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無暇沒有心情再去賢王府,事實已被她親眼看到,她去見元禎的借口已經不存在了。
只是看到的這一切,太讓她傷心了。
難道,她懷中的那個晶瑩剔透的孩子,真的已經改變了嗎?
如果是這樣,她費盡周折的力爭他坐上龍位又是圖的什麼?!
他可以對後宮的妃子好,可以寵完這個寵那個,可是,剛才,那算是什麼?
匆匆回到太和殿,無暇越想越難過,終忍不住,撲在床塌上大哭了一場。
春紅悄悄走至床邊,焦急的看著她,想上前安慰,又不知如何勸慰,剛才的一幕,她已聽隨從無暇出去的宮女說了,心裡感到很是蹊蹺,皇上怎麼說也算是她眼皮下看大的,如何會變得這樣的性情,她也覺得很不解。
但是,也許,是無暇太在意了。
想來想去,春紅坐到床沿,遲疑地開口:「姐姐,你不要想太多了,皇上平日繁忙,偶爾跟宮女們玩玩鬧鬧,放鬆放鬆,也不是多麼大不逆的事。」
「還不算大事?」無暇抽泣著起身,眼睛紅紅的,滿臉的憤懣,「我從來沒見過他那樣荒淫的模樣,簡直令人噁心!」
「姐姐!」春紅緊張地道:「別這樣說,咱們畢竟也不是真的抓著了什麼確鑿的把柄……不不不,就算皇上寵幸了哪個宮女,也是天經地義的,姐姐不必糾結。」
無暇冷笑一聲,「這些天,我一直以為他為國事操勞,可惜他卻如此墮落。我這些年的心血,現在看來,卻是宛如燕子銜泥空作巢。」
「姐姐,唉……皇上本質單純,也時只是一時貪玩,姐姐,你可能想得太嚴重了。」
無暇緩緩斂了目,沒有說話,但神情卻是極為失落。
「姐姐,吃點東西吧。」小竹走上前來,一臉的擔憂。
「放那兒吧,我不想吃。」
春紅示意小竹將托盤放到一邊,耐心地小聲勸解著無暇,期望她放開心懷,不要為此而傷了身子。
無暇卻一直心不在焉,眼神迷離,神情變了又變。未等春紅說完,就突然開口打斷她,道:「派人出宮去抓幾副保胎的草藥。」
春紅怔了怔,反應過來,問:「為子英么?宮裡就有啊。」
「出宮去抓吧。」無暇淺淺一笑,「皇后與子英肯定都有御醫左右侍候著,好像輪不到我多管閑事。但是,我的心意,也要表達。」
小竹這時轉身已走過來,應道:「姐姐,我去吧,順道出宮轉轉。」
「你就知道玩。」春紅笑著瞪她一眼。
無暇抬眸看了小竹一會兒,若有所思的眼神,「小竹,你去坤寧宮如何?」
小竹身子一震,「姐姐?!你……」
春紅也滿臉緊張,「姐姐?」
無暇微微一笑,「別害怕,我不是長期放你去,只是特別照顧一下有妊娠癥狀的皇後娘娘。」
小竹放鬆了表情后,又立即一綳,「姐姐?我哪裡會啊。」
「你剛才不是自告奮勇要去宮外抓藥么?」無暇笑的狡黠,頓了頓,又正色道:「你去京城的一家藥鋪,抓兩份葯,然後跟那店主討教孕期應如何照顧的事項,回來后再跟我說說。」
小竹認真的聽了后,點了點頭,「我記得了。」
「去吧。」
「是。」小竹輕快地轉身向殿外走去。
春紅望著小竹的背影,略有疑惑地問:「姐姐,並未聽說子英有何不妥啊,咱們是不是太過費心了?」
無暇抿唇一笑,眸中閃過寒光,「按常理是不會,可是就怕人為。」
「你是說皇后……」春紅緊張的捂住口,「她會害子英么?不會吧,皇後端庄有分寸,況且她自己也有了龍種,她怎麼敢冒此大違?」
無暇緩緩站起身,一邊向餐桌走去,一邊幽聲道:「那就當她一世聰明一時糊塗罷了。」
春紅望著無暇背影的眸光一抖,再凝神后的目光,夾著驚異和愕然,漸漸生出一種看不透對方的陌生的情緒。
晚上,小竹對坐在鏡子前卸妝的無暇報告在藥鋪的情形。
無暇似有意無意的聽著,對著鏡子緩緩的梳著自己的長發,牛角梳子上,夾帶著幾根脫落的發,她一根根揪下來,顧自地說:「又掉頭髮了。」
小竹頓了頓,道:「姐姐,你的秀髮還是一樣的有光澤,非常漂亮。」
無暇冷淡的一笑,又轉回正題,「皇上曾經說,這後宮裡頭,我有至高的地位,就是皇后見了我也得禮讓三分。可是你有沒有看到,江皇后在我面前是怎樣的一副嘴臉?」
小竹怯怯地縮了縮脖子,「我聽說她沒將你放在眼裡。」
無暇輕哼一聲,「既然這樣,我是不是該親近她一些?」
「沒有必要吧,你沒必要巴結她。」
無暇站起身,轉身走向殿中央,走入月光在殿堂中央投下的白圈裡,然後緩緩回身,銀色月光下,她的臉美麗而妖邪,「把抓來的葯分成兩份,一份給子英宮裡送去,一份,由你帶入坤寧宮,親自給皇后煎熬。」
小竹定了定神,有點不滿地嘟起了嘴,「姐姐,幹嗎要這麼做?」
無暇不答,繼續吩咐:「皇后近來身體不適,腰酸背痛,你在宮裡,要做好照顧她的本份,及時的,給她捶背按捏以緩解其症痛。」
「捶背?按捏?」小竹疑惑不已,「姐姐,那藥鋪老闆說,不可以……」
「嗯?」無暇冷了臉,一雙眸子如利劍般瞪向小竹,臉上的笑也顯得格外冷森,「我讓你過去,就是要體貼入微,解除她的症痛。」「解除」二字,無暇咬得猶為清楚,在靜寂的夜裡,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小竹下意識的哆嗦了下,即而強顏歡笑地應道:「我知道了。」
「去吧,我也要休息了。」說完,無暇轉身腳步悠然的走向紗帳。
小竹反應遲緩的走出殿堂,隨手輕輕帶上了門,將清冷月光擋在了門外。
殿內,一片死寂。
只有無暇微弱卻急促的呼吸聲。
她不是不緊張的,不是不害怕的,不是不猶豫的。
但是……不那麼做,她,不甘心。
也許骨子裡,她不是安分的,甚至,也不是善良的。
對於那麼驕傲自滿的江皇后,她,為何要善良?善良,很多年前她就認為那是個可笑的東西。
為什麼,那江皇后要德才兼備,母儀天下!
更可氣的是……她奪走了皇上的心!
縱然現在的皇上身邊也有子英這樣的女子,但是,皇上看江皇后的眼神,那種又敬又愛的眼神,她深深的感覺得到,他動了心,在他的心底里,江皇后與那些女子完全不同。
……沒錯,她嫉妒。
曾經,她是期望江皇后能夠溫柔可人,知書達禮的……是的,一國之母只要僅此就好。
然而為什麼,這個皇後偏偏比她要求的還要出色?
她就是太出色了。
無暇的嘴角,緩緩上揚起一個陰鬱的微笑。
裉去外袍,她掀開紗帳,躺入鬆軟的床塌之上,慢慢閉上眼睛。