示去做——先在鍋里添10瓢水,燒到溫溫熱,然後把籠坐在鍋里。30分鐘后,開始燒火,火不要燒得太小太弱,也不能太旺太猛,要時刻注意聽鍋里的水響,還要看蒸籠上冒的白氣。等鍋里的水燒得快要完時,就把灶膛里的柴退出來,只留下火炭,再過15分鐘,就可以揭籠了。

說到容易做到難,再加上小胖哥的心全然不在幫我蒸桂花糕上,我孤軍奮戰,真是手忙腳亂、焦頭爛額,好幾次都險些眼淚掉進鍋里。

後來才知道,其實,好幾次媽媽都想下來親自督陣,但都被小胖哥橫加阻撓,害得我多燒了2分鐘的火,把鍋里的水都燒乾了才退柴。以我的脾氣,是一定要找小胖哥算帳的,但是,沒想到的是,桂花糕居然因為我那多燒的火而烤焦了外面薄薄的一層皮,一個個油亮亮地黃著,吃起來外脆內酥,比起媽媽做的桂花糕,真是別有一番風味。第一個表揚我的是我自己,然後是媽媽、吳嬤嬤、老校長,最後才是小胖哥。如此以來,那筆賬就不必算了,因為我一人得了這做桂花糕的全部功勞,小賬就不必算了。

過了小年,媽媽的身體又慢慢好了。日子,就像回到了以前,溫馨快樂。這期間,真的沒什麼新鮮事可說。如果一定要找幾件「瑣事」來說,那就是——

臘月29,村裡人來找我和小胖哥給他們寫對聯。小胖哥顛倒了去年的做法——我裁紙,他寫。而且,總是我的這副紙還沒裁好,他的那副對聯就寫好了。等紙裁完寫滿一看,滿地的龍飛鳳舞。不僅僅我看得呆了,就連媽媽也是看看對聯,再看看小胖哥,好像在問:「小胖,這是你寫的么?」

三十的團圓飯,小胖哥照例要來吃桂花糕喝米酒湯圓。我和小胖哥正埋頭苦幹,媽媽忽然說了句:「不知道小江喜不喜歡吃桂花糕。」我緊緊地捏住桂花糕沒讓它掉到桌子上。但是,小胖哥卻立即變了臉:「人家那樣有錢的人,什麼東西吃不到?只怕我們這農家小戶做的,會卡了他的喉嚨!」

晚上睡覺前,我說想看看爸爸。媽媽就從箱子底拿出爸爸的照片,與我一起看。我問媽媽為什麼我長的沒爸爸帥氣也媽媽漂亮。媽媽說我錯了,媽媽說我繼承了她和爸爸的優點——譬如,爸爸沒媽媽白,而我卻長得跟媽媽一樣白;媽媽沒爸爸高,而我一定會長得跟爸爸一樣高;爸爸眉毛粗,媽媽眉毛細,而我的眉毛不粗不細。爸爸沒有酒窩,媽媽只有一個,而我卻有兩個;最後,媽媽格外強調我的眼睛,說我的眼睛比她的好看,也比爸爸的好看。媽媽最後的這句話,很難讓我相信,因為媽媽的那雙眼睛,應該是我所見過的女性中最好看的,而爸爸的那雙眼睛,在我所見過的男性中,也只有一雙眼睛能與之媲美。我的眼睛怎麼會怎麼能比爸爸媽媽的都好看呢。在媽媽正要拿走照片,催我睡覺時,我又問媽媽,為什麼爸爸的眼睛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確切地說好像在哪兒見過。媽媽的回答是:「你的眼神最像爸爸了,尤其是笑起來時,像極了。」原來我也犯了一個簡單的錯誤——爸爸的眼神像我的眼神,而我對自己的眼睛應該不僅僅是「似曾相識」吧。

正月初一的一大早,在我正準備穿媽媽為我買的新衣服時,小胖哥抱著一團衣服火燒屁股般地跑上來。接下來的就是,在小胖哥的聲嚴厲色中,媽媽穿上一套很好看的新衣服——小胖哥從武漢買的,一共買了三套,媽媽、吳嬤嬤、老校長各一套。

初二這天,村裡許多大人小孩來拜年,我頭一次慷慨地端出所有的桂花糕,一一分發,直到一個不剩。小胖哥背後說我是在顯擺,因為這桂花糕是我做的,而我們這個村這個鎮,除了媽媽,也就我做了一次桂花糕。

正月十三,媽媽親自做了幾籠桂花糕。因為我和小胖哥第二天就要走。媽媽說走的時候,別的東西可以不帶,桂花糕是一定要帶的。小胖哥說他這次一定要帶而且要多帶些去,因為他跟室友們打過保證,一到學校就讓他們嘗到絕世美味——桂花糕。而我,卻沒有半點想帶的意思。但是,最後,小胖哥帶了20個,我帶了15個——張軍5個,許麗5個,王小丫5個。以王小丫在學校的飯量,5個桂花糕她至少要吃兩頓。

十三的晚上,我對媽媽說,學費在去年秋天剛上大二時就已經交了,去年期末的獎學金就夠我這半學期吃飯,所以,我不需要媽媽再給我錢。媽媽只說我正在長身體,不能缺了營養,硬是在我的背包里加了500塊錢。其實,我知道媽媽那裡一定沒什麼錢,媽媽每月的工資才700多一點,而我每年的學費卻是近萬。

十四的早上,天剛蒙蒙亮,媽媽就叫我起來吃飯。吃過飯,我們一行5人就前往那個小站。到站了,火車還沒來,大約還要等一會吧。媽媽握住我的手說:「到學校了,一定要好好吃飯,千萬別餓著。」小胖哥立即笑著說:「他都這麼大了,還不知道把自己餵飽啊?」媽媽也笑了:「小瑜一個人在S市,身邊沒一個親人,我不放心。」我忽然想起那個叔叔,「我在S市有一個親人!那個……」「小瑜!」小胖哥不容我把話說完就狠狠地瞪了我一下,「那個無情無義的傢伙,你還把他當親人?」「你們說的誰?」媽媽有些迷惑。「一個瞧不起鄉下人的紈絝子弟!」小胖哥剛怒氣沖沖地說完這句話,就聽到「昂——」的一聲——火車來了。在火車開動的那一刻,我把一個紙包從窗戶里丟向媽媽——紙包里是500塊錢。在武漢與小胖哥分別之際,我在小胖哥褲兜里塞了一個紙包——還他壓在我枕頭下的500塊錢。

下了火車,剛走了兩步,就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走到第三步時,我的胳膊就被人拉住了,背包也被人搶走了——這些人是張軍、許麗、王小丫。此時此地居然還有人接我,這是我做夢都沒想到的。

晚飯時,當我把包裝好的桂花糕一一放在張軍、許麗、王小丫面前時,他們三個不約而同地問了句:「什麼好東西?」當他們捏起一個桂花糕,輕輕咬下去再抬起嘴巴時,他們再一次不約而同地問了句:「什麼點心?這麼好吃?」當他們很快吃完第一個時,他們又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戀戀不捨地看著桂花糕,再慢慢地把桂花糕包起來。

晚上睡覺前,張軍把裝桂花糕的盒子放到我的桌子上,笑著說:「還是留著你自己吃吧!早就知道你是最喜歡吃這玩意兒的!」剛躺在床上,電話響了,王小丫在樓下找我有事。一見面,王小丫就塞給我一個大大的盒子,「你一定是最喜歡吃桂花糕的,所以,還是留著你吃吧。」打開盒子,整整齊齊8個桂花糕,原來許麗把她的都給王小丫了。

看著桌子上12個完完好好的桂花糕,我不禁想起一句不知道出處的詩「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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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戀·我的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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